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算是简单认识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没多久,钱诚的手机响了,是他妈妈打来的。他打着游戏直接开了免提,那边传来一个温柔又絮叨的女声,问他东西带齐没有,不够再让司机送,叮嘱他好好学习,别总玩游戏,要学会和室友好好相处……
钱诚不耐烦地打断:“行了行了,啰嗦死了,东西堆得都放不下了。”
“嘿,你这孩子,妈妈不都是为你好。”
钱诚不耐烦地敷衍几句挂了电话,游戏死了,也没再开。看着地上那几个还没拆的大行李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与此同时,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其他三人一致转过头,与他目光相对。
新来的室友是河清。
河清淡淡掠过徐致远和钱诚,最后与抬起头的江屿年撞个正着。两人都明显怔了一下,气氛有些微妙。
钱诚打量着河清这身普通简约的穿着,随后眯了眯眼,视线在他脖子上那条不显眼的项链转了转,一眼就瞧出这是款价格不菲的定制款。
又穷又装。
他扯着嘴角,又盯着河清的脸看了几秒,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徐致远热情地迎了上去,重新介绍了起来,“你好!我叫徐致远,我们是混寝,我们仨一个专业的,你呢?”
河清收回与江屿年对视的目光,回答了自己的专业。
徐致远哦了一声,说长这么帅确实像艺术生,随口带过钱诚,轮到江屿年,着重介绍了番。但两个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徐致远:“你们……认识?”
河清:“嗯,一个大学的。”
“原来是校友!”徐致远恍然大悟,一根筋地笑道:“那太好了,又能同校同寝,缘分啊!”
“……”
江屿年和河清对视一眼,没有接话,气氛些微尴尬。
这时,钱诚那边的椅子刺啦一声被挪开,他站了起来,指着自己那一堆行李,又指了指看起来最好拿捏的江屿年,“你,过来给我收拾一下。”
江屿年皱起了眉。
徐致远面色为难:“这不太好吧……”
河清冷眼瞥过去,可没他那么好说话,“哪来的巨婴?”
钱诚被怼了脸色一沉,随即敛了去,像是想起什么,盯着河清的脸仔细看了几秒,露出一丝讥诮:“我说怎么看你眼熟,前几天在酒吧跟周述玩欲擒故纵的,就你吧?”
河清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脸色不大好看。
钱诚嗤笑,语气更加刻薄:“怎么,伺候金主不够?来这进修?”
这事说来也巧,前几天他来到平京,借着自家远房表弟的光,打算提前融入这里的富二代圈子,于是有了这么一出。
当时他喝多了出门透口气,在酒吧门口,远远瞥见周述跟他拉扯在一块,听包厢里人说他的小情人不是个听话的,这么一见果然如此,两人闹得还挺难看。
河清攥紧了手指,“你认错人了。”
“认错?”钱诚慢悠悠地拿出手机划拉着,翻出某个公子哥的对话框,点开里面的照片,“我怎么可能认错,没记错的话,周述马上就要跟林家小姐订婚了,请柬都发出去了。”
他抬起头,晃了晃手机屏幕,笑得玩味,“呵,还想狡辩?”
河清冷冷地看着上面周述的名字,一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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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章重逢[垂耳兔头]
第78章 重逢
宿舍里的空气因为钱诚那句刻薄的话变得凝滞。河清攥紧的手指骨节泛白, 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尽管如此,江屿年还是看出河清平静外表下的不冷静。他上前一步,轻轻按了下河清紧绷的手臂, 然后转向一脸玩味的钱诚, 指着那几堆多到放不下的行李, 说:“我可以帮你收拾,五十块这些都弄完。”
钱诚上下打量他一眼,嘲弄地勾起嘴角:“穷鬼。”
江屿年没理会他的嘲讽, 直接走到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行李旁, 开始默默整理。他动作不算快,但很有条理, 将那些昂贵的潮牌衣物、限量版球鞋、各种电子设备分门别类,该挂的挂,该收的收。徐致远想帮忙,被钱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好尴尬地坐在自己椅子上假装看书。
河清站在原地, 看着江屿年为他解围后,又沉默地替刁难他的人干活, 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转身离开了宿舍。
一个半小时后, 杂乱无章的角落变得井井有条。江屿年额角浮上一层薄薄的汗,他用袖子擦了擦。
钱诚打完一局游戏, 抬眼扫了一下,似乎还算满意。随手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钞票,甩在桌上,施舍般:“喏。”
江屿年看着那明显超出约定的金额, 没接:“给多了,找不开。”
钱诚嫌弃地皱眉,觉得他真是不识好歹,直接抓起钱塞进他手里:“拿着,赏你的,有事再叫你。”
说完,他又沉浸回他的游戏世界,将江屿年整理好的书桌当成了电竞桌,键盘打得飞起。
江屿年看着手里的五百块钱,犹豫一瞬,最终还是默默收了起来。
晚上在公共澡堂,江屿年碰到了正在水槽边洗衣服的河清。哗哗的水流声发出回响,河清从镜子里看到走进来的人,动作顿了一下,沉默片刻。
“谢谢。”
江屿年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在手上,他微微扯了下嘴角,声音很轻:“我们是朋友。”
河清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湿漉漉的手指在盆边无意识地划着。他看着江屿年,低声道:“我以为你……”他顿了顿,没把“不想再跟我有任何联系”说出口。毕竟,作为朋友却帮着帮着江砚隐瞒了那么多。
江屿年显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他避开河清的目光,生硬地转开:“好久不见了,你和周述……怎么样了?”
河清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他重新打开水龙头,用力揉搓着衣服,声音极淡:“断了。”
江屿年想起钱诚在宿舍里说的话,周述不仅要订婚,请柬都发出去了。看着河清清瘦的背影,被骗去的感情跟他一样可悲。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发现词汇贫乏。
倒是河清,在一片水声中,忽然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江屿年听:“他受了很重的伤,养了几个月,现在差不多好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江屿年愣住,反应过来河清说的是江砚。心里泛起一丝微麻感,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盆里的泡沫,声音平静:“不用跟我说这个,人没事就好,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河清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终只淡淡道:
“这样最好。”
“……”
平京大学最近因为新生的涌入,校园论坛异常活跃,食堂更是人满为患。
排队打饭的队伍蜿蜒曲折,钱诚显然没耐心人挤人,很自然地使唤正在看菜单的江屿年:“喂,去排队。”
这些天,因为江屿年性格软,给钱办事也利索,钱诚用他用的越来越顺手,俨然把他当成了小跟班。
江屿年“哦”了一声,没什么异议,转身就要往队伍末尾走。
“等等。”钱诚又叫住他,将自己的饭卡甩了过去。
“随便刷。”
江屿年接过卡,走到打饭窗口排队。好不容易轮到他,他把餐盘递过去,点了两个菜,然后将饭卡贴上读卡器。
“滴——余额,一万零三百五十元。”
电子音播报声一出,周围几个同学听到,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食堂冲这么多钱?这得吃到什么时候?
江屿年自己也吓了一跳,拿着那张轻飘飘的饭卡,感觉有点烫手。
他端着两份满满的餐盘,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拥挤的食堂里。因为之前章皓在食堂找茬的事,他此刻格外谨慎,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生怕撞到人。
然而人实在太多了,摩肩接踵。他刚避开一个横冲直撞的男生,侧面突然又有人因为插队问题起了争执,互相推搡了一下。江屿年躲闪不及,被波及到,身体猛地一晃!
“小心!”
他下意识护住餐盘,但其中一份碗里的汤还是剧烈地晃荡出来,泼洒出去,几滴汤汁,不偏不倚,溅在了前方一双纤尘不染的白色球鞋上。
那鞋子的款式很独特,材质看起来就价格不菲,是江屿年从来没见过的牌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慌了神。连忙将两份餐盘放在旁边的空桌上,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纸巾,也顾不上周围的目光,蹲下身就去擦,嘴里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擦……”
他伸出去的手,却落空了。
球鞋的主人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江屿年怔怔地抬头,顺着那双笔直的长腿往上看去。
当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时,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也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我的天……那不是……财经新闻上那个?”
“不祁盛集团那‘皇孙’吗?叫什么来着……祁砚?!”
“真的是他!他怎么来我们学校食堂了?”
“不过这鞋我在杂志上见过,限量款,十几万呢……”
“完了,这哥们惨了,这得赔到什么时候……”
江屿年耳边一片嘈杂,那些议论声他听不真切,只捕捉到“十几万”这几个字眼,原本因为碰见旧人而停顿的心脏,瞬间被恐慌填满。他低下头看着那双能要他命的限量款球鞋,手指紧紧攥着那团可怜的纸巾,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站立难安。
江砚就那样沉默地站着,居高临下,目光有实质,紧紧锁在对方身上,从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到他低垂的眉眼,露出一小截白皙后颈的头顶,将他的惊慌失措尽收眼底,一秒都不错过。
他尚未开口,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就插了进来。
“哟,这是第几回了?怎么不是撞人就是往你身上洒东西?现在人走路都不看道的,净瞅准了往你怀里倒?”
周述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看到蹲在地上的江屿年,话音明显顿了一下。他挑眉,视线在江砚和江屿年之间转了个来回,脸上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玩味表情,用口型对江砚说: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来这破食堂了。
江砚没理会周述的调侃,他面容冷静,眼神深邃,在周围越来越多好奇目光的注视下,终于开口,带着一种淡淡的命令口吻:
“擦干净。”
江屿年身体一颤,以为是在说他。他捏紧了手里的纸巾,嘴唇抿得发白,再次慢慢蹲下去,准备去擦那双昂贵的鞋。
然而,江砚修长的手指却抬了起来,越过他,指向旁边一个缩头缩脑的男生。
“你。”
此人正是一开始因为推搡而撞到江屿年,此刻正缩着脖子试图降低存在感溜走的罪魁祸首。
江屿年蹲到一半的动作僵住,愕然地直起身。
那个被点名的男生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语无伦次:“不、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后面的人推我,我才……”
江砚不听废话,不耐烦地点了点自己鞋面上的污渍,“擦。”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发展……好像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那男生看着江砚没什么表情却压迫感十足的脸,又瞥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敢再争辩。他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直接用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起那只价值不菲的球鞋,仔仔细细,生怕留下一点痕迹。擦完,他讨好地看向江砚,眼神里充满了祈求,仿佛在问:这样可以了吗?我能走了吗?
江砚没再多给他一个眼神,随意地挥了挥手。
男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挤开人群跑了,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周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低低的议论。
“卧槽……还能这样?”
“果然有钱就是大爷……”
“不过……他为什么不让那个溅到汤的同学擦啊?”
“谁知道呢……可能看人家好欺负?不对啊,明明他更……”
周述看着还愣在原地的江屿年,以及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的江砚,懒洋洋地打了个圆场:“还愣着干嘛?不吃饭了?散了散了,都干饭去。”
第79章 触碰
围观的人群带着未尽的好奇与议论渐渐散开, 食堂依旧喧闹嘈杂,但这小小角落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江屿年僵在原地,手里那团些微汗湿的纸巾被捏皱, 心跳如擂鼓。他没抬头, 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 似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罩住,无处遁形。
他从未想过, 会是在这样狼狈窘迫的情形下, 再次见到这个人。
他以为……不会再见了。
而对方,在众人散去后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也没有再看那双被擦过的鞋,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只围绕着一个人。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在这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搞什么?打个饭磨蹭这么久。”
钱诚皱着眉头穿过稀疏的人群走了过来。先是瞥见地上一块还没完全干涸的汤渍, 然后目光扫过面无表情的江砚和旁边抱臂看戏的周述,明显愣了一下。联想到刚才这边的骚动, 他立刻自行脑补了一出“穷酸室友不小心冲撞了大人物被当场抓包吓傻”的戏码。暗骂一句坏了!
他几步上前,一把将还呆着的江屿年扯到自己身后, 有点粗鲁, 压低的声音擦过他耳边:“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净给我惹麻烦!”
江屿年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嘴唇紧抿, 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钱诚训完“小弟”,脸上立刻扬起社交性的笑容,转向江砚,操着股熟稔套近乎:“表弟啊, 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一般计较。他我室友,自己人。”
他嘴上叫着表弟,平时那股气焰全然没了影。
这个面江砚没给,视线从钱诚护着江屿年的手臂,滑到他刚才贴近江屿年耳语的动作,眸色沉了沉,眼底掠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
钱诚见他没反应,也不尴尬,自顾自地拍了拍江屿年的肩膀,那动作像是在拍自家养的小猫小狗,带着点展示的意味:“喏,这几天新闻上的人物,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他推了江屿年一把,“去,跟祁少握个手,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江屿年身体僵硬,脚下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
钱诚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很好拿捏的软柿子,此刻竟然敢不听使唤,顿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刚要加重语气,余光瞥见旁边的周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而江砚和江屿年之间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你们……认识?”钱诚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江砚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不认识。”江屿年抢先一步开口,将他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周述闻言,嘴角玩味的笑容更深了。
钱诚被这情况搞得有点懵,但箭在弦上,他只能硬着头皮,又推了江屿年一下,低声催促带着点威胁:“那还不快去!真得罪了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江屿年被推得向前踉跄一步,险些撞进江砚怀里。他堪堪刹住脚步,眉眼低垂着,似在犹豫,随后放弃般慢慢抬起了右手。
江砚的目光落在眼前这只细嫩白净的手,紧抿的唇角松动了些。
钱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这个传闻中喜怒无常的远房表弟一点面子都不给,搞不好真连累自个,那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江砚竟然异常配合,稳稳地回握住了江屿年。
钱诚顿时松了口气,心里甚至有点窃喜,看来这个表弟也没那么难搞,还是挺给他这个“表哥”面子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