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林砚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早。”江辞的声音很轻，低着头走到餐桌旁坐下，耳根都红透了。
李静婉将早餐摆好，看着两个明明互相喜欢却别扭害羞的年轻人，忍俊不禁，借口去阳台浇花，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餐桌上气氛微妙，安静得只能听到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林砚偷偷观察着江辞，见他小口吃着生煎包，动作斯文，睫毛低垂，一副专心致志吃饭的样子，可通红的耳廓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豆浆……还合口味吗？”林砚找了个话题。
“嗯。”江辞点点头，依旧没抬头。
一顿早餐在一种甜蜜又尴尬的沉默中结束。
吃完后，江辞主动起身收拾碗筷，林砚也连忙帮忙。
两人一起站在水池前洗碗，水流哗哗，肩膀偶尔不经意地碰触，又迅速分开，空气中弥漫着青涩的悸动。
收拾完毕，时间还早，离第一节课还有一段时间。
江辞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忽然轻声说：“……想去楼下走走吗？”
林砚眼睛一亮：“好！”
初夏清晨的小区花园，绿意盎然，空气清新。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经过一夜的沉淀，那种初表心迹的羞涩感渐渐被一种更舒缓的默契取代。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课程，天气，偶尔陷入沉默也不觉得尴尬，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岁月静好。
走到一个僻静的长椅旁，江辞停下脚步，坐了下来。
林砚坐在他身边。
沉默了片刻，江辞望着远处嬉闹的孩童，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林砚。”
“嗯？”林砚转头看他。
江辞依旧望着前方，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柔和而安静：“昨天晚上说的话……是真的。”
林砚的心微微一颤，温柔地回应：“我知道。我说的……也是真的。”
江辞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向林砚：“那个……藏了更久的秘密……你想知道吗？”
林砚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用力点头：“想。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想知道。”
江辞低下头，从家居裤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对折起来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浅蓝色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封口处贴着一条小小的、已经泛黄的卡通贴纸。
“这是……”林砚疑惑地看着他。
江辞摩挲着信封表面，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带着一丝怀念和淡淡的哀伤：“这是我爸……去世前，留给我的信。我妈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他说……等我长大了，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再打开看。”
林砚怔住了。
他看着那个承载着父爱和时光痕迹的信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感动。
原来江辞说的“更久的秘密”，不是关于暗恋的时长，而是关于一份来自父亲的、沉甸甸的嘱托和祝福。
“他……一定很爱你。”林砚的声音有些哽咽。
江辞的眼眶微微泛红，点了点头：“嗯。”他深吸一口气，将信封递向林砚，眼神坚定而带着托付：“现在……我想和你一起看。”
这个举动蕴含的意义，让林砚的心脏被巨大的暖流包裹。
这不仅仅是分享一个秘密，更是江辞将他视为可以共度一生、值得托付未来的人的象征。
林砚郑重地双手接过那个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信封，指尖甚至有些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旧有的折痕，缓缓将信封打开。
里面是一张普通的信纸，上面是略显潦草却有力的钢笔字迹。
信的内容不长，字里行间充满了父亲对年幼儿子的不舍、期望和深沉的爱。
他告诉江辞要坚强、勇敢，要照顾好妈妈，要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信的末尾，他写道：
「……小辞，爱情是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之一。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个让你心动、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不要害怕，勇敢地去爱，去珍惜。爸爸会在天上祝福你们，永远爱你们。」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真挚的祝愿。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泛黄的信纸上，也照亮了江辞眼中闪烁的泪光和林砚动容的神情。
江辞将头轻轻靠在林砚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哽咽：“他现在……应该看到了吧？”
林砚伸出手，紧紧搂住他的肩膀，声音坚定而温柔：“嗯，他一定看到了。而且，他一定会很放心，很欣慰。”
两人静静依偎在长椅上，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中，感受着这份跨越时空的爱的连接和祝福。
过往的阴霾似乎在渐渐消散，未来的画卷，正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这份宁静的温馨并未持续太久。
当天下午，林砚陪江辞去学校办理一些复课手续时，在行政楼走廊，迎面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学生会的副主席，张薇。一个平时以消息灵通、热衷八卦著称的女生。
张薇看到他们两人并肩走来，尤其是看到江辞脸上那不同以往的、柔和了许多的神情，眼中瞬间闪过极大的惊讶和一丝……难以形容的探究光芒。
她停下脚步，脸上堆起热情却有些夸张的笑容：
“呀！林砚！江辞！好久不见啊！听说你们前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没事了吧？”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在他们虽然保持着距离、却莫名透着亲密感的姿态上，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看你们现在这样……关系好像比以前……亲近很多嘛？”
她的语气和眼神，带着一种过于敏锐的、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的窥探感，让林砚和江辞同时心中一凛。
刚刚获得平静的生活，似乎又要面临新的、来自周遭目光的审视与波澜。
第38章 涟漪与港湾
张薇那句意有所指的“亲近很多嘛”，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砚和江辞刚刚明朗起来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不安的涟漪。
行政楼走廊里明亮的灯光下，张薇那双写满好奇与探究的眼睛，仿佛带着无形的穿透力，让江辞下意识地垂下眼帘，刚刚还带着一丝暖意的侧脸瞬间绷紧，刚刚迈出的、尝试靠近的步伐，几不可察地向后缩了缩。
林砚敏锐地捕捉到了江辞的退缩和瞬间竖起的无形壁垒。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悦，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江辞挡在自己身后侧，迎上张薇的目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谢谢关心，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还有手续要办，先走了。”
说完，他轻轻碰了碰江辞的手臂，示意他跟上，便径直从张薇身边走过，没有再多给她一个眼神。
张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尤其是林砚那明显带着保护意味的姿态，眼中的好奇更浓了，还掺杂着一丝被无视的悻悻然。
走出行政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江辞沉默地跟在林砚身边，步伐比之前急促了些，低着头，周身的气息重新变得有些沉闷。
“别理她。”林砚放缓脚步，低声说，“她那个人就喜欢捕风捉影。”
江辞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没有抬头。
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着，暴露了内心的不自在和担忧。
他习惯了隐藏在阴影里，骤然被推到聚光灯下，哪怕只是一束微不足道的窥探目光，也足以让他感到恐慌。
林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疼又急。他知道，公开关系对他们而言，尤其是对江辞，将意味着要面对无数这样的目光和议论。
江辞刚刚愈合的伤口，能否承受得住？
手续办得很快。
回新公寓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大部分时间都是林砚在找话题，江辞只是简短地应和，目光一直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回到家，李静婉正在准备晚饭，看到两人回来，笑着招呼：“回来啦？手续都办好了？”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但没有多问。
“嗯，办好了。”林砚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江辞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李静婉担忧地看向林砚，用眼神询问。
林砚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把遇到张薇的事简单说了。
李静婉听完，眉头也蹙了起来，轻声道：“小辞这孩子……心思重，又敏感。一下子要面对这些，怕是心里难受。林砚，你多担待些，慢慢来。”
“我知道，阿姨。”林砚点点头，“我不会逼他。”
晚饭时，江辞才从房间里出来。他洗了把脸，脸色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但话依旧很少，安静地吃着饭。
林砚和李静婉默契地没有提下午的事，只是聊着些家常。
江辞偶尔会抬头看看林砚，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饭后，林砚帮忙收拾了碗筷，看看时间，准备回学校。
今天下午没课，但他需要回宿舍拿些东西。
他走到江辞房门口，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江辞，我回学校一趟。”
里面安静了几秒，然后门被拉开。江辞站在门口，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依赖？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我晚上再过来。”林砚看着他，语气温柔。
江辞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犹豫了一下，才极轻地说：“……路上小心。”
这句简单的关心，让林砚心中一暖。他笑了笑：“好。”
回学校的路上，林砚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意识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有过去的阴影，还有未来必须面对的、来自外界的环境压力。
如何平衡对江辞的保护与对这段关系的坦然，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走到宿舍楼下，恰好碰到赵峰和李铭勾肩搭背地出来，看样子是去打球。看到林砚，两人立刻围了上来。
“林砚！你可回来了！”赵峰大嗓门地喊道，“听说你们昨天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天台飞人？牛逼啊！”
李铭也推了推眼镜，关切地问：“江辞没事了吧？我们都担心死了。”
面对室友真诚的关心，林砚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简单说了下情况，隐去了最危险的细节，只说是坏人被抓了，虚惊一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峰拍着胸口，“对了，刚才学生会那个张薇，到处打听你和江辞呢，说什么看到你们形影不离，关系突飞猛进……怎么回事啊？”他挤眉弄眼，带着男生间特有的八卦好奇。
林砚的心微微一沉。张薇的嘴果然快。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一起经历了点事，互相照顾而已。她想象力太丰富。”
“哦……”赵峰和李铭对视一眼，显然不太信，但看林砚不想多说的样子，也没再追问，嚷嚷着打球去了。
回到316宿舍，坐在熟悉的书桌前，林砚看着对面那张空置了一段时间、却依旧保留着江辞痕迹的书桌，心中感慨万千。
这里曾经是他“反向攻略”的起点，充满了笨拙的试探和甜蜜的烦恼。
如今，攻略似乎成功了，却迎来了更复杂的局面。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江辞的聊天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他出院时的简单报平安。他犹豫了一下，打字发送：
「我到宿舍了。你还好吗？」
信息发出去后，他紧张地盯着屏幕。过了好几分钟，就在他以为江辞不会回复时，屏幕亮了。
江辞：「嗯。」
只有一个字。
林砚有些失落，但也能理解。他正准备再发点什么，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江辞：「张薇……是不是说什么了？」
林砚愣了一下，没想到江辞会主动问起。他斟酌着用词，回复：
「碰到赵峰他们，提了一句。没事，我都应付过去了。别担心。」
这次，江辞回复得很快，但内容让林砚的心揪了起来：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林砚几乎能想象出江辞打下这行字时，那低垂着眼睑、充满自责和不安的样子。
他立刻回复，语气急切：
「傻瓜，道什么歉！这根本不是麻烦！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担心你会不开心。」
消息发出去后，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砚握着手机，心焦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再次亮起。
江辞的回复很长：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不习惯。以前，躲在角落里看着你就很好。现在……好像站在了阳光下，有点刺眼，也有点害怕。害怕别人的目光，害怕……会让你为难。」
看着这段文字，林砚的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
他明白了江辞的退缩不是因为后悔或不愿，而是源于长久以来的习惯和对他的保护。
这个傻子，自己承受了那么多，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林砚深吸一口气，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回复：
「江辞，看着我。」
「我不怕任何人的目光，只怕你的转身离开。」
「以前你看着我，现在，换我站在你身边，替你挡住所有刺眼的东西。」
「你不是我的麻烦，你是我最想拥有的阳光。」
「所以，别怕，好吗？我们一起慢慢习惯。」
信息发送成功。
林砚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
就在林砚以为江辞不会再回复，或者需要更长时间消化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的不是微信消息，而是——来电显示！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江辞！
林砚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江辞？”
电话那头，是几秒钟轻微的、压抑的呼吸声。
然后，江辞那带着一丝沙哑和哽咽、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轻轻地、坚定地敲在了林砚的心上：
“……好。”仅仅一个字，却仿佛耗尽了江辞所有的勇气。
电话那头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然后，通话被挂断了。
林砚握着手机，保持着接听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江辞那声带着哭腔的“好”。
他能想象出，江辞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拨通了这个电话，说出了这个承诺。
巨大的喜悦和心疼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眼眶发热。
他知道，对于江辞来说，这简短的回应，意味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交付和信任。
他立刻打开微信，给江辞发了一条信息：
「等我，晚上见。」
他需要立刻见到他，拥抱他，告诉他，他做得有多棒。
然而，就在林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宿舍时，他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他以为是江辞，连忙拿起，却发现是父亲发来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让林砚刚刚雀跃的心情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砚，刚接到警方通报，刀疤刘在审讯中态度顽固，拒不交代核心赃款去向和部分关键同伙信息。他背后可能牵扯更广，案件比预想复杂。你们仍需保持警惕，尤其是江辞，作为重要证人，短期内尽量不要单独前往人少僻静之处。切记。」
案件并未彻底了结，阴影仍在徘徊。
林砚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紧蹙起。
刚刚迎来曙光的感情，似乎又要面对未知风浪的考验。
第39章 初次的约定
父亲那条关于案件未彻底了结、提醒保持警惕的信息，像一片薄薄的阴云，短暂地遮住了林砚心中因江辞那通电话而升起的灿烂阳光。
他站在宿舍中央，喜悦与担忧交织，让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激荡的心情。
他明白父亲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刀疤刘的残余势力可能仍在暗处，江辞作为关键证人，确实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但另一方面，江辞刚刚鼓起勇气迈出的那一步，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需要的是呵护与阳光，而不是因恐惧而再次缩回壳里。
“不能因噎废食。”林砚握紧手机，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快速给父亲回复了一条「收到，我们会注意安全」的信息，然后便将这份担忧暂时压在心底。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去见江辞，回应他那份沉甸甸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