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别闹
江屿年觉得自己闯祸了, 学长离开时的表情看着不是很好,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落寞。他懊恼地咬唇,怪自己嘴笨, 怕是戳中了学长的伤心事。
出了图书馆, 江砚打来电话, 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今晚晚些回来,哥不用等我。”
江屿年乖乖应下了,还是忍不住轻声叮嘱不要太晚。
电话那端传来低笑, 带着几分戏谑:“想我早点回来陪你?”
那个“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像是在暗示什么。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有营养的,江屿年假装没听懂。江砚只是笑, 接着便是惯例的盘问,问他今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因为LG的事,江屿年已经习惯了向江砚报备行程。但在一起后,江砚却变本加厉,不仅要知道他的行踪, 连手机密码也得告诉他。有时白天见不到面,晚上江砚就会拿过他的手机细细翻看。倒不是怀疑什么, 而是单纯想要掌控他的一切。江屿年虽然不解,但想到身边的情侣都会换情头、官宣恋情以此来获得安全感, 而他们不能公开, 追求自己的人又不少,或许这样能让江砚安心些, 便由他去了。
“去见谁了?”
“就……路学长。”
江砚沉默了一瞬,声音有些沉:“他又碰你了?”
“没……就是在图书馆聊了几句。”
江砚语气听不出情绪:“给我拍张照。”
江屿年怔住。难道他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还是说在江砚眼里,每个接近他的人都是假想敌?
电话那头的语气软了下来,哄着他:“没有不信, 我就是想看看哥。”
好吧。江屿年打开前置摄像头,双手放在胸前很直男地拍了张自拍。照片里的他头发被风吹乱,鼻尖和脸颊冻得有些红,嘴唇稍显干涩,中间的唇珠鼓起一小粒,整个脖子都缩进衣领,活像畏寒的鹌鹑。
他身后的背景是图书馆通往校门的林荫道,旁边确实没有人。江砚放下心来,叮嘱他好好走路别玩手机,说自己忙完就回,被江屿年气愤地挂了。要不是他突然打电话来,自己怎么会站在路边跟他闲扯?
夜深人静,窗外月色如水,屋内仍灯火通明。
江砚食言了,说好尽量早点,晚上回来得却很晚。江屿年嘴上说着不等,可枕边少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他总是睡不安稳。想打电话催,又怕打扰对方工作,只好抱着膝盖坐在客厅里发呆。
门锁转动的声音终于响起。江砚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进屋,看见沙发上那个等待的身影,冷峻的脸色柔和了几分。
“唔……你回来了?”江屿年蹬着毛茸茸的拖鞋,接过他的外套,像个贴心的小妻子。
江砚看着这幅场景,有些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他握住对方柔软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眉目传情,“嗯。”
江屿年直觉他眼神不对,抽回手催道:“快去洗澡吧,今晚早点睡。”
谁知江砚几分钟冲完澡钻进了卧室,把人抵在床头,霸占了他和床。江屿年小猫似的那肉垫推拒:“不、不行。”
江砚挑眉:“我不行?”
江屿年连忙摇头:“不是,你行,是我……”他声音越来越小,有些难以启齿,“那……肿了……”
江砚不信,除非给他看,江屿年不说话,默默勒紧了裤腰。江砚失笑,“哪我没看过,怎么还害羞。”
“……”
暗含警告的手拍了拍,江屿年犹豫了会,别别扭扭地松开了手。江砚面对面地撑在两侧,仔细检查后发现确实有些过头了,心疼地吹了吹。答应他这几天先让他养养,随后从床头柜取来药膏,给他上药。过程漫长又磨人,江屿年不知被占了多少便宜,简直是在受刑。
上好药,江砚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衣摆堪堪遮住那抹风景。然后把他抱到腿上面对面坐着。江屿年双手虚撑在他紧实的肩膀,被那双炽热的眼盯得浑身不自在。
“做什么?”他小声问。
江砚握着他的手掂了掂,眼神略显遗憾:“几天都不能碰了,哥要多陪陪我。”
怀中人眼神柔软,娇嗔地看他:“还不是你……怪谁?”
“怪我怪我。”江砚宠溺道,转而握住他的脚,“是我欺负你,让你还回去?踩死我。”
江屿年被他胡弄得后仰,双手撑在两侧才稳住重心。反应过来羞恼得踹过去一脚,被他重新攥住,讨好地帮他按摩脚底,手法温柔又体贴。渐渐地,江屿年眯起了眼。
江砚边揉边亲他,声音黏糊糊地问:“明天中午能不能去找你?一起吃饭。”
江屿年尚存理智:“不能。”
江砚立刻耷拉下脑袋,像只被抛弃的大狗,拿脑袋拱他。江屿年最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咬咬嘴唇轻声道:“周末有个秋游,可以带……家属,你要来吗?”
江砚眼睛一亮:“家属?”
“嗯。”
他勾起唇角,语气暧昧,“那哥想带弟弟去,还是……老公?”
江屿年耳根通红,躲进他怀里,憋出一句:“废话。”
“弟弟”不就是老公。
有区别么?
江砚笑而不语,只是拖着腔应了声好。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悄悄窥探着相拥的两人。江屿年在温暖的怀抱里昏昏欲睡,头顶一双深邃的眼睛正凝视着他,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爱意。
云山研游那日,天色湛蓝如洗,却刮着不小的风。几人在大巴车前集合,江屿年没想到会遇见路元白,还是这次活动的领队,正站在车门边安排座位。河清也来了,跟在郝梦后面排队,背着相机包,像是来取景。
江屿年刚要打招呼,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被向后拉去。身后的人催促他快点上车,没办法,他跟学长只短短打了个照面就跟着队伍走了。
“哥,好冷。”江砚的声音闷在耳边,带着不易察觉的撒娇。一上车,他不由分说地把江屿年按在靠窗的座位,自己紧挨着坐下,高大的身躯将人笼在角落,也隔开了前方路元白的视线。
郝梦隔着两排座位坐在他们身后,忍不住嘀咕一句,还挺娇气。正想调侃“你哥就一件外套”,就见江屿年猝不及防地被扯过去,按在椅背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肩窝蹭了蹭,外套拉链掉下几寸,露出浅色衬衫。
江屿年顿时明白他的意图,窘迫地推拒让他别闹,还有人在呢。他紧张地扫视车厢,大部分同学在聊天或看手机,前排男生戴着耳机打游戏,后排空荡。但这毕竟是公共场所……他低声叫他名字,语气像在斥责。
江砚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地往他怀里拱,拖长声音叫了声哥。那执拗的姿态,不像怕冷,更像是一种隐秘的占有。
江屿年被磨得没了脾气,窝在角落里叹了口气。片刻后,挣扎的力道松懈。趁无人注意,他捏着手指,轻轻扯开外套,敞开一个缝隙。从郝梦的角度,隔着椅背看过去,江屿年像把一个大号挂件藏进外套,手臂环着江砚的背,手掌无意识托着弟弟的后颈,呈现一个保护姿态。
郝梦看得直皱眉,这哥俩好得跟小两口似的。
江屿年对身后的目光毫无察觉,此刻,全部心神都被某个使坏的人攫住。他一手抓着对方的后领,一手抵唇,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避免引起注意。即便如此,还是被他的大胆震惊到了。那颗毛茸茸竟蛮横地蹭开第二层障碍,衔着胜利的果实反复炫耀。柔软的发丝被窗外的风吹着飘起,丝丝缕缕刮擦着下巴上的皮肤,仿佛在他心尖挠痒痒。
忽然窗外吹起一阵疾风,迎面打在江屿年脸上,肩膀跟着小幅度地颤,像被电流击中,理智被一点点唤醒。转头看向周围,车上那么多人,几乎都认识他,前排打游戏的男生只要稍稍回头,就能看到他脸上的狼狈。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头皮发麻。他没什么力气的手抓了抓江砚的头发,但没用,还是八爪鱼似的抱着他一动不动。
江屿年没办法,只好来软的,嘴唇几乎贴在他耳朵上,“有人……”
“……”
江屿年真的怕了,要是被人看到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张着小口,软软的嗓音透着浓浓的紧张和恳求,“求.你……”
听着像是要碎了,他哥脸皮还是太薄,骨子里传统,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觉得同性恋是异类。走在路边拉拉小手就紧张地四处张望,要放开简直天方夜谭。江砚顿了顿,几秒沉默后,像是满意,又像意犹未尽,总之没再叫他难做,替他整了整衣襟,但没有挪开,只是安分地贴着他胸口,闭目养神。江屿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松开抓着后领的手,轻轻搭在江砚背上,也闭上眼睛小憩。
车厢里弥漫着皮革和二氧化碳的气味,窗外风景正不断飞速倒退。
一个小时后,大巴在目的地停稳。车厢里一片寂静,多数人都在昏睡。路元白起身唤醒大家,走到后排时,脚步微顿。
江屿年歪头靠在车窗上,睡颜安静。江砚几乎半个人窝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肩,底下的衬衫湿了一小片,仿佛流的口水。江屿年即使在睡梦中,手臂也下意识将人搂得更紧些。这幅“兄弟情深”的画面看得路元白些微蹙眉,不似以往平静。
他轻轻拍拍江屿年的肩膀:“到了。”
江屿年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看清是学长后本能地推开怀里的人。江砚被推醒,带着不悦坐起身,看到旁边立着的人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嘟囔一句“哥怀里真暖,睡得特别香”顺手帮他把拉链拉到顶,遮住那片迥异的湿痕,整个动作熟练又自然,丝毫不违和。路元白脸色却有些僵硬,但什么都没说,深深看了江屿年一眼,转身招呼大家下车。
下车后,清冽空气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层林尽染,枫叶如燃烧的火焰,在阳光下流淌绚丽的光泽。河清早已架好相机,镜头追着载飘落的红叶下摆姿势的郝梦。江屿年正和路元白并肩而走,在交谈着什么。江砚双手插兜,脚下的枯叶被踩出清脆的碎裂声。当两人不知不知觉拉开一点距离,一条长腿就插到了两人中间。
路元白侧头,正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江砚忽然伸手拢紧江屿年被风吹散的围巾。动作看似温柔,指尖却在收回时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垂,稍稍用力一捏。
江屿年疑惑地看过来。
江砚迎上目光,脸上慵懒散漫,嘴唇无声开合,透着浓浓的警告:
不准跟他说话。
“别闹。”江屿年压低声音,带着无奈纵容。路元白静静看着两人间的暗流涌动,脸上笑意未变,眼神深了几分。
江砚左手仍保持着为江屿年整理围巾的姿态,右手却借外套袖口遮掩,悄然卡住江屿年后腰迫使对方放慢脚步,与他同步,再次拉开与路元白的距离。
“又忘戴手套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拉过手要给他戴上。
大庭广众下,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戴手套着实怪异,江屿年拍开他的手:“不用,我不是很冷。”
江砚没强求,下垂的眼淡淡掀起,越过他对上另一抹微妙的视线。漆黑的眸子折射出幽冷的光,而他的左手始终虚虚悬在江屿年背后,无声宣示这是他的所有物。
路元白仿佛没感受到冰冷视线,他神色如常地走近,目光落在江砚脸上:“说起来,江……砚学弟,看着有点眼熟。”
他顿了顿,语气状似闲聊,“跟我在电视上看的祁老有几分神似。”
江砚淡淡地瞥过去,面上波澜不惊,“是吗?”
“名字也巧,祁董的独孙,似乎单名也是一个‘砚’字。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惋惜,“听说那位祁公子很久没动静了,祁老爷子前阵子病重入院,他大概一直在医院尽孝吧?真是孝顺。”
江屿年闻言惊讶看向对方,随即失笑摇头,“学长看错了吧?江砚怎么会跟祁老长得像?”
那么响当当的大人物,可不是他们普通老百姓能攀扯的。
路元白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嗯,可能我记错了,毕竟是电视里看的,有几分相似也正常。不过听说祁老这次病得确实很重,董事会变动很大,想来那位祁公子应该不久就会露面了吧。”
他偏过头,静静看着江砚的反应,对方脸上依旧漫不经心,仿佛在听陌生人的事。甚至弯腰从地上随意捡起一片完整的血红枫叶,在指间把玩。
第55章 醉酒
江屿年举着手机, 认真记录着眼前的美景。直到天色渐晚,林间的光线变得暧昧朦胧。篝火被点燃,火焰跳跃着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大伙儿开始分工合作, 搭帐篷、拾柴火、准备烧烤。路元白注意到江屿年对着帐篷支架和帆布有些手足无措, 清俊的脸上带点思索和茫然。他自然地走近:“这个搭法有点技巧, 我教你?”
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抢先按在支架上。江砚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站在江屿年身侧, 高大的身影将他笼罩, “不用了,我会。”
他平淡地撂下一句, 拉起他哥的手腕,径直走向营地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空地。
郝梦正和几个女生对着另一顶帐篷发愁,见状扬声道:“学长,这边需要你!”路元白脚步顿住,看着江砚拉走江屿年的背影, 镜片后眸光微闪,最终温和应声“好”, 转身走向她们,背影在火光下略显落寞。
柴火噼里啪啦, 烤架上的食物滋滋冒油, 香气诱人。饮料分发下来,堆在他们这边的, 大半是罐装啤酒。郝梦塞给江屿年一瓶冰啤,见他不动说这个度数低,喝点没事。
冰凉触感让江屿年指尖一缩。他有点心动,但没敢接, 转头看向身旁的人,那双清亮的眼睛在火光下水润,眨巴着征求意见。
江砚慢条斯理地翻动着肉串,感受到视线,侧头目光扫过啤酒,又缓缓移到他哥那张小猫似的脸,原则不自觉降低,“一点点。”
郝梦“啧”地一声,“你弟管得还挺严。”
江屿年扯了扯嘴角,心里默默吐槽终于有人发现了。他接过啤酒,小心拉开拉环,浅浅抿了一口。
路元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递过一串烤好的韭菜:“垫垫肚子,别空腹喝。”又递来一小块芒果慕斯蛋糕,金黄色流汁的果粒很是诱人。
江屿年刚想接,旁边手更快。江砚直接截走了那块蛋糕,“他不喜欢芒果。”
江屿年:?
他什么时候说了?
手心忽然被塞一块包装精美的黑巧克力,“吃这个。”
江屿年剥开咬一小口,极致苦味瞬间在舌尖炸开,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直吐舌头,一看包装浓度91%,晕!
“太甜了?”江砚的声音带着一丝恶劣,凑近在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但比起芒果,还不算太过分,对吗?”
“……”
江屿年被那话里的含义噎住,瞪去一眼,灌了口啤酒冲淡嘴里“过分”的苦涩。路元白看着两人互动,握着啤酒罐的手指微微收紧。
酒意渐浓,气氛更加热络了起来。大家围着篝火随意聊天。话题不知怎的转到帅哥美女身上。江屿年脾气好,路元白又温柔,很快成了被围攻的对象。有个上回和他们一块去天上人间的男生大喇喇道:“我知道!路学长有喜欢的人。”
他声音不小,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路元白端酒杯的手一顿,惯常温和笑容僵了下,随即用喝酒的动作掩饰过去。
“真的假的?学长有喜欢的人?”
“快说说,谁啊谁啊?”
男生喝了酒嘴没把门,得意道:“不过嘛,学长还是个处男呢哈哈!”
“啊?有对象了还是处男?我怎么听不懂?
“不会是要等到结婚吧?这么传统?”
“你懂什么呀!学长那是尊重对方,绝世好男人好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