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根本没有失忆!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江屿年闭了闭干涩的眼,心中无限悲凉。
到头来,那个自以为掌控全局的骗子竟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
作者有话说:抱歉宝宝们,又来晚了[可怜]
(这章开始某人大号也掉马了[眼镜])
第76章 两不相欠
江屿年抱着江砚的贴身衣物, 匆匆赶往警局。他快步走着,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往返于这条熟悉的路,手里紧捏着的塑料袋起皱, 里面的衣物还残留着一点点江砚特有的冷冽气息。这是他最后抓住的, 唯一能证明江砚还活着的证据。他固执地想要推翻那个草率的结论, 只为证明江砚没有死。
然而,还没走到警局门口,就在拐角处被人拦下了。
河清靠墙站着, 像是等了很久, 看到江屿年怀里抱着的衣服时,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随即垂下了眼睑。
“他没死。”
河清低低的声线,如同一块巨石砸进江屿年渺茫的心湖,令他生生顿住脚步。江屿年愣怔了一瞬,随即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浮木,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河清的手臂, 声音又急又颤,“你找到……他了?他在哪儿?怎么样了?”
“他……”河清避开了他热切的目光, 视线落在地面的某一点上,“被他家人接走了。”
“家人?”江屿年重复着这个词, 脸上浮现一刻的茫然。
江砚的家人……?
除了自己, 他哪里还有别的家人?这个所谓的“家人”真的不是因为他们把自己当神经病唬骗他的吗?
电光火石间,一个名字闪过脑海, 他看着河清躲闪的脸色,眼神慢慢聚焦,“周述?他和江砚……他告诉你的?他们……不,你们……”
他张着嘴, 话语堵在喉咙里,语无伦次。但河清还是从中听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对此他只能理亏的保持沉默。
抓着河清手臂的力道一点点松开,最终无力地垂落。
江屿年紧绷的神色渐趋发白,比发现江砚一直在骗他更沉重的打击,是原来周围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像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被排除在他们的秘密之外。
“你们早就知道……”江屿年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灰败的疲惫,“早就知道他是谁,就我不知道。”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江屿年竟不知可悲还是可笑。他救下的那个人,满心满眼说永远在一起的人,展现给他的从来都不是最真实的自己,甚至到了最后一刻都在隐瞒。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从始至终都不被真正信任。
或许,对江砚来说自己也不过是对方落难之际邂逅的一段无足轻重的露水情缘,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根本不重要。他没有失忆,知道自己迟早会走,所以坦不坦白也根本不重要。
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吝啬一场正式的告别。或许这才是江砚本来的打算,自己不过是他在某个平凡角落无聊时的消遣,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对方只是在他这里暂时歇脚,从未打算长久停留。只有自己傻傻地当了真,还为生死未卜的他痛不欲生,像个失心疯一样求路无门。而那个人,恐怕早已借着这次意外,顺理成章地抽身离开,回归他原本的生活轨道,连一句再见都觉得多余。
尽管这次坠江很大程度是意外,但江屿年依旧没办法坦然接受,这场贯穿始终的欺骗,受害者只有他一个,只有他被耍得团团转,还差点弄丢了自己。
“他现在还不能见你。”河清艰难地补充,似乎想解释什么,又不方便透露太多,“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江屿年扯了扯嘴角,不用河清多说,他也明白,江砚的行踪不是他配知道的。
也罢,他救过江砚,江砚也救了他不止一次,还差点因此搭上性命。他们之间……就算扯平了吧。
至于江砚隐瞒身份这件事,再追究也没意义,他累了,也不想再要什么解释了。
江砚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顺水推舟同他告别。
这次之后,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人没事就行。”江屿年平静下来,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我没什么好见的,我……先走了。”
河清看着他瞬间冷静下来,所有溢于言表的情绪都在刹那间强行压下去,直觉这并非真正的冷静,更像是试图掩盖什么的人皮面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多说了几句:“他家的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他肯定是想等一切都结束了再跟你坦白,只是……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江屿年怔了怔,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地转过身,两手空空,原本抱着的那件衬衫早已不翼而飞。他挺直腰背,一步一步地,稳步向前走。
回到那个曾经充满两人气息的公寓,江屿年站在门口,那些共同生活的痕迹还在,此刻却像一场盛大而虚幻的梦。心口的位置,突然就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但好在,在经历几次惊心动魄的浩劫后,江屿年已经能很好的强迫自己收拾好情绪,重新捡起自己原本的生活。
路元白在得知他回学校后第一时间找到他,看着他清瘦憔悴的样子,不禁担忧:“你还在找他吗?”
江屿年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
路元白瞧着情况不乐观,犹豫了会,还是打算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告诉他,“他或许没……”
“他死了。”
江砚死了,活下来的是别人。
路元白被他这副模样怔住,随即叹了口气,抚着他的肩劝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江屿年漠然地眨了下眼。
学长说得对,他和江砚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对过往耿耿于怀,因为着急赶路,来不及停下疗伤,难过也成了奢侈,早点从这场幻梦中抽身,才是最好的解药。
会的,很快就会好的。
只要给他一点点的时间。
往后的日子里,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业中,不再过问任何与江砚相关的消息,仿佛真的已经完全接受了那个人已经死了的事实。因为忙,他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活动和社交,对路远白和郝梦的关心也常常回避,在学校也是独来独往,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就这样,不惊不扰到学期结束,迎来了最冷的新年。
今年过年,他依旧是一个人。
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小家里,一个人吃算不上丰盛的年夜饭,一个人对着电视里热闹的春晚,屏内歌舞升平,屏外冷冷清清。他没等到守岁,就早早躺下。和以往的许多个春节一样,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孤独才是常态。
曾经以为多个人,就可以摆脱这种蚀骨的孤独,以为往后的冬天都不会再冷。如今梦醒,才发现是异想天开。不过也没什么,不过是回到了从前而已。
除夕夜,窗外隐约传来烟花的爆鸣和孩子们的欢笑声,江屿年裹紧冰冷的被子,早早睡去,没有期待,也没有迎接新年的仪式感。
大年初一,他醒得很早。手机屏幕被各种新年祝福塞满,有路远白发来的长长一段暖心话语,有郝梦咋咋呼呼的语音,有河清简洁的“新年好”,还有一些同学群发的祝福。
在密密麻麻的消息最下方,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卡着零点整,发来了孤零零的四个字:
【新年快乐】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话。
江屿年的目光在那个号码和那三个字上停留了几秒,心脏浅浅地动了动,陌生又熟悉。
他平静地关闭了对话框,然后点开那些熟悉的朋友的头像,一一认真地回复了新年祝福。
今年,江屿年又一次独自熬过了这个格外寒冷的凛冬,悄然迎来了未知的新生。时间似乎拥有淡化一切的力量,他已经很好的捡起原先的自己,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很偶尔地,在经过那间曾经被外人短暂住过的卧室时,会想起某个人。
然后很快地走开。
慢慢地,这种时候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
好像……真的快要把他忘记了。
半年后,平京市。
又是一年盛夏,暑气蒸腾。江屿年提着笨重的行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平京大学交换生报到处。办好所有手续,他重新拖着行李出来,手机发来路远白已经到门口信息。
他回了个“好”,继续拖着行李往外走。
“屿年。”路元白站在门口,看到他出来,脸上露出笑意,“在这里见到你,我很高兴。”
早在半年前他就知道了学长已经成功保研,江屿年没想到会这么巧,自己申请交换的学校,正好也是这里。而也是在前一晚,他才得知学长这次是应导师邀请,提前来平京大学的实验室参观实习,这才有了今天的碰面。
江屿年也笑了笑,“好巧啊,学长。”
路远白打量着他,半年来,他似乎清瘦了些,但眉眼间的稚气褪去少许,多了份沉静。他接过江屿年手中最重的那个包,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惜:“这半年来,好像没怎么变。”
又看着他略显疏淡的笑容补充道,“但还是有些变化的。”
变得更沉默了点。
路元白帮着他把行李一路提到宿舍楼下。
“到这里就好,麻烦学长了。”江屿年停下脚步,客气地道谢。
路远白将行李递还给他,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目光温和地落在江屿年脸上,停顿了片刻,才像是随意般开口,“屿年,我们在这里相遇,算不算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江屿年微微一怔。
路远白笑了笑,没再追问,体贴地说:“你先忙吧,安顿下来再说。”
-----------------------
作者有话说:国庆中秋就这样结束了,没玩够[心碎]
第77章 祁砚
平京大学为交换生准备的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 上床下桌。江屿年拖着行李进去时,里面空无一人,其他舍友还没来。他稍稍松了口气, 选了最里面那个不正对厕所的床位, 开始默默收拾。
他带的东西不多, 几件换洗的衣服、枕头被单、一些必要的书本和日用品,很快就整理妥当。宿舍里依旧静悄悄的,他看着另外三张空荡荡的床铺, 心里有些没底, 他已经很久没住过校了,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融入集体宿舍, 祈祷新室友比较好相处。
肚子有些饿,他决定先去食堂看看,出了宿舍楼,路上接到了郝梦打来的慰问。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郝梦咋咋呼呼的声音:“屿年你到了没啊?你这一走, 我吃饭都没人陪了,好不习惯, 好想让你把我也打包带走……”
江屿年把手机拿远了些,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到了, 刚收拾好。”
“那边怎么样?宿舍室友帅不帅?给我讲讲呗。”
“嗯……他们还没来, 我也不知道。”
“好吧,就随口一说, 对了我跟你说,你走了之后,河清好像也申请交换去京大了,上学期的事我现在才告诉我, 我说怎么一直不见人,你知道吗?”
江屿年脚步一顿:“……我不知道。”
自从半年前那件事后,他和河清就断了联系。最后一次见面,是年后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河清约他出去,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收下吧。”当时的河清神情有些复杂,劝他:“你救了他,这是你应得的。”
江屿年盯着那个信封,很快就明白了是什么。
里面装着足够他安稳度过大学的钞票,沉甸甸的一沓握在手里,心里却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
人走帐清,这下什么也不剩了。
挺好的。
自那以后,他彻底屏蔽了所有与江砚相关的人和事,仿佛那段荒唐的经历才算从未发生。没人知道江砚到底去了哪里,江屿年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各自安好,已是难得。
“河清前段时间把兼职都辞了,周述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道他俩是不是又闹别扭了……”郝梦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唉,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江屿年脑子有点乱,没太听清郝梦后面的话。直到电话里突然传来郝梦一声拔高的尖叫:“我去!你猜我看到谁了?!”
江屿年被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什么?”
“快看新闻!财经频道!我的天……”郝梦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
江屿年还没切屏,目光随意一扫,就定格在对面广场中央那面巨大的电子广告屏上。屏幕上正在播放财经新闻,而画面中央那个被镜头聚焦的人是……
江屿年的呼吸骤然一滞。
郝梦的声音继续传入耳中:“那不是江砚吗?!他不是……他不是走了吗?难道我眼花了?他怎么跟那个……那个祁家少爷长得一模一样啊?”
江屿年慢慢垂下手,手机连着郝梦的声音一并落下,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直愣愣地盯着屏幕上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
新闻标题清晰刺眼——“祁盛集团权力更迭,新任继承人祁砚首次正式亮相”。
报道称,原CEO,祁盛董事长祁南山的义子祁良骥,因涉嫌操纵股价、贿赂等经济犯罪现已被拘留,久病缠身的祁南山重新出山稳定局势,并公开宣布其独孙祁砚为集团唯一合法继承人。值得注意的是,这也是祁砚首次在媒体面前公开露面,标志着其正式踏入商界。
屏幕上的“祁砚”,脸色依旧带着些病态的苍白,但眉宇间那份属于学生的意气已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和沉稳。他从容应对着闪光灯和刁钻的提问,姿态矜贵疏离,眼神冷静甚至带着几分漠然,那是属于天生上位者的姿态,与记忆中那个会缠着他撒娇,爱使小性子的江砚判若两人。
时至今日,江屿年才真正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虽然一早就知道江砚出身不凡,却从未想过,竟是这般显赫,显赫到如同云巅之上,是他这种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心头那点残存的刻意忽视的芥蒂,在这一刻,就释然了。
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扯了扯嘴角,带着浅显的涩意,然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挂断了郝梦还在通话中的电话,转身,默默走向食堂。
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回到宿舍时,另外两位室友已经到了。
一个穿着运动衫,笑容阳光灿烂的男生正忙着铺床,看到他进来,立刻热情地打招呼:“嗨!你来啦!”
“我叫徐致远,宁静致远的那个致远。”他挠挠脑袋,“我爸我妈都是这学校的老师,估计是希望我能安静点,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儿。”
头一回见有人把自己在学校有背景说得如此落落大方的,江屿年微微一笑,跟他交换了名字,腼腆道:“不过我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靠窗的那个床位,坐着一个一名牌的潮男,正臭着脸摆弄手机,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徐致远也不介意,笑着指了指潮男,压低声音对江屿年说:“他叫钱诚,家里开公司的,富二代。”
“他爸妈取这个名,估计是希望他奔个好前程。”他搞怪地挤挤眼,示意江屿年少招惹这位少爷。
江屿年明白了,客气地又对钱诚点了点头:“江屿年。”
钱诚撩起眼皮,挑剔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那条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整洁的牛仔裤上,嗤笑一声:“哪捡的破烂?旧成这样还穿,也不怕烂腿。”
真被徐致远说中了,这少爷脾气不是一般大。他连忙打圆场:“我瞧着挺好啊,这叫什么……复古风!对吧,屿年?”
钱诚不屑地撇撇嘴,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玩手机。
徐致远对江屿年无奈地笑笑,用口型说:“大少爷心直口快,别往心里去。”
江屿年没太在意,这种事他经历得多了,从高中到大学,身边总不乏家境优渥的同学,穿着光鲜亮丽的名牌,而他永远只有那几身普通衣物来回换洗。他早就习惯了,也没什么特别强的自尊心去敏感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