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缺氧的人渴望空气一样,把脸埋在江屿年肩颈处胡乱地嗅着,时不时左边亲一口,右边蹭一下,左手捏捏他的手指,右手摸摸他的腰侧,尽管如此,也始终小心地控制在某个界限之内,不敢有更过分的举动。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亲昵蹭弄,似要把之前缺失的一次性补回来。
“唔……嗯……”江屿年被他又亲又蹭又捏,糊了一脸口水,忍不住发出几声不成调的抗议:“不……别亲了……嗯……”
江砚全然不过耳,病中格外的话多,埋在他身上低低喃喃:“别走好不好,我就当不知道……别走……好想哥……这也亲一口……啵……想哥……”那声音越来越小,圈着江屿年的手臂力道也逐渐变得虚弱,到最后,嘟囔声几乎微不可闻。肩膀突然一沉,江砚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下来,脑袋歪在他肩上,竟然又昏睡了过去。
看来病还没完全好透。
江屿年偷偷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两只手慢慢抬起来,轻轻环住江砚的后背,想把他放平到床上。但这个类似回抱的姿势维持了片刻,没有立刻使力。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久到楼下传来细微的动静,江屿年才像是猛然惊醒,小心地将昏睡的江砚放倒在床上,动作轻柔地替他盖好被子,仔仔细细地掖好被角,裹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打算离开。刚转身,手又被人从后面拉住。
回过头,床上的人眼睛依旧紧闭着,只是在睡梦中不安地蹙着眉,“别走……”
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的眉眼,心里微软。江屿年在他手背上以一个安抚地力道轻轻拍了拍,随后将那只手塞回被子里。临走前,又回过头,带着点小小的报复心理,在那高挺的鼻子上捏了捏。
让你骗人。
回程的车上,手机不停地震。707寝室群里,钱诚发了几条消息,说是要庆祝“他们公司”游戏顺利发行,周末请大家去K歌,酒水他全包,不醉不归。
徐致远特别捧场,立刻跳出来恭喜恭喜,表示绝对支持,别说咱们宿舍确实还没正儿八经聚过呢。
河清罕见地回复了两个字:【都行。】
钱诚似乎完全忘了江屿年的存在,又或者笃定他不敢不来捧场,直接拍板:【那就这么定了。】
群里热闹地刷着屏,江屿年默默收起了手机,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校门口,下车时,手机又进来一条的短信。
【哥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江屿年看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停了片刻,然后按熄了屏幕。他闭了闭眼,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才没有担心。只不过是……因为江砚这次受寒,多少与他有关,于情于理,他都该去探望一下。
仅此而已。
他把手机紧紧捂在胸口,试图按住那颗不太听话的心脏。
不要被他装可怜的样子蒙蔽。
他再次告诫自己。
第94章 微醺
人红是非多, 说的大概就是如今风头正盛的祁盛继承人。尤其是在经过祁盛那场备受瞩目的晚宴,校园论坛就像炸开了锅,各路早八大神云集在此, 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有自称目击者的头号先锋信誓旦旦地爆料, 在那场以祁老爷子康复为由, 万众瞩目的晚宴上,不仅看到了本校金融系的系花,还有那位家世显赫的归国千金。甚至贴出了一张偷拍的合照, 照片略显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主角, 画面里,江砚与那位气质优雅的陈小姐一左一右站在坐轮椅的祁老爷子身旁, 侃侃而谈,郎才女貌旗鼓相当,站在一块和谐又养眼,而那位身居高位的祁老也频频点头,似乎对这个“准孙媳”颇为满意。
此图一出, 帖子下面立刻炸开了锅。更多的目击者集结在此,兴奋地列举着当晚的盛况, 说还看到了哪些名门淑女,张家的小姐, 李家的千金……最后大家得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结论:祁老爷子这是年事已高, 要为自己那位备受瞩目的“皇孙”挑选未来的贤内助。这孙媳妇的家世,必然要对祁盛集团的未来有所助益, 豪门之间强强联手,联姻在上流阶层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没过多久,金融系系花本人很快现身辟谣,强调自己只是正常受邀出席, 自家与祁家是多年合作伙伴,谈的也都是合作项目相关的事宜,不存在什么豪门选妃,让黑子别发癫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卸载某某小说,别再瞎猜了,并要求贴主删除侵权的照片。话虽如此,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家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就连平时几乎不逛论坛的江屿年也听说了此事,他想他这辈子做不到对江砚的事不敏感,课上,鬼使神差地点进了那篇帖子。一连串看下来,那些言之凿凿的分析和那张刺眼的同框照,以及众说纷纭的舆论,让他越看越蒙,到最后连自己都险些被洗脑,闷闷不乐。
然而,十几分钟后,这篇热帖神奇地消失了。等他回过神,再尝试搜索与江砚相关的其他帖子,也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随后,一个三无小号发帖辟谣,还特地@了原贴主,威胁意味十足。这一连串的操作下来,大家都猜到了这个小号是谁,但舆论已经发酵,此举不免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课上,教授讲的内容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旋着这件事。江砚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么迅速地删帖辟谣,是什么意思呢?是对命运的抗争,还是单纯厌恶被人编排。他情愿相信是前者,联姻非他所想,或许只是身不由己罢了。这个念头冒出来,让他心里那点闷涩里,又掺进了一丝同情。连周述那样离经叛道的人,都似乎无法完全摆脱家族的安排,被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又怎么能例外。
旁边的钱诚破天荒地没打游戏,正认认真真记着笔记,黑板上教授的字鬼画符似的,看不清,正想拿江屿年的瞅瞅,一转头就见他盯着手机发呆,看样子走神好一会了。而那屏幕上的输入框,有关江砚醒目的几个字,赫然呈现在眼前。
“没想到你还挺八卦,”钱诚挑了挑眉,凑过去多瞅了眼,带着点纨绔子弟特有的调调:“我马上要有弟妹了,我怎么不知道?”
江屿年回过神按熄屏幕,脸上微热,示意他小点声。
钱诚眼神更戏谑了,意有所指地啧啧摇头:“这曹操来得还真快啊。”
“曹操”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江屿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你也不知道吗?”
钱诚些微尴尬,祁盛的晚宴压根就没邀请他,总不能说自己根本没资格参加吧?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随意:“邀请是邀请了,我没去而已。不过那阵仗,明显就是选祁盛未来的女主人,没我什么事,我去干嘛?”
他看着江屿年微微蹙起的眉头,觉出一丝不对劲,“你怎么关心起这些来了,课都不听了。”
江屿年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没……就是随便看看,做题了。”
钱诚嗤笑一声,用笔敲了敲他空白的课本:“都下课了,还做什么做?别忘了晚上的KTV,哥带你好好爽爽。”
直到走进商k宽敞的包厢,江屿年才彻底明白钱诚那句“好好爽爽”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他,连徐致远和河清也明显愣了一下。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宿舍聚会唱K,没想到场面搞得这么大。包厢里已经站了一排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年轻男女,一个个笑靥如花,眉眼如丝,大胆地打量着他们这几个明显带着学生气的客人。
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的徐致远脸红成了番茄,他挠了挠后脑勺,声音都结巴了:“这……这什么情况,这地方……它正经吗?”
钱诚被这傻小子逗笑了,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正不正经,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自个儿正经,别人还能逼你不正经么?”
话是这么说,但他拍在徐致远背上的手,明显带着是男人都懂的暗示,“你也该长大啦,弟弟。”顺带瞟了一眼旁边同样手足无措的江屿年,“你也是。”
在他这个花丛老手看来,这俩人在他面前就跟两张白纸似的,纯洁得有点碍眼。让自己去挑人,两人都像木头一样杵着不动。
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人。
倒是河清,淡淡地扫了一眼那排人,脸上没一丝多余的表情,已经对这场面司空见惯。
“紧张什么,就叫来喝喝酒,热热场子,不干别的。”钱诚组的局段然不能冷场,“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都别给我下脸啊。”
说着,他朝那排男男女女使了个眼色。
一个穿着性感,御姐范儿十足的女人会意,主动靠近徐致远,大大方方地揽着他的肩,三言两语就把这个纯情大直男撩得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利索。
就是江屿年实在太放不开,整个人畏畏缩缩的坐在沙发里,钱诚知道他平时跟女生说话容易脸红,太尴尬反而容易扫兴,便自作主张,给他指了个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你,陪我兄弟喝喝酒,聊几句。”
“来啦。”那男孩扬起甜美的笑容,从善如流地做到江屿年身边,拿起酒瓶给他倒酒,十分自来熟,“弟弟,尝尝这个,我们店里的新品哦。”
躲避似乎成了江屿年的本能,默默将他碰到的手缩回来,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不了,你喝吧。”
那男孩敏锐得很,从他那拘谨羞涩的反应里嗅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跟着挪过去,几乎贴着江屿年的耳朵,故作亲昵的撩拨:“弟弟,你好香啊……”
江屿年已经退到沙发角落,无处可退,耳根烫的厉害,“有、有吗?”
“昂。”男孩眨眨眼,半开玩笑地撅了撅嘴:“可惜了,我们好像撞号了呢。”
嘴上说着可惜,脸上一点都不显,“别紧张嘛,我们就随便唠唠嗑也行啊?还是说……你想让我做点别的?”
江屿年连连摆手,磕磕巴巴地说:“那就……就聊吧。”
只要不乱来,怎么都行。
男孩笑了,把酒杯又往他嘴边送了送,带着点俏皮的威胁:“那先喝一口嘛?你不喝,我就只能开展别的业务,你也不想吧?”
干他们这行的哪有不要提成的,江屿年自然也明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男孩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地问:“怎么?家里管得严,男朋友不让喝?”
“没、没有男朋友……”江屿年矢口否认。
男孩噗嗤一笑:“那还怕什么,这酒度数低得很,我们都当饮料喝的。”几次三番软磨硬泡下来,江屿年实在被他缠得没办法,又怕他真做出什么更过界的举动,干涩的嘴唇难免沾了几滴。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些微地酸甜,酒精浓度确实不高。
见他喝了,男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安分下来,果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
毕竟轻松的活,谁不想干。
这边气氛刚勉强算得上和谐,那边一直沉默的河清懂事多了,主动点了男模陪酒,那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穿着紧身黑色背心勒出八块腹肌,在一众男模中脱颖而出。仔细看他的侧脸轮廓,竟与周述有几分相似。
钱诚看到这一幕,勾起抹坏笑,看吧,还是忘不了老情人。
几杯酒下肚,加上包厢里嘈杂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气氛渐渐没那么僵硬了。除了钱诚和一个身材火辣的妹子聊得热火朝天,其他人都还算规矩,主要精力放在了玩骰子和唱K上。江屿年也慢慢放松了一点紧绷的神经,被那男孩哄着又喝了两口所谓的“饮料”,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包厢内渐入佳境,那道厚重的玻璃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巨大的声响瞬间盖过了音乐,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齐看向门口。
只见那位电视上才能见到的祁少站在门口,周述紧随其后,两人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明显来者不善。
原本微醺的江屿年和河清,看清门口那两张铁青的黑脸后,一骨碌坐直了身子,纯纯被吓醒的。两人十分默契地与身边靠得极近的男模,悄悄拉开距离。
包厢的气氛俨然被打乱,唯有伴奏不合时宜地响着,变换着曲调,没有人再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那两个不速之客,没人注意到沙发上某些人脸色微微发白,明显慌了神。
怎、怎么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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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被抓包梗真的百吃不厌[害羞]
“表弟?你们怎么……”
钱诚多喝了几杯, 有些上脸,撑着身边女伴的肩膀勉强坐直了些。脑子还蒙着,一时没想明白江砚和周述这两尊大佛怎么来了。但面子功夫不能丢, 摆出东道主的架势, 脚步虚浮地迎上去, 请人进来。
“既然这么巧……那就一块玩吧……”钱诚舌头有点打结,看到江砚,暧昧地眨眨眼, “听说陈家小姐漂亮又大方, 抱得美人归恭喜啊表弟,等订婚那天表哥给你包个大红包。”
江砚脸色未变, 在他凑过来时不着痕迹地越过那只试图搭上来的手,冷淡道:“我要订婚,你定的?”
话里些微的不悦,在场稍微清醒点的人都听得出来。奈何钱诚就是全场醉得最厉害的那个,愣是半点没察觉, 还在那嘿嘿傻笑。
一旁的周述揽住钱诚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祁大少爷单身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哪能这么快?”
语气里惯有的玩世不恭,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沙发某个角落。
“也对, 结婚哪有单身自由, 不着急不着急……”钱诚点点头,招呼着人, 往包厢里剩下的几个负责热场的男孩女孩指了指,“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挑挑?”
那几个年轻男女立刻整理了一下,对着那两位气质卓绝贵公子, 露出甜腻的笑容,翘首以盼。
江砚眼神都没往那边瞟一下,随意指了一个方向,淡淡吐字,“就他吧。”
包厢里光线昏暗,没人唱歌,闪烁的灯球也停了下来,只有大屏幕的光幽幽闪烁着。钱诚眯着醉眼,顺着方向使劲瞅了瞅,似乎是江屿年旁边那位。自以为会意,冲着那边使了个眼色。
江屿年并膝坐在那,从江砚进门起就没敢抬头,感受到那道熟悉的视线落在自己头顶,整个身子隐隐发颤,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搭在笔直纤长的大腿。
而旁边那个,再接收到钱诚的眼神,心里一阵窃喜。觉着自己捡着个大便宜,别人可能不认识,他不能不认识这位风头正盛的祁大少爷,要是能傍上他这辈子都有了。结果刚要有动作,江屿年拉拉他的袖子,小声说了句什么。男孩微微惊讶后暗自不爽,觉得他这是想下海挂牌吃独食,但那张脸确实很能打,同类中少有的天菜,要想勾引祁少,倒真说不准。
没想到这小帅哥看着纯良心眼还挺多,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今天倒霉,碰上这么个茬。
尽管如此,心里仍抱有一丝侥幸,万一祁少就喜欢他这种骚的呢?他按捺住激动,慢吞吞地起身,媚眼如丝地勾向朝这边走来的江砚,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毫无停顿地……越过了他。
男孩:“……”
得,自作多情。
那道高大的阴影居高临下地打在他头顶。
“他碰你了?”
仍是那副冷淡样子,砸在江屿年耳边的声响不大,却叫他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沙发另一端,周述一把按住因他靠近打算换座的河清。宽大的手掌看似随意一按,落在那单薄的肩,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体力上河清从来就不是周述的对手,眼底涌起一丝恼怒,又无可奈何。挣不开,索性将头扭向另一边,大半个身子对着八块腹肌的男模,泄愤地拿起桌上的酒杯,重重地对方碰了一下。男模些微感到尴尬,两边瞧着都不好惹,头脑一热说了句:“那一起吧。”
一道锐利的视线将他上下打量了遍,周述舌尖抵了抵上颚,暗自咬牙,“玩得还挺花啊,河清。”
昏暗的光线巧妙地掩盖了两处暗流涌动的角落,包厢里重新热闹起来,钱诚安顿好两位贵客,心大地继续搂着他的女伴调情。几个负责热场的男女拿起麦克风,开始鬼哭狼嚎般地唱歌,群魔乱舞。而最早被那位御姐灌酒的徐致远,此刻已经彻底喝高,瘫在沙发角落里,眼神迷离,显然无暇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