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眼泪渗透了衣料湿漉漉地贴在男人肌肤上,身体蜷成一团,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攥着他的衣衫,呜呜咽咽的哭声低低传来,颇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温朝玄浑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你骗人……”林浪遥抽噎地说,“你说你往后不会了……你又把我丢下……”
温朝玄一怔神。当时随口说下的许诺,没想到林浪遥居然一直记在心里,他向来自诩为人清正,从不轻易做食言违诺的事情,此刻面对自己的徒儿很是哑然无言。他抱着哭声渐弱的林浪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轻轻抚上他的头顶,说:“对不起。”
但当时的林浪遥不知道这一声道歉,是为了把他丢下的事,还是因为温朝玄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
温朝玄抱着他,沐着月色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回到那间他们共同的小屋,在把哭累睡过去的林浪遥放在床上时,温朝玄抓着那只怎么也不肯松开他衣襟的小手,轻轻扯开的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怅然情绪从心底升起,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令他茫然无措。
“纵然是师徒,也终有殊途时刻,来日的路,你总要学会自己走。”
温朝玄像是在说给林浪遥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睡在床上的林浪遥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翻了个身,轻轻呓了一句:
“……师父。”
“……师父。”
林浪遥习惯性地发出一句模糊不清的喊声,睡得很不踏实,或许是昨夜喊得多了,他感觉自己喉咙燎烧厉害,特别干渴。
屋子里好像有人走动的声音,不一会儿,那人站在床边把他的脑袋扶了起来,冰凉的瓷盏贴着唇,往他嘴里喂进一点甘甜的水。
林浪遥喝水的念头得到满足,很快又陷进被子里睡踏实了,这一觉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好像做了极冗长陈旧的梦,当他在朦胧的光线中睁开眼时,一眼望见了坐在窗边的白衣人影。
沉默在暧昧的暖室里慢慢流淌,冬日淡薄的日光只照亮了温朝玄的侧影轮廓,他大半张脸陷在晦暗难明的阴影里,像一尊凝固了许久的石像,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或许只有一会儿,又或许是地老天荒。
林浪遥翻动的声音将温朝玄唤回神,他一转头和林浪遥正正好四目对望。温朝玄立刻起身,走到床榻边一把按住想要起来的徒儿,他不敢往林浪遥身上看,仿佛多看一眼就是罪孽深重。
他眼睛瞅着绸被上的花纹,同一种刻意掩饰过平静对林浪遥说:“我已经替你上过药了,你多躺一会儿,想要什么和我说。”
林浪遥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无比沙哑,又把嘴闭了起来,依言继续躺进被子里。
他挠了挠头,昨天的事情发生太仓促和巧合,心里知道温朝玄醒来一定大为震惊难以接受。他自己倒是不怎么介意这种事,为人徒弟,替师父赴汤蹈火是应该,更何况做这事儿也就痛一痛,甚至都不至于丢命,情急之下没有办法,发生了就发生了。不过温朝玄性格那么较真,一时一定很难想开,肯定得问问中了幻术后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做好准备回答温朝玄的问话,可温朝玄却不说话了。
男人就那么坐在他的床榻边,沉默得近乎于吓人,衣袖下那属于剑者的手背上浮现出用力过度的青筋,示意着手的主人此时正在做着某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电光石火间,林浪遥突然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立刻挣扎着扑起来,用力抓住温朝玄的手。
他张开嘴,仓皇地想要喊师父,可是只能发出一点沙哑难辨的声音。
温朝玄转回头看他,脸色平静,还带着点终于下定决心的释然,“我想好了……”
林浪遥绝望地闭上眼,像等待听从发落的死囚。
“……既然这种事已经发生,”温朝玄缓缓说。
“我会负责的。”
林浪遥睁开眼,一脸呆滞。
林浪遥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转念一想,一句“负责”可以有很多层意思,比如说温朝玄这么强大的修者居然会因为狐妖的幻术迷失心智,还拖累了自己徒弟,他为此怀有歉疚。比如说师徒之间居然发生这种有违*伦的事情,为了给林浪遥一个交代,温朝玄会去找始作俑者的狐妖讨说法。
林浪遥眼带希冀地看向师父,温朝玄猜出了他想问的问题,颔首给出了一个完全背道而驰的回答,“我会与你结为道侣。”
“……”
林浪遥恨不能两眼一闭昏死过去,听见既威严又从小就令他惧怕的师父说出要与他结道侣这种话,简直比他被师父*了还要有冲击力,甚至可以说是吓人了。他脸色苍白,带着不怎么好看的僵硬笑容,抖了抖嘴唇,与温朝玄一贯冷静淡然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真就往后一倒开始装死。
他闭眼缩在被子里,屋内非常安静,只能听见两人平稳的呼吸声,没过多久,温朝玄的手伸了过来,在他后颈处轻轻捏了一下,低沉声音清正无比地问他,“还痛吗。”
林浪遥无端地,猛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温朝玄以前问这话,都是在林浪遥把他惹怒后,他提溜着狠狠教训过一顿的倒霉徒弟问他记没记住痛,吃没吃住教训,而现在却是因为两人昨夜才*过**无度的事情,林浪遥这孽徒因为亲师父而动弹不得,光是想想就觉得……天打雷劈。
真是造孽啊,这都叫什么事儿!
说痛其实也还好,他从小皮糙肉厚惯了,剑修都命硬,随便摔摔打打也不容易死,这点痛更算不得什么,主要是他老觉得**那边有点怪怪的。林浪遥想起来了,昨天两人那什么的时候温朝玄留在他里面好几次,他现在稍微动了动,却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出来,温朝玄又说替他上过药了……林浪遥满头冷汗,简直不敢细想。
温朝玄见他许久没说话,以为他想不开,紧张地屏着气按住林浪遥肩头,强行将他翻了过来。
林浪遥被迫翻了身,有点茫然地看着男人,他像极小时候生了病的样子,无精打采地恹恹缩在被子里。
温朝玄垂着眼问他,“怎么了?”
林浪遥摇摇头,想了一下,又朝着师父伸出手,示意他给自己渡点灵气。有了足够的灵气,虽不至于立刻完全恢复身体,但至少能让他下床行走。
温朝玄也不多言,当即就握住林浪遥的手腕给他渡去灵气,当浑厚又温暖的强大灵力顺着皮肤接触传到林浪遥经脉里时,他忽然不受控制地弓起身子,另一只手用力抓住温朝玄衣袖一扯,在那强势灵力的笼罩下感觉浑身都*了。
温朝玄反应很快立刻撤回灵力,死死扶住林浪遥问,“怎么回事?”
林浪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口喘着气,轻咳一下,发现自己好像能发出点声音了,迷茫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刚刚好像,感觉有点奇怪……”
“很难受?”
“也不是难受,”林浪遥咽了咽口水,努力描述那种感觉,“甚至还……挺舒服的,像泡在温水里一样,就是太强烈了些……”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屈起腿,警惕地看了师父几眼,尴尬地遮掩着自己发生的变化。
幸好温朝玄没注意到,只是问他,“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林浪遥一头雾水。
温朝玄隔着被子,修长的手指抵在他丹田的位置,那微微的触碰都立刻带来一阵颤栗的感觉,“你没有发现,你已经筑基马上就要重结金丹了吗。”
林浪遥一愣,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等反应过来后,立刻被欣喜的情绪淹没了。
“金丹?!”
他当年在修炼上也算天赋异禀,花了一天的时间进入炼气,花了半个月时间筑基,却用了足足两年才结出金丹,可现在,怎么睡了一觉就从炼气要突破到金丹了?
“你是不是……”温朝玄沉默一下,省略了中间的那个词,直接说道,“……那时候运行了双修功法。”
“做这种事不就是要运行双修功法吗?”林浪遥纳闷道。难为他一个初尝人事的童子shen,在那种时候还不忘默默运行功法,全靠着从小修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锻炼出来的强大毅力在支撑。
“就算不运行,其实也不会……罢了。”温朝玄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解释。
林浪遥以为**间的事就等同于双修,但很多时候修真者们口中的双修是*事一类的代指,狐妖的幻术勾人情*,只要能**出来就行了,不一定需要真正的“双修”。
这件事上林浪遥算是误打误撞,双修本就是出自同一脉功法的两个修者同修得益最大,林浪遥是温朝玄的徒弟,对他们而言,天底下再没有什么人身上的灵力比对方更适合彼此,更何况温朝玄修为如此强大,是当今唯一一个登顶剑道巅峰的人,诸般条件叠加起来,才致使林浪遥的修为能一“觉”千里。
林浪遥听得咂舌,鬼使神差忽然想到,早知有这种好事,当初何必修炼得那么辛苦……不对,他怎么会有这种堕落想法?!
温朝玄握着他的手,又断断续续少量地给他渡去一些灵力,引导着他如何吸纳自己的灵气化为己用,见林浪遥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不再那么虚弱了,才停下手道:“既然恢复了,就收拾一下起来吧,这里……毕竟不宜久留。”
然而林浪遥却没动,盘膝坐在床上眼巴巴看他,似乎在等温朝玄先动身。
温朝玄:“?”
温朝玄也坐着不动,手还抓着他手腕,林浪遥尴尬地左右瞥了一下,正打算硬着头皮,豁出去脸皮开口让师父先回避回避,温朝玄却神色松动,像是突然看出了什么。
温朝玄收回手,就像什么事也没干过一样淡然地站起身,很给面子的回避道:“我去替你寻身衣服,你休息够了就起来吧。”
林浪遥:“……………………”
林浪遥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身体被掏空是什么感觉,难怪书上都说情*妄念是个败坏修行的东西,他昨天被翻来覆去折腾一夜,刚才又泄了一回,如今走路都感觉双腿发软,下盘虚浮。
他们师徒二人占用了青楼的卧房,温朝玄原想赔钱,然而老鸨生怕惹上什么事,也没敢要钱就把他们送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楼里出来,进去前还是一对普通的师徒,出来时却已经多了一层剪不清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一时都有些默然无语。
林浪遥把邱衍二人在城中客栈等他们的事情告诉了温朝玄,城中坊巷错落复杂,冯虚御风不太好寻路,因此只好步行过去。不知为何,这城里今日好像格外热闹,大白天便有人当街炸响一串又一串鞭炮,许多当地人抬着扮成神仙法相的彩衣“仙人”热热闹闹游神过街,他们师徒往道边让了让,林浪遥下意识去抓温朝玄衣角,抓住后又突然回过神,不由得自哂,现在又不是小时候跟随师父下山,怎么还害怕走丢。
“今日是上元节。”温朝玄看到路边居民锅里煮的汤食,然后转过头,看了一眼林浪遥即将要松开他衣角的手,平静地叮嘱道:“抓好,别走丢。”
林浪遥一怔,呆呆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俊美容颜,这时候城里居民又点燃了鞭炮,震得人几乎发聋的爆竹声在耳边炸响,天地间所有的喧闹似乎都在这地动天摇的轰轰烈烈声响中淹没,温朝玄下意识抬起手替他挡了一下,可是红血似的爆竹纸衣依旧纷纷扬扬,错目间,仿佛对面人被飞溅了满身的血色。
待鞭炮声消停后,耳根子依旧被震得发麻,以至于说出的话听起来都不太像自己的声音了,林浪遥听见自己说:“师父……你知道十划图案组成的魔纹吗?”
温朝玄看着他好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替他捡掉身上的爆珠纸衣,皱着眉道:“闻所未闻。自古以来有所记载的魔纹,最多只到九划,但那也是很上古的传说了。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林浪遥“哦”了一声,抓抓后脖子,也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摇着头笑道:“没什么……我们还是快去客栈吧,邱衍他们可能等急了。”
邱衍二人确实等急了,当他们到达约定的客栈时,还没来得及向老板询问是否有两个修道之人在此处落脚,一道玄色的衣影已经从楼上飞了下来。
师徒二人看着邱衍面色沉重地走近,给他们带来一个消息,一个意想不到的死讯。
“卢文翰死了。”
“什么?!”
林浪遥和温朝玄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浪遥诧异地转头朝自家师父看了一眼,温朝玄语气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件事一般。
温朝玄注意到他的眼神,点点头,脸色有些冷凝,声音沉了下去,“这件事说来……还是因为我引狼入室。”
什么意思?
这样的表述莫名让林浪遥觉得很不舒服,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下意识转头去看一眼身边的邱衍,邱衍脸上也是和他一样毫不作伪的费解。可温朝玄却不愿再说了,他对邱衍道,麻烦他们几人随他再去一趟卢氏山庄。
趁邱衍转身上楼去喊祁子锋和周少阳的时候,林浪遥悄悄凑到温朝玄身边问,“师父,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温朝玄瞥他一眼,看见林浪遥穿着布衫单薄的身板,因为在寒风中一路步行而冻得发红的脸颊,眼神顿了顿,袖里掏出厚重氅衣。
林浪遥被师父用氅衣兜头罩住,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抓住氅衣不让它滑落,手指局促地抠了抠衣边。其实他身上有真气护体,之前温朝玄渡了不少灵力给他,现下那一股灵力正在身体里运转得顺畅,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所以他反而有些纳闷师父干嘛好端端的要给他加外衣。
温朝玄说:“如果我所料没错,杀死卢文翰的和杀死天工阁掌门的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正是随着我们一道从天工阁抵达卢氏山庄。”
林浪遥睁大眼睛,忽然间有一种被极度的阴寒附着在背脊上的感觉,他脑后生凉,几乎在意识到某种可能性的瞬间,便下意识地抗拒去深想。
温朝玄看穿了他,“你想到了什么?”
林浪遥不假思索道:“我什么也没想……我……”他语气有点抖,吭哧着说不出下文。
温朝玄却突然缓和了神色,深深地看着他,“你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吗?”
林浪遥眨巴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他的心里却明白,他是愿意去相信的。林浪遥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朋友,更不知道如何与除了温朝玄之外的人相处,九原之行这一趟遇上邱衍祁子锋几人,他虽然对他们表现出的态度并不是很好,可心里却并不排斥与他们相处。
温朝玄说:“那就听从你心里的想法。”
随着他话语落下,客栈楼梯上也传来了脚步声。
祁子锋的情绪很明显,满脸不开心地跟在邱衍身后,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邱衍对着自家的少主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教训道:“……不管如何,现任庄主已死,他就是下一任庄主,你们身为同辈人,来日多得是有交集的时候,你现在不愿意以武陵剑派少主的身份去探望,那以后呢?你总不至于为了躲他连门派都不继承了。”
林浪遥刚想问他们这是怎么了,就见祁子锋在楼梯上脚步突然一顿,有些崩溃抓狂地说:“但他是个死断袖啊!!!”
客栈里蓦然一静,所有目光都投向位于中心位置的红衣少年。
回过神的祁子锋:“……”
邱衍一脸不忍卒睹,长腿一伸把祁子锋踹下楼梯。
林浪遥问出了一个想问很久的问题,“到底什么是断袖?”
祁子锋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道:“断袖就是觊觎男人屁股的死变态,兔儿爷……”
邱衍提着剑,警告地在他背上轻轻抽了一下,“谨言慎行。”
祁子锋委屈极了,“师叔,你到底是哪边的,难道你就要这么看着师侄被一个男的非礼骚扰。”
邱衍说:“不会的。有我看着,他不敢。”
“他怎么不敢了,”祁子锋一脸抑郁,“他连男的都喜欢,他还有什么不敢。如此有违伦常,阴阳错乱,真是天打五雷轰,一道天雷降下来劈死他算了。”
被天打雷劈的某师徒俩:“……”
说者无心,听者却处处都觉得被戳了脊梁骨,温朝玄脸上神色不自在,领头先行走出了客栈。
林浪遥走在后边放慢脚步,凑到祁子锋身旁,刚要说话,少年警惕地挪开一步,“你要干什么。”
“又不揍你,”林浪遥朝他招招手,“过来,我问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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