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吃不下。”章迟摇了摇头:“我应该早点把她拦下来。”
“这不是你的错……”程有颐揉了揉章迟发冷的手心。
“不过,我有个问题……阿姨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程有颐缓缓说出来自己的疑惑,“怎么会……去参加这种旅行团呢?”
“我哥安排的退休疗养团,说有什么佛寺冥想、温泉理疗、体检一条龙。”言及此处,章迟眉骨绷紧,“他说,妈要退休了,可以好好享受生活……我妈之前还发朋友圈,炫耀自己有个孝顺儿子。”
程有颐一怔,“嗯”了一声,没接这个话头,只问:“你哥呢,他在哪?”
“我哥?”章迟冷笑一声,“他把我拉黑了,我根本联系不上他。”
程有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不太妙。
“等到了泰国,看情况再说。”他轻叹了一口气,“现在先上飞机。”
航班开始检票,两个人和一群疲惫的旅客一起排队往前挪。章迟出示护照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刷新着泰国本地的信息,差点把登机牌掉在地上,被程有颐顺手按住。
“小迟,答应我,别看手机了。”上了飞机坐好后,程有颐把他的手机直接抽走,“你要保持体力,去泰国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帮阿姨做。”
“我忍不住……”章迟捂住脸,深吸一口气,“程老师,我真得忍不住。”
“给。”程有颐拿出来一颗白色的药丸,又找空姐要来了矿泉水,“我这里有褪黑素,吃掉直接睡的话,醒来就到曼谷了。”
“……哦。”章迟乖乖地咽下褪黑素,嘴里还含着水,随口一问,“程老师,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玩意儿啊?”
程有颐一愣,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解释:“经常出差,需要适应时差,就一直带着了。”
章迟没有深究。
褪黑素的作用很强,没几分钟,章迟就觉得头晕晕的,睡了过去。
哪怕吃了药,章迟仍然睡得不踏实,中途他醒了好几次,程有颐不是在看手机就是在看电脑,高大的程有颐用一种几乎畸形的方法把自己的身体挤压在更小的空间,让章迟的腿能够有更多的空间舒展。
看见章迟醒来,程有颐会短暂地关上电脑和手机,摸摸章迟的额头,让他多睡一会。
也不知道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章迟醒过来的时候,飞机已经降落在曼谷的机场。
几位工作人员提前等在了接机口,举着一个写有汉字的牌子。旁边站着翻译和当地警官,穿着整齐的制服,脸色沉肃。章迟吓得脸色一下就白了。
程有颐立刻扶住章迟的胳膊:“别怕,我联系的人。”
“章先生?”工作人员先伸手,“我们已经跟泰国警方对接过情况了。”
简单交换了名片和礼节用语后,一行人直接上车,往警局走。
车窗外是陌生的城市:高架桥、广告牌、穿着短袖的路人。这个地方如此地像相隔不远的中国大陆,可是又和那篇安心而熟悉的土地如此地不同。
章迟靠着车窗,整个人紧绷得不像话。
程有颐坐在他旁边,认真听翻译讲解,偶尔插几句英文把细节问清楚,再转述给他。
“他们调了酒店和街道的监控。”程有颐低声,“你妈最后一次出现,是昨天上午十点四十三分,在酒店门口,被一个穿导游服的人带上了一辆小巴。”
章迟喉结滚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那辆小巴离开了酒店区域。”程有颐顿了顿,“开去了市郊的一片仓库区。”
车内安静了几秒钟。
“好消息是,”大使馆工作人员补充,“泰国警方在那片区域已经锁定了几个可疑点,正在排查。另外,根据我们掌握的旅行社信息,我们查到了这边的合作机构。”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资料,递给章迟:“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熟悉的名字。”
纸上是一堆泰文和英文公司名。
章迟眼花缭乱,视线一路往下扫,扫到其中一栏。那一行写着某某境外文旅发展有限公司,后面括号里有中文股东名单。
最底下那一行,赫然写着:章蓦。
那两个字像一记耳光啪地扇在他脸上。
“……操。”他几乎是本能地爆了句粗口,手指捏紧成拳头,“真得是他,这可是他妈啊!他怎么能干出来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啊!”
程有颐侧头看了一眼,瞧见“章蓦”的名字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你先别着急,万一里面有什么隐情……”
“程有颐!你是不是疯了!”章迟突然对程有颐大吼一声,车上的人都吓一跳。
章迟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他妈的在这个时候还要维护着我哥?!这是他妈啊!”
“章迟,你冷静一点听我说。”程有颐深吸一口气,手放在章迟肩膀上,被章迟一把甩开掉。
他耐着性子解释:“如果是旅行社这边的问题的话,为什么团内的其他人都没有事?而且这家旅行社2000年就开始做旅游生意,最近新马泰旅游团这么火,旅行社的盈利没有问题,他们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做这些勾当?”
章迟刚才的怒火压下来一些,可是脸色仍然难看:“那你说,这上面为什么会有我哥的名字?”
同行人员帮着解释:“这家旅行社只负责对接的工作,泰国本地的地导不归他们管,他们只审核对接的地导的资质。你妈妈这个团的地导,就是你哥哥入股的这家公司。”
“艹!”章迟捶了一把椅子扶手,“就是他!”
程有颐继续解释:“这只能说明章蓦安排阿姨参加了他的公司办的泰国旅游行程,并不能说明……等,等等。”
章迟皱起眉头:“怎么了?”
程有颐问:“章蓦之前的业务,有涉及海外旅行团的项目吗?”
章迟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家里的生意。不过我记得,我们家只做海外游乐场和娱乐场所的收购,而且是一个叔叔在负责,和章蓦没什么关系。”
程有颐皱起眉头,打开手机开始查找章蓦注册的公司:“这就怪了。”
资料显示,这家公司才刚刚在泰国完成注册,名字是境外文旅发展有限公司,却只是用文旅规避风险,实际做的是海外养老服务。公司持股里,章蓦只有10%的股份,剩下的三个股东都是泰国人。
“你看。”程有颐把手机推给章迟,“海外养老。”
没等章迟反应,前排的大使馆工作人员听到这话,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可以给我看看吗?”
程有颐把手机递过去,大使馆工作人员让翻译帮忙和驾驶座旁的泰国警官解释。警官接过去,眯着眼扫了几眼网页,又把公司名字在自己手机上敲进内部系统。
几秒钟后,他脸色明显沉了下去,转头跟翻译说了一串泰语。
翻译听完,表情也严肃起来:“他说,这家公司的几个人有点问题,之前他们就在摸底,怀疑和一个本地的帮派有关。就是去年因为人口贩运案件被端了的那个。”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间。
章迟觉得太阳穴“嗡”的一声,血一下子冲上头顶。
“人口贩运?”他死死攥着裤子,“他们,他们要把我妈搞到哪里去?!”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大使馆工作人员赶紧安抚,“这个帮派的几个头号人物已经被抓了,剩下的都是些虾兵蟹将,之前的生意黄了,他们还想赚钱,就盯上了大陆来的投资者,借着高端养老的名号骗投资人的钱。”
“那几个泰国股东就是这个帮派的?”程有颐扭头问前排,“你们那边有资料吗?”
警官点点头,从侧袋里抽出一叠复印件,翻到某一页,用笔点了三个名字,说了几句。
翻译转述:“三个人里两个是有案底的,一个牵涉保护费和夜店黑工,另一个涉嫌跨国赌博,之前都没判成大刑,但警方一直盯着。你们这个公司,就他们新注册的。”
“所以……我哥,怎么会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程有颐忧虑地皱着眉头,又问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他哥呢?没有联系他哥吗?”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我们联系不上。”
程有颐一怔。
章迟立刻说:“我给他打电话试试。”
他点开给章蓦的备注,按下拨号键。
【正在呼叫……】
屏幕上熟悉的名字跳动着,嘟——嘟——。
他又点了一次。
还是没接。
第三次,对方干脆挂断,紧接着发来冷冰冰的女生:
【对方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操。”章迟几乎是低吼,“他在这时候忙着打什么电话?”
“再打一次试试。”程有颐说。
第四次拨出去,这回连“正在呼叫”的界面都没撑到十秒,直接跳成了【对方已拒绝通话】。
车厢里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一定知道这边出事了。”章迟盯着那个灰掉的电话图标,声音沙哑,“他不接,就是不敢接,他知道这群人有问题,还让我妈来!他这是要干什么?!”
程有颐想了想,拨通了钱思齐的微信。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有颐?”
程有颐长话短说:“章迟母亲在泰国被绑架了,这件事情可能和章蓦投资地泰国公司有关系,我们现在联系不上章蓦,你有办法吗?”
对面沉默了片刻:“我和他离婚了,很久没有联系过。抱歉,这件事情我帮不上忙。”
程有颐一顿,想了想:“好,谢谢。”
章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胸腔起伏得厉害。随后一把把手机摔到地上:“妈的!”
车里又沉默了一会儿。
警官接了个对讲机的指令,回了几句,转头说了一句泰语。
翻译道:“他们那边刚刚通知,已经找到了。”
营救行动比想象中快。
可能是因为有大使馆施压,也可能是因为当地警方本来就盯着这一片灰色地带。几个小时后,他们就接到通知,说在郊区的一个旧厂房里发现了被非法拘禁的中国女性,特征符合章妈妈的描述,已经被送往医院了。
去医院的车上,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在车上确认身份信息,解释后续流程。
程有颐看了一眼章迟,他浑身都有些僵硬。
“章迟?”程有颐低声喊了一句。
章迟身体抖了一下:“啊?”
“没事。”程有颐皱起眉头,担忧地揉了揉他的手,又认真听起来工作人员的解释,把章迟要做的事情记下来。
医院的走廊灯光刺眼,急诊室里面闹哄哄的,大家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泰语。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和引导台的护士说了两句,一位医生就推着一辆轮椅出来,上面坐着的是一个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的章母。
程有颐好久没有见到章母,这次见到,她好像换了一个人,嘴唇干裂,眼睛里满是疲惫不安和疑惑,手臂上还有被勒过的青紫痕迹。
“妈,妈妈——”
这一声叫出口的时候,章迟眼泪刷得就流了下来。
章妈妈抬头,看见他,像是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眼睛里一点一点地聚起神:“小迟?”
下一秒,章迟整个人扑到了章母身上,死死抱住她,嘴里抽泣着:“妈妈,妈妈……”
“你也来了?”章母抬眼看着程有颐,声音哑得厉害,“看到你们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
“呸呸呸!”章迟连忙阻止母亲说出来什么不吉利的话,可自己却哭丧着脸,“妈,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
说完,章迟就额头抵在她抓紧的手背上,肩膀止不住地抖。
程有颐在一旁站了一会,不想打扰母子团聚,便先替他们和医生沟通情况。
医生说她只是脱水和轻微外伤,需要静养观察几天,但精神上的惊吓可能要更久一点时间。
“没事就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长出一口气,“后续我们会协助办理回国手续。”
程有颐帮着阅读了几份文件,让章迟签了字,等章母和章迟的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才说:“暂时安全了,医生建议今晚先留院观察。”
“嗯。”章迟睁开眼,嗓子哑哑的,“大使馆那边呢?”
“他们说过两天等阿姨恢复一些后要去录口供。”程有颐顿了顿,“另外,警方刚刚通知说,抓到了几个人。”
“都抓到了?”
“一个中介头子,几个看守的人。”程有颐说,“其中有一个,押送途中逃了。”
章迟猛地抬头:“逃了?”
“嗯。”程有颐点头,“他们正在追捕。”
“……”章迟咬了咬牙,眼里的痛苦变成愤怒,“等都抓到了,会判他们死刑吗?”
程有颐摇了摇头:“我对泰国这边的法律不了解。”
“还有章……”章迟话还没有说完,瞄了章母一眼,又把话咽了下去。
“小迟啊。”章母的神色镇定了许多,“我想喝热水,你能给我接杯热水吗?”
章迟没有多想,“嗯”了一声,就去找热水。
等章迟走远了,章母的眼泪不自觉地淌下来。
“阿姨……阿姨……你……”程有颐有些不知所措,“没事的,您已经得救了……”
章母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地问:“你们联系上章蓦了吗?”
程有颐一怔。
他原本以为章母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其实可能比谁都知道的清楚。
章母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直到看见章迟捧着热水走过来,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几人在闹哄哄的急诊室不是个事。
程有颐便去找护士,安排了医院花园后面的单人病房。环境安静下来,这两天精神高度紧绷的章母终于可以躺下来好好休息片刻。
等章母睡稳了些,程有颐便对章迟说:“你在这儿陪阿姨,我去办酒店的手续,顺便买点日用品过来。”
章迟点点头,仍旧紧握着母亲的手。
程有颐走出来,医院外的风有点闷,程有颐低着头,正准备去酒店,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士叫住了他:“程先生。”
是今天的翻译,他的神色有点犹豫。
“怎么了?”
翻译黑着脸:“刚才警方那边又发来消息,说那个逃走的嫌疑人可能还在附近,让我们注意安全。”
“附近?”程有颐皱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医院大门,“他们怎么判断的?”
“监控。”翻译又安慰程有颐,“不过不用太紧张,医院这边有巡逻。我们尽快回去就好。”
说话间,一辆车缓缓开进来,灯光一晃,把不远处的灌木和柱子拉出长长的影子。
程有颐没再多问,点点头:“那我拿了东西就回来。”
夜已经很深了。
楼内的病房渐渐安静,只剩下输液液体滴答的声音。
章母睡得不安稳,眉头时不时皱一下,嘴里含糊地念着什么“别打我,我给你们钱”。
章迟就坐在床边,心疼得要命,却只能轻轻握着她的手,等章母醒来的时候反复说:“没事了,我在这儿。”
他的手机放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程有颐发来消息:【我买了牙刷牙膏,十分钟后到。】
章迟回:【好,慢点。】
程有颐又问:【你饿吗?这里有炒饭。】
章迟:【不想吃东西。】
程有颐:【那我带点水果回来。】
章迟叹了一口气,又趴在了床上,看着自己一瞬间衰老的母亲,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沾湿了病床的传单。
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条缝。
章迟以为是护士,刚想说“请进”,就看见门缝里挤进来的那个人影。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口罩遮住半张脸,身形消瘦。
“你、你是谁?”章迟刚站起来,那人已经“砰”地一声把门踢开,反手关上,整个身体几乎是贴着墙冲了进来,一把章迟从床边拽了下来,拖到病床边的角落里。
随后,章迟便感觉到腰间被一个硬物顶住了。
章母醒了过来,看见歹徒的样貌,脸色立刻变得刷白,张嘴就要呼救。
“别喊!”男人立刻用不太标准泰式普通话,声音沙哑,“再喊,我崩了你们。”
第109章 “换你。”
章迟下意识地举起双手,背部立刻紧绷起来:“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男人喘着粗气,眼睛在病房里快速扫了一圈,最终停在床上的章母,才问:“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的什么背景?”
章迟一愣,急中生智:“他是海市的大人物,和我们家关系非常好,不然你以为这两年我家怎么能赚那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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