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的画舫上果然歌舞升平,这时候宾客已经走了一批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位仍然在品酒赏舞,气氛并不拘束。
越成一一地看过去,官职大多都比他要低,所以他只是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直到最后一位青衣男子,似乎有点眼熟,却并不认识,“不知这位是……”
安平侯弯起凤眼,笑道:“哈哈,王爷足不出户,连大将军都没见过您,可真是不应该啊。”
那位青衣男子拱了拱手,“在下越信,对大将军早已久仰。”
越成一惊,这个人就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哥哥,甘愿放弃皇位幽居在府中多年,从未在朝堂上出现的荣王越信!
他连忙行了个礼,“见过荣王爷。”
容青今日以随从的身份坐在旁边,也是越看越惊,这个荣王爷,正是他的副将蒋信!
这一日之内,他竟然见到了两个曾经的熟人,韩伍弃城投降,在西越国活得有滋有味,极有可能原本就是内奸,而蒋信在他身边也有三年之久,其真实身份竟然是越绪天的兄长,西越国的王爷,那么他本来就是内奸!
这两个人又恰巧当时都在武陵城内,都有杀容君阁的机会,是他们其中一个人杀了他,还是合谋杀了他,如果是韩伍,那么背后又有谁指示,如果是荣王越信,那么他堂堂一个王爷,又有什么动机钻进他的军营里去做一个小小的副将?
歌舞还在继续,容青正在思量之间,船舱后的帷幔掀开,阿东竟然被人扶着出来,又亲热地被安平侯搂在怀里。只见安平侯凑在他耳边百般宠溺地问道:“身上可还难受?”
阿东很少见过这种场合,习惯性地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容青却是清楚知道的,西越国只允许将正妻带出门,而妾必须守在房中不能迈出家门,当然也有一种例外——那就是男妾有了身孕!
☆、11 一一章醉酒真言
阿东坐在安平侯的身侧,禁不住那人的调笑,也渐渐露出娇憨之色,双手抚上腹部微微笑了起来。
琵琶声轻快明朗,穿着轻纱的女子们扬起长袖,在花灯水色中翩翩起舞,安平侯拥着阿东入怀,将手里的点心掰成小块送进他的嘴里,还时不时地捏捏他的脸蛋。
其他的宾客见怪不怪,他们身边也都环绕着各色名妓花魁,不少人已经上下其手,相比之下,安平侯这点小动作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荣王越信已经拥着一位花魁换乘了一只小画舫,容青见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便上前问越成是否愿意离开。
就在这一瞬间,阿东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容青,身体一震似是想要冲过去,打翻了桌上的杯盏,神色明显有些慌乱,张了张口却没叫出声来,“四……”
安平侯似是早料到一般,一双手牢牢地将他固定住,“阿东,别急,小心肚子里的小东西。”
“四少……哥哥怎么会在这?你不是把他送回东陵了吗?”阿东有些生气地看着安平侯,没想到他会失信于人,但知道安平侯虽然最初对他极为粗暴,可是就在前几天他被诊出怀有一个月的身孕,安平侯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百般照应,予取予求,想必定是能答应自己的要求的,“我想跟哥哥说说话可以吗?”
安平侯被他那盈满水汽的眼睛看得心都快化了,想到这小家伙此刻怀着自己的孩子,连忙亲了他一口,“当然可以,现在还不是时候,明早我就给你安排。”
阿东此刻也看到容青眼神示意他不要妄动,便乖乖地坐了下来,心不在焉地吃着盘中的水果。无论他怎么追问,安平侯也都是模糊地糊弄过去,只说他当时放了人的。
越成告辞了安平侯,也带着容青租下了一个小画舫,有半间屋子那么大,里面铺着软垫,放着可以对饮的小桌,四周也有帷幔和摆设,算是五脏俱全了。
“这么热闹的夜晚你竟然不陪着家人来这里,当真是可惜了。”容青望着眼前这人,舒了口气,“繁梁不愧为繁梁,繁华之地啊。”
越成似乎在想什么出神,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也算是家人。”何况母亲素有夜盲之症,晚上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容青就是觉得越成似乎在瞒着他什么,他明明已经距离那个答案那么近了,却总是抓不到看不清,今日这画舫上只有他们二人,或许是个绝好的机会。
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无论情况对他来说有多么艰难,报仇和复兴东陵国都是他放在首要的两件事。
“大将军可愿意陪我划拳?输了的人便要饮下这杯中酒如何?”容青前世多次在庆功宴上陪士兵喝酒划拳,他可是从未输过。
越成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放下四周的帷幔,便把画舫内外完全隔离开来,“你的伤还没好,这样吧,我若输了就用大杯来喝,你若输了便只饮一小杯如何?”
容青看了看桌上的两只杯子,大杯比小杯起码能多盛三倍的酒,正和他意,就算是再好的酒量也有喝醉的时候,那时候也定是可以套话的时候。
“六六顺啊!”
“四季财啊!”
“哈,大将军您又输了。”
两个曾经的敌人当真在这小小的画舫当中毫无形象地划起拳来了,一个是有意把对方灌醉,虽然是左手但是出手极快,另一个似乎来者不拒,只求一醉,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没过多久就有了醉意。
越成只觉得自那人走后,自己就没有这么痛快地喝过酒,烈酒洗刷着肠胃让他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先皇临死前的场景还在他的脑中盘旋,想起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将虎符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仿佛遥远得像是上一世,那时候他意气风发,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只要够勤奋,就做得到所有事,也护得住那人的周全……若是他再谨慎一些该多好!那个人就不会死!
在沙场上纵马奔驰了七年,就像是一个没有家的旅者,无论前进或是后退,都没有一个安歇之地,他履行了一个承诺,却不得不辜负另一个承诺。
夜深了,小西湖上刮起了大风,游人已经尽兴,多半已经散去,只有那么孤零零的几个画舫,像夜空里的星星,在空旷的湖面上摇摆。
“哈哈,你输了。”
“不对,大将军是你输了。”
“明明是你……”
容青喝得不多,只是脸颊有点泛红,对面那人不仅喝醉了,还耍起了赖皮,端着酒杯过来,硬要往他嘴里塞,“大将军明明是你……唔唔……是你输了……”
硬是被灌下满满一杯辛辣的酒,容青立刻就有点上头了,恼怒地把越成从身上推开,“你看清楚点好不好,刚才是五加三八匹马……唔……起来,重死了!”
一阵风吹过来,画舫摇了摇,越成喝得太多,噗通一声跌在软垫上,“呵呵,抓住你了……”
容青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头也是晕的,心想身下若是没有软垫,他刚长好的手臂恐怕又要断掉,这人喝醉了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牢牢钳住了他的身体。
“这次不许走了……”越成低下头,突然吻住了容青的眼睛,两片火热的唇描摹着眼部周围的曲线,这双眼睛像黑夜一般,里面有他的影子啊……
隔着衣衫也感觉得到对方的灼热,两具躯体贴合在一起,随着漂泊的小船而晃动摩擦着,没过多久衣衫就已经凌乱。
“走开,疯子!”
容青尚存着一丝理智,可是他推不开这个醉鬼。
那人精壮的身体可以把他整个拥进怀里,滑腻的舌头不停地舔吻着他肩上的胎记,那一颗红色的五芒星胎记,印在雪白的肩头上,增添了几分撩人的气息。
他感觉到这个喝醉的人正在一遍一遍地亲吻着那个胎记,双手已经伸到衣襟之内,用布满剥茧的手不停地撩拨和揉搓着他细腻紧致的肌肤。
那样苍白而细腻的肤色,是一个常年在家幽居的人所拥有的,除了那个胎记,大片的雪白上竟再没有一处瑕疵。
好想看看这一片雪白上出现了其他的颜色会怎么样,越成这样想着,重重地吻了下去,在那白玉般的胸膛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玫红的记号。
“不行!”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
酗酒后的头犹如千斤重,容青顾不上自己已经完全敞开的衣衫,用力地挣动着,左手被压制住,他便用牙齿解开右手的绷带,用尚未恢复如初的手扼住了越成的咽喉,死死地,“你再不放开,就一起下黄泉!”
只是这样还不够,右手因过度用力开始颤抖,此刻他是真的想掐死这个人,就算未能查出真凶,就算未能复兴东陵,他都不想管了,他想跟这人同归于尽!
“伯寒……”
“伯寒……”
越成只是用一双泛红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艰难地呼吸着,口中吐出的是同一个名字。
容青如遭雷击,忘记了该如何使力,那只手最终也无力地垂下,颤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