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合,从来都不是他的主场,他说不出那些华丽的客套话,也学不会宋希那种本能的讨喜和圆滑,他习惯沉静、理智、克制,对于热闹与喧嚣,他总是本能的疏离一步。
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便沉寂于病榻,父亲奔忙在商场交际之中,还不忘维系另一个家庭。
这些年来,他背负着出身的争议,咬牙维系着与闫默的关系,已经耗尽全部力气。
他根本无力、也无心,去与那些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上层贵妇,谈笑风生。
这时,闫母沈锏仪最先从人群中看到了他,脸上绽放着得体又热情的笑意,像一位自带光环的社交女王般,从人群为他【破局】开路。
“琛琛,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脱不开身呢,正跟大家念叨你呢。”
“伯母盛情,我岂敢不来。”
宋琛微微一笑,态度礼貌周到,却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沈锏仪轻巧的挽住宋琛的手臂,语气温柔又不容置疑,带着他往宴会中央走去:“刚才还说呢,宋希从小在国外长大,回来后对这种场合还不太适应,刚刚还闹了个小笑话呢。
你也别光站着,多陪陪他,照应照应他,你的那些姨母们都还在,好些年没见过你了,一个个的都想念的紧。”
第39章 句点
人群中几位衣着考究的中年女性,很快注意到了他们的靠近,眼神里多了些打量与评估。
有人压低声音,却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优越感:“这个就是之前要娶的那个Beta?长的倒是清清冷冷的,就是……不太讨喜。”
“兄弟俩长的是有几分相像……”
这些轻飘飘的话语,带着惯有的评论他人的轻慢,和上位者习惯性的傲慢,不急不缓的落入宋琛的耳中。
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温和从容,要在这种场合上维持体面,他太熟悉不过了。
只要微笑,只要沉默,只要走完这一场戏,以后,他便不需要在经历这些了。
“锏仪刚才还跟我们说呢,之前想着Beta只能生一个,心里还挺惋惜的,现在好了,换成了Omega,想要几个大胖孙子就会有几个,锏仪都乐坏了。”
宋希听到这里,像是被人点了名般,微微低下头,脸颊泛起细微的红晕。
那份羞涩恰到好处,惹得众人笑成一团,有人起哄:“哎呀,宋希这小表情,真是太讨喜啦……”
“别取笑孩子了,这样的性格多好玩呀,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看着都让人喜欢。”
“宋家出的是好孩子。”另外一位夫人也笑着补了一句,“宋琛也好,宋希也罢,锏仪你有这样的儿媳妇,可真是有福气。”
那句[真的有福气]听着体面温婉,却也无声的分出来高下与远近。
宋琛的笑意未变,只是眼神淡了几分,他太清楚这些人说话的方式,温柔而锋利,周到而高高在上。
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走到阳台透透气,宋琛才终于从压抑的气氛中挣脱出来,仰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他其实很少喝酒。
作为医生,他始终保持随时待命的状态,尤其是深溟那边,随时可能发生突发状况,需要他去处理,但今晚不同。
这种喧嚣又虚伪的场合,让他如同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中,窒息、烦闷,只想逃离。
他需要一个出口,哪怕只是短暂的酒精,至少能让他停止过度清醒,停止思考那些过往和迷茫的未来。
酒喝的有些急了,他忍不住捂嘴咳了两声,被呛得眼尾泛起细微的泪意。
就在他感觉缓不过来气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带笑的男音,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不合时宜的戏谑。
“宋医生是在这里暗自神伤吗?”
宋琛半侧过身,眼底还带着未褪尽的泪光,来人他认识,是闫默那位出了名的纨绔表弟,荤素不禁,更是深溟的熟客,他无意遇见过几次——闫烬。
那人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手中的红酒微微摇曳,喷洒些许,眼神轻浮。
宋琛冷笑一声:“难得家里人齐聚一堂,闫小少爷不想着拉拢叔伯,讨个项目捞点油水,跑到这里来关心我,未免也太闲了些。”
闫烬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走近一步:“我只是突然想起,既然爷爷当初的医嘱写明,要娶宋家的子孙,那我若是娶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和闫默争上一争闫家的位置?既然他不要你了,不如跟我?只要你要的,我都会给你,如何?”
宋琛听完,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一向觉得闫烬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赌徒,脑子早就被酒色财气给侵蚀的所剩无几,思维都成了下注式的单线逻辑,像一个没有分化的单细胞生物。
“闫烬,收起你的小心思,别来我面前丢人现眼。”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拒人之外的冷意。
可闫烬却像是听不懂似的,还是笑着凑近,语气变得轻浮而下流:“放心吧,我又没说真想娶你,我只是好奇,我哥睡过你那么多次,反正都是闫家人,被谁睡不是睡?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又何必故作矜持呢?”
话音未落,宋琛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紧,血液直冲脑门,给尚未不清醒的理智带来片刻清明。
酒意翻涌,他看着闫烬的脸,那分明是闫默的轮廓,线条、神情都重合的惊人。
他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意识模糊不清,甚至恍惚的以为,是闫默站在他面前,重复那些伤人的话。
怒火裹挟恐惧从心底翻涌而起,他强压着颤抖,低声道:“闫烬,你现在离开,我还可以当作没听到这句……”
一道沉重的金属破风声,从他后侧方猛然砸来!
露台的铁制靠椅狠狠落在闫烬身上,砸的他连连后退,跌坐在地,酒杯碎裂一地。
那一刻,宋琛才算真正看清。
真正的闫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而刚才那种[脸重叠]的错觉,不是幻觉,而是因为闫默一直都在,只是因为他醉意蒙眼,将两人混为一体,直到此刻血肉飞溅,怒意爆发,才将真实撕开。
闫默此刻脸色阴沉,眉眼之间戾气逼人,他扔下椅子,俯视闫烬,语气冰冷:
“你在说一句,试试下一个打断你哪里?”
闫烬一看见他出现,脸色瞬间惨白,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方才那一下椅背打的他腰骨生疼,肋骨都断了几根,如今连声音都带着颤:“表哥,对不起,我酒喝多了,说了点胡话……你别当真!我再也不敢了……”
闫默眸光冰冷,步步逼近。
他看着闫烬的狼狈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凉意,嗓音低哑压迫:
“你最好记住今晚你说过的话,我听过一次,不介意你再说一次,但你未必还有命说第三次。”
他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淡淡甩下句:“滚!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剁了扔出去!”
闫烬哆嗦着,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跑去,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露台重新归于死寂。
闫默站在原地,指节因用力攥拳而泛白,胸口起伏不定,像是勉强压下来点什么。
他闭了闭眼,嗓音低沉暗哑:“你喝酒了?”
“喝了点。”
宋琛语气清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朝闫默晃了晃,杯中液体折射着微光。
闫默脸色一变,几乎下意识箭步冲了过去,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下。
“这是什么?”他声音发紧,近乎质问。
在闫默的记忆里,他和宋琛认识十几年,宋琛一向极少碰酒。
他不是不能喝酒,只是他这个人向来清醒克制,酒对于他来说,不是放松,不是享受,而是一种近乎失控的发泄,只要在极少数、极度难熬的时刻,他才会破例抿上一口。
上一次,是宋母试图自杀,好在被人发现的早,救了回来。
那晚,宋琛坐在走廊尽头,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宋母手腕上那道深疤,像是被困在了无声的黑洞里,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被闫默带回家,把闫默珍藏多年的陈酿翻了出来,连杯子都没拿,仰头灌了个干净。
那是闫默第一次见他喝醉,也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连崩溃都能这么安静。
再就是,宋琛刚进医院不久的时候,第一次主刀急救病人。
最终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并非是他的过失,却是他亲手盖上的白布。
那天他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手里握着一瓶酒,指节泛白。
所以现在呢?是什么日子。
是宋希正式被闫家人接纳的宴会场合,灯光明亮,众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宋琛却突然破了戒,喝起了酒。
闫默想不明白,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值得宋琛这么难过。
宋希不是他亲手送到他身边的吗?
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沈昱今天出发前往任务区域了,带着伤,义无反顾,可能在也回不来了。
所以……是因为沈昱吗?
让他这么难过,他就这么重要吗?
因为担心他?不舍得他?怕他出事?还是……心疼他?
闫默的心里猛地一紧,像是被一根生锈的铁丝,从胸口一寸寸割开,血肉模糊。
如果真的只是朋友,宋琛又怎么会为了他破戒?又怎会为了他饮酒?
他自认为很了解宋琛,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是现在发现……又不了解了……
仅仅一个可能,就足以将闫默的理智撕碎。
他痛!且无力。
而宋琛,也在这一刻愣住了。
他其实没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会喝酒?明明早就已经放下,早就决定退出,为什么到了今天,还是忍不住。
他低头,恍然意识到。
关于他和闫默,今夜才是最终的句号。
哪怕是他主动提出的换嫁,哪怕表面上平静的无懈可击,但在很多人眼里,他仍是那个与闫家订下婚约、与闫默牵扯多年的人。
而宋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虽然逐步登场,却仍未彻底顶替他的位置。
可今天不同。
今晚的宴会里,是闫家第一次在权贵圈层中,公开认定那个Omega为新任儿媳。
宋琛这个[前任Beta],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彻底抹杀。
就像一页被撕去的草稿,被踩碎、碾进泥土里,不值一提。
关于他和闫默的过去,关于他们共同走过的十几年,就在这一刻,被按下了终止键。
所有未说出口的爱与遗憾,所有曾经的炽热与守候,从今晚开始,都该就此打住。
宋琛愣神的这段时间里,闫默始终盯着他,不发一言。
昏暗的灯光下,宋琛眼角泛红,方才剧烈咳嗽留下的痕迹,还未彻底散去,唇瓣湿润发亮,衬得整张脸格外诱人,像是无声的引火线。
长久的沉默并没有得到回答,闫默愈发坚定内心的想法。
这种想法将他折磨得快要发疯,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一把将手中的酒杯甩在地上,玻璃砸地的沉响,在静谧中格外的刺耳。
下一刻,他猛地解开罩在脸上的止咬器,步伐凌厉而坚决的逼近,低头,毫无预兆的吻住那片湿软的唇瓣。
他的呼吸很重,心跳剧烈,像是压抑太久的渴望,终于失控,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的唇重重覆上来,带着近乎掠夺的力道。
不是轻柔的试探,而是彻底的、汹涌的索取。
闫默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指尖死死扣住宋琛的后颈,唇舌碾压着那片温热柔软,贪婪着吮吸,像是要将所有错过的时间都咬碎咽下。
他不肯松口,像是只要松开,宋琛就会再次从他指缝中逃离。
那唇瓣因深吻而迅速泛红,肿胀、沾染了细密的喘息,和湿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滴下水来,不分你我。
闫默的气息越来越乱,压抑的情绪在这吻中炸裂成烈焰。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按理来说,Alpha的失衡时,根本无法自主解开止咬器。
可是闫默偏偏打开了。
不是被信息素驱使,不是发晴,只是本能,由心口弥漫起全身的疼痛。
是无法言说的痛,是从心底涌出的占有欲,是面前这个Beta坚定选择别人后,疯了一样想把他夺回来的执念。
这一刻,冲破所有理智的,是他自己。
[绝不可以是因为沈昱!]
宋琛几乎被吻的喘不过气来。
那股灼热的压迫感,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令他一瞬间恍惚,但很快,他的理智像冰块一样狠狠砸了下来。
他拼尽全力一推,将闫默从自己身上推开,顺势抬手,狠狠甩了一巴掌到闫默的脸颊上。
“闫默,你喝多了!别在我这里撒酒疯!”
宋琛嗓音低哑,唇角泛红,眼里却是一片震怒,和不可置信。
闫默的脸被打的偏向一侧,脸颊迅速浮起一抹清晰的红印,他没有闪躲,也没有反击,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
“宋琛,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沈昱。”
如果宋琛的心里装的一直都是沈昱,那他们之间的过往又算什么呢?
那些纠缠不清的深夜、混乱的气息、情难自禁的瞬间……究竟是闫默自作多情的幻想,还是只是,他被当成了随手可替的替代品?
他曾以为,自己拥有过宋琛,却忽然间明白,或许从来没有。
那一瞬,闫默只觉得自己的骄傲和信念,被宋琛亲自碾碎成泥。
宋琛望着他,冷淡开口,声音像寒风刮过心口。
“闫默,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夫,别再过界。”
他语气冷淡到近乎残忍,字字句句如刀锋将闫默的骄傲击溃,溃逃。
“今天早上的行为,包括刚刚的那些,我可以当成你的信息素波动、一时失控,但从明天开始……”
他微微眯起眼,眼神如寒光般锐利。
“你若再敢有任何逾矩的举动,我不介意让闫家所有人知道,相信我,那些觊觎你位置的人,从来不少,我也不介意帮他们一把,所以别再过界!”
“娶一个便宜、听话的Omega,就能继承闫家庞大财产的好事儿,谁会不心动呢?”
话落,他不再看闫默,转身离去,身形挺直,步伐利落,又像是在溃逃。
身后是闫默站在原地不动的身影,止咬器静静的躺在地上,像是某种信念崩塌的象征。
“很好,闫总。”
温栖禾语气冷淡,手中把玩着那枚已经摘下的止咬器,目光落在闫默脸上,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讽刺。
“我是看你有自控力,才允许你佩戴这种可拆卸的止咬器,现在看来,我对你的信任,被你彻底碾碎了。”
这枚止咬器是特殊定制款,闫默的身份地位特殊,佩戴那种强行禁锢机制、不能自行拆卸的型号,对他而言无异于羞辱。
因此,他所佩戴的是只有在信息素稳定时,才能自由摘下的可控版本,一旦检测到信息素激烈波动,便会自动闭锁,无法脱卸。
而只要脱卸,止咬器也就报废了,需要重新配置。
温栖禾微微一笑,目光却毫不掩饰的锋利:“我猜,这次让你失控的原因,又是因为那个Beta吧?”
闫默的脸色冷了下来,声音低沉:“你的废话太多了,做好你的分内事,其他不用你管。”
温栖禾挑眉,笑容未减:“哦?你这是在威胁我?”
她显然不把闫默的威胁放在心上,自顾自从器械盒里拿出一枚新型止咬器,动作熟练的为他佩戴。
她的手指看似利落,却毫不温柔,尤其是在扣紧下颌锁扣时,指尖故意一夹,精准的夹在了闫默的脸皮上。
闫默吃痛,眉头紧紧皱起,冷声低喝:“温栖禾!”
他不再伪装,直呼其名,怒意溢于言表。
温栖禾却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慢悠悠道:“没办法啊,我也不想这么粗暴,谁让闫总你的脸皮实在是太厚了,我这是在教您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收起玩笑的语气,神情渐渐转为严肃:“您身边不是没有围绕着你转的Omega,如果你不想一直被止咬器束缚,不如考虑标记输出,或者信息素交换,
至少能缓解你当前信息素紊乱的状态,反正,你也不承认,你对那个Beta有特殊的情感,不是吗?”
闫默仿佛没听见,沉默不语,只是微微偏头,适应着下巴上的异物感。
温栖禾见状,轻叹一口气,语气终于沉了下来:“我没开玩笑,如果你在放任自己的如今的状态不管,你的下一次易感期很有可能会提前到来,而且比以往更猛烈,严重的话,甚至可以威胁到你的生命。”
闫默眼神微动,依旧沉默。
温栖禾却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说道:“你比谁都要清楚,易感期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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