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校门口的喧嚣与两人之间凝固的恐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砚迅速环顾四周，警惕任何可疑的视线，同时将江辞半护在身后，引导他走到旁边一棵相对僻静的大树下。
江辞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和混乱的思绪。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恐慌被一种极力回忆的专注取代。
“那天……陈建明以为我不在家……”江辞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但条理逐渐清晰起来，“我在楼上，听到楼下有争吵声，很大声……我偷偷看到，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很凶，说陈建明‘黑了’他的‘一批货’，藏在‘老码头7号仓’，警告他如果不吐出来，就要他好看……陈建明当时很害怕，一直在辩解，说货被海关盯上了，拿不出来……”
林砚的心沉了下去。
老码头7号仓是已知的走私窝点，但如果陈建明只是中间环节，背后还有更凶悍的货主，那意味着即使陈建明落网，真正的危险并未解除，甚至可能因为陈建明的被捕而变得更加不可控！
那个鸭舌帽男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吗？或者有什么特征？”林砚压低声音问。
江辞努力回想，眉头紧锁：“样子……记不清了，他帽檐压得很低……但是……他左手手背上，有一道很长的疤，像蜈蚣一样，很吓人……”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恐惧，“而且……我听到陈建明后来偷偷打电话，好像叫那个人……‘刀疤刘’。”
一个充满戾气的绰号！
林砚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想象。
他不再犹豫，迅速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负责此案的王警官的电话，将江辞提供的关于“刀疤刘”及其可能与“老码头7号仓”剩余赃物有关的信息，尽可能清晰地做了汇报。
王警官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这个消息非常重要！我们之前审讯陈建明，他死活不开口，原来背后还有这层关系！‘刀疤刘’这个人我们有点印象，是混迹在黑市上的狠角色。你们现在立刻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我们会立刻部署对‘刀疤刘’的调查和抓捕，并重新彻查老码头7号仓！保持手机畅通，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林砚的心跳依旧很快，但有了警方明确的行动方向，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他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江辞，放缓语气安慰道：“别担心，警察已经知道了，他们会处理的。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护着江辞坐进后座，报出了李静婉临时住处的地址。
一路上，江辞都沉默地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显然还未从刚才的冲击中完全恢复。
林砚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边，用身体隔开他与窗外可能存在的危险，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回到那个位于老式小区、略显简陋但还算整洁的临时住所，李静婉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儿子安全回来，她才长长松了口气，但敏锐地察觉到两人神色不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静婉紧张地问。
林砚用眼神示意江辞先进屋休息，然后简要将校门口发生的事和“刀疤刘”的情况告诉了李静婉，省略了一些过于骇人的细节，但强调了潜在的危险性。
李静婉听完，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幸好扶住了门框。
“怎么会……还有这样的人……小辞他……”她眼中充满了后怕和绝望。
“阿姨，您别太担心。”林砚连忙扶住她，语气坚定，“警方已经介入，会比之前更警惕。我们只要待在家里，不随便外出，就是安全的。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江辞。”
他的承诺像一颗定心丸，让李静婉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看着林砚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感激：“林砚……真的……多亏有你……”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状态下度过。
警方那边不时有消息传来，确认正在全力追查“刀疤刘”的下落，并对老码头7号仓进行了二次掘地式的搜查，发现了一些之前遗漏的线索，但“刀疤刘”像人间蒸发一样，暂时没有踪迹。
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最是磨人。江辞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书，或者对着窗外发呆。
他话依旧很少，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封闭自己。
林砚的存在，像房间里一个稳定而温暖的光源，无声地驱散着角落的阴暗。
林砚则担起了“守护者”的角色。他陪着江辞，有时一起看无声的电影，有时只是各自安静地做自己的事。
他会留意江辞细微的情绪变化，在他眉头微蹙时递上一杯温水，在他对着窗外久坐时，轻声讲个蹩脚的笑话试图逗他。
他不再刻意“攻略”，所有的关心都化作了自然而然的陪伴。
第三天晚上，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密的声响。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光线柔和。
江辞靠在床头看书，林砚坐在书桌前整理笔记。
安静中，只有书页翻动和雨声交织。忽然，江辞合上书，轻声开口：“林砚。”
“嗯？”林砚立刻转过头。
江辞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台灯温暖的光晕上，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那天……在医院，你说的‘反向攻略’……后来，为什么……不继续了？”
林砚愣住了，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没想到江辞会主动提起这个带着些许“黑历史”色彩的话题。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窘迫地笑了笑：“那个啊……苏小雨瞎出的馊主意。后来……后来我发现，那样不对。你不是需要被‘攻略’的冰山，你只是……需要时间和陪伴。”
江辞沉默了一会儿，台灯的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阴影。
然后，他极轻地、几乎像是叹息般地说：“其实……有点吵，但……不讨厌。”
林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股热流直冲头顶！
江辞这近乎坦白的低语，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让他心动和震撼！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江辞忽然放下书，掀开被子，赤着脚，无声地走到林砚的书桌前。
在林砚惊讶的目光中，他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林砚放在桌面上的手。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指尖传来的凉意和那微弱的力度，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林砚所有的感官。
“这样……”江辞垂着眼帘，耳根在暖光下透出淡淡的粉色，声音低得几乎融在雨声里，“……就很好。”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窗外的雨声、台灯的光晕、掌心相贴的微凉触感……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一种巨大而无声的轰鸣，在林砚的脑海里炸开。
他反手紧紧握住江辞的手，将那微凉的指尖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
“江辞……”林砚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深的心疼。
江辞没有挣脱，也没有抬头，任由他握着，只是那原本苍白的脸颊，渐渐染上了晚霞般的绯红。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暴露了内心的紧张，但始终没有抽回被握住的手。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在雨夜的静谧中，无声地诉说着千言万语。所有的试探、不安、误解、痛苦，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掌心传递的温度悄然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江辞才极轻地动了一下，低声说：“……有点冷。”
林砚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松开一点力道，却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披在江辞单薄的肩膀上。
“回去躺着吧，别着凉了。”林砚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江辞几不可查地点点头，任由林砚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回床边。
在他躺下后，林砚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手指不经意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蜜而羞涩的暖流。
“睡吧。”林砚轻声说，在床边坐下，“我就在这儿。”
江辞闭上眼睛，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浅极浅的、安心的弧度。
然而，这来之不易的温馨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
深夜，当雨渐渐停歇，万籁俱寂之时，林砚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突然屏幕亮起，发出了一阵急促而特殊的震动模式——这是他特意为警方和王警官设置的紧急提示音！
林砚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心脏骤然收紧！他立刻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王警官的来电。
他看了一眼身边似乎被惊动、眉头微蹙的江辞，迅速拿着手机走到客厅，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王警官？”
电话那头，王警官的声音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急促：“林砚！长话短说！我们根据江辞提供的‘刀疤刘’线索，结合监控追踪，发现他可能并未离开本市，而且……我们监听到一个可疑信号，疑似‘刀疤刘’在同伙，提到了……‘清理尾巴’和……‘那个学生’！”
那个学生？！
林砚的血液瞬间冰凉！这是在指江辞吗？！“刀疤刘”知道江辞的存在，并且可能要进行灭口？！
“你们现在的位置可能已经暴露！不安全了！”王警官语气急促，“我们的人正在赶过去！但在我们到达之前，你们务必锁好门窗，保持绝对警惕！有任何异常，立刻报警！”
电话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林砚握着手机，站在黑暗的客厅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透过窗帘的缝隙，望向外面沉寂的、雨后的黑夜，仿佛能感觉到，有无形的恶意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死死地盯住了这扇窗户。
危机，从未远离，而且正以更凶猛的速度，向着他们扑来！
第35章 暗夜奔袭
王警官电话里那句“位置可能暴露”和“清理尾巴”像两颗冰锥，狠狠扎进林砚的耳膜，瞬间将他从片刻的温馨宁静中拽入刺骨的冰窖！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站在黑暗的客厅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逆流回了心脏，撞击出沉重而恐惧的轰鸣。
刀疤刘知道了！
他不仅没离开本市，甚至可能已经锁定了这里！
目标是江辞！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砚。
但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用剧烈的深呼吸压下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
现在绝对不能慌！
江辞和李阿姨的安全系于他此刻的冷静！
他猛地转身，动作却极力放轻，如同潜行的猎豹，迅速但无声地检查了一遍房门——反锁完好，又快步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缝隙用于观察。
老式小区的窗外一片寂静，雨后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远处路灯昏黄的光，空旷无人，但这死寂反而更让人心悸。
他侧耳倾听，楼道里没有任何异常声响。
但这并不能带来丝毫安心，真正的危险往往隐匿在平静之下。
林砚轻轻推开江辞的房门。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下，江辞似乎被刚才手机的震动惊扰，眉头微蹙，但还未完全醒来，呼吸均匀。
李静婉在隔壁房间，也毫无动静。
林砚的心揪紧了。
他不能贸然叫醒他们，巨大的声响和惊慌可能会打草惊蛇，也可能让精神状态刚刚稳定的江辞再次崩溃。
但每拖延一秒，危险就逼近一分！
他快速思考着：警方正在赶来，但需要时间。
这个临时住所并不安全，门窗普通，缺乏有效的防护。
如果刀疤刘的人真的来了，硬守就是坐以待毙！
必须想办法主动避险，拖延时间！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布局。两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狭小的厨房和卫生间。
唯一的出口是大门和……厨房那个装着防盗网、但或许可以设法弄开的小窗户？
不，时间不够，动静也大。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客厅天花板一角那个小小的、通往楼顶天台的检修口上！
老式楼房很多都有这个！
如果能上到天台，不仅视野开阔，便于观察和呼救，而且通往天台的门通常比较坚固，还能争取到关键的时间！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林砚脑中成型。他需要先确认外面的情况，然后叫醒江辞和李阿姨，悄无声息地转移至天台！
他再次贴近窗帘缝隙，屏息凝神向外观察。
夜色依旧沉寂。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的瞬间，远处小区入口的车灯光柱一闪而过，隐约照出了两个靠在阴影里、正在低头点烟的人影！
那姿态，绝不像晚归的居民！
而且已经就位了！
林砚的心脏狂跳到了嗓子眼！
不能再等了！
他立刻转身，轻轻摇醒江辞，用手势示意他绝对安静。
江辞睁开眼，看到林砚凝重无比的表情和眼神中前所未有的锐利警惕，瞬间清醒，睡意全无，浅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眼神询问。
林砚凑到他耳边，用气声急速低语：“有危险，外面有人。
别出声，跟我走，去天台。”他同时指了指天花板。
江辞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眼中最初的恐惧迅速被一种决绝的冷静取代。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无声地坐起身，动作轻捷，显示出极强的心理承受力。
林砚又迅速去隔壁房间，用同样方式叫醒了李静婉。
李静婉吓得差点惊呼出声，被林砚死死捂住嘴，用眼神严厉制止。
她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中虽然充满恐惧，却坚定地点头表示明白。
三人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聚集到客厅。
林砚示意江辞和李静婉扶住餐桌，他则轻手轻脚地搬来椅子，叠加上去，小心翼翼地爬上去，伸手去推那个检修口的盖板。盖板有些锈蚀，发出极其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林砚停下动作，屏息倾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没有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用巧劲缓缓将盖板推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带着凉意和灰尘的空气涌了下来。“快！江辞先上！”林砚压低声音，蹲下身，示意江辞踩着他的肩膀。
江辞没有丝毫犹豫，动作灵巧地踩上林砚的肩膀。
林晏稳稳站起，将他托了上去。江辞探身出去，迅速观察了一下天台环境，然后回身伸手：“妈，快！”
李静婉在林砚的帮助下，也被江辞拉了上去。
就在林砚自己准备攀爬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正常的金属刮擦声！
像是有人正在试图撬锁！
林砚瞳孔骤缩！
他猛地向上蹿，江辞和李静婉同时用力将他拉了上去！
就在他双脚离开椅子的瞬间，楼下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撬开了！
“快！盖板！”林砚低吼一声，三人手忙脚乱地将沉重的检修口盖板合上！几乎在盖板合拢的同一时间，楼下传来了房门被猛地推开、以及压低的、粗鲁的呵斥和翻找声！
只差几秒钟！
天台上，雨后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废弃的花盆，视野开阔，能俯瞰大半个寂静的小区。
三人躲在巨大的水箱阴影后面，心脏都在疯狂跳动，冷汗浸湿了后背。
楼下房间里的动静清晰可闻。
翻箱倒柜的声音，压低的咒骂声：“妈的！人跑了？”
“搜！肯定没走远！”
“看看有没有后门天台！”
脚步声朝着客厅而来！
林砚三人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能听到下面的人就在检修口下方活动！
“头儿，这有个洞！通上面的！”一个声音响起。
“上去看看！”另一个阴沉的声音命令道，正是林砚在电话里听到过的、类似刀疤刘的声音！
林砚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猛地看向四周，天台上除了水箱和杂物，几乎没有藏身之处！
他一把将江辞和李静婉推向水箱后方最狭窄的缝隙，自己则捡起地上一根生锈的铁管，横挡在身前，眼神决绝地盯住那个检修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