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林南悄无声息地返回,低声道:“暗渠巡查已毕,并无异样。”
三人遂依次潜入暗渠,在阴湿狭窄的通道中悄然前行。
与此同时,城门口。
“众将士听令,随本将军入城保护太子殿下!”为首一将声如洪钟,正是镇西大将军杜青山,他身披重甲,手握长枪,一马当先,身后“杜”字大旗迎风招展。
数年戍边,这位老将军脸上又添风霜,但威风不减当年。
几乎同时,另一支队伍杀出,铠甲鲜明,阵型严整,竟是江中兵马!为首者正是江中州牧苏霆昱。他未着戎装,而是一身深紫色官服,却眼神锐利。
骁骑营统领管仲鸣声如洪钟,手中长枪遥指杜青山:“杜青山,苏霆昱,你等无诏擅闯京畿,形同叛逆,此时缴械投降,或可留保全一命”
杜青山怒极反笑:“管仲鸣!你身为京畿大将,不思忠君报国,反与弑父篡位的逆贼为伍,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今日本将军便以这手中长枪,清理门户,让你这背主之徒,见识何为边塞军魂!”
话音未落,杜青山猛夹马腹,□□神骏战马长嘶一声。他手中长枪挟着风雷之势,直刺管仲鸣咽喉!这一枪毫无花巧,却是快、准、狠,力求一击毙敌。
“怕你不成!”管仲鸣亦暴喝一声,催马迎上。他自恃勇力,枪法走的亦是刚猛路子,自信在京畿难逢敌手。他双臂运足全力,长枪迎击而上!
“锵——!”
两杆大枪的枪尖于半空中对撞,发出刺耳锐响,火星迸射开来。电光石火间,两马交错,枪影翻飞。
管仲鸣依仗年轻力壮,每一枪都势沉力猛,呼啸生风,企图速战速决。
而杜青山虽年龄稍长,但有数十年沙场搏杀的经验,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沉重反击。
苏霆昱目光锐利,并未急于加入战局,而是冷静指挥麾下江中兵马,形成包围圈,控制着战场态势。
转眼间,杜青山与管仲鸣已激斗超过五十回合。
“逆贼,技穷了罢!”杜青山蓦地一声断喝,枪法骤然一变。
管仲鸣只觉虎口剧震,长枪几乎把持不住。他心中骇然,欲要变招已是不及。
“噗嗤!”锐器入肉的沉闷声响。杜青山长枪狠狠洞穿了他的左肩胛骨,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管仲鸣一声闷哼,再也握不住长枪,兵刃脱手坠地。杜青山趁势发力,管仲鸣整个人也如同断线风筝般重重摔落在地。
“统领!”骁骑营中部分死忠将士惊呼着欲要上前拼死救援。
“谁敢上前,与此逆同罪!”杜青山单臂持枪,染血的枪尖遥指众人。
他目光如炬,扫过躁动的骁骑营官兵,厉声喝道:“管仲鸣附逆作乱,罪证确凿!现已伏法!你等皆为安澜国将士,受朝廷恩饷,莫非真要自绝生路,为这乱臣贼子殉葬不成?!”
主将重伤被擒,大势已去,加之苏诺允等人早已在军中暗中传播真相,本就人心浮动的骁骑营官兵,此刻见大势已去,仅存的斗志也土崩瓦解,纷纷丢弃兵器,跪地请降。
林南先行出渠口,苏闻贤紧跟其后,楚南乔方想出来,却见一只手已在眼前。
楚南乔无声一笑,将手放了上去。苏闻贤紧紧握住,将他带了出来。
莫北迎上前来:“殿下,公子,你们……”
话音未落,却见周遭骤然亮如白昼——数十支火把齐齐燃起,将这座废弃砖窑照得无所遁形。
火光摇曳中,楚北逸身着一袭绣金龙纹黄袍,自层层御林军后缓步走出。他嘴角噙着一丝看似温润的笑,眼底却染着寒意。
“皇兄,别来无恙?”他声调平稳,“朕,已在此候你多时了。”
楚南乔面沉如水,直视对方:“楚北逸,可笑,你弑父篡位,还自立为帝。”
“弑父?”楚北逸哈哈大笑,“父皇是病重不治,驾崩前亲口传位于朕。倒是你,我的好皇兄,父皇病重期间你远游不归,驾崩时你不在身边,如此不孝不忠,有何颜面立于天地间!”
苏闻贤上前一步,挡在楚南乔身前,冷笑道:“二皇子真是好算计。只是这篡位之罪,岂是你一张嘴就能掩盖的?”
楚北逸目光转向苏闻贤,恨意更浓:“苏闻贤,朕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你勾结废太子,图谋不轨,其罪当诛!”
话音刚落,四周屋顶上突然涌现无数弓箭手,箭镞对准楚南乔与苏闻贤一行人。
“楚南乔,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楚北逸负手而立,黄袍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刺眼,“跪地求饶,朕或可念在兄弟之情,留你全尸。否则,乱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楚南乔缓缓抽出腰间软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凛冽寒光:“孤乃大楚太子,父皇亲立储君。楚北逸,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苏闻贤也轻笑一声,与楚南乔背靠背站立,低声道:“殿下,看来今日是要与你同生共死了。”
楚南乔侧目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终是化为坚定:“同生。”
“冥顽不灵!”楚北逸勃然大怒,袖袍一挥,“放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隆隆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众人齐齐转头,只见长街尽头,铁甲寒光似照亮夜幕,精锐骑兵疾驰而来。
“陛下,大事不好。城门已被叛军所破,正朝这来。领军者是杜将军和苏州牧。”一名骁骑营将士骑马极速逼近,在楚北逸跟前跪地而拜。
楚北逸面露惊惶,一脚踹向那名报信的骁骑营士兵,声音因恐惧而尖厉:“没用的废物!管仲鸣呢?他的骁骑营是摆设吗?!”
“管仲鸣已被擒。我等奉旨保护太子殿下!”声音落下,已见杜青山和苏霆昱同时带着队伍赶来。
苏霆昱目光锐利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楚南乔身旁的苏闻贤身上几不可察地停留一瞬,微微颔首。
“杜将军!苏州牧!”楚北逸脸色骤变,强自镇定道,“二位无诏带兵返京,是想造反吗?”
杜青山勒住战马,声震四野:“二皇子弑父篡位,天人共愤!本将军此番回京,正是要清君侧、正朝纲!”
苏霆昱则淡淡道:“臣接到太子密令,得知京中有变,特率兵护驾。”他目光转向楚南乔,郑重一礼,“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楚北逸又惊又怒,厉声道:“朕有先帝遗诏,登基名正言顺。反倒是你们,无诏带兵入京,才是真正的逆党。”
他猛地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圣旨展开,“这便是先帝亲笔遗诏,传位于朕!”
场面一时僵持。
楚北逸虽失道寡助,但毕竟占据皇宫,手握遗诏,名分上暂居上风。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又一彪人马赶到。
众人看去,竟是京畿骁骑营副统领苏诺允率领部分骁骑营将士赶来。
楚北逸见状大喜:“苏副统领来得正好!快将这些逆贼拿下!”
然而苏诺允却并未下马,反而在阵前勒住缰绳,目光复杂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楚北逸身上,沉声道:“未将奉命守卫京畿,只听令于朝廷正统。”
他话锋一转,“但今日之事,未将以为,当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应妄动刀兵。”
楚北逸脸色铁青:“苏诺允,你也要背叛朕?”
楚南乔心中明澈,苏霆昱此番出手,是将整个苏氏家族命运和对苏闻贤复杂难言的父子羁绊全数押注在自己身上的豪赌。
就在此时,夜空中骤然炸开一支鸣镝火箭,拖着凄厉尾音,将猩红光芒泼洒在众人惊愕的脸上。
一阵清朗笑声传来,一位青衫文士策马从军中走出,正是监察御史王明川。
他站立在马上向着四方拱手,随即从怀中郑重取出一卷略明黄绢布诏书。
“二皇子口口声声说有先帝遗诏,却不知可否将诏书取出,让满朝文武辨个真伪?”王明川声音清越,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楚北逸冷哼一声,示意内侍将遗诏展示给众人。
那诏书用料考究,玉玺印记鲜明,但细看之下,笔力略显虚浮。
王明川不慌不忙,将手中绢布诏书高高举起:“此乃陛下病重前,预感朝中将有变故,秘密交付于我的亲笔诏书!”
诏书展开,字迹苍劲有力,一如皇帝平日朱批,内容明确写道若皇帝突然驾崩,即由杜青山、苏霆昱等辅政大臣共同辅佐太子继位,特别强调“若有人矫诏篡位,天下共讨之”。
“这、这不可能!”楚北逸脸色煞白,厉声道,“你这诏书是假的!”
此时,原本被软禁的几位重臣在韩亦等人的协助下,也纷纷赶到现场。
年迈的林阁老在柳易卿搀扶下走上前来,仔细辨认王明川手中诏书后,老泪纵横:“这确是陛下亲笔!老臣侍奉陛下二十载,绝不会认错!”
又有多位大臣近前辨认,纷纷点头称是。形势瞬间逆转。
楚北逸见状,歇斯底里地吼道:“朕才是真命天子。禁军听令,给朕格杀勿论!”
然而,原本严阵以待的禁军中,却出现了一阵骚动,忽然倒戈,高呼:“愿随太子殿下清君侧!”
与此同时,苏诺允也举起长枪,向身后骁骑营将士大喝:“骁骑营听令!随我护卫太子殿下!”
霎时间,楚北逸阵营土崩瓦解。楚南乔把握时机,软剑直指楚北逸:“楚北逸弑父篡位,罪证确凿!给孤拿下!”
“保护皇上!”楚北逸身边死士负隅顽抗,但与杜如山带来的边军精锐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
混战中,楚北逸见大势已去,在亲信掩护下试图趁乱逃脱。然而他刚转身,就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正是苏闻贤。
“二皇子,还想走吗?”苏闻贤虽脸色苍白,但目光如炬,手中长剑闪烁着寒光。
楚北逸咬牙切齿:“苏闻贤,朕待你不薄,你为何一再与朕作对?”
苏闻贤轻笑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话音未落,剑已出手。
楚北逸虽也习武,但养尊处优多年,哪是苏闻贤对手。不过数招,就被苏闻贤一剑挑飞发冠,狼狈不堪。
这一刻,楚北逸终于崩溃,瘫软在地,很快被押到楚南乔面前。他披头散发,龙袍染尘,兀自咆哮不休。
楚南乔转身,声音清冷:“楚北逸,你的戏,该落幕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无喜无悲:“押下去,听候发落。”
他转而将目光转向苏霆昱,复杂之色一闪而过,终是化作一句:“苏州牧……辛苦了。”这一声“苏州牧”,已然包含了暂时的认可。
苏霆昱深深一揖,并未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曙光初现,一场宫变落下帷幕。
楚南乔在杜青山、柳易卿、韩亦等文武大臣的簇拥下,走向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城。
在经过苏闻贤时,他脚步微顿,无人注意的袖袍下,指节因紧握而泛白。
“你的伤.……”楚南乔声音极低,望向被苏闻贤。
苏闻贤微微睁眼,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无妨,殿下……不,陛下该进宫了。”
楚南乔深深看他一眼:“好好养伤。”
“嗯,好。”苏闻贤噙着慵懒笑意,应道。却在楚南乔离开后,望着那道挺拔清绝的背影,轻轻按了按胸口处,眼神复杂难明。
苏霆昱正欲策马离开。
苏闻贤唤了声:“父亲,可要随儿臣回府?”
“吁”苏霆昱猛地拉紧缰绳,回过头来看着苏闻贤,良久方道,“好。”
殿外,钟鼓齐鸣,雅乐奏响,庄重之音回荡在巍峨的殿宇间 。
大殿内,晨曦透过高窗,洒在地面金砖。文武百官依品阶依次而立,殿内鸦雀无声 。鎏金御座静候着它的新主 。
楚南乔身着龙袍,步伐沉稳而坚定,自显帝王威仪 。
他在龙椅上落座,转身面向群臣时目光平静,群臣或敬畏、或忐忑、或欣喜,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震彻殿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南乔开口,声音清越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众卿平身。”
登基大典的仪式庄重而繁琐。
在宣读即位诏书时,楚南乔特意命人当众再次宣读了先帝遗诏。
新帝登基,万象更新。大典完毕,随之而来的便是封赏与清算,每一道旨意都牵动着朝堂的神经。
楚南乔下旨,追封先帝楚景渊为“圣德皇帝”,尊生母为皇太后。
对于功臣,论功行赏:苏霆昱加封太师;杜青山晋封镇国公,授兵马大元帅。柳易卿升任兵部尚书;韩亦升任礼部尚书;莫北、骆玄凌等东宫旧属,皆授以要职。
同时,对楚北逸逆党的清算也迅速展开。
楚北逸被废,软禁二皇子府。兰妃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顾相被勒令致仕,其子顾晚辰贬为庶民,永不叙用。其余附逆官员,视情节轻重处置,但楚南乔口谕:“不可牵连过广”,并未大兴牢狱,有效安抚了人心。
然而,在这份看似周全的赏罚名单中,群臣敏锐地发现,独独漏了苏闻贤。
只不过,刑部尚书一位至今空悬未定,陛下的用意,已无需多言。
加封苏霆昱为太师的圣旨,伴随着仪仗,浩浩荡荡传至苏府。
苏霆昱率苏闻贤及合府上下跪迎。内监宣读完毕,府中众人面上皆有喜色,唯独跪在前列的苏氏父子,在听到旨意中只有苏霆昱的封赏而只字未提苏闻贤时,身形皆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送走内监,厅堂内一时只剩下父子二人。
苏霆昱缓缓转身,目光深沉地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儿子。
苏闻贤脸上并无多少失落,反而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早已料到的淡然。
“看来,”苏霆昱终于开口,声音平稳,“陛下这是将你我父子,彻底视作一体了。”
他顿了顿,“赏我,即是赏你。抑或是……忌我,便是忌你。”
苏闻贤抬眼,眸中清亮,并无半分委屈,反而冷静得惊人:“父亲,陛下初登大宝,首要便是平衡。父亲手握江中旧部,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如今又加封太师,恩宠已极。若再擢升于我,苏氏一门双璧,权柄过盛,实非人臣之福。”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分析一件无关已身之事,“陛下此举,是保全,亦是敲打。他是在告诉朝野,也告诉我们,‘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予取予夺,存乎帝心。’”
苏霆昱凝视着儿子,眼中闪过赞赏,但更多的是忧虑:“你看得透彻。只是,闻贤,这份保全,代价是你的前程。陛下将你置于此等微妙境地,你……心中就真无半点芥蒂?”
“芥蒂?”苏闻贤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父亲,从选择辅佐殿下……不,是辅佐陛下的那一刻起,孩儿所求,便非区区官位。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陛下此举,又何尝不是将孩儿更紧地系于父亲这艘大船之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霆昱闻言,久久不语,目光再次落在那卷圣旨上。这卷绸缎,此刻重若千钧,它既是苏家无上荣光的象征,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父子二人更紧密地捆绑在新帝的棋盘之上。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是叹息,又似是决断:“罢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思虑深远。闻贤,且静观其变吧。”
就在这时,老管家步履匆匆而入,低声禀道:“老爷,公子,宫里又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近侍,指名要见公子。”
苏霆昱与苏闻贤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闻贤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平静,对父亲微微颔首:“父亲,孩儿去去便回。是风是雨,总要亲自去迎一迎。”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
楚南乔忙于批阅奏章、接见大臣、调整政令,忙至深夜。
夜色渐深,宫灯昏黄。
苏闻贤随着内侍穿过寂静的宫道,来到了御书房外。
莫北立在门外,见到苏闻贤,他抱拳行礼,压低声音:“公子,陛下批了一夜奏章,方才歇下片刻。”
苏闻贤颔首,示意莫北不必通传。待莫北推开殿门。他放轻脚步,步入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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