得知多年的对头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死了,郑秀璃也有些怅然的模样,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来,只是她再为自己的对手感伤,少不得也得打点起精神为着自己的利益谋划,想了想,郑秀璃问道:“昨晚上太子爷去见过她?太子爷面色不虞的走了之后,过了两三个时辰她才吞的金?”
略微回忆了一下,唯妆确定的道:“没错。正殿闹起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半个时辰前,这是没错的。”郑秀璃皱眉道:“那她当时身边还有什么人?吞金之后很是痛苦,要是仆从发现得早,派人请了太医来,也不一定是救不回的。”唯妆也有些迟疑起来:“在没关宫门之前,我听外头的小太监说,太子妃晚上心情不好,是她乳母吴嬷嬷陪着的。”
郑秀璃目光微闪,已然是明白了过来,只是这事情也令她有些烦闷,却是不好与奴婢们说了。挥挥手让疑惑的唯妆退下,她这才缓缓吐出了口气来,心中阵阵发冷,宗族为着自保,三房为着自己的地位,居然连郑秀琰都下得了手!
这是杀了自家的女儿,给太子出气的意思了,反正身怀有孕的也是郑氏的女儿,这太子妃之位迟早还是郑氏的,这不受太子待见的太子妃,也就不算什么了。只是……郑秀璃在心中叹息,太子还是重情的,三房此举却是有些多此一举了,只怕反而惹怒了太子也说不定。
果然如郑秀璃所想,太子在第二日得知了太子妃的死讯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不仅是为郑秀琰有些不平,更重要的是,这东宫都是他的地盘,虽说郑秀琰是郑氏之女,嫁了给他,也是衍氏之人了,哪能别人说赐死就死了的呢!外臣将手脚都伸到太子身边了,谁能忍?
便是昭帝得知了此事,也是有些生气的,这郑氏,也可以说是郑氏三房,委实太没有将皇权放在了眼中了,他不仅自己生气,居然还写了封诏书,斥责郑皇后,说她没有重视自己掌理六宫的职责,又教导不利,这才让后宫出了这样的事。他话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惩罚却是实实在在的,郑皇后被昭帝罚了半年的年俸,可谓是极丢面子。
连与此事基本无关的郑皇后,都受了这样的责难,更何况事情的主要责任者郑氏……三房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三房是被推出来做了替死鬼,但郑氏跋扈得已经够久了,大家都乐得看个热闹,看着郑氏三房少了一大半的家业,原本在朝中为官的人都成了白丁,最后连原先依附三房的官员都受了瓜落。大家都知道,这是昭帝动了真火了,也没人敢劝。
郑氏三房这么一退,倒是留下了好几个还不错的官职,眼热的也还不少。只是不知是不是昭帝因着撅了太子母族的面子,心里想要给太子一些补偿,那几个位置,除了两个无关紧要的给了旁人,剩下的都落到了太子嫡系下属的手中,郑氏三房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他们也没有心思来怨天尤人了,之前三房仗着自己的势力仅次于大房,可没少在郑氏之中得罪人,如今一朝落难,看笑话的落井下石的可不少。
在早朝会后,衍宣和两兄弟又聚到了一处。看着衍宣和略显苍白的脸色,衍宣可宽慰道:“那都是郑氏自己造的孽。与哥哥无关的,哥哥还是不要放在心上才是。还是,哥哥有些后悔了,那计划要停下来也是可以的。”衍宣和虚弱的摇摇头,他倒不是后悔,只是他早上去看过一回郑秀琰,又想起了他前世躺在床上,对死亡无能为力的的无助,是以有些难受罢了。
衍宣和不欲就这话题多谈,只是带着些疑惑侧过头,问道:“我只是不解,这郑秀璃到底是如何得知那东西不对的?那药物香料等等,是宫中传下的秘法,专门针对两三月的孕妇的,过了这时期,顶多也就是腹痛一会罢了。她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做将堕胎药撒到燕窝中这样的傻事来。”衍宣可顺着他的意转了话题,道:“这有何难?寻个也是腹中孩子也是两三个月大的孕妇,让她试药不就成了?”
☆、第九十五章
追查郑秀璃背后的势力之事,最后还是搁置了,并不是没有头绪查下去,而是因为春季将要到来,离推迟的秋闱已经只剩下不到十天了。这其中还涉及到昭帝的一些谋划,衍宣和两人可是要全心应对的,郑秀璃之事,还有将近五六个月的时间,倒也不算是很急了。
不过十来日的时光,这科考便要开始了。这次为着保密,策论的题目是昭帝亲自选定不说,便是明经等等试题,也都由昭帝亲自把关,在考试前两天出好试题,将这试题密封好之后,便交给了太子和郡王两人一起送到了印刷的地方,工匠们加班加点的印刷了两日,等到考试当天一早,才勉强印刷完成,送到了贡院,确保试题没有泄露的可能性。
当初被查出舞弊的士子,最后都放了出去,除了极个别刺头,不仅作弊还在外头闹事,被判了苦役三年之外,朝廷也没让这些读书人吃太多苦。只是今年这一回考试,却还是有太多人缺考,因着作弊被抓的就少了一批,其他人或是因着心理压力,或是因着后怕,或是觉得自己才学不够,便没有来参与,这又少了一批。其中又以成郡的考生来得最少,成郡的考生也因此被士子们笑话了许久。等这些放弃的人知道今春参与考试之人,仅有去年秋闱的五分之三时,后悔得捶胸顿足,只是这就是后话了。
衍宣和等人也是第一次主管这样大的事情,倒是显得有些忙乱了,只是这些事再如何困难,到底还是比不上韦郡叛逆攻城时的紧急的,衍宣和久经风雨,也能应付过来,太子的能干也是被众朝臣看在眼里,之后太子一派更加用心,也大多是因着这个缘由。
这回礼部可是上了心,上次秋闱出了舞弊案,昭帝虽然没有揪出主谋来,但是裁撤掉的几个官员可都是礼部的人!是以他们这回可是全力以赴了,这事情只要做的人上心,效率就高了。这回考官判卷也更为严格,往年有些士子因着年纪过小,考官们为着各种理由,不肯给他们更高的名次也是有的,这回却不然,单按这士子的文章质量而论,倒是选出了好一些年轻的有才华的士子排在了前头。
在多年以后世人评说之时,大家基本都承认,这一回波折不断的秋闱,奠定了之后雍和年间太平盛世的基础,这一批人中最为耀眼的,莫过于状元郎谷梁远,以及榜眼洛哲毅,两人都是极得雍和帝重用的一代名臣,当然,现在两人都不过是名次排在前头的年青士子罢了,前途还未定呢!
在东宫之中,衍宣和接了下属送来的名单,瞧了最上面那一页,眉头便是一皱。自他重生以来,好多事都有了改变,他与衍宣可的恋情便是其中最让他不可思议的一处,只是如今这洛哲毅也来参考又是怎么回事,按说他是自己开恩科时取录的状元,年份也确实是今年,只是这谷梁远也是状元之才,更有连中三元的气运在身,两人在同一场考试,这结果可就是未知数了。
不过这些年来,改变的事情还少吗?衍宣和洒然一笑,瞧到了一旁当值的巧铃,她如今也已经三十出头了,再拖下去可就太晚了,想到这,他也能体会到洛哲毅焦急的心态,他把巧铃叫过来,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有想过将来要如何?”巧铃神情微动,嘴唇开合了几回,到底还是只说了句听凭主子吩咐。
衍宣和瞧着她那模样,也没多加难为她,爽快的道:“我刚刚看今年新录取的士子,有一位姓洛名哲毅的,是你的同乡,至今未有婚约,而且年纪也与你匹配,只是他之前的未婚妻还没过门就过世了,名声有些不好。不知道你的想法如何?”
巧铃完全怔住了,她多年来在宫中,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很少有事情让她这般吃惊,说是吃惊也不完全恰当,她愣在当地,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表兄他一直没有成亲!他是在等自己吗?
瞧着巧铃震惊的模样,衍宣和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却是暗暗叹息,巧铃也是对洛哲毅有心的,只是世事弄人,让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开起了巧铃的玩笑来:“巧铃姐姐是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你侍奉我母后那么多年,现在又是我身边的人,我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将你嫁出去的,总归要问问你的想法。而且到时候你的陪嫁,就从东宫的账上出。”
巧铃缓过神来,略一思忖便知道,太子此举这可给足了她颜面。她的陪嫁从东宫账上出,那她的身份可就与一般到了年纪放出宫的宫女不同了,虽说她是宫女,年纪又有些大了,但她有东宫有太子在背后撑腰,比之那些五品官家的小姐身份上也不差。她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给衍宣和一笑,回过神来脸都羞得红了,赶忙跪下道:“谢主子恩典。”衍宣和笑着道:“这也要那洛姓士子自己争气才行,要是名次太低,可配不上你。”巧铃脸上更红,只是连连谢恩,却是不搭腔了。
见巧铃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模样,衍宣和便让她先退下好好休息一回了,反正他堂堂太子,身边总不会缺少伺候的人。等巧铃退下之后,衍宣和心里却有些沉闷,巧铃在他身边六年,帮了他许多,他也乐得看到她能有个好归宿,只是这件事一了,之后的各种麻烦事就都出来了,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