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的意思是……” 刘应传呼吸粗重,似已猜到那骇人答案,声音颤得不成样。
“我顾家家主的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 顾清声音转冷,面露凶狠,“他们不给我们活路,就休怪我们无情。趁他们尚未掌握全部证据、兵力未必充足,我们抢先发难,控制住甚至……”
他顿了一下,做出一个极轻却极狠的下切手势,“……解决他们!再上报京城,就说是乱民暴动或匪徒袭击,苏闻贤与那位贵人不幸遇难!只要做得干净利落,死无对证。况……相爷在朝中也会周旋一二。”
刘应传与方瑞安皆知此计何等疯狂,一旦有差池,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可眼下形势逼人,他们就像被困于笼中的兽,除了拼死一搏,还有什么选择?
刘应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为今之计,也只能背水一战,方能博得一线生机……好!就依顾家主之言!我府衙还有数十名心腹差役可调用!”
“县衙也能召集些信得过的人手。” 方瑞安心知是个劫数,身体仍不住颤抖,却强撑着不敢倒下。
“我顾家死士与护矿精锐亦可全部出动!” 顾清语气森冷决绝,“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分头准备,暗中调集人手,今夜便行动,以免夜长梦多。务求一击必中,绝不能留后患!”
三人目光在昏暗中交错,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而疯狂的杀意。如今,他们已是困兽,唯有铤而走险,赌上一切!
第31章 下臣救驾来迟
“公子, 不好了!刘应传狗急跳墙,正带人围堵殿下!”林南步履匆忙,语气慌乱。
苏闻贤正在品茶的手微微一顿, 茶盏轻叩桌面发出清脆声响。只神色依旧从容,只淡淡问道:“怎么,你和他很熟?”
林南一时语塞。分明是自家公子,却如此气定神闲,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只得低声道:“公子若无事, 属下先退下了。”
苏闻贤瞥了他一眼, 忽然起身:“还磨蹭什么?集合暗卫,随本公子去救驾。”他语气微沉, 又道:“记住, 不可暴露身份。否则,你家公子我怕是要被丞相活剐了。”
“是!”林南应声, 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欣慰。
夜幕沉沉,别苑外火把骤亮,光影跃动, 映得人面明暗交错。
刘应传与方瑞安立于阵前, 身后是黑压压的府衙差役、县衙捕快,以及数百名私自调来的青城守军,将别苑围得如铁桶一般。
“里面的人听着!”刘应传高声喊道,强作镇定,眼底却掩不住惊惶,“尔等冒充朝廷命官, 罪证确凿!若即刻束手就擒,尚可留个全尸!”
别苑大门紧闭。高墙内,楚南乔负手立于庭中, 月色洒落,一身清冷。
骆玄凌按剑侍立一旁,低声道:“殿下,他们连守军都调来了,显是穷途末路,欲行鱼死网破之举。”
楚南乔眸光沉静,未见半分慌乱,只淡淡道:“跳梁小丑,垂死挣扎罢了。”
话音未落,墙外杀声骤起!
刘应传似再也压不住心中恐惧,猛地挥手,厉声喝道:“放箭!”
霎时间箭矢破空,密集地钉入门板窗棂。更有十余名衙差扛着粗木,撞击朱漆大门,砰然巨响回荡夜空。
墙内暗卫反应极快。几乎在箭雨袭来的同时,十余名黑衣护卫如鬼魅般掠上墙头,张弓搭箭,精准反击。
墙外数声惨叫响起,几名冲在前方的差役应声倒地。
“盾牌!举盾!”方瑞安躲在军阵后方,嘶声高喊。
青城守军训练有素,闻令立即举盾结阵,刀枪自间隙中探出,一步步向大门逼近。
官兵势大,攻势如潮,别苑大门在连续重击下已现裂痕。
骆玄凌长剑半出,目光锐利扫视墙头战况,只待楚南乔一声令下。
楚南乔仍静立庭中,片刻后,方道:“冲出去。”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杀气弥漫之际,别苑大门轰然打开。楚南乔缓步走出,遗世独立。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撕裂夜空!
一群黑衣人纷纷下马,与刘应传的人马厮杀在一起。
紧接着,一骑快马闯入重围,直冲阵前才猛地勒停。马儿扬蹄长嘶,马上之人白袍翻飞,神色冷冽如冰,正是苏闻贤。
他飞身下马,衣袂飘然间已落定楚南乔身侧。两人背脊相靠,苏闻贤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隐含关切:“殿下,臣救驾来迟。您没受伤吧?”
楚南乔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体温,眉头微蹙,不动声色拉开距离。“无碍。”他简短答道,目光仍警惕地扫视四周。
苏闻贤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揽住楚南乔的腰,带着他轻巧地避开一支冷箭。“殿下小心,”他的气息拂过楚南乔耳畔,“刀剑无眼,若是伤着殿下,臣可是会心疼的。”
楚南乔身形一僵,随即挣脱他的手臂,冷声道:“苏大人还是先顾好自己。”
这时,刘应传见势不妙,急声嘶吼:“放箭!给我杀!”
箭雨再次袭来,苏闻贤眼神一凛,迅速将楚南乔护在身后,手中长剑舞动,精准地击落飞来的箭矢。“殿下站在臣身后就好。”他语气依旧轻佻,但动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楚南乔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眸光微动。他方清冷开口:“大可不必如此。”
苏闻贤听闻,脸上笑意更深:“能与殿下并肩而战,实乃臣之幸。”说着,他突然凑近楚南乔耳边,压低声音道:“待此事了结,殿下可要好好犒劳臣才是。”
楚南乔心中似被什么无声撩拨,慌乱间猛地跃起,直刺刘应传,借以掩饰内心的波动。
刘应传急急躲到守军后侧,退出战局,转而朗声道:“给本官杀了这假冒之人,赏银千两!”
千两?!众人一听满是振奋,齐齐冲了上去。
苏闻贤看着为首的守军将领,扬声道“赵莽!你个不知死活的,竟敢私调兵马,刀指当朝储君!你是嫌自己项上人头太稳,还是九族性命太长?!”
而后,他转向守军:“你们首领不怕死,你们也想跟着下地狱吗?还不快束手就擒。”
刘应传见势不妙,急声嘶吼,试图稳住局面:“休听他胡言乱语!此人亦是同党,假冒苏大人!赵统领,速速下令拿下逆贼!否则你我皆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眼见守军显是打了退堂鼓,眼中涌起疯狂的绝望,孤注一掷地嘶吼:“放箭!给我杀!杀了他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远处骤然传来隆隆马蹄声,地面随之轻微震动,一支阵容齐整、铠甲鲜明的黑甲骑兵,疾驰而至,瞬间将刘应传的人马反包围起来!
为首将领风姿俊朗,正是杜若晨:“本将军奉圣上谕旨前来护驾!还不快缴械投降?!”
杜若晨率精锐骑兵刀锋出鞘,杀气瞬间笼罩全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刘应传、方瑞安面如死灰,浑身一软,知大势已去。
守军统领及一众兵卒见状,再无犹豫,纷纷弃械跪地,山呼海啸般的高喊:“太子千岁!千千岁!”
楚南乔从队伍中步出,月光与火光交织在他清冷如玉的面容上,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先是冷然扫过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的刘应传等人。
苏闻贤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明了,这定是楚南乔早已布下的后手。太子殿下亲临险地,又岂会真的毫无依仗?这位少将军,恐怕才是楚南乔真正的底牌。
他蓦地笑了,忽而伸手,看似随意地为楚南乔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殿下保重。”
说罢,不等楚南乔反应,他已抽身后退,而后对着身后暗卫道了声:“撤。”
随即闪身退下,白影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杜若晨见状,急急欲去追,楚南乔抬手制止:“若晨,由他去。”
杜若晨一头雾水,却终究停了下来,转而下了马,走近楚南乔。恭谨跪地:“末将救驾来迟,殿下恕罪。”
“来了便好。”楚南乔边说着,却将目光投向苏闻贤离开的方向,深邃眸中掠过一丝极复杂的微光,无人能窥见其中心绪几何。
杜若晨起身,顺着楚南乔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空茫的夜色,不禁疑惑:“殿下,方才那是……”
楚南乔收回视线,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熟人罢了。”
他并未多言,转身走向那瘫软在地的刘应传与方瑞安。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二人,此刻面如土色。
刘应传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眼中充满恐惧。
方瑞安更是匍匐在地,连头也不敢抬。
楚南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冷冽:“冒充朝廷命官?罪证确凿?刘应传,你构陷储君,私调兵马,意图行刺,滥杀无辜,私吞金矿,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够你凌迟抄家,株连九族?”
他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字字砸在刘应传心上,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方瑞安吓得双眼一翻,竟直接吓晕过去。
刘应传则是涕泪横流,磕头在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下官受小人蒙骗,一时糊涂,下官罪该万死!求殿下开恩。”
说着他恶狠狠地将目光望向顾明、顾清二人:“都是他们拿着您的画像,说您假冒苏大人。”
楚南乔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胡乱攀咬,置身事外吗?你既看过画,难道顾家除了告诉你我是假冒的苏闻贤,竟没和你说孤是当朝太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懒得再看这丑态,微微侧首对杜若晨道:“若晨,将一干人犯严密看押,清点伤亡,控制青城守军。此地事宜,由你暂代处置。”
“末将领命!”杜若晨抱拳,立刻雷厉风行地指挥手下黑甲骑兵行动起来。
训练有素的兵士迅速收缴兵器,捆绑俘虏,动作井然有序。
楚南乔缓步走进别苑,莫北紧随其后,低声道:“殿下,苏大人他……”
楚南乔脚步未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被苏闻贤触过的衣料,只淡淡道:“他倒是跑得快。”语气里听不出是赞是讽,还是别的什么。
莫北不敢妄加揣测,只得换了个话题:“此次多亏殿下神机妙算,提前密令杜将军准好准备。”
楚南乔目光掠过远处正在忙碌的杜若晨,以及那些跪伏一地、高呼千岁的守军,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孤此番南下,本就是为涤荡积弊,清理宵小。”
他想起那人突兀的出现,看似玩世不恭,却总是运筹帷幄,好似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
那句“能与殿下并肩而战,实乃臣之幸”的慵懒笑语,以及最后功成身退、毫不留恋的迅速撤离。
苏闻贤……他今夜此举,是真心救驾,还是另有所图?是看出了自己的布局顺势而为卖个人情,还是存了什么旁的心思?
楚南乔微微敛目,将一切思绪掩藏在深邃的眼眸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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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章:太子落跑返京
案犯既已收监, 接下来便是审讯定罪。
但苏闻贤清楚,有些人,绝不能让他们活着抵达京城, 在圣上与顾相面前胡言乱语。
夜深人静,州衙监狱门外,十余名兵卒严密把守。
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忽然从寂静中传来——十余名黑衣人正迅速逼近。
兵卒厉声高喊:“快来人!有人劫狱!”
话音未落,一股浓烈迷烟自后方袭来, 众人不及反应, 便接连晕倒在地。
一道慵懒的嗓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动麻利些。”
不过片刻, 兵卒被悉数拖走,暗卫纷纷换上他们的服饰, 悄无声息地镇守于监牢之外。
苏闻贤独自快步走入牢房。越往深处, 潮湿腐朽的气息越发浓郁,弥漫在幽暗的廊道之间。
“什么人?”两名狱卒正打着盹, 忽见人影闪过,还来不及惊呼,便已被劈晕倒地。
他依旧一身玉白色锦袍, 看似闲适, 面容在昏黄的油灯下却晦暗不明。
刘应传与方瑞安早已失了往日威风,蜷缩在草堆之中,一见是他,脸上顿时写满惊恐与绝望。
相比之下,顾氏兄弟却镇定许多。他们仍幻想入京之后,顾文晟定有办法保全——毕竟他们与丞相沾亲带故, 更握有他的秘密。
丞相怎会眼睁睁看他们去死?
苏闻贤一语不发,只自怀中取出四只粗糙瓷瓶,式样一模一样。
刘应传与顾明最先反应过来, 声音嘶哑发颤:“苏、苏大人……您这是……何意?”
苏闻贤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轻易击碎了他们早已残存无几的心防:“诸位都是明白人。如今大势已去,攀扯旁人已于事无补,不过是多添罪状,祸连家人。”
他略略俯身,语气里甚至透出一丝诡异的“善意”:“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宗族亲眷。自我了断,尚能落得痛快,存几分体面。或许……还能换来相爷对你们家人一丝垂怜。”
“若真等到三司会审,罪证昭然,判个满门抄斩、或流放千里……”他话音微顿,留下教人胆寒的空白,“那般结局,想必不是诸位愿见的吧?”
刘应传面如死灰,颤声低喃:“这……这是相爷的意思?”
“怎会是相爷的意思?”苏闻贤语气平淡,甚至带了些看戏似的嘲弄,“相爷远在京城,怎知诸位竟捅出这等塌天的大祸。太子端方自持,最恨污秽之事。你们枉顾人命也就罢了,还处处留下把柄。”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不瞒诸位,参你们的奏本,刑部都快堆不下了。如今账册也已落入太子手中,顾相欲要撇清,尚且不易。你们以为……相爷此时还会有心思管你们死活?”
顾明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强自镇定:“苏大人何必危言耸听?小人前几日才从京城出来。您这般急着灭口,无非是怕丞相知晓——您早已暗中投靠了太子,辜负了他的信任!”
他说着竟自顾自冷笑起来:“可惜啊,苏大人,您背叛丞相的消息,我早已命心腹送至京城。眼下这个时候,丞相最想除掉的人……怕是您吧!”
“哦?你说的,是那名顾家心腹?”苏闻贤轻笑一声,仿佛听到极可笑的事,“他已先行一步了。”
顾明与顾清对视一眼,面色骤变。
顾清声音发颤:“大哥……难道送信的人……已被他……”
顾明死死盯住苏闻贤,终是颓然苦笑:“不愧是名动京城、手段了得的苏大人……败在你手中,我认了。”
苏闻贤不置可否,只淡淡应道:“承你谬赞。”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过,容我提醒一句:刑部的刑具,可比青城的要酷烈得多。至少……在下任职这些年来,还未曾见过能在我手中不开口的人。”
他微微一顿,“如何选择,全在你们自己。瓶中之物见效极快,几乎无痛。”
说罢,他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缓步离去。脚步声在幽深的牢廊中渐远,如同敲在每个人心上的丧钟。
牢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一声压抑而绝望的呜咽蓦然响起,随后是瓷瓶塞子被拔开的轻响,紧接着,一具身体沉重倒地的闷声传来……
一夜之间,四名要犯相继自尽于狱中。消息传开,青城哗然,却又似在众人意料之中。
别苑内,楚南乔静听莫北禀报,容色沉静,喜怒难辨。
“四人皆服毒身亡,现场未见胁迫痕迹,毒药来源不明。”莫北低声道,“属下怀疑……”
“不必怀疑。”楚南乔打断他,目光转向窗外——苏闻贤方才离去的方向,“除了他,不会有旁人。”
手法利落,斩断一切可能牵连丞相的线索,将罪责终结于这几个死人身上。这确是苏闻贤一贯的风格:速战速决,且对敌人毫不留情。
而他亲自前去言语相逼,更是攻心为上。他太懂得利用人心的恐惧与软肋。
楚南乔缓缓阖目。
那个曾黏着他唤“神仙哥哥”、为他挡掌、撒娇耍赖的“念初”,终究只是一场幻影。真正的苏闻贤,是刑部中令人胆寒、朝堂中与他不死不休的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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