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让他道歉,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日陛下召见你,为何谈了这么久?”朝廷大事他一个男妾本不该过问,但是凭借多日相处他已经知道越成很少瞒他,便开口问了出来。
越成想起今日这事便觉得头疼,“嗯,是荣王爷昨晚遇刺了,身受重伤且性命垂危,他虽然多年未出现在朝堂,可毕竟是陛下唯一的兄长,这事情非同小可。大理寺那边查出了嫌疑犯,就是昨晚我们在吃面的时候遇见的那个韩伍,现在没有确切证据,又不知道动机,案子很难办。”
荣王爷也就是他曾经的副将蒋信,而韩伍是后来弃城投降的副将,也就是说他的一个副将去刺杀了另一个副将?或者说他的一个叛徒刺杀了他的另一个叛徒?他们窝里反了?还是说……韩伍这是在给他报仇?
“你是大将军,破案又不归你管。”容青道,“陛下为何单单找你谈一整天?”
越成抬头看了看窗外,神色变得有些凝重,“陛下……是想和北定国开战。他想对外宣称是北定国的刺客刺杀了荣王,用这个理由来对北定国宣战,他找我谈的是这次的战略部署。”
呵呵,才重创了东陵国没多久,又想跟北定国开战,越绪天的野心还真不小!
想起这位年轻帝王的野心和权术,容青只觉得遍体生寒,“那陛下允许你动用多少人马,又准备何时开战呢?”
越成答道:“一万骑兵,五万步兵,两个月后出征,目标是北定国的全部国土。”
“他这是让你死!”容青不顾形象地大声说着,“西越国现在少说也有五十万可动用的军队,他只给你六万,就算你侥幸赢了,北定国人会将灭国之恨全部加诸在你的身上,你会被那些复仇的人用利剑穿心,会死得比任何人都难看!”
“那又如何呢?”这些事情越成早就知道,“君命难为,更何况我在先皇面前立下过血誓。”
容青快被他这般态度气死了,“论打仗你现在是无人能敌,可是在朝堂上就没见过你这般逆来顺受的,你进了朝堂就变成榆木脑袋了吗,就算君命难为,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了吗?”
☆、一四章将军遇刺
“两全其美的法子?”越成不太相信,“除了遵旨和抗旨,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当然有。”容青的父亲能够在东陵国稳坐丞相之位二十余年,可见其在朝堂上的手段心智过于常人。容青虽然在战场上败给越成,可是自幼受父亲的熏陶,耳濡目染,这些事自然懂得比越成要多。
他理了理思路,一条一条讲给越成听,“首先,你是大将军,爵位俸禄已经是百官之首,陛下不可能给你封王,就算得胜归来,你也已经封无可封,再没有加官进爵的机会了。而且北定国国主虽然昏庸,却不乏敢死之士,若遭灭国,定然会全力复仇。因此,此战你不能大胜。若完胜北定,你就会成为陛下不再需要的弃子,也会成为北定死士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你让我故意打败仗?”越成不解地问。
“失败则更不可。”容青道,“败军之将只能任人宰割,你的罪名落实之后,陛下可以借此控制你,用很多方法削你的兵权,甚至囚禁你的家人,你会完全地被动。”
越成听他分析句句有理,且处处为他着想,对容青的亲切感又多了几分,“胜也不可,败也不可,那我小胜如何?”
“小胜是个折中的办法,但是把握起来是最困难的。你要保证不将北定国完全覆灭,还要找一个合理的退兵的理由,要给陛下留一个不能给你加官进爵的把柄,而这个把柄要小到不能对你构成威胁,一旦被人发现你在得胜之时故意退兵,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容青笑了笑,“勿忘了韩信之死,每一个开国皇帝身边的功臣都没有善终的。”
越成的脸色凝重起来,握住他的手,“阿青,以后这话只你我二人之时可说,勿让外人听到。”诋毁陛下,会有杀身之祸的。
容青并没有挣脱开那支滚烫的手,“为今之计,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不打这场仗。”
越成摇摇头,“陛下决意已定,况且现在正是初夏,春耕刚结束,天气还好,若是入冬以后北定国下起雪来,恐怕就要再等一年了。我们的士兵不适合在冰原作战,马匹也很少在雪天奔跑,冬天开战定是会困难加倍的。”
“荣王爷昨夜遇刺,陛下想要用这个理由和北定国开战,就定然要向百姓公布是北定人前来刺杀王爷,如果这之前大家都已经知道真凶是谁,那么这个开战的理由就不成立了。”容青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不过这只是下策,因为一个理由失去了,陛下迟早还会找另一个理由的。”
越成快被他绕晕了,“这些方法都不行,那到底应该怎么办?”
容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韩伍抓到了吗?”
越成摇头,“虽然有人指正,但是证据不足,他本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就找不到。”
“呵呵,只要大将军遇刺身受重伤,就不可能出征了吧。”他很清楚韩伍的本事,也了解韩伍的为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韩伍刺杀荣王是为了给容君阁报仇,而向来恨越成入骨的他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大将军,我猜韩伍会来找你的麻烦,到时你只要‘伤’得无法出征,这烫手山芋自然就丢给了别人。就算韩伍不来,大将军还有那么多仇家,说不定就有谁‘得手’了呢,嗯?”
“你这又是让我欺君啊,阿青。”越成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最终心领神会地笑了出来,“呵呵,想不到我越成会有一天为了自保而做逃兵啊。”
******
接下来的两个月,容青依旧是每日晨练,紧接着帮越成收拾书房,然后随便拣几本书来看看。陈如曼来找过几次麻烦,都被他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
越成早起要参加朝会,紧接着去城外操练士兵到了晚上才能回来,容青见到他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本想确认的事情也不得不押后。
只不过自从有了怀疑,他就越来越能在越成身上发现师兄的影子,他们有很多的共同点,比如性格沉稳却有些认死理,喜欢各种面食,每天至少练剑两个时辰,爱收藏书籍和地图……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想法,那个为他而坠入万丈深渊的萧师兄一定还活着。
这也让他渐渐乐观起来,觉得至少重生一次,还是有惊喜而不是噩梦留给他的。
他还结识了将军府里的一个姓方的厨娘,方大娘的儿子生了重病,容青趁着殷靖来给自己看手臂的时候向他求了一张方子,方大娘给儿子用了这张方子之后,没过几天就得到了儿子痊愈的消息,因此也对容青格外感激,经常做些好吃的给他送过来。
这一天傍晚,越成很早就从军营回来,直接到容青的小院。
“菊花酒,南烛酒,罗浮春,大将军今日可带了不少好酒。”容青打趣地望着眼前这人,“军务这么繁忙,怎么今日突然找我喝酒来了?”
越成开了酒封,猛灌了一口酒才说道:“今日是容将军去世百天的日子,不知为何,我只想找你来喝酒。”
容青只觉得胸口一痛,一百天了,竟然已经一百天了。他又回想起刀子没入胸口的那一刻,那种被黑暗吞噬,临死前的绝望感,真的不想再体会一次。不知为何,往日令他垂涎的酒香今日竟然给他带来了烦躁的呕逆感,他侧过身干呕了一声。
果然是春困秋乏夏打盹,这些天他都有点起不来,早上要睡到日上三竿,晨练都省去了,不锻炼身体就是会影响食欲啊。
越成注意到他脸色不好,“怎么了?”
“没事。”容青压下那股呕逆感,“只是最近天气热,肠胃便不太好。你也先吃点菜吧,空腹喝酒伤身。”
越成也没多想,见他没什么大碍,便动起筷来,“方大娘又给你加菜了,他可真把你当半个儿子了。”
容青对着两盘清淡的小菜下了筷,“夏天吃不下太多油腻,方大娘知道我最近胃口不好,正变着法儿地折腾新花样,我都不好意思不吃了。”
菜吃了几口,越成就又开始喝酒。
“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总提到容将军吧。”越成喝得并不快,却也连灌了两三杯,又夹了些菜放到容青的碗里,“其实他应该算是我的师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才六岁,粉白粉白的,看着就想让人吃一口。”
你才想让人吃一口呢,你们全家都想让人吃一口!容青恨恨的戳着眼前的豆腐皮,又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和师兄见面的时候就被啃了一口,当真是吃了好大的亏。眼前这人虽然容貌有些变化,可确实就是那人无疑了。
越成望着远处天空出神,“当时的他可顽皮了,把师父最心爱的雪貂用水彩涂成了一只小老虎,过几天那只雪貂就开始掉毛,我每天追着雪貂后面捡毛,生怕被师父发现了会惩罚他,后来师父发现我捡毛以为是我干的,还罚我扫了一个月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