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甚像是轻哼了声。
赵楼阅将盒子装回口袋里。
赵老板低垂着头,有些沮丧。
扣扣扣——
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三下,赵楼阅视线往上,顺着手看到了江甚那张清俊精致的脸。
“赵楼阅,你爱给谁送戒指给谁送,但你敢吊两头,我容不下,明白吗?”
赵楼阅忙说:“除了你,我还给任何活物送戒指的话,我就是罗在成的儿子。”
江甚:“……”倒也不用这般狠毒。
第100章 没有情分
海鲜粥做的香而不腥,生蚝蒜泥都很入味,土鸡汤至少四个小时起步,应该是慢火熬的,一抿就脱骨。
“这个小肉串你也试试。”赵楼阅在一旁添茶照顾,手都没让江甚脏一下。
江甚坐姿端正,夹了块蒸生蚝蘸芥末酱油放嘴里。
怎么瞧都带着一股小傲娇。
江甚并非性格骄矜的人,自小吃得苦不算少,不管在王秀玉还是田璐面前,都格外踏实稳妥,但此刻眼睫下垂,非常挑剔看了眼赵楼阅递来的蟹肉。
“尝尝!”赵楼阅像是没注意到,但却格外亢奋,感觉江甚如果爱吃,能剥到明天早上去。
一顿下来,江甚也吃了不少。
赵楼阅对“战绩”相当满意,喊来老板结账。
江甚一边擦嘴一边问道:“这是什么茶?”
赵楼阅立刻转身递给老板一个眼神。
老板:“我给您带两包拿回去喝!”
江甚一惊:“我给钱……”
老板连连摆手,人都出去了,声音遥遥传来,“都是朋友,见外了。”
出门时,江甚提了两饼茶。
他仍觉别扭,问赵楼阅:“真的不用给钱吗?”
“不用。”赵楼阅轻推江甚的后背,等他上了副驾,这才关好车门绕去主驾。
“住哪儿?”赵楼阅问。
江甚报了个地址。
因为江甚刷脸,所以门口保安让赵楼阅的车进去了。
但赵老板很懂事地只停在楼下,也没说上去喝茶休息的话。
“江甚。”
江甚按住门把手的一顿,转过头。
赵楼阅神色认真:“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甚没接这句,而是说道:“谢谢你的晚饭。”
江甚头也没回进了门,赵楼阅调转了一下车头,然后降下车窗,点了根烟。
夜风将烟雾撕扯得不成样子,约莫两分钟后,某一盏灯亮起。
赵楼阅眯着眼数了数,十二层。
他不是什么偷窥狂,就是单纯好奇。
等这根烟抽完,赵楼阅开车走了。
江甚微微掀开一条窗帘缝,看到车灯远去,很快出了住宅区。
江甚衣服都没换,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他凝视着黑漆漆的夜空,心想还能怎么办呢?
斩不断,忘不掉,理智时刻在线,可感性一个瞬间就能将夜以继日搭建的围城化作废墟。
今天看到那个戒指时,江甚差点动手。
他第一个想法是赵楼阅怎么敢的?这才几个月?自己腰侧的伤都没好齐全,肋骨位置偶尔还在隐隐作痛,他在迷宫中寻不到出路,赵楼阅却转身一挥手,开启了新的生活?饶是无次数心理建树告诉他,赵楼阅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但这人倘若真来第二春,江甚还是会把他抽筋扒皮的。
我也是这样不讲理,江甚心想。
他躬身坐着摩挲手机,乱七八糟什么都看,但一点信息没入脑子,直到赵楼阅的头像下拉亮起,江甚指尖一顿,点开。
【我到家了,你早点休息。】
江甚呼出一口气,将手机往椅子上一撂,起身去浴室冲澡。
不是火锅味就是烧烤味。
这顿饭,让两人错乱倾斜的关系终于迎来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赵楼阅胆子明显大了起来,发信息的频率变多了,但每次就一两句,绝不惹江甚心烦。
四下无人时,江甚忍不住哼笑,他也是服了。
最近几天江甚回信息就没那么及时了,赵楼阅稍微一搜就能查到“洛空集团”“冉冉新星”这样的标语,江甚没借助一点江氏的名头,完全是跟严随生拉硬拽起来了一个团队,当宋凛加入后,更是如虎添翼。
江甚原本给宋凛开了同样的薪酬,是宋凛自己要求降点,笑着说等公司更上一层楼时再涨薪也不迟,还能有成就感。
江甚都随了他。
宋凛一天除了处理公务,还要担负新人培训,忙得不可开交,但他要说,这也比在江氏强。
江文泽!江载风!这两个卧龙凤雏,单是看到他们宋凛都头疼,更别说工作了。
他跟江甚默契非凡,一周就谈成了五个单子!把隔壁严随羡慕得原地打转。
进度太快意味着掠夺,当新的合约谈成后,江甚意外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下午三点,江甚准时出现在咖啡厅。
喻柏原本生人勿近的气场,一看到他立刻起身招手。
江甚以为这人想接受新项目的后续跟进,喻家有这方面的专利,没准双赢,江甚脑子转的飞快,在商言商,视线扫过,喻柏身上的价值几乎要数字化。
至于情分,那是一点都没有。
赵楼阅早就将江甚心中留有余地的感情烧的一丝不剩,不管是从前还是未来,剩下的都是他的痕迹。
“喻总。”江甚跟喻柏短暂一握手,坐下后吩咐服务生上杯热拿铁。
喻柏不动声色搓了搓指尖,这才跟着坐下。
“喻总公司的智能分析技术跟洛空的新型产品引导确实非常贴合,您能来找我,倍感荣幸。”江甚开门见山,再随两句漂亮话。
喻柏则是一愣,没想到江甚一点铺垫都没有,奔着工作就来了。
而仅仅一眼,喻柏就很难移开视线。
江甚削瘦之余,比从前还要锋利,这让他昳丽俊俏的五官更具冲击性,曾经那些收敛不住的优柔寡断被淬炼成一击命中的钢刺,同他雷厉风行的风格浑然天成。
他身上散发的寒气都令人着迷。
“喻柏?”江甚不悦。
“啊,不好意思。”喻柏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地双手握拳,又全力舒展开,“江总,这个新项目,宇星跟你竞争,没竞争过。”
江甚认真想了想,实在没想起来,“宇星是哪个公司?”
“不是公司,是孙宇星。”喻柏提醒,“中素企业孙家的小儿子。”
江甚没印象,但还是顺着喻柏的话:“这样,竞争吗?这个项目我们谈完就拿下,根本没有经过公开招标。”
喻柏神色尴尬,都有些接不住这话。
但江甚却隐隐想起喻柏的尿.性。而且这一幕深挖,带着几分熟悉感,之前江甚看中一款手表,限量款,喻柏那关系暧昧的小学弟没买到,就去跟喻柏软磨硬泡,让他来同江甚要。
喻柏还真的来要了,提出可以双倍价格。
江甚往椅背上一靠,神色越发冷淡。
喻柏有些受不了他这样,以前恋爱期间,江甚不是工作就是鱼尾村,心中留给自己的位置少之又少,身旁不断有人说着“江甚空有皮相,跟他谈恋爱挺无趣的吧喻少”,时间久了,喻柏就真觉得怪没意思的。
江甚对感情太缩着了,生怕磕着碰着,对比体贴懂事的小学弟,渐渐就被比了下去。
如今江甚倒是大方,可他的静默坦然让喻柏觉得被狠狠压了一头,既向往又恼怒。
“江甚,这单你能让宇星吗?”喻柏吐字艰难,似乎也觉得非常丢脸。
出乎预料,江甚点头:“可以。”
喻柏眼神一亮,在这一刻有种“自己在江甚跟前还是挺有面子”的错觉,“真的?”
“洛空出价的三倍,我让你们。”江甚说,公司资金流动比较紧张,这单利益最大化可能也是这个数目,喻柏既然想截胡,那就拿出诚意来。
“三倍?”喻柏瞪着眼睛,“江甚,不用这么夸张吧?”
江甚按了按眉心,对这次的谈判简直失望到了极点,一年来喻柏真是半点进步都没有。
他分明没有表现出来,可喻柏就是从江甚疲惫的态度中,照镜子般猝不及防看到了自己囿于情爱的无能。
莫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江甚,我只是同你商量,三倍不可能。”
江甚:“那我让出来也不可能,公司还有事,失陪了。”
“你还是这样!”喻柏突然语气一重。
江甚站定看着他。
喻柏情绪激烈起来,“江甚,你到底在看不起什么?如果你不是江氏抱错的,这个圈子你能挤进来吗?最近‘洛空’动静巨大,得罪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中素企业真要针对你,你还能东山再起一次?”
江甚:“那就让他们试试。”
喻柏体会到了一种强大的挫败感。
“江甚,谁受得了你啊。”喻柏眼中透出点恶意,“连赵楼阅都跟你分了。”
喻柏安静等待,但是没从江甚脸上看到半点受伤难堪的情绪。
江甚平静道:“我强调一下,是我一直在迁就赵楼阅。”
喻柏:“……”他竟然还在这里认真纠正两人的位置关系。
喻柏几乎要被气笑。
打着孙宇星的名义来谈判,喻柏是怀揣私心的,赵楼阅都滚远了,谁的机会能比过他?可江甚当头棒喝,让喻柏一颗心都泡在了冰水里。
江甚引来的海啸后知后觉,每一个分手的夜晚都让喻柏夜不能眠,可江甚早就走了出去,他站在赵楼阅撑开臂膀所构建的阴影下,无论这两人怎么闹腾,外人似乎一点都插不进去。
喻柏筋疲力竭,“江甚,听我一句劝,以你的脾性,离开江氏庇护,真的太容易被针对了。”
江甚敷衍一点头,将两张钞票压在咖啡杯下,转身走了。
喻柏望着他的背影,情绪低迷。
不出意外,江甚是把这个中素企业的小儿子得罪了。但孙宇星也不是为了合作去的,他前十几年致力于吃喝玩乐,对于商界的事情一窍不通,是见了喻柏,动了心,才打算做出点名堂让对方刮目相看。
而喻柏不愧是喻家打算靠脸吃饭,关键时刻直接联姻的首选对象,一看孙宇星有这个意思,立刻让喻柏跟他交往着试试。
孙宇星就是个二世祖,但面对喻柏时十分听话懂事,这叫喻柏心里受用。
而孙宇星了解喻柏的关系网,很快就打听到了江甚,好巧不巧,两人前几日看中了同一个项目。
但是以孙宇星那狗屁不通的策划案,跟江甚亲手所出的根本没法比,这样一输,孙宇星就很不服气了,他让喻柏来谈判,一来炫耀,二来把江甚当成假想敌,让他自觉后退。
所以说孙宇星消息不准,他但凡知道江甚上一个对象是赵楼阅……
不,孙宇星甚至不关注赵楼阅是谁。
当然,有些时运就是留给粗心大意的人,例如这次的商务晚宴,孙宇星跟着大哥一起来,原本打算堵喻柏,他觉得喻柏这两日有些躲着他,结果烦躁地喝了一杯香槟,就听到了“江甚”的名字。
孙宇星哪怕没见过江甚,但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当即大剌剌走上前,丝毫不避讳地质问起对面。
对方觉得孙宇星不好欺负,立刻小声全说了,然后突然指着刚从大门进来的赵楼阅:“那就是!江甚的前男友,两人之前关系可好了!”
孙宇星脑子一转,顿时觉得太有意思了,原来单相思的可能是喻柏,但这不妨碍他敌视江甚。
孙宇星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喜欢玩的藏獒都是拔了尖锐的爪牙送到面前,这就让他以为烈性的东西都不过如此。
孙宇星以一种饶有兴致,又高高在上的姿态,堵在了赵楼阅面前。
周围都静了静。
兄弟你格外眼生啊,赵楼阅心想。
孙宇星拿着杯香槟上下打量赵楼阅,竟也还莫名看顺眼了,然后说道:“想不到你长得还行,就是眼光太垃圾。”
这话不算客气,赵楼阅打算先礼后兵,“那么敢问,我眼光哪里垃圾?”
“你跟江甚谈过,眼光还不垃圾啊?”孙宇星语气戏谑。
一旁的赵湘庭都来不及愤怒,先倒吸一口气凉气。
挖槽哪里来的神仙?!
赵楼阅像是没听懂:“你说谁?”
“江甚啊。”
赵楼阅点头,表示这次听明白了。
他神色不变,略显顺手地从孙宇星手中接过香槟,然后径直从他头顶浇灌而下。
孙宇星神色顷刻间冻住,但赵楼阅手下不停歇,拉着孙宇星转了半个圈,随之示意服务生打开对面的包间门,末了抬起一脚,重重踹在了孙宇星后腰上。
不夸张,孙宇星弹射起步,滚球似的滚进了包间。
“砰!”的一声,哀嚎声这才响起。
“你自由活动。”赵楼阅偏头叮嘱了赵湘庭一句,然后脱下外套扔给亲弟,大步走入包间,关上了门。
赵湘庭心想可以直接超度了。
赵楼阅怎么抽的孙宇星不得而知,因为包间隔音很好。
孙宇星的大哥闻讯赶来,却在门口踌躇不前。
中素企业跟如今的庭安科技根本没有对碰的可能性,赵楼阅的蚕食速度真的一天一个样,家中长辈特意叮嘱过,没事别招惹这尊煞神,所以老大哥想不通,孙宇星到底说什么了,将赵楼阅惹恼成这样。
不多时,喻柏也到了。
这些人宛如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来,区别在于喻柏胆子更大点,也是因着江甚这层缘故,喻柏抱着几分不服气的精神,敲响了包间门。
门把手被拧响,喻柏下意识后退半步。
门打开,赵楼阅额前都湿了些,他像是刚挥洒完汗水的热血男大——
如果忽略包间茶几旁,死狗一样躺着的孙宇星的话。
喻柏难以置信:“你都做了什么?姓赵的,你……”
“算了,你也来吧。”赵楼阅铁手前伸一把抓住喻柏的领口,将人轻松拖了进去,“这个蠢货刚才一直说你会帮他报仇,我就当你们两个一起找江甚麻烦,择日不如撞日。”
喻柏不是孙宇星,稍微练过一些,但对上赵楼阅雨点般密集砸下的拳头,唯一能做的就是格挡,间或不痛不痒回击几下。
“我给江甚打电话了。”喻柏咬着牙说:“赵楼阅,你非要他看到你这么暴力狂的样子?”
这话似乎起了效果,赵楼阅动作一滞,喻柏立刻瞅准时机重重给了两拳。
赵楼阅被打的踉跄后退,喻柏则眼神异常得亮,好像在很长一段无声的交锋中,终于撕破脸占据了片刻的上风,他顿时灵魂都变得飘飘然,觉得乘胜追击,一定能将赵楼阅打趴下。
“你等等。”赵楼阅说。
喻柏当然不能等,于是他连赵楼阅怎么出招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顿时大脑嗡嗡空白,疼痛很快涌来,喻柏觉得天旋地转,等好不容易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而不远处,赵楼阅正拿着一个装饰用的铜盘当镜子使,照了照脸上逐渐淤青的两处。
刚好,赵楼阅心想,显眼,又没伤他的英俊风采。
喻柏愣了愣,等明白赵楼阅什么意思后,有种被深深愚弄的羞耻感。
喻柏冷笑:“姓赵的,你以为江甚会心疼你?”
赵楼阅平静回答:“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房门二度被敲响,赵楼阅上前打开。
赵湘庭战战兢兢,“哥,可以了吧?”
“快了。”赵楼阅这么说着,发现了刚进来不久的秦祝缈。
赵老板打秦祝缈都打出感情了,觉得别人挨他拳头三分,秦祝缈怎么都要挨七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尚有余力,于是对着秦祝缈盛情相邀:“你也一起?”
“你有病啊!”秦祝缈恶狠狠地骂道,然后转身就走。
“秦总?秦总!您不见钱经理了吗?”
赵楼阅有些失望,复又关上包间门。
等江甚赶来,一进门就听见几人窃窃私语。
“今天来喝酒还能看到勇士,孙家莫不是疯了?”
“还有喻柏,哪个姿势能把赵楼阅惹成这样?毕竟赵老板对外还是挺温和的。”
江甚眼角一抽,上前拍拍赵湘庭的肩膀,“你哥呢?”
赵湘庭宛如看到救星般,特别狗腿地给江甚引路:“江哥,这儿!这里!”
江甚敲响包间门,“赵楼阅?赵楼阅!”
赵湘庭心想江哥你不用紧张,我哥这不乱杀。
结果包间门被打开一条缝,露出赵楼阅眼尾跟嘴角都红肿的一张脸。
赵湘庭:“???”
赵老板恹恹而委屈地看了江甚一眼。
原本被人围观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江甚愕然一瞬,跟着怒火滔天,他一把推开包间门,大步而入,紧跟着视线钉在沙发上的喻柏跟孙宇星身上。
喻柏被他的目光刺到,语气颤抖着:“你以为赵楼阅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