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 荀风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握住云彻明的手, 品出一股悲伤,说起来真奇怪, 他经历过无数的离别,走了不知多少地方, 心里都是无波无澜,可一想到云彻明要离开他几月,既不舍又不安。
荀风忍不住摆起长辈的架势,喋喋不休起来:“清遥,万事小心, 行事要低调,切不可张扬,还有不能露财,人心隔肚皮,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是人还是鬼,还有你在海上,吃食千万仔细,这又不比在家,要是吃坏了可就不得了,对了,药带够了吗……”
云彻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荀风,荀风说得口干舌燥,半天也不见回应,不由瞪云彻明一眼,“我说的你记住了吗?”
码头来来往往都是人,伙计一趟一趟往船上搬运货箱,云彻明低下头,在荀风耳边道:“我会想你的。”顿了顿,继续道,“你的画我贴身带着。”脸颊阵阵发烫。
荀风忍不住笑,意有所指看了眼云彻明的下面:“仔细别憋坏了。”不知想起什么,云彻明正了脸色,很认真对荀风道:“我不在,你不许找旁人。”
“旁人不许,内人可不可以?”荀风开玩笑道。
云彻明板起脸:“不许!”
荀风哼笑:“反正你都走了,天高皇帝远。”
云彻明忽然动了,手迅速往荀风胯/间一捏,“你要是敢乱来,等我回来,这个小家伙就要遭罪。”
荀风没防备,被他捏的惊呼一声,“小畜生,胆子越发肥了。”
“真想把你这地方锁起来。”云彻明又捏了捏,“只有我能打开,只有我能碰。”
荀风下/腹一紧,哑声道:“你也得给我守着。”
云彻明抱住荀风,顶了顶,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蓬勃,“嗯,等我回来。”
荀风深吸一口气,“等你回来,我们大干一场。”
“好。”云彻明用额头抵住荀风的额头,目光灼灼:“真不想走。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娘,我尽量快些回来。”
这时,船上遥遥传来呼喊声,云彻明念念不舍地放开荀风,低声道:“真要走了。”荀风紧紧抓住云彻明的衣袖,不想放开,他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清遥,一切小心。”
“我会的。”云彻明深深看荀风一眼,上了船。
荀风站在码头,目送船舶远去,直到船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再也看不见才离开。
云彻明走后,日子变得漫长而难熬,荀风在云府呆不住,家里的一切都让他想起云彻明,白奇梅的情绪也很低落,两个人凑在一起说着说着就伤心,荀风不愿意让白奇梅伤怀,便天天出去闲逛。
如今有了钱,可以毫不顾忌的挥霍,荀风整日流连赌坊和戏楼,他还记得云彻明的话,窑子妓院不再去了,渐渐的,找回以前的感觉,交了许多狐朋狗友。
可日子一长,就咂摸不出滋味了。
“我能干点什么呢。”荀风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心想,他一个大小伙子没个正行,说出去真够丢人的,可老本行不能干了,他答应了云彻明不再行骗。
“我能干些什么呢。”荀风扪心自问。
“不如去做生意!”
荀风一骨碌坐起身,乐不可支,对啊,他可以去做生意,云家就是做生意的,云彻明也教过他,他又有一座金矿,可以金子生金子!情况好的话,比骗人赚的多呢。
说干就干,荀风先去禀了白奇梅,白奇梅听后很赞同,云彻明是个省心孩子,可甚少与她交心,外面的事也很少跟她说,将乾坤都藏在肚子里,所以她拿出极大的热情和荀风讨论,荀风第一次想干实事,满脑子的宏图大业,一时间,两人竟也有声有色,不再想云彻明了。
荀风有钱但抠门,不愿意让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思来想去不能贸贸然开张,得先考察体验,他去找了夏掌柜。
夏掌柜捋着花白胡须,眯起眼睛:“您要来我这当学徒?”
“是。”荀风点点头:“你可不能不收我啊。”
夏掌柜略一思忖:“可以是可以,但咱先说好,学徒就是学徒,不能摆少爷架子。”
荀风想笑,他什么时候成少爷啦,“我应你就是。”
“嗯,先去送货罢。”夏掌柜一指门口,“里面是生丝,送到黄掌柜的绣缎庄去,你得看着验货,验完货,尾款要一分不能少的拿回来。”
荀风原以为当学徒是跟着夏掌柜后面学,没成想要先当送货郎,但海口已经夸下,不能反悔,只好咬牙应了。
自此,荀风早出晚归,沾了枕头就睡,什么云彻明雨彻明早就抛掷脑后了。有一天,他去隔壁县送货,送完货天色尚早,难得清闲,荀风便想着去茶馆坐一坐,听听书。
“听说了吗,前段时间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谁和谁?”
“朝廷呗!”
“还有这回事?跟谁打起来了?”
“嘘,此事隐秘,鲜少人知,我听说南边起了内贼!”
“现下海晏河清,还有人要反啊。”
“谁说不是呢,我看是轻省日子过久了,心痒了。”
“别扯远,后来呢?”
“嗤,自然大捷。”
“那我们怎么没听说过,这领头人姓甚名谁,何日问斩?”
“唉,奇就奇在这儿,谁都不知道他是谁,听说他跑了,不知躲去哪了。”
他们说的莫不是施定鸥和顾彦鐤?
难怪呢,他就说近日怎么那么安稳,谁也不来捣乱,原来打仗去了。
荀风不由放宽心,让施定鸥和顾彦鐤狗咬狗,两败俱伤最好!
听了好消息,荀风高高兴兴回了家,吩咐厨房做一大桌子好吃的,狠狠庆祝一番。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越发冷了,在某个夜晚,悄无声息地落了雪花,盐粒似的,薄薄一层,荀风起床得见,不由想起云彻明。
他还没和云彻明一起看过雪呢,不知他到地方没有,是否和家一样,是冬天?
荀风拥着被子靠在窗边,尝到了思念的滋味。
原来想念是这种感觉。
荀风忽然有些懊悔,从前的他常常被人思念,可不屑一顾,如今想来,真是造孽。
“永书。”荀风扬声喊道,永书掀了帘子进来。
“今日可有信?”荀风问。
永书摇摇头:“小的一直留意呢,有了一定第一时间给您,小的想,家主在海的另一边,信一定来的格外慢些。”
荀风失落过一遍遍,现在也失落不起来了,点点头:“摆膳罢,今天是我头一次站柜,不能迟到。”
永书顿露钦佩之色:“不论下雨还是下雪,少爷都没短过一天。”
荀风笑笑不说话,他只是加倍努力,弥补之前的过的混账日子。
吃过饭,荀风去了铺子,站柜台,站在柜台后面就得话勤,眼利,每样东西的来龙去脉价格优缺都得知道,是个难活。
夏掌柜叮嘱荀风:“咱们云记的招牌响当当,老主顾图个心安,新主顾念个稳当,少爷你见了新老主顾得会说话,十分买卖三分在嘴上,何其重要。”
“你放心。”荀风最会的就是说话,以前能凭嘴骗钱,现在凭嘴让人买东西不是小菜一碟?
夏掌柜点点头,“今天柜上就靠你了。”
荀风有一种咸鱼翻身的感觉,拍着胸脯:“瞧好吧您!”
夏掌柜捋捋胡子,满意至极,原以为白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没想到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悟性也很高,就是算盘打的不太灵,不过这都是小问题,他悄悄退到店铺另一旁,越看越满意,白景少爷沉稳许多,有几分家主的风范。
荀风忙得不停歇,直到晌午才有空歇一歇,夏掌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一起吃饭去。”
“你先去吧,我得对对账。”他的算盘不好,总要多算几次。
见状,夏掌柜也不勉强,笑呵呵走了。
对完账,伸了个懒腰,荀风方觉腹中饥饿,喊伙计顶一会儿班,他寻思去桥头喝一碗热乎乎的羊汤。
天灰蒙蒙的,地上也灰蒙蒙的,雪已经化成一滩泥水,荀风的心忽然咯噔一下,他猛然转过头,四处张望。
全是生面孔,没有认识的。
“奇怪。”荀风往前走了两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几次回头寻找却又没有异样。
荀风按捺住内心的惶恐,要了碗羊肉汤,热汤一下肚,全身都暖洋洋的,奇怪的感觉消失了。
“难不成是饿的。”荀风腹诽,也许他想多了。
吃完饭,荀风沿着河岸慢慢走,算算日子,八十五天了,快过年了,他也该回来了。
不知云彻明瘦没瘦,会不会变黑?
一想到云彻明变成黑蛋,荀风不由笑出声,这下从白云变成乌云了,哈哈。
河沿的树光秃秃的,荀风踩着枯败的树枝,咯吱咯吱,朦胧间,他似乎听见有人喊——君复。
荀风疑心是幻听,竖起耳朵细细听。
又听到了一声——君复。
荀风僵硬而滞缓地回头,嘴角慢慢上扬。
——君复。
荀风转过了身,看见了身后的人。
笑容僵在脸上,此人不是云彻明,而是一个旧相识。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那么叫他, 一个是云彻明,另一个, 是为他取字的师父。
荀风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多少年了,十年还是十三年没见?记不清。
“师父。”他轻声唤道。
俊逸的中年男子满目慈爱,“你长大了,差点都不敢认。”
“你却是没变。”荀风打量着他。
“我老了。”男人摇摇头,荀风如梦初醒,上前一步,“师父,你怎来了这儿?”
“走走停停, 缘分使然。”男人笑道。
荀风不自觉想起往事,师父给他活路, 教他识字, 教他轻功,没有师父就没有他, 在他心里,早将师父当作爹。
“师父, 外面冷,我们找个地方说话。”荀风对师父这些年来的际遇很感兴趣, 男人拍拍荀风肩膀,“忘了?出门在外要喊我什么。”
“老祁。”荀风扬起眉毛, 再次喊了他们行走江湖时的名讳。
老祁点点头,也唤道:“小风。”
久别重逢,荀风喜不自胜,拉着老祁去了松江府最好的酒楼,又派伙计给夏掌柜传话, 告假半天,师徒俩从白天聊到黑夜,再从黑夜聊到清晨,最后一起沉沉睡去。
老祁是个神秘的男人,饶是荀风也不完全了解他,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又如父子,荀风着实过了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某一天,老祁忽然对他说:“小风,你出师了,我也该走了。”
荀风不舍,可老祁很决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师父,别走了,如今我出息了,可以给你养老。”荀风说。
老祁已经知道了荀风的经历,问道:“你决定一辈子留在这儿?不跑了?”
荀风垂下眼帘:“我想好好过日子。”
“可是,孩子,你不是白景啊。”老祁一语点破:“我们这样的人,是停不下来的。小风,我教过你,凡是都要想最坏的结果,你确定云彻明能接受吗?他要是不能接受,你该如何自处?”
荀风低下头,手指摩挲杯壁,眼中晃过不安:“我不知道,可我愿意相信他,也愿意为他改变。”
老祁凝视着荀风,久久不语,半晌才道:“你变了许多。”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荀风轻声道:“师父,你也留下来罢,让我照顾你。”
老祁摇摇头:“我老了,也懒了,不想改,只呆在一个小地方,我会疯掉的。”
“不过,”老祁扬起狡黠的笑容:“我徒弟那么出息,不跟着沾光简直可惜,小风,带我好好在松江府玩几天罢!”
荀风的许多习惯,爱好都受老祁影响,两人臭味相投,决定去玩,就要疯玩,玩得尽兴,于是荀风没时间去夏掌柜那了,整日跟着老祁往外跑。
二人会玩,又能玩到一起去,荀风快乐的不得了,仿佛又回到以前跑江湖的日子,惊险,刺激。
临近年关,云彻明还没回来,全国各地的掌柜们却纷纷来松江府送帐,白奇梅不管生意上的事,拿不定主意,便想让荀风招呼,谁知一连三天没见人影。
白奇梅唤来永书,问:“景少爷去哪了?”
“小的也不知道,景少爷不让人跟着。”永书道。
“他一个人出去的?”白奇梅忧心忡忡:“别是出了事。”
永书道:“不是一个人,小的看见景少爷和一个,额,长辈模样的人在一起。”
“长辈?”白奇梅拧起眉毛,她不记得白家还有亲戚在世。
永书点点头:“瞧着很亲厚呢。”
白奇梅顿生好奇,亲自在知止居等荀风,一直等到半夜荀风才回来,看见白奇梅支起胳膊在桌上打瞌睡吓了一跳,“娘。”
“你回来了。”白奇梅睡眼惺忪,“饿不饿?”
“在外面吃过了。”荀风在她对面坐下:“那么晚了娘怎么不去睡?”
“还说呢,最近都见不到你人影,忙什么呢?”
荀风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以前的老朋友来了,我招待招待。”
“原来如此。”白奇梅揉揉眼睛,温柔道:“既是你朋友,何不带回家,让娘也认识认识,谢谢他对你的照顾。”
荀风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谎话,不敢让老祁露面,且老祁比他还能骗,待见了白奇梅,非得狠敲她两笔,“他是江湖人,没个规矩,且过几日就走了。”
“明日别出去。”白奇梅握住荀风的手,嘱咐道:“掌柜们都来了,彻明又不在,你多费神。”
玩过了头,荀风把正事都忘了,有些臊得慌,忙不迭点头:“娘放心。”
“嗯,不早了,你快睡罢,娘也去睡了。”说着打个哈欠。
送走白奇梅后,荀风好好反思一番,这段时间委实太过火了,只顾着和老祁玩闹,正事一点都没干,夏掌柜见了他就吹胡子瞪眼的。
“从明天起,我一定好好干,改过自新。”入睡前,荀风发下宏愿。
翌日,老祁一身骑装打扮,兴致勃勃对荀风说:“小风,我们去山上打猎。”
荀风天性风流,爱玩,做工对他来说需要极大的自制力,但一想到白奇梅,他拒绝了老祁:“过段时日我再陪你去,今天实在走不开,许多人等我呢。”
老祁微微笑着,“和他们一起哪有跟我有趣?云家家大业大,难不成就指着你一个人?他们离了你没事,我离了你可不成。”
荀风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
老祁是他半个爹,而且两人十几年没见,人生在世,有几个十几年?他和老祁见一面少一面,怎忍心拒绝?
老祁继续道:“过完年我就走了,小风,你不想多陪陪我吗?”
荀风的天平彻底向老祁倾倒。
夏掌柜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不见荀风人影,各地的大掌柜吵成一团,“我说,老夏,你耍我们玩呢?”
“你个老人干,我逗你玩作甚!”夏掌柜心里窝火,不耐烦道。
“哎!我说你个老夏,我们大老远来,又等了大半天,始终不见景少爷,生气还不许吗!”
“我看他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
“就是,往年过年家主是怎么对我们的,他倒好!将我们都晾在一边!”
夏掌柜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往云府去,得知荀风又不在,怒气达到顶点,满腔恶气无处安放,想也不想,找白奇梅告状去了。
白奇梅愕然:“昨晚景儿应了我的。”
夏掌柜面对白奇梅不好随意发火,憋着气道:“夫人,景少爷太不像话,您真得管管了!”
白奇梅深深叹一口气,不明白景儿是怎么了,身心俱疲:“劳夏掌柜多担待,我一定好好说他。”
“夫人,说句不该说的,我看景少爷不是块好材料,两个男人在一起也不像话,您看,家主一走连个顶事的人都没有,夫人,我也是为了云家着想,给家主纳个小妾,生个孩子,以后的日子才有盼头啊。”
白奇梅没说话。
夏掌柜见状也不多言语,只道:“夫人您自己盘算盘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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