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箍着晓星尘的腰,狠狠推撞在树上,发了疯一样对着那双唇吮了过去,不像亲吻,反倒像某种野兽撕咬啃食着送上门来的猎物,直到把那双唇咬的红肿,勾着舌头肆意在他口中搅弄,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你可感觉的到?我要的不是你的怜悯,也不是你大慈大悲把我当做你渡化的对象,我也有心,我也会痛!你心里有天下人信任天下人,唯独没有一个薛洋!别再跟着我了,夏虫不可语冰,日月永不交替,我与你早已恩怨两消殊途陌路,我放过你,也放过自己,我是生是死是对是错,自有老天来收,你若是看不过,尽管凭本事来取我的人头,我不会让你,你也不必退缩......”他猛地后退,冷冷注视着眼前摇摇欲坠的人,残忍又无情道:“动手吧!用你的霜华,杀了我!好为你一心想要的沧海波平,澜沧净世除掉我这个冥顽不灵的绊脚石!”
晓星尘泪眼朦胧犹如晴天霹雳,断然不敢信自己会把事情弄的一团糟,薛洋声声质问令他浑浑噩噩溃不成军,满脑子都是自己不信他。他想说不是,他信过也想继续信,可霜华明明白白再一次扎进薛洋的小腹,不断涌出来的血也真真切切提醒他说的话没有丝毫的重量。
他不知道薛洋当年被霜华刺进小腹有没有委屈流泪,可今日他双目完好却见从不流泪的少年一双黑眸如深潭浓墨,被泪水洗的黑亮,那里面的委屈痛苦挣扎折磨,令他胆战心惊!
他问自己可感觉的到?感觉到什么?是他很久之前就一直不愿承认的对薛洋的特别,还是自己从来就没想过不原谅他,那些错和那些条条桩桩的人命,明明他只是想要和他一起承担。他双目完好,宋岚白雪观完好,没有义城人命,没有世家灭门,他说不可能回到从前相安无事,也只不过是有人在心里走了一遭,万里荒原和绿地不断更替,几多欢乐几多怨愤,通通都是浓墨重彩,已在心中烙下痕迹,又怎么可能抹的干净?
可薛洋究竟想让他怎么做?他给的真的只是怜悯吗?是怜悯薛洋为了复活他,八年之中日日夜夜受尽折磨?还是怜悯薛洋不人不鬼的为他的自刎耗尽余生去弥补?不愿离开真的只是和薛洋说的那样,只是简单的想禁锢他,阻止他杀人?
为什么这么想否认?为什么被他这么认为心会疼的无法呼吸,似乎下一刻就要死掉!
似三魂七魄通通移位,所思所想全被碾成粉尘,恍惚想起从前雪雾交加风急而漫长,他曾靠在他怀里感受霜雪,也感受他的体温,曾被抱在怀里缠绵拥吻,也曾不知所措意乱情迷。抛却恩恩怨怨,抛却前世今生,他为何就不敢承认义城小友就是薛洋,是因为他对小友动心,也兼之对薛洋动了心!
所以他跨越千山万水重去夔州,只是简单的想见他,无论是温柔是狡黠,是癫是傻还是杀人无数,让他仔细体会薛洋和小友从来都只是同一个人。
吾心甚悦,思之若狂!
他原来对薛洋竟是这种难言的心思......
而薛洋说什么?他和他之间清清白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他妄想!
所以不管是孽还是缘,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薛洋宁愿用一身灵力救他一回,都不愿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干干净净还他一生,从此两不相欠!
他想不起来那些缠绵悱恻的拥抱和深吻,想不起来薛洋对他的与众不同和耐心,也不敢想薛洋对他做过的一切是羞辱还是有情...
他被两不相欠锤进地狱,锤进看不见希望的黑夜里,骤然发觉自己没了薛洋真的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而那份懵懂无知少年轻狂的凌云壮志,在无数次与薛洋的矛盾纠缠中,才知道通通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夜风吹的更急,蛰伏已久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向不远处的死尸,一边享受一边发出满足的粗嘎叫声。
晓星尘被这毛骨悚然的声音惊出一身冷汗,才发觉天已黑透,入目不见星光,而薛洋将他丢在这无人之地,早已不见踪迹。
身受重伤,灵力也还没有恢复,薛洋步履沉重无法御剑,下山的路并不好走,血撒了一地也没觉得有多疼,他扶着剑开路,走了很久才到了山脚下。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纵然能暗中视物,他却不记得是怎么到的丹霞城,也不记得怎么到的青梅山庄。道路崎岖不平,羊肠小道就像一座天然迷宫,他走的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懵,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一阵接着一阵冲向鼻端,他不知道倒下去会不会被野狗野猫啃食,却永远也不想再尝试那种骨骼与血肉分离的滋味。
伤口没有包扎,被他胡乱的用一只手按着,早已经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只有血还在缓慢的顺着指缝往外流,委屈和愤怒在心中游过一遭沉进角落又不甘心的奋起翻腾,暗恨晓星尘对他一向如此又不是头一天才知道,还敢念念不忘再抱有诸多希望。
夜风吹的他呼吸凌乱,乌鸦的叫声聒噪而渗人,金麟台仿佛离他有十万八千里远还分不出方向,大概...那里也是他唯一能去的地方了吧!
离开他。
一个不用死,一个也不会生不如死......
第30章 星辰海洋
干瘪的枝头最后一片枯叶被冷风卷起轻飘飘掷在地上,斑驳的木门在风中发中粗砺的吱嘎声,炉中无火夜寒而凉,终于有雪簌簌而下,将死寂的城笼罩成和别处一样的苍茫。
这样冷的夜,却有人趴在一具比窗外风雪的更冷的棺材上,似乎是熟睡了,却冷汗津津湿了背脊,风越发刺骨,似低沉又焦急的的号角,盘旋着从腐朽的窗缝中压近。熟睡的人似看到被冷刃划破的夜色,从高不可及的地方将汨汨热血倾头而下,周围血海尸山被踩在脚下,唯有一白衣道人乘风而去,厮杀嚎啕触之不得。
“晓星尘!”少年惊慌坐起,风霜雨雪霎时不见,屋内绵绵霏霏已近夏日,身上冷汗也渐渐变成黏腻一身的燥热。
金光瑶合上书从书桌后转身,掀开琉璃帘几步就到了床前,依旧是温淡恰到好处的笑容,双眼弯起似一轮月牙,道:“成美,你醒啦?”
薛洋不耐烦的瞪他一眼,也没有再纠正这个他从来没有承认过的名字,双眼顺着屋子慢腾腾转了一圈道:“我怎么回来的?”
“飞回来的呗!”金光瑶难得打趣,却换来薛洋怒目而视,只好偃旗息鼓叹道:“是晓道长送你回来的,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薛洋面上几不可见升起一道讽刺,手指紧抠着掌心垂眸不语,背脊却悄悄挺直了几分。
床前不远的桌案上放着一细白瓦罐和一个瓷碗,金光瑶摸了摸罐子温度,揭开盖子倒了满满一碗递到了薛洋面前。
一股苦涩味道冲面而来,薛洋眼看那黑乎乎的东西,头一扭蹙眉道:“这什么?真恶心。”
金光瑶不紧不慢搅着药汁,罐子是保温的,熬的人费心,不单单是伤药还加了补气血的东西,忙活了大半夜还特地用罐子装了,好让人睡醒就能喝到。金光瑶闻着这苦香的东西,心底莫名有几分艳羡,暗叹薛洋不管怎样,好歹等到有人愿意给予一方温暖,有人洗手做羹汤,所受困苦折磨,若真为这一刻,倒也是真值了。
他把药碗往薛洋手里一塞,扣紧他的指尖道:“你若是不小心扔了也没事,熬的多。”
薛洋咬牙冷哼:“我怎么不知道我失血过多,我昏迷了几天?”
“四,从青梅山庄回到金麟台用了三日,今日刚好第四。”金光瑶把药碗一推道:“快喝。”
薛洋赌气似的端着药一饮而尽,碗在桌子上重重一磕道:“我这是梦游回来的吧!”
金光瑶摇头道:“装傻不好么?非要问的清清楚楚,嚣张跋扈的薛小客卿大战青梅山庄妖妇,体力不支灵力全无被人偷袭腹部中剑,后又被扔回山上,这样的故事好听吗?”
薛洋脸都绿了,攥着被子急促的喘气道:“滚!孟瑶你给我出去!”
金光瑶敛了衣袖起身道:“父亲昨日问起炼尸场的事,问我进度怎么样可炼出中用的没有,成美,你教我怎么回答。”
薛洋道:“昨日事今日你来问我,真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
“成美,不该装傻的时候不要装傻,我让你去东亭县顺藤摸瓜可不是让你摸一身伤回来的。”
薛洋瞥眼道:“那改日我抽空再去一趟青梅山庄,正好物尽其用。”
金光瑶轻轻一笑道:“一群死物成美觉得玩起来有乐趣吗?我父亲的意思你当真不明白?”
“他?”薛洋满脸讽刺:“孟瑶,你以为你把事情推到那个老东西身上我就不知道是你的意思?”他抬眼与金光瑶平视,冷声道:“你该知道,我不愿做的事没有人能逼的了我,诚然,你比你那死鬼老爹心计野心更胜数十倍,我要审时度势也是应该,但你也应当知道,我如今也只是活着而已,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
“汤药好喝吗?”
“你什么意思?你...”薛洋眼神如刀,一瞬间凌厉万分:“这药是晓星尘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