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凉透啦。”白奇梅捏起一块轻轻一掰, “咔嚓”一声脆响, 故意把饼凑到他鼻尖下晃了晃,夸张地吸气:“哎哟, 这香得哟。”
荀风没忍住,过去拿了一块, 叼在嘴里就要走,白奇梅大声道:“早些回来, 家里请了戏班子,晚上还要赏月呢!”
“嗳。”荀风咬着小饼, 含糊应了。
即使中秋,云彻明也不得闲,半夜便出去了,听闻海上线路出了问题,一艘载满蜀地丝绸和武夷岩茶的货船偏了航线, 连着三日没了消息。
荀风彼时还在睡觉,迷迷糊糊觉得脸上温热,云彻明亲了亲他,说:“下午来码头找我,处理完事儿,带你出去玩儿。”
先前一堆破事,趁着佳节,可算能放松了,荀风心里充满期待,到了大门口,忽然想起想什么,又折回去,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锦囊,揣进怀里,急急忙往码头去。
谁知到了码头云彻明还在跟人交涉。那船长高鼻梁深眼窝,金色卷发用红绳束在脑后,正叽里呱啦说着荀风听不懂的话。
看见荀风,云彻明手里的账本“啪”地合上,目光瞬间黏在他身上,连船长的话都听不进去了,船长发觉异样,不由顺着云彻明的视线看去,明显一怔,也不说话了。
荀风倚在门框,双臂抱胸,朝二人扬了扬眉,示意他们继续。
船长大叫一声,也不管云彻明,迈开长腿径直走向荀风,荀风站直身子,微微笑着。船长不知是哪国人,人高马大,香气浓郁,熏得他差点摔跟头。倒是船长那双眼睛好看,蔚蓝得像浸在海水里的宝石,荀风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船长眨眨长卷的卷毛,冲荀风说了几句鸟语。
荀风没听懂,下意识望向云彻明,但见云彻明脸色铁青。
船长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手,荀风犹犹豫豫将手放上去,船长虔诚地……云彻明打掉了他的手。
荀风不解地看着云彻明,船长生气地看着云彻明。
云彻明冷冷道:“这厮十分讨厌你,要掰你腕子。”
“什么?我又没惹他。”荀风立刻远离船长,眼神充满戒备,船长见状更大声叽里咕噜起来,还冲荀风比手势,云彻明淡然道:“他说他不想看见你。”
荀风怒:“这是我的地盘,要走也是他走!”
云彻明瞥船长一眼,当着他的面搂住荀风的腰,柔声安慰道:“我立马赶他走,大过节的,不跟他一般见识。”
荀风哼了一声,“晦气。”
云彻明扬起脑袋,冲船长说了一句鸟语,船长肩膀一下垮下来,蔫蔫地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荀风两眼,荀风惊奇:“你说了什么?那么厉害。”
“想学吗?”云彻明嘴角微微上扬。
荀风点头:“当然。”
云彻明沉吟片刻:“你是知道的,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想从我这学到东西,必须得……”
都是老油子,荀风一眼看破云彻明的小心思,睨他一眼:“直说。”云彻明淡笑不语,偏过脸,指了指。
荀风环视四周,门敞开着,窗户开着,一眼就能看见来来往往的工人,那些人自然也能看见他们:“确定在这儿?”
寻常夫妻都躲在房里恩爱,两个男人成婚,非议本就颇多,更遑论在大庭广众下恩爱,云彻明是个老古板,更不可能,多半在逗他。
“就在这儿。”云彻明说。
荀风双眼圆睁,愣了半晌,才道:“你中邪了。”
云彻明失笑,低声道:“欢迎检验。”
荀风眯起眼睛,他没皮没脸惯了,也不在乎外人看法,笑着在云彻明屁股上拍了一下,道:“好啊,都浪到外头去了。”
云彻明耳尖微红,有些羞耻,可一想到该死的船长,那些暗地觊觎荀风的人,心一横,脸颊往前凑了凑,“学费,急缴。”
荀风伸手捏一把云彻明发烫的耳垂,在他耳边低语:“学生困难,不若,到了晚上,加倍奉还?”
云彻明喉结滚动,冷酷道:“不可。”
“好吧。”荀风叹一声,凑上前,亲了云彻明一口。
云彻明还没说话,外面反倒炸开了锅。
“哦!哦!哦!”猴子叫一般。
码头上的工人都是男人,大多年纪不大,早早听闻家主嫁了个男人,一直好奇,荀风初来码头便引起注意,现下见两人亲亲密密,不免起哄。
荀风很是潇洒,转过身,对他们招了招手,云彻明脖子连带耳朵羞得通红,荀风嘲笑道:“这就受不住了,啧,以后还想和你在船上……”
云彻明揽住荀风,收紧力道,对工人朗声道:“忙完到账房领赏钱,今儿是团圆夜,大家伙儿都早些回去。”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欢呼,声响都能盖过海浪。
有大胆的高声喊道:“家主少爷百年好合!”
云彻明嘴角上扬,“赏钱加倍。”
这可不得了了,吉祥话一句窜着一句,偌大的码头全是欢声笑语,荀风眼前发黑,锤云彻明胳膊,笑骂:“败家子。”
云彻明却很高兴,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白景是他夫君,要让他们的婚姻在祝福中茁壮成长。
工头们都是人精,脑子活络,在云彻明的暗示下领手下的人排着队来问荀风好,给他请安,荀风笑得脸发僵,终于见识到云家的家大业大,可心里也甜滋滋的,做主又加了一倍赏钱。
这下,先前看笑话的,玩味的,全被收买,毕竟这是主家的私事,云彻明嫁给男人他们又不会少一块肉,景少爷瞧着一表人才,人也大方,和和气气的,两方皆宜。
忙活完,荀风揉揉脸颊,斜一眼云彻明:“你故意的。”
云彻明大方承认:“你那么好,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荀风一阵脸热,这句话比在人前亲吻更让他羞赧,他只是个骗子,值得云彻明在人前骄傲炫耀吗?万一他被揭穿了,该怎么办?
不能想,只是设想就无法接受,荀风摇摇头,试图将念头甩出去,转而道:“要带我去哪玩?”
云彻明牵起他的手,神神秘秘道:“跟我走就是了。”
荀风跟云彻明上了船,不免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惊讶:“清遥,看不出来啊。”他只是想想,云彻明都要实践了。
“什么?”云彻明没听懂。
荀风冲他眨眼,暧昧地笑。
云彻明恍然大悟,‘哦’一声:“既如此,如你所愿。”
荀风不淡定了:“你带我来船上不是干那事?”
“本来不是。”云彻明悠悠道:“但现在可以是。”
荀风才不信,仰着下巴,无畏道:“随时恭候。”
云彻明不跟他打嘴仗,转而吩咐副手开船,朝夕阳追去。
秋阳把海面滤成一层温软的琥珀色,粼粼波光随着船身轻晃,风裹着咸湿的凉意,掠过两人的发梢,将帆吹得鼓胀,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海水比盛夏时更显澄澈,深处渐变成沉静的靛蓝,偶尔有银色的鱼群跃出水面,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线,又重重坠入海中,溅起细小的浪花。
远处的天际线被晕染成淡橘色,几朵疏云慢悠悠地飘着。
“出过海吗?”云彻明问。
荀风走南闯北,但都在土地上,“算是头一回。”
云彻明从后面抱住荀风,将下巴垫在荀风脑袋上,轻声道:“听闻海的那边还有一片更广袤的天地。”
荀风只听过,没见过,向往道:“和我们一样?”
云彻明道:“不完全一样,爹刚去世时,谁也不服我,不少人劝我娘收一个养子,或者招赘婿,我不愿意,便顶着压力亲自出海,誓要开拓一条新航线,那时身子羸弱,几乎是拿命拼来的,君复,你可以想象吗,在海上漂了大半年,看见陆地的心情。”
荀风静静听着。
云彻明继续道:“脑中轰然,天地失色,原来世界那么大那么大。”
“不管爹背负什么使命,我都不在乎,君复,等娘身体彻底好了,我们环游世界好不好?”
“清遥。”荀风动容,“你要抛下一切?”
云家产业庞大,其中财富不可计数,云彻明小小年纪竟舍得放手?
“我病了许多年,又扮女人许多年,很多事早已看开了。”云彻明柔声道:“君复,你愿意吗?”
荀风不喜拘束,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便腻烦,巡游世界,看看外面的地方自然很好,但,他心头没由来涌上莫大的惶恐。
越幸福越害怕。
他不是白景,他是荀风。云彻明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云彻明见他不说话,笑道,“太突然了,你慢慢考虑。”
忽然,几道银灰色的身影从海中骤然跃出,它们弓起流畅的脊背,在夕阳下划出优美的弧线,而后又轰然坠入海中,溅起的浪花带着咸湿的暖意,扑在船板上,留下一片湿痕。
荀风看着这群灵动的生灵,它们似是玩性大发,竟尾随着船一路嬉戏,时而并肩游弋,时而两两相逐,发出短促而清脆的鸣叫。
“是海猪。”云彻明笑道:“我们运气很好呢。”
运气好。
荀风垂眸,摩挲着袖中的锦囊,那,信他一次?
第57章 他能骗一辈子吗
漫天霞光漫过粼粼海面, 将云彻明的衣摆染成暖金。荀风指尖轻轻蹭过他耳尖,柔声道:“闭眼。”
云彻明毫不犹豫闭上眼睛, 荀风坏笑:“那么听话,不怕我把你推进海里?”
“我信你。”
荀风心里暖烘烘的,一阵窸窸簌簌后:“好了,睁眼。”
云彻明缓缓睁开眼睛,天空绚丽,衬得面前人愈发张扬浓烈,海风格外温柔,一抹温润玉色在夕阳下跳跃微光,那玉佩荡啊荡, 隐隐约约看见上面的云纹。
荀风将红绳绕在云彻明小指上:“牵红线喽。”
“清遥,这下你跑不掉了。”荀风端详一番, 满意点头, 不枉他刻了那么久。
云彻明心荡神驰,半晌说不出话。
“我也有, 我栓着你,你栓着我, 哈哈,咱俩都跑不掉了!”荀风拍拍腰间, 得意道。
云彻明心中升起莫大的满足,享受自己被荀风占有, 暗暗欢喜一阵,拿起玉佩细细看,“怎只有云?”
“非也。”荀风十分骄傲自己的小巧思,神秘兮兮道:“你再仔细看看。”
“这云飘逸灵动……”
“是也!”荀风笑眯眯道:“我考考你,云靠什么飘动?”
云彻明迟疑道:“风。”
“没错!”荀风高抬下巴:“我就是风, 这玉佩上是我和你。”
云彻明更奇怪了:“你名白景字君复,难不成号风?”
“…是。”荀风压下心中的怪异,若他没有假冒白景身份,他和云彻明是不是能更进一步,心心相贴?
“我很喜欢。”云彻明细细摩挲着玉佩上的云纹,“之前的玉佩乃父母之命,如今是我们两情相许。”
荀风喜欢这个说法,旧玉佩不好,不吉利,摔了就摔了,从此以后就让风云常相伴。
“我给你戴上。”荀风低头将玉佩挂在云彻明腰间,云彻明自上而下,能看见他眼皮上若隐若现的红痣,纤长的睫毛垂着,投下浅浅的影。云彻明心跳得发紧,唇瓣都凑近了些,亲一下,就亲一下,正要动作间,却听荀风道:“这下环游世界也丢不了了。”
“!”云彻明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瞬间攥住荀风的手腕:“什,什么?”
荀风往前进一步,几乎挤进了云彻明的怀里,抬起睫毛,眼尾斜飞,自然流露风情,“没听清吗?那就算了。”
云彻明语气罕见焦急起来:“不许反悔,你答应我了。”
荀风逗他:“我就是反悔了。”
“你,”云彻明气恼,低头,狠狠咬在荀风唇上。
荀风‘嘶’了一声,皱眉,“这下我真的反悔了!”
云彻明立刻安抚,吻似羽毛,轻盈地落在荀风唇角,下巴,脸颊,荀风感到痒,身子直往后仰,云彻明环住他的腰,不让他逃离。
“不动了,我们到了。”云彻明道。
荀风这才注意船不知不觉靠了岸,前方是座被绿植裹着的小岛,枝叶疯长,连码头都被藤蔓遮了大半:“这是哪儿?”
“好玩儿的地方。”云彻明率先下船,站稳了伸出手去接荀风。
荀风往岛上望,满眼都是密匝匝的树,连条路都看不见,忍不住撇嘴:“全是树,好生荒凉。”
云彻明笑而不语,带着荀风往岛中心去,这座岛显然无人光顾,连条小径都没有,全靠云彻明用树枝开路,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豁然开朗,风景的确秀丽,可也忒原始,荀风更纳罕:“这有什么好玩的。”
“我想将这座岛送给你。”云彻明道。
荀风道:“可我用不到啊。”
“不会,这是你的最爱。”
“最爱?”荀风灵光一闪,嘴巴大张:“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彻明笑着看他:“金矿在你脚下。”
荀风脑子“嗡”的一声,伸手扶着旁边的树才没晃倒。金矿?他没听错吧?云彻明送他一座金矿?天爷!他连梦都不敢这么做!荀风狠狠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疼得嘶了声,这才敢信,是真的,他有座金矿!
他有一座金矿!
“清遥。”荀风激动万分,抱住云彻明上蹿下跳,云彻明轻轻拍着他的背,脸上没什么波澜,倒像送了件寻常物件。
“天啊。”荀风抱够了,立马蹲在地上用手刨土,云彻明无奈地拉着他的手腕把人拽起来,指腹擦去他手上的泥:“用手得挖到猴年马月。”
荀风警觉地四处探查,小声道:“没人跟来吧,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云彻明:“我云家的东西,宵小之辈岂敢觊觎。”
荀风拜服。
可当激动的浪潮退去,惶恐赤/裸/裸显现,他所拥有的一切,爱情,金钱,亲情都是骗来的,是白景的。
荀风顿时萎靡,他能骗一辈子吗?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拥有后再失去,万一真到了那一天,他该如何自处?荀风觉得自己变了,他一向潇洒不羁,何时患得患失过?
“君复,来。”云彻明兴致勃勃拉着荀风爬到一处小山坡,指着遥远的天际线:“天快黑了。”
远处的海平面与暮色交融,只余下一线淡淡的金辉,固执地不肯沉入夜色。
荀风喃喃道:“是啊,天黑了。”
“可我有办法让它重新亮起来。”云彻明说。
荀风内心涌上一股悲伤,强笑着:“吹牛。”
“闭上眼。”
荀风惊奇:“学我?”
云彻明从背后拥着他:“闭上眼睛。”
荀风闭上了眼睛。
云彻明在他耳边低语:“三,”
“二,”
荀风实在好奇,眼睛偷偷睁开一道缝隙,还没看清呢,就听云彻明说:“我就知道你要偷看。”
荀风窘,连忙闭上眼。
云彻明的手覆在荀风眼上,“三,”
“二,”
“一。”
赤红光焰猛地蹿向天际,在将黑未黑的穹顶炸开,绽放成一朵硕大的赤金菊朵。花瓣层层叠叠,坠着细碎的银辉,簌簌落在海面,化作点点波光。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烟火接连升空,银白的光瀑倾泻而下,带着朦胧的粉晕,将整片海域都照亮起来,仿若白昼。
荀风怔怔看着,被突如其来的绚烂晃得有些失神,云彻明目光没有落在烟火上,反而凝望着荀风的侧脸,好似他比烟火更美。
“真的亮了。”
这些亮光驱散荀风内心的不安,化解了悲伤。
盛大烟花下,云彻明捧住荀风的脸颊,虔诚地亲吻。
荀风化被动为主动,只凭本能,又急又狠,疯狂的索求,舌头钻进口腔,一处不漏地探勘、斯磨,舌肉缠绵,银液拉丝。
亲到最后,荀风缺了氧,指尖死死抓着云彻明的衣襟,像抓着救命的浮木,胸口还在发烫。云彻明含着他的喉结轻轻咬了下,声音含糊又温柔:“回家罢。”
中秋佳节,街上人潮涌动,摊贩早已支起摊子,吆喝声此起彼伏,穿透喧闹的人潮:“看一看瞧一瞧,精致兔儿灯,给小郎君小娘子添个佳节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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