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争夺声,刀剑碰撞声,交织成鲜红一片的血海,伴随着最后一道信号升空,那十数人被人踩成分不清皮肉的一团烂泥,玄铁盒骤然坠地,挟裹着黑雾的阴虎符掉在地上。
上百人静了下来,顿觉落针可闻,一双双放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上那个东西,谁都想要,可谁都不想落人口实做伸手的第一人。终于推搡中不知谁被谁推了一把,那些隐隐激动兴奋到发抖的手被拉扯着推向地面。
黑雾顿生,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将沉的夕阳,第一个摸到阴虎符的人眨眼间成了一具空荡的死尸,前面的人躲闪不及,后面的人推挤不断,再来不及躲避,黑雾迎面笼罩而来,似被万鬼撕开的府门一涌而上,嘶吼和哭嚎声瞬间被搅的支离破碎。
能保持清醒的断没有几人,清河城外血河流淌,转眼间一片炼狱,终于有人看到地上掉着的玄铁,剩余的人一起动用灵力,拖着那方乌黑的盒子冲向半空,将阴虎符罩在盒下。
无人再敢动,呆呆愣愣数时之久才由几名蓝家人带着东西和惊恐失措余下的人一同赶往金麟台,再行处理阴虎符一事。
薛洋没了阴虎符也没了降灾,唯有一把霜华和一只左手尚且能用,他被拉去深不见底的一汪黑暗,往下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谷底,岩浆在四周不断涌动,唯有一方平地凸起可以站立。
手臂被蛛丝缠的动弹不得,后背的血甚至把雪白的蛛丝染成了鲜红,他扭了头四处看,却见四周淌着岩浆的石壁上七零八落长满了火灵芝,而那只巨大的蜘蛛正不慌不忙的吐着丝继续往他身上缠。
身上黏腻不堪,汗水蛰的伤口发痒发麻,再等下去恐怕双腿也要被缠起来了,到时候就真的是葬身蛛腹,死无全尸!
心随念转,剑随心动,霜华通体冰寒恰可克火,薛洋手腕翻转,涌起灵力注入剑中,那剑前世便被他用的熟练,几乎可到人剑合一的地步,绝不输于晓星尘分毫。
这一下霜华直直漂浮在半空,剑身来回旋转化作满天剑雨,背后蛛丝突然断裂,薛洋原地一滚伸手接剑,一切都在眨眼之间,这一下又快又狠,那蜘蛛没有防备,仓促抬腿抵挡,霎时之间两腿齐根斩断,庞大身躯被剑气震的后退撞向石壁。
火灵芝有几株直接掉进岩浆之中,瞬间被淹没不见,薛洋看的肉疼,心道只有一株也不知道够不够治好晓星尘,等下想办法再装些回去。他趁那蜘蛛没反应过来,举剑正要再刺,冷不防一道蛛丝突然喷出,方向正是他如今唯一有用的左手。
薛洋猛的跃起,踩在蛛丝上趁势下滑,直直滑到了那蜘蛛的下颚处,那蜘蛛许是常年生活在热地被熔岩干扰,乍一被霜华靠近,巨大的身子忍不住扭动后退,薛洋双眼一亮喜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老子差点以为要死在这儿了,谁知道你居然这么怂!看招!”
蜘蛛暴怒起来,断裂的前肢令它站立不稳,整个身躯半趴在地上,霜华剑用力划过它的背部,却只留下一道深色痕迹,薛洋眯起眼正要踢它头颅,却见那蜘蛛抬脚勾了一株灵芝塞在口中,再吐出已经是泛着红色的蛛丝。
那东西速度急快,来不及反应已被缠上脚腕,薛洋持剑便砍,谁知那蛛丝居然动也不动,坚韧的如同精钢。第二剑没有挥出,那蜘蛛猛的一甩,薛洋惊呼一声被摔去半空撞上石壁,顿时半边袖子没了踪迹,灼烧的痛感瞬间从伤处蔓延了整条手臂。
那蜘蛛发了狠,拖着薛洋东甩西甩,直晃的薛洋七荤八素整个人都是晕的,他咬住舌尖,突然卷起身子顺着蛛丝滚成一团,对准蜘蛛腹下冲了过去。
所有动物几乎软肋都在腹部,薛洋拖着缠着脚腕的蛛丝刚刚钻进去,突然间计上心头,刺出去的剑收了回来,他对准蜘蛛剩下的脚在缝隙间来回穿梭,不一会就把那蜘蛛捆了个结结实实。
蜘蛛再吐,他便躲去后背,那东西够不到他,气的直翻红色的眼珠子,一直到红色蛛丝吐了一地,薛洋这才冷哼一声,反手一刺狠狠把霜华刺入那东西腹下。
血喷了薛洋一身,看着那东西奄奄一息只剩瞪眼的份,薛洋才抬手抹脸,这一抹却发现自己用的是中毒的右手,那上面染了蜘蛛的血,原来的剧痛已然消失不见。
他心里惊喜不已,也顾不得恶心了,对着那血吸了两口骂道:“原来你还能解毒,老子喝了你的血以后百毒不侵才好,否则再回来把你挫骨扬灰,尸体都不给你留。”
说完坐在地上就去解那些蛛丝,一直解了大半天,才把那些密密麻麻砍不断地蛛丝一根根解开,累的双手都是抽的,歇了半晌,又爬去石壁下,把火灵芝一股脑拽下来几株,脱了外衣裹在了怀里。
原来的路是出不去了,待的地底也不知道到底多深多窄,根本没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更何况他发现这下面居然无法御剑,也不知是霜华不听他使唤了,还是这地方有什么结界,毕竟连阴虎符在这个地方都毫无反应。
薛洋原地转了一圈,发现现在待的地方是一处向外延伸的山崖,洞口略宽,虽然到处都还是岩浆和燃烧的火星,但到底离的远,也有路可走。
他顺着路走了一段距离,眼前豁然开朗,隐约可见夜空繁星,没来得及欣喜,却被另外一处山崖挡在眼前,他试了几次御剑都御不起来。无可奈何之下又返回蜘蛛的洞穴,哭丧着脸把那些凌乱堆积在地上的红色蛛丝绑成一张长长的网。
临走时又狠狠踢了那蜘蛛一脚,痛骂道:“你那么多火灵芝,老子就要了一株你就不依不饶,护东西护这么紧,死了是不是活该?”
他拖着网累的气喘吁吁才把网挂到这边的山石上,又把网的另一头缠在霜华剑上,掐了诀令它带着网飞过深不可测的谷底牢牢嵌在了对面。
薛洋心有戚戚,对着飞过去的霜华自言自语:“你可扎紧了,我要掉下去就会摔死,死了你的剑主人可就没人要了,娶不到夫人,也找不到夫君,啧,真可怜。”
说话间他双手伸开,黑衣猎猎飞扬,脚下踏在蛛丝织成的网上如凌空飞燕,不过几息已经安安稳稳落在了对面,薛洋吁了口气,收了剑把蛛丝也收了起来,正想丢了,却想起这东西刀剑不入霎是厉害,不如留着,日后也许有用。
有惊无险,星夜赶路,薛洋爬过两座山才发现出了那个诡异的地方,连剑也能御了,爬上剑歇了没多久却又直直去了清河,此时聂怀桑收到传讯消息带着几名贴身侍卫恰从后城门出了城,不过走了三个村镇就被薛洋堵了个正着。
早些年两人也是认识的,虽说聂明玦看薛洋不顺眼,连带着聂怀桑也没有和薛洋交谈过,但到底没有什么矛盾冲突。薛洋连日来经历一翻争斗,又被聂怀桑围追堵截的差点死于非命,早已经不耐烦至极,二话不说提了剑就要取人性命。
护着聂怀桑的几人很快死的一个不留,聂怀桑自知阴谋败露再多挣扎也无用了,只靠在树上心如死灰,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是我技不如人,可你们害死我大哥,我又怎么能无动于衷,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他死了我就什么也不是了,薛洋!金光瑶此人虚伪至极,自私自利眼中只有名利和仙督之位,你和金光瑶狼狈为奸,可知日后不会死于他手!”
薛洋冷冷道:“你要报仇尽管找他便是,做何牵连无辜的人,我说过要让你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就必然说到做到!”
他说完手起剑落扬起一道血线,聂怀桑‘啊’的一声惨叫捂着双眼跌在树下,呜呜咽咽伸手指道:“你盗我哥哥尸体,把他扔入烈焰山下,晓星尘多管闲事坏我大事,明明是你们招惹我在先,却还找我报仇!真是可笑可恨!可怜那蓝曦臣也被金光瑶骗的糊涂,我大哥被你们杀死,尸身也被你们偷天换日的冤屈只怕这辈子都难再洗清!”
“我不得好死!你们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薛洋捏着他的下巴‘咔嚓’一声捏成粉碎,这一下聂怀桑只剩颤抖的力气,连痛呼都没了什么声音,他躺在地上浑身抽搐,薛洋却面不改色,直接又挑了他的手脚筋。聂怀桑差点昏死过去,又生生忍着,薛洋不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大哥是金光瑶所杀,和我和晓星尘有什么关系?如今你有此下场,倒也不是技不如人,只是动了不该动的人。”
夜更沉了,渐渐地连一个颗星也无,金光瑶病未好全又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半月才勉强能下地,蓝曦臣照顾了他半个月,终于因为蓝家那边有事才不得已回去处理。在这之前因着金光瑶重伤无法主事,他便选了仙门百家中十多个家主一起商讨,从此以后封印阴虎符,并要求仙门百家共同看守,这才将阴虎符一事压了下去。
那些吃了亏,又因抢夺阴虎符死了不少人的世家子弟,当时蓝家人在场,他们狡辩不得心虚不已,也再没敢提越明山各家损失一事,只在听说仙督已经派人捉拿清河聂怀桑时纷纷点头附和,誓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以报越明山之仇!
夜半风凉,转眼又是一日一夜,金光瑶在芳菲殿扒着窗户默默发呆,身后浓郁的安神香却不起任何作用,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一阵轻微响动,金光瑶恍惚回神,良久之后蓦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