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比那时要胖了一些,脸蛋也泛着健康的红润,想必并未受到什么虐待,一见到容青就不管不顾地扑过来,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呜……四……哥哥,呜……哥哥是我不好,我以为他会送你回东陵,没想到你也……呜……”
在军营做俘虏那段日子,他们一直自称是来自普通百姓家的兄弟,他自然也就把阿东当成半个弟弟,此刻见他哭得喘不过气来,便连忙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没事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一起回东陵的!
“可是,哥哥的脸色好苍白。”阿东抹了抹眼泪。
容青这才发现,自己的脸色定是不好看,昨夜经历了那样的事,今早又在湖水里泡了半天,撑到现在没有病倒已经是个奇迹了,连忙扯出一个像样点的微笑,“真的没事,大概是昨晚喝酒太多了,有点头疼。”
阿东心疼地捏了捏自家少爷的掌心,“那您一定要注意身体哦。”
容青把左手放到他的肩膀上,“阿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阿东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还是想回家,虽然他现在对我也很好……”
容青感觉到了有东西被塞进了自己的手里,连忙不动声色地塞进袖中,“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听说男子……会更加辛苦,是……哥哥对不住你。”
容青回到马车上,才打开那张被揉皱了的纸条,上面写着:“三个月后,我可以为少爷准备关文,带少爷出城。”
他马上就懂了,三个月后是祭拜西越国母神的日子,凡是有身孕的人可以要到母神庙去祭拜保佑母子平安,如果他扮成阿东的随从,就可以轻易躲过出城的盘查。
只是越成答应送他走的时间大约也是在三个月之后,如果越成不反悔,那么由越成来安排会更轻松一些。
若是三个月后越成反悔了呢?阿东就算能带自己出城,自己又怎么出大将军府呢?
“已经到了,阿青公子。”发财掀开马车的帘子。
容青望着将军府的高墙大院,觉得无数的压力都顶在胸口,拨不开,也推不掉。
若是十年前,有师兄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手机不能上网了,拿去重装了系统,花了五十块毛爷爷,结果发现,不能上网的原因竟然是手机欠费了……Orz
断了一次更新很抱歉,写论文到太晚了……
☆、一三章 佛堂思过
刚一踏进府中,诗夏就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公子,昨晚有人看见你出府,就告到老夫人那里去了,老夫人说等您回来要见您。”
“知道了。”容青揉了揉发涨的额头,“这就过去吧。”
还没进屋,就听到了陈如曼略显撒娇的声音:“娘,他一个妾室竟然敢私自出府,完全是不把家里的规矩放在眼里,若是让别人看到大将军府的男妾在街上抛头露面,还不都当成了笑话。”
好一张女人的嘴,他明明是被越成带出去的,在陈如曼嘴里竟然变成了私自出府,还用上了抛头露面这种词,当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老夫人闭目不语,等到容青进来之后行过礼,也只是微微点头。
倒是陈如曼性子急,先开口了,“阿青,你身为妾室不仅私自出府,竟然还在外面留宿过夜,当真不知道家规为何物,声誉为何物吗?”
容青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不屑地挪开了目光,“昨晚是大将军带我出府,发财和府上的车夫都知道,不知夫人又是从哪儿得知我是私自出府呢?”
陈如曼最看不惯他这般处变不惊的样子,越成娶她过门整三年,都没有一次带她出门过,这个男妾刚来了一个月,不仅整日霸占着越成的书房,如今还怂恿越成带他散心,不知这男妾使了何种方法,竟勾引得大将军对他百依百顺呵护备至,甚至请神医殷靖来给他看病,府上谁能有这般待遇!
她攥了攥手帕,“既然是大将军带你出去,那为何今早你一人回来,大将军不在的时候,你为何不立刻回府,反而在外面逗留?”
容青不急不恼,一双眸子稳如深潭,声音也格外好听,“今早只是和弟弟见了一面,发财一直未曾离开过身边,可以作证。”
他的语调和嗓音让人觉得舒服,再加上他周身的气质,没人会觉得他撒谎。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会儿他都快撑不住了,昨夜那般折腾加上今早泡了湖水,让他的身体早就开始抗议,若非不想在这些女人面前失了面子,他怕是早就要倒下了。
冷汗一直顺着额头向下流,他定了定心神又回复了老夫人的几个问题,觉得时间漫长得几乎静止。
“如曼,既然是成儿带他出去的,就算不上私自出府,你主持后宅,万万不可轻率论断。”老夫人还是轻责了陈如曼几句。
陈如曼不敢和老夫人顶撞,只得乖乖应下。
“阿青,有些事成儿虽然不在乎,但是你也要顾着自己的名节。”老夫人拨弄着手上的佛珠,“无论如何,你身为妾室出府毕竟有违家规,就罚你在佛堂思过一日吧。”
这惩罚不痛不痒,彼此都退一步,在容青看来是无所谓的。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为什么佛可以不悲不喜,而世人偏要受到七情六欲的折磨?
容青一个人在佛堂盘膝而坐,望着那高高的佛像,心想那佛的悲悯之心也就仅至于此罢,不悲不喜的佛本就是无情!
呵呵,求不得,放不下,他已经重活一世,到底在执着什么。承载了两世的记忆,原本把复兴东陵国放在首位的他,为什么在得知师兄可能还在世上的时候隐隐有了动摇?
他六岁起跟着师父学习兵法武艺治国之策,十三岁开始在各国游历,每一次摔倒每一次受伤时那人都有一个安静的怀抱留给他,每一次切磋每一次挑战时那人都会奉陪到底,每一次寂寞每一次失败时那人都会备下两坛酒陪他喝到醉,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离开他,师兄也不会。
他原本以为,能带给他家的感觉的一定是雪宁那样聪慧可爱的女子,可是他或许真的错了。每次他有什么新奇的见闻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讲给师兄听,每次他遇到困难和挫折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向师兄求助,危机四伏的时候只有靠在师兄的怀里才能睡得着觉,受伤的时候只有师兄的安抚才能减缓他的疼痛。
他在师兄的羽翼下被保护了十六年,到了最后的最后他才知道,失去师兄的痛苦远远大于失去雪宁的痛苦。
这七年来他离开了别人的羽翼渐渐独当一面,在沙场上纵马驰骋,在朝堂上执掌一方,可其实也不过是在寻找着某个人的影子……
呵呵,越成,你若当真是十年前在漠北坠崖的萧师兄,我又当如何是好?
这七年你又为何投靠在西越国,为西越国君卖命?
于是,等到发财请了殷靖来到府上,最终发现在佛堂晕倒的容青的时候,殷神医的脸冷得几乎能掉下冰渣子来,“他本来就气血不足,易受寒发病,落了水之后就应该喝些汤药祛寒,你们反而把他扔在这是想要他的命不成?”
容青艰难地睁开眼睛,嗓子哑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咳……殷大夫,你别吓唬发财了,我没什么事。”
没等到殷靖开口,陆博轩就冲到床前一阵啰嗦,“哎呀怎么可能没事,我媳妇刚才都说了,要不是我们发现及时,灌了几碗汤药下去,你说不定就在佛堂里见佛祖去啦!呀呀小成子现在还在宫里跟陛下谈论军国大事呢,他要回来以后发现小美人不见了一定会杀人呀……唔……”
被媳妇瞪了一眼的陆博轩终于乖乖闭嘴,把话语权交给自己的妻子大人,“呵呵,奉芝你说。”
殷靖又给容青号了号脉,见脉象已经平稳,终于松了一口气,“没事了,按时服药即可,手臂已经重新固定过了,越成也真是的,办事不知道注意点,这手臂都快好了,这下恐怕又要拖些时日。”
容青自动忽略了那句“办事不知道注意点”,谢过了殷大夫,把夫夫两人送走,便慢慢地喝着诗夏端过来的小米粥。
他现在也渐渐地了解这具身体,已经不会见风就倒,这些天他坚持早晨舞剑练拳,身体已经比刚开始好了不少,殷靖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多半是想传到别人耳中的,也免去了他在佛堂思过之苦。
果然,老夫人听说了阿青在佛堂思过差点没命,立刻就让人送了燕窝来,还让容青好好休养,千万别弄坏了身体。
到了晚上,越成才从宫里回来,他在宫里呆了整整一天,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疲惫,但还是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容青的小院,一脸担心地问长问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身上可还有哪出不舒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容青对他的关心还是有些感动的,昨晚之事本不该越成来负全责,但如今看来这位大将军是觉得自己喝醉强迫了人家,不停地道歉,“行了大将军,这些天听你的道歉已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