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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选夫(三风吟)


徐宴礼没有接话,只是又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深,像是能穿透所有故作轻松的伪装,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内心的摇摆和不确定,甚至带着一种无声的、关于自身情感的溃败感。
“小兀,”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我有时候会觉得,这段时间能重新靠近你,像一场不真实的美梦。”
徐宴礼顿了顿,自嘲般地笑了笑:“我知道,在很多方面,我或许是多余的那个。我甚至不再年轻,精力或许也不如别人,甚至……可能也给不了你太多轻松愉快的情绪价值。”
“但我还是……忍不住参与了进来。”
李兀觉得徐宴礼到底是个在权力场里周旋过的人,说出的话总是这样,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绵密的针。
总之能很轻易就能刺中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升起一种悬在半空、无法落下、也无处着力的滞重痛感。
“就像现在,你跟着我回到这里,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几座荒草丛生的孤坟。”
徐宴礼甚至没有说出口的是,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自己也会成为这其中的一座。
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沉默地对峙着,李兀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灰败,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火气,声音不由得抬高了些,带着质问:“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些吗?是年轻还是衰老,是能提供情绪价值,还是只能看到孤坟?”
“不是。” 徐宴礼几乎是立刻否认,他猛地向前一步,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力道,将李兀紧紧抱进怀里,“我知道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
他的手臂箍得很紧,像是要将人勒断,温热的身躯紧密地贴合上来,没有一丝缝隙。手掌用力地抚摸着李兀的后颈,仿佛恨不得通过这种方式,将怀里这个人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从此再不分离。
李兀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拥抱里传递出的、几乎要将徐宴礼淹没的恐慌和绝望。
他闭了闭眼:“徐宴礼,你给我搞清楚,当初是你选择放弃了我,不是我抛弃了你。”
“所以,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副好像被全世界辜负了的可怜样子。”
李兀看着眼前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徐宴礼就像一只生活在雪线之上的豹子。
以内敛的强悍和冷静作为生存的资本,却偏偏将那份唯一的、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和不那么游刃有余的温柔,毫无保留地,全部留给了一个特定的人。
李兀实在不习惯这种过于直白和煽情的氛围,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偏过头,试图挣脱这个过于用力的拥抱,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刻意的驱赶:“好了……太晚了,我要睡觉了。”
徐宴礼却没有松开,反而就着他挣扎的力道,顺势将他往床边带。
“我给你当垫子吧。不然在这种陌生环境里,你可能瞪着眼睛到天亮都睡不着。”
他的手臂依旧环着李兀的腰,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补充的理由听起来荒谬,却又奇异地戳中了李兀某根敏感的神经。
“这里潮气重,床品也是别人家用过的,怎么睡都不会舒服。” 他顿了顿,气息拂过李兀的耳廓,带着点微妙的暗示,“这里只有我……是你用过的,还算熟悉。”
我是你的。
这几个字无端让人觉得心头一紧。
李兀被他这诡异的类比弄得一时语塞,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他是真的有精神洁癖,尤其是对睡眠环境。
住高级酒店尚且能靠心理建设勉强接受,越是这种私人的、带着强烈他人生活痕迹的住处,他就越是难以忍受。
倒不是嫌弃,纯粹是心理上会觉得别扭,浑身不自在,每一寸皮肤都在发出抗议。
灯被徐宴礼伸手按灭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窗外隐约透进的微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僵持了片刻,李兀最终还是妥协般地,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将半个身子的重量缓缓靠在了徐宴礼温暖结实的胸膛上。
徐宴礼的呼吸明显沉了几分,喉结在李兀无意识蹭过的指尖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小兀,别乱蹭。”
李兀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脖颈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处骨骼的起伏和皮肤下奔流的温热血液。
他一条腿不甚安分地横跨在徐宴礼的腿上,几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靠着对方支撑,陷在那片温热里。
听到徐宴礼带着警告的声音,李兀非但没收敛,反而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掌心贴着那线条利落的唇瓣,动作间流露出一点不足为外人所知的、近乎娇纵的霸道:“当好你的垫子就别说话。”
李兀的骨架在男性中不算特别纤细,但跟身边这几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比起来,便显得有些不够看。
此刻他几乎是严丝合缝地嵌在徐宴礼的怀里,被对方的气息和体温完全包裹。
在他又无意识地扭动了几下,试图寻找更舒适的姿势后,徐宴礼骨子里那份被刻意压制已久的掌控欲,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地发作了。
他手臂和腿部同时用力,像是柔软的枷锁,将李兀整个人更紧地箍住,夹在怀里。
李兀的腿被他用腿牢牢夹住,动弹不得,一只温热的手掌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按在他腰肢往下、臀部往上的那片敏感区域,彻底固定住了他的身形。
李兀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完全动弹不得。
徐宴礼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灼热的气息拂过,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危险的提醒:“别再动了……”
“明天,难道不录节目了吗?”
李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点试探的好奇,轻声问道:“……分开的这些年,你真的……就一直没有找过别人吗?”
徐宴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回了一个问题,语气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微妙:“之前……你难道感受不出来吗?”
李兀被他问得一愣,脸上露出真实的困惑:“什么?感受什么?”
徐宴内容却带着点难以启齿的尴尬和某种笨拙的坦诚:“我的……经验,还完全停留在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这么多年,并没有什么……长进。”
李兀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脸颊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点热意。
这要怎么感受?
毕竟那种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其中的细微差别,若非身经百战,谁能精准分辨出生涩与熟练的界限?
他果断结束了这个逐渐走向危险边缘的话题:“睡觉!”
徐宴礼却像是被李兀刚才那个问题勾起了某种思绪,他没有顺势结束话题:“你也……用过其他人了。他们……会比我好吗?”
这个问题到底还是被问出来了。
说实话,李兀潜意识里几乎以为,这种直白到近乎粗鲁和比较意味的问题,会是由商时序那种口无遮拦、行事张扬的人第一个问出口。
结果没想到,率先平静地、甚至带着点探讨般语气问出来的,竟然是平日里最为克制内敛的徐宴礼。
李兀被他问得耳根一热。
这要怎么回答?
如果真要一本正经地去比较、去品评,那显得他成什么了?也太……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不太文雅的词。
他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我不知道!睡觉!”
徐宴礼看着他这副鸵鸟样子,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平和,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退让:“我并不介意你用过他们,小兀,你开心……就好。”
徐宴礼心里比谁都清楚,李兀离开了他,生活并不会因此变得寂寞或黯淡。
就像当年他们分开之后,李兀身边从未缺少过示好的身影,那些目光依旧会追逐着他。
甚至在他们最初在一起之前,李兀就从来不缺乏狂热的追求的对象。
徐宴礼自己,或许只是恰好出现在了那个最合适的时机,凭借一点运气和当时李兀一时的触动,才暂时拥有了他。
如今三十岁的李兀,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还需要他小心翼翼护在羽翼下的青年。他拥有独立的人格和强大的自我,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李兀更懂得成年人世界的规则,也更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欲望。
无论是贪恋更新鲜蓬勃的肉//体,还是渴望更炽热直白的感情,对李兀来说,都是可以被理解、可以被接纳的选择。
李兀想,他为什么不能用啊。
他可是跟他们结婚了的,难道结婚了也纯睡素的吗?
而且他觉得徐宴礼这种体贴,简直宽容得有些过分,甚至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属于“正宫”的沉稳气势。
“不许再说话了!”
“立刻,睡觉。”
李兀被这样紧密地贴着,严丝合缝地依附在徐宴礼温热的身躯上,鼻腔里充斥的全是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又沉稳的气息,周遭那点属于陌生环境的、让他不适的“他人痕迹”感,奇异地被驱散了,仿佛世界里只剩下这方寸之间的安稳。
这一晚,他竟睡得格外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第二天清晨,徐宴礼带李兀去吃了小镇上最有名的早餐摊子。
热腾腾的豆浆,刚出笼的包子,最后还喝了一碗熬得糯糯的、米粒几乎化开的暖粥,热流顺着食道滑下,喝得人从胃里到四肢百骸都暖乎乎的,驱散了南方冬日清晨特有的湿冷。
徐宴礼今天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色薄大衣,他身高腿长,肩膀宽阔,很能撑得起这种剪裁利落的款式。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整个人透着一股沉稳可靠的精英气质,与昨夜那个在流露出脆弱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们去墓园的时候,李兀买了两束花,这个时节桂花特别香。
李兀也买了两把。
他给徐宴礼闻,徐宴礼低头笑着说:“很香。”
徐宴礼的父母就葬在这附近的一处公共陵园里。
墓碑很简洁,上面没有镶嵌照片,只有两排并立的、冰冷的刻字名字。
徐宴礼站在墓前:“当初是他们生前的一些朋友,出面料理的后事,把他们合葬在了这里。”
李兀心里有些好奇,既然父母还有愿意帮忙料理后事的朋友,为什么徐宴礼后来还是会沦落到去孤儿院的地步?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随即想到,或许那些朋友自身也有难处。
毕竟,长久地养育一个孩子,并非只是提供一口饭吃那么简单,那是一份沉甸甸的、需要极大勇气和责任心的事情。
李兀毕竟和徐宴礼曾经有过婚姻关系,从名义上讲,墓碑下长眠的这两位,也算是他的长辈。
他收敛了神色,上前一步,在墓前站定,然后诚心诚意地、姿态标准地深深鞠了一躬。
徐宴礼对自己早已逝去的父母,似乎并没有太多话想要倾诉。
李兀看向身侧的男人,语气带着点不解:“我们结婚那会儿,你为什么不带我来看看他们?”
徐宴礼:“忘了。”
李兀根本不相信他这套敷衍的托词。见对方父母这种事,对于当时已经成婚的他们来说,怎么可能会是轻易就能“忘了”的事情?
两人在肃静的墓园里又停留了一阵,四周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
突然,徐宴礼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沉寂。
徐宴礼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神色似乎郑重了些。他接起电话,开口第一句便是:“老师。”
随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声简短的“嗯”、“知道了”,语气恭敬而克制。
李兀站在旁边,清楚地听到了那声“老师”,心里立刻明了,电话那头是司马游。
徐宴礼对他这位授业恩师,一向是极为尊敬的,几乎带着一种旧式师徒关系的推崇和维护。
但李兀对此人,一直谈不上喜欢。
司马游此人,据说门下学生众多,盘根错节,在政界更是分量极重的人物,随意说句话都能让不少人心里掂量再三。
李兀与他正式打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而,仅有的那几次会面,都让李兀印象深刻。他总觉得司马游脸上那副常年挂着的笑,根本探不到内里真实的情绪。
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相比之下,李兀对那位气质温婉、待人接物都显得真诚许多的师母,印象反而要好得多。
他们第二天才返程。
徐宴礼又带着李兀去他从前的学校看了一下。
不过因为早就搬迁了,原址上空空荡荡,只剩下几段残破的围墙和荒芜的操场还顽强地立在那里,勉强能看出一点从前的轮廓。
李兀感叹说:“徐宴礼,跟你有关的东西,怎么都成历史了。”
徐宴礼闻言,只是微微牵动嘴角:“说不定哪天,连我这个人,也会一起变成历史。”
李兀听看不惯他这种提前给自己写结局的调调:“是啊,谁不知道你徐大主席,想被忘记都难,你以后肯定要进历史的。”
徐宴礼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那里面翻涌着李兀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小兀,别开我玩笑了……以后,小兀也不要忘了我。”
“真希望现在的时光可以一直停下去。”
李兀看着他这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差点就没忍住把他心里那个备用选项说出来。
干脆都选了吧。
之前商时序和江墨竹在山道上那场险些酿成大祸的追逐。
江墨竹当时盯着商时序的眼神,阴狠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弄死然后抛尸荒野。
李兀看得心惊肉跳,连夜回去查遍了各种关于如何驯服、管理烈性犬的资料和方法。
第二天,他找到商时序,二话不说,扬手就给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我警告你,商时序,你要是再敢做这种不顾后果的危险事情,我就从你面前彻底消失,你一辈子都别想再找到我。”
商时序捂着脸,但并没有被侮辱的愤怒,只是抬起眼,想要公平:“那你扇江墨竹了吗?”
果然狗只想要一视同仁。
李兀面不改色地点头:“扇了。”
其实并没有。
但他心想,下次补上就是了。
这年头大家的时间都宝贵,他算是看透了,就算他挨个给他们一人一个耳光,这帮人估计也只会捂着脸,眼神发亮地凑上来。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抓紧时间,想想怎么把他们都变成安分守己的“幸福人夫”比较实际。
李兀有时候觉得,自己真该去应聘个驯兽师的职位,专业说不定还挺对口。
他这后院起的火,早就不是几只狗互相龇牙那么简单了。
如果只是一段荒谬好笑的婚姻关系,根本防不住有人蠢蠢欲动地想搞“婚外情”,哪怕这“情”的对象,理论上还是旧人。
李兀也会去刷刷那些论坛,看着他们几个排的名次,分析比较着和自己维持关系,各自的优势劣势在哪里,条分缕析,像在评估什么投资项目。
李兀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
纵然他把每个人的情况、背景、性格乃至潜在风险都掰开揉碎地分析了一遍,理智的天平左右摇摆,始终无法倾向任何一端。
和徐宴礼从小镇回来,飞机落地,闸口外等着的是商时序。
徐宴礼站在李兀身侧,镜片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只化作一抹克制的不舍,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未尽之意:“小兀,那……我们之后再联系。”
李兀跟他说了再见。
徐宴礼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
商时序已经自然地迎了上来,一手接过李兀随身的行李,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声音带着他特有的亲昵:“兀兀,车在外面等着了,我们走吧。”
候在一旁的秘书快步跟上,低声请示商时序:“Shark,接到夫人之后,是直接回公司吗?”
商时序简短吩咐:“不去公司,回老宅。”
回到商家老宅,气氛比预想中要正式许多。
商夫人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典雅的旗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只是她似乎不适应镜头的存在,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声音也带着点不自然的紧绷:“回来了?快,先吃饭吧。”
外界不知怎么就把她塑造成了一个刻薄难缠的恶婆婆形象,为了今天这次难得的出镜,商夫人特意选了最显气质的衣服,化了得体的妆容,就是想趁机挽救一下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公众形象。
开玩笑,富太太也是有圈子的,她名声差点被她儿子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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