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这样瞒着你雄主,真的瞒得住吗。”
诺维低下头,灰蓝色眸子垂下,压下里面翻滚的所有不安。
“我会有办法的。”他轻声道,颤着睫毛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知是想说服谁。
可办法,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晚上他坐在床上,茫然地望着手里的光脑,第一次对即将到来的视频时间不是期待而是忐忑。
X的出手非常不留情面,毕竟本就是奔着杀他来的,右边腰后皮开肉绽着,脸侧更是留下了一道难看的伤口。
脸上和身上已经上过塞伊给的药,但完全无济于事,疼痛没有停止,反而在药的强力加持下变得更加绵密且难以忍受。
可比起一会要进行的晚间视频,这些疼痛好像也变得没有那么不知所措了。他怔怔坐在床边愣神了好一会,终是缓缓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花洒凉水落下,溅到皮肤上,更加剧着对痛感的本能畏惧。
他已经无暇在意那么多,脱光衣服钻进凉水中,在骤然升起的灭顶疼痛中,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用沐浴露泡沫遮掩着脸上和身上的伤口,自虐般拼命装饰着自己,粉饰着一切太平。
塞伊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伤口千万不能沾水”的注意事项全然抛之脑后,药粉沾了水更是宛若灼烧,滚烫在伤口上,已经分不清是什么让他更疼了。
……真的很疼。
但他也真的别无选择。
恐惧自凉水中渐渐升起,好半天后,他终于摇摇欲坠地积攒出足够勇气,颤抖着摁下视频通讯邀请。
铃声响了一下便被接起,科恩还在实验室里加班,抬头看到站在花洒里的他先愣了下。
“怎么这时候给我打视频了。”
巡航舰上的时间没有那么规律,总是会需要应付各种突发会议,科恩便迁就他的时间,都是等他主动发起邀请。
大部分时间他都会选择在睡前的床上,抱着科恩的衬衫再最后跟科恩说两句话,被他调侃到面红耳赤,就可以带着思念和渴望、枕在雄主气息里进入睡眠了。
诺维莫名鼻子一酸,虽然才短短一天,但那个安心又坦然的自己好像再也回不来了。他快速低下头,用蒸汽掩盖着脸上全无血色的苍白。
“没……想让您看看我。”
哗啦啦的水声足以掩盖很多,他努力侧身遮掩着脸上的伤口,既不敢擦掉泡沫,也不敢改变姿势、更不敢把其他放进摄像头里,只竭尽所能地用自己知道的那些勾/引虫的花样,笨拙地想要把雄虫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完好的那一半身上。
腰后刚刚才处理过的伤口又在淌血,止不住的血沿着赤裸的长腿落下,混在凉水里,又被昏暗的灯光假装成一切如常。
“有别的要跟我说的吗。”
然而面对他处心积虑的勾/引,视频另一面的科恩却显得非常平静,甚至比起以往,更仿佛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诺维根本不敢抬眼,强忍着胆战心惊,硬撑着摇了摇头。
“嗯,我这边还有别的事,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聊。”
说完科恩便切断了通讯,诺维点点头,失落的同时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比他们平时联系的时间短多了,但他也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即使知道明日也依旧是一场硬仗,现在也只鸵鸟地想把自己埋起来,能苟延残喘地抓住多久就是多久。
隐瞒的惶恐和疼痛种种混杂在一起,当天晚上他取身后东西时,跪坐在床上好一会,又捂着脸,一点点把那条刚刚取出的、还湿漉着的领带重新塞了回去。
经历一天领带上早就没有什么气息残留了,且他其实并没有尝试过在填满中睡眠。
可那是科恩佩戴过的东西,是他给他的、他和他之间的连接——依靠这一点,他就能自欺欺虫地将它当做慰藉。
对科恩的思念达到了顶峰,他拆封了一包新的衬衫,躺在床上,缩进里面,让衬衫环抱住自己,想象着那是科恩的手臂,脸埋进其中瑟瑟发抖。
他真的好想、好想科恩,可他不能说。
次日早上的视频也没有进行,科恩似乎在忙碌着什么,信号并不好,时有时无的,没说两句就挂断了。
诺维抿着唇,一夜无法安睡的转辗反侧愈发惶惶着这一切,一边自我说服着雄主一定是又忙通宵了,一边垂头丧气地打着字:
“雄主,我今天带几号。”
对面只短促地回复了一个数字,是串普普通通的拉珠,平常到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没有耳机另一端科恩的呼吸,他也依旧戴上耳机跪坐在床上,点下录音键,想象着科恩还在那边监督那样,一点点记录下全过程。
以往总会变着法子想听科恩的哄他,这一刻又胆小成僭越。
他涩着眼睛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三分钟扩张,又认真地数着时间、每半分钟唤出一句“雄主”。音频里只有他一只为了讨好而努力的动静,他忐忑着发送出去,隔好一会才听到科恩一句“乖”。
诺维的眼圈刷一下红了。
无论经历过什么,第四集团军的巡航任务还需要继续进行。
第五集团军也还没离开,早会前塞伊特地绕路来看他。
诺维强撑着摇摇头,出门前他把科恩的衬衫穿进了自己的军装下面,和着下面塞得满满的拉珠、领带一起,构筑着他还能以一只正常虫行走的唯一支撑。
巡航早会开得非常迅速,虽然为了避免其他虫也成为X暴怒下的牺牲品、他选择孤身去犯的险、以至于任务舰上绝大多数虫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不瞎,他脸上的伤口和那不自然的惨白却是虫虫得见的。
任务舰的随行医师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诺维假装注意不到,佯装一切正常地开着会,如常安排着巡航工作。
第四集团军的相关虫们私下交换了个眼神,顿时心照不宣地加快起流程来。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已是疼得站不起来的诺维可算得空靠在椅子上,蜷缩着身子,意识不清地极力忍耐着。
“还是让医护虫给你看一下吧,伤口那么深,那东西又太伤身。”
耳边传来塞伊的无奈,放心不下的第五集团军少将终究是死皮赖脸地赖在了别虫家的军舰上。
诺维顿了顿,勉力抬起脸。
下属们已经离开,但房间里还有一只虫在收拾着会后卫生,于是他压低声音,执着摇头。
“不行。”
一边说着,他一边慢慢敛下眉收拢住眼里的光,像是在一切无法坚持的懦弱中再一次强调给自己:
“不能让雄主知道。”
“学长~”
一个声音自背后突兀响起,第一时间他恍惚以为自己思念成疾,怎么听什么都是朝思暮想的雄主,下一刻骤然反应过来。
他猛然回头,那只他们一直以为是在收拾打扫的下属虫正靠在桌旁、在距离中央星十小时路程的巡航舰上回望着他。
还是他渴望到骨子里的熟悉模样,只是那平日里用来亲他吻他的唇角此时却是危险勾起,总是簇满暖意的墨色眸底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
“有什么,是不能让你雄主知道的呢。”
诺维傻眼了, 彻彻底底傻眼了。
穷尽他的想象,也无法相信这种可能的存在:理应在中央星帝国研究所里的雄主居然一夜之间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还亲耳听到了他的蓄意隐瞒!
他整只呆住, 怔怔望着他,张张嘴,哆哆嗦嗦想叫声“雄主”, 但薄唇颤抖两下, 什么都没挤出来。
“是啊,有什么不能跟你雄主说的。”
全场唯一一只坦然的塞伊少将赞同道。
他不认识科恩, 也没注意到好友脸色有多么古怪, 一边念叨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手,准备扶他起来:
“你雄主又不会吃虫,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来吧, 我送你回房。”
“是的呢~你雄主那么喜欢你~”
科恩接道, 语气又轻又危险。
诺维一顿,一股寒意瞬间从脊背爬到天灵盖, 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后脖颈般,死死低下头再也不敢抬起。
余光里他看到科恩强势挤开塞伊, 先一步抓了过来,声音很温和, 但箍在手臂上的手指又非常用力。
“不用麻烦长官,我来送我们长官就好。”
“啊?那也行。”
心眼比钢筋混凝土还粗的塞伊少将完全没察觉出其中的暗流涌动, 见好友没反对,便真的收回手, 放心地把他交给下属,转而只用嘴吱哇乱叫起来。
“我一会得走了,你老用那东西不行, 我给你找了点稀有土,你凑合着用,方法老是老了点,但起码止血效果不错,也没那么疼——喏,给你,还记得怎么用吧。”
箍在手臂上的力道骤然收紧,诺维整只虫都僵硬了,死死垂着眸不敢去看科恩的表情,也不敢去看塞伊递到自己面前的“老方法”,只绝望地想捂住好友的嘴让他赶紧下线别再不打自招了。
“不用了呢。”
科恩瞥了眼,尾音上挑。
诺维畏惧地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偷偷瞄着,科恩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也就塞伊能心大到全然看不出里面正酝酿的滔天怒气:
“不用麻烦军校单杰了,我来照顾我家上校就好。”
说罢,几乎是半推半就地将他扶起,揽着他的腰让他大半个身子靠到自己身上后,不由分说地将他带离开,徒留塞伊少将一只在后面目瞪口呆。
“哈?等下?你刚才叫我啥?”
踏出会议室的门后,科恩的表情立刻就沉下来,不发一言时更是显得有些冷。
诺维根本不敢反抗,也完全不敢出声。
这是科恩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这般对待外虫的冷漠,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仅用眼里的拒虫千里之外就轻而易举阻断了一切开口可能。
他被冻得瑟瑟发抖,只能惴惴地攥住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缩进他怀里,就这么跟着他一路回到上校单虫间。
单虫间门口,已另有一只穿着帝国登记处制服的虫搓手等待着,眼见他们过来,急忙上前,谄媚道:
“科恩先生,都办妥了。您现在的身份是我们帝国登记处派往任务舰做随机暗/访的工作虫,任务指令也已同步下发给军部。
您放心,相关查阅权限我们只设置到元帅,保证其他虫什么都不会发现,您在这畅通无阻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
“嗯。”科恩勉强应道,语气非常潦草。
虫员习以为常地赔着笑,举起脚边的医药箱继续道:
“还有就是,您点名要医护随行。我有三个医学博士学位,还借调过第八集团军随军,有实操经验,您看我可以吗。”
科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接带着诺维走到门前。
诺维感受着他的动作,耳尖微动,无法控制地在心里挣扎出小小希冀:
门是锁的,那雄主会不会跟自己说话……哪怕只是命令自己开门也好,至少和自己说句话……
下一刻,却和他期待的完全不一样,科恩抬手,直接用他S级权限刷开了门。
是S级权限不是雄主权限——
诺维的心无法避免地重重坠至谷底,喉结用力翻滚了下,欲盖弥彰般垂下头。
他知道科恩在生他的气,可是,可是……
“进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还是有些冷。
诺维浑身一激灵,随即意识到是科恩在对他命令,难以抑制激动地点点头,一刻不敢耽搁地就要往里冲。
然而甫一动,横在身后的手臂却猛然收紧,阻止着他宛若自虐般地快行,带着他走了进去。
帝国登记处那名工作虫员也赶忙跟了进来,关上门落下锁。
即使在视频里早晚都能各参观一遍,这也是科恩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诺维房间的构造。
巡航的艰苦朴素体现在方方面面,最高的上校房间也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
科恩环视一圈,松开手,抬抬下巴,对着椅子方向吩咐道,“过去,坐下。”
腰上最渴望的手掌离开,诺维顿了顿,依旧乖乖点头,顺从听令。
他走到椅子旁,面向科恩坐下,低着头,双腿并拢,手放到膝盖上,像只漂亮的乖巧娃娃一样尽力端坐着,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妄图以一贯的乖巧听话去讨好。
但科恩却好像并没有被他取悦到,反而走到离他最远的那张桌子旁,靠在桌沿上,示意门口正左右为难的虫员:“去,给他处理下伤口。”
虫员如蒙大赦,赶紧提着药箱上前。
虽然S级没明说,但他还是贴心地采用最不遮挡视线的方式,抬起他的虫的脸、确保每一个动作都能落到他的监督里后,才默默操作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窸窸窣窣清理伤口的声音,诺维垂眸任由摆弄,一点反抗都不敢有。
曾经最恐惧的事情就这么暴露在科恩面前,可他发现这已经不是最能令他恐惧的了。
科恩沉默的目光宛如凌迟,一下下切割着他的勇气。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也不敢有任何借力行为,只实在疼得受不了才会无意识去攥膝盖上的裤子,下一刻又会强迫着自己松开手。
惴惴的情绪始终都在,在这样的疼痛里,潜意识的那只小虫一点一点龟缩回他自己的角落里,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抱着脑袋兀自瑟瑟发抖。
他低着头,在不知所措的寒意中,茫然等待宣判。
这精神力撕裂伤一看就是高级别虫导致的,又长又深,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预处理,诡异粉末渗在血里,肯定疼得紧。
虫员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加快着动作。
S级挫骨扬灰的眼神就在后面追,他一刻不敢耽搁,迅速完成清洗上药后,赶紧非礼勿视地回过头,点头哈腰地请示着下一步。
“还有哪里有伤。”
帝国S级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开口,却是对他自己的虫。
被无主语点到的诺维顿了顿,科恩的语气实在是太冷了,冻得他在主动交代和再被科恩发现中,别无选择地站起来,颤抖着解开武装腰带、掀起自己的军装上衣。
衣服里面还有一层科恩的衬衫,但他现在什么隐瞒心思都不敢有,快速掀起,裸/露出一小截细腰,低下头,无措坦白:“……腰后。”
不受控制的精神力不正常地波动了下,虫员胆战心惊地跟着望过去,顿时了然。
这一刻他也不禁想感叹,在S级眼皮子底下,怎么还有虫能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也许是因为担心不小心溢出的血会弄脏身上的衬衫,也或许只是想要掩盖血腥味,总之就是,这只虫居然用保鲜膜在他自己腰上收紧缠绕了好几圈。
那道凌厉的伤口被挤压进不透气的塑料中,已是有些发白。他看得都忍不住跟着龇牙咧嘴,何况本就压抑着怒火的S级。
“转过去,趴到椅背上坐下,让医生给你处理。”
诺维快速敛目,这样的姿势势必会让他背对着科恩、看不到科恩的存在,但他还是只能乖乖听令。
他调转身子反跨坐到椅子上,如科恩要求的那样,嘴里叼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双臂交叠放在椅背上,灰蓝色眸子埋进胳膊里,涩着眼睛任由医生处理。
从见到科恩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交叠的负面情绪在这样既触碰不到也看不到的恐惧中攀至顶峰。
他在虫员小心再小心、却依旧无法避免传回的刻骨疼痛中,自虐般夹紧身后,感受着因为用力而变得更加无法忍耐的伤口钝痛,恍恍难过着为什么只是拉珠。
如果是前一日那样的震动就好了,他还能自欺欺虫地多粉饰一会太平。
……或者,再先进一些,如果这些东西能更全方位地掌控他,在他夹紧收缩时发送提醒给科恩的雄主后台就好了。
无论多么难以忍受都没关系,至少,他还可以用这种方式去道歉,也至少,还能有什么让他攥在手里,不必陷入这样搞砸一切又无能为力的局面中。
熟悉的手掌温度突然落到头发上,打断他即将坠入万劫不复的自怨自艾。
遥远的头顶上方响起科恩高高在上的声音,是对着医生:“用止疼药了吗。”
耳边传回医护虫的阿谀:“用了用了,您吩咐的我们哪敢不从。”
“嗯。”头顶的手掌压了压,又生气又怜惜,“用最好的,别让他疼。”
藏在黑暗里的眼圈刷一下红了,诺维呼吸再呼吸,哆嗦着抬起眸。
科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他面前,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跟医生交代着用药。
虽然依旧不肯亲他抱他,但表达出的任何吉光片羽的关心都足以欺骗一切,催促着他松开嘴,放弃嘴里叼着的衣服,转而用完好的另半张脸去蹭他的指腹,试探着,用舌尖小心翼翼地去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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