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久没有这样不拘束地面对别人了,很久以来他都收敛着身上的气质,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普通老百姓,可是容君阁就是容君阁,就算他重生在了容青的身上,他依然是经历过无数杀戮,曾经让整个东陵国都震惊过的男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陈如曼终于反应过来,继续嚎啕大哭,“娘,要为孩子做主啊……”
老夫人叹了口气,沉声问道:“阿青,你昨日可是和如曼喝过茶?”
“回老夫人,正是。”容青答道。
老夫人又问:“那你可知道如曼有身孕?”
容青神色依旧不变,“阿青不知。”
春梅大声嚷嚷:“就是阿青公子走了以后,夫人就腹痛不止,我还看到他当时递给了夫人一杯茶!”
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阿青,可是你害了如曼腹中胎儿?”
容青只觉得事情可笑至极,这些女人假哭的功力真是可以上戏台了,“昨日是夫人请阿青到她院中喝茶,阿青从未知道夫人有孕,何来陷害之说?”
这时候,老夫人身边的小厮富贵端着一个小瓶跑了回来,“老夫人,老夫人!奴才刚才在阿青公子的床头发现了这个!”
那正是容青准备今晚服用的堕胎药。
☆、一七章柴房禁闭
正在大家疑惑不解之时,大夫上前接过小瓶,倒出药丸捏开看了看颜色,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说道:“这正是夫人误食的落胎之药。”
这一声不愧是平天惊雷,屋子里的丫鬟仆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想不到这看起来温良无害的男妾竟做得出这种事情,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要害死。
老夫人面沉如水,“阿青,这药可是你的?”
容青坦言,“是我的。”
老夫人这才生起气来,看容青的眼神也狠厉起来,“成儿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死他的孩子?”
是啊……无论是过去的萧师兄还是现在的越成,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是他为什么要害死越成的孩子呢?
过去的萧师兄对自己是百般的好,最后甚至为了保护他而坠下万丈深渊,越成虽然与他在战场上各为其主,但却从来没有把他逼入过绝境,最后,他是被越信杀死,越成也并不知情。
如今他被人当做礼物送给越成做男妾,虽然感觉屈辱万分,却一直被越成以礼相待,有机会进书房,有机会放风,有人耐心给他治伤……越成不欠他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死越成的孩子?
这个问题让他如何回答……
“呵,老夫人,这药的确为我所有,但是阿青从未加害过夫人,这一点天地可鉴。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阿青百口莫辩,只希望能给阿青一纸休书,离了这大将军府,也免得扰了夫人清净。”容青无所畏惧地看着所有人,“愿听候老夫人发落。”
有些仆人们也悄悄说道,把这男妾休了吧,这人心思如此歹毒,连未出世的孩子都暗算,留在府中也是个祸害……
陈如曼听到这,表面上依然哭着,可心里早已高兴坏了,如今这男妾定是在府中呆不下去了,连物证都有了,就算说出花来也抵赖不了,这次终于可以让男妾滚出去了。
“要休妾也得成儿回来才行。”老夫人说道,“这几日就先将阿青关入柴房中吧,除了每日送去三餐,任何人不的探视。等成儿回来再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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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的柴房对于有两个月身孕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甚至连一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只有一些干草铺着勉强可以当床用,白天的时候闷热,晚上又干冷,蚊虫极多,又赶都赶不走。
容青睡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被蚊子叮了几个大包,因为穿着衣服睡的,大包主要都分布在他那细白细白的脖子上,看起来好像肿了一圈似的。
他的右臂虽然已经痊愈,可是晚上冷下来的时候关节依然会有酸痛感,犹如针扎一般,从皮肉一直传向骨骼。
害喜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柴房里那股发霉的味道让他闻起来就想吐,每日送来的饭菜都不会太可口,他吃完之后会全部吐出来,直到胃里什么都没有为止。
他曾想过,就这样对着墙撞过去或许孩子就没了,可是每每回想起老夫人用凌厉的语气问他“你为何要害死他的孩子”,他就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或许,越成有一天也会问他,伯寒,你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
在容青被关进柴房后的第十天,西越国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有一位妃嫔诞下了龙种!
这是本朝皇帝越绪天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一位皇子,虽然孩子的母亲因难产去世,但是越绪天还是在孩子出生的当天就许诺要让这个孩子当太子!
七天后,还在襁褓中的小皇子被赐名为越宝睿,并且被正式册封为了太子。
册封大典上的越绪天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是却带着骄傲和喜悦,接受了群臣和番邦一波接着一波的祝贺和献礼。
没过几天他就宣称病已痊愈,即刻回朝主事,群臣们都说小太子真是上天赐予西越国的福星,太子一降生,陛下的病就好了,荣王爷在北定国那边也刚得了大胜,可不是全靠小太子福星高照!
陛下有了儿子,可老夫人却以为自己没了孙子,对比起自家的不幸,皇子诞生就显得没那么值得开心了,因此也就病得更加厉害。
等越成随着陛下回繁梁,听到的就是自家夫人小产、母亲病重这样的噩耗。
“成儿,你把阿青休了吧。”憔悴不堪的老夫人躺在床上,握紧儿子的手,“做下谋害子嗣这等事,是万万留不得的,休书写好了,你只要签下名字就可以了。”
越成并未怀疑过陈如曼有身孕是假的,因为四个月之前容青未进门时他的确与陈如曼同房过,半个月之前小产也是有可能的事,但他万万不信容青会做出害人之事,“母亲,事情都还未查清楚,休妾之事还是暂不要提罢。”
老夫人咳了两声,抖动着指了指那封休书,“你好好看看字迹,这封休书就是阿青亲笔所写,他本人已供认不讳,你还留恋他作甚!”
越成拿起那封休书,呵呵,果然是他亲笔所写,原来那人竟是这般急切地想要离开……也罢,当初进府时就说好,三五个月便送他离开,这正是遂了他的心愿了。
他执起笔,用苍劲有力的笔法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力道几乎是要穿透纸张,将整张纸戳破。
但最终,休书还是完成了。
“好了,拿着休书去柴房找他罢。”老夫人拍拍儿子的手。
越成一惊,“娘你把他关在柴房了?”
老夫人道:“他犯了错,自然就要关柴房的。”
越成又怒又急,“娘,他身体本就比不得常人,在柴房这些日怎么受得了……唉!”说完,便告辞了母亲,疾步奔向了柴房。
容青这几天低烧一直未退,怀孕近三个月他的体重不增反降,脸颊都消瘦了下来,但是腹中胎儿却顽强地活了下来,柴房虽然艰苦,但好在有一日三餐,给孩子提供了保障。
“阿青!”越成顾不得找人开锁,一脚踹开了柴房的木门,可最终见到那人消瘦的身形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阿青……”
容青适应了一下光线,才勉强看清来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行了个礼,“大将军回来了,伤势可有复原?”
越成想不到他最先提起的竟然是自己的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嗯,已经无碍了,全好了。”
容青笑笑,“恭喜大将军了,北定国战事可有变化?”
“哦,荣王爷已经打赢了一仗。”越成回答道,“不过就快入秋了,时间有些紧迫,想要在严冬之前结束可能会有些困难,到时会怎样谁也不好说。”
容青点头,“嗯,要小心些,荣王若败了,陛下还会让你上战场,形势永远是瞬息万变。”
“阿青……”越成去抓他的手,即使是夏天这人的手也是这般冰凉,再看到那脸上不太自然的潮红,顺手向额头一探,“阿青你在发烧!”
“无事,只是低烧,好几天了,没什么事的。”说着向前走了两步,却是一阵眩晕,摇摇欲坠。
越成把他横抱起来,更觉得这人轻飘飘的似是瘦了,“别逞强了,我让人请殷大夫过来。”
“不用了!”容青急着说,“开个清热的方子给我喝就行了,不用麻烦殷神医了。”
越成一路把他抱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是请过来吧,我也想让他给母亲和如曼也看看。”
把人放在床上的时候,越成不得不俯下身子,夹在胸口的一张纸就露了出来,容青觉得这张纸有些熟悉,便顺手抽了出来,“呵呵,原来是这张休书,大将军已经签好名字了啊,多谢了。”
“阿青我……”越成突然觉得后悔极了,想把那封休书抢回来,却早被对方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