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作岸手指甲盖掐了掐掌心,大脑及时理清思路,调整说话:“老李现在就在实验楼里等着,我没骗你。”
“哦?你说你没骗我?”吴老板嗤笑,枪口又往时作岸肉里陷了几分,撞得他难受,“你个小骗子,张口没一句实话。”
他上一秒还装出副笑脸蔼蔼的表情,下一秒就变了脸,面如冰霜。
“现在,带我去实验楼,否则别想他能活下来。”
这句话是对着夏奡说的。
他以为挟持时作岸就能换来一个免费的向导。
殊不知,自己背后突然出现了两个小心翼翼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
夏奡及时转变控制人的姿势,手掌朝着将那个小弟的头用力压下去,他的颈椎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尽管如此,“大老板”依然看着他的动作,面色不改。甚至有一种“看热闹”的闲情雅致。
这反而能给江肆与老林的偷袭提供便利。
两人都是拿枪的新手,从小到大,只在电视上见人用过这玩意儿。
而此刻“大老板”与时作岸的身体大部分交叠,而他的身体还不是微微晃动,贸然开枪很有可能会伤到时作岸。
江肆尝试了下瞄准,但下一秒“大老板”的胳膊就从他的后腰换了个位置。
她有些纠结地同老林对视,寻求解决方法。
老林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冲她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随后转过头,视线越过中间的劫匪与人质,同夏奡对上视线。
他微微开口,做了几个口型,不知道隔着这么远他能不能看到。
但不等他思考出更保险的法子,遥遥就听见夏奡开口:“我可以带你过去,但你得先把时作岸放了。”
“放了他?你当我是傻逼?”如果把手里这人放了,他没有人质,怎么确保夏奡真的会把自己带到准确的位置。
“我可以跟他换位置,我不会开车,除非你想试试看无证驾驶的水平。”
真是为难他这个车速三百的能扯出这个谎来了。
“……”
吴老板沉默,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透过这个确认他究竟说的是不是真话。
夏奡丝毫不惧,眼神坦荡。
半晌,他貌似没观察出什么来,同意了夏奡所说的交换人质一说。
姓李的留在压身边的两个小弟身材一个赛一个得魁梧,但倒地的速度也是无人能及得快。
此时已经顶不上用了。
而他也没打算没找到实验室就坐在无证驾驶的汽车上被撞死。
他的命很贵,可赌不起这个。
“你把手举起来,慢慢走过来。”
吴老板慢慢举起起枪,对准时作岸,直到夏奡距离他只剩两米距离的时候,才松开时作岸。
被松开的瞬间,时作岸就迅速往前小跑两步拉开距离——
“砰!”
一声枪响刺破静谧的夜,所有人的神经都被拉到了最紧绷的状态。
吴老板突然捂住胳膊, 肩膀痛苦地蜷缩,发出惨叫。
原本紧握在手中的枪无力脱落,砸在地上,又往外弹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仔细看, 他手捂着的位置下面, 鲜血正源源不断向外涌。
他表情狰狞,愤怒地四处张望, 寻找罪魁祸首。
刚开始以为是夏奡, 可这人手中空无一物, 到底是哪里来的偷袭?!
直到他转身,对上正笔直对准他的枪口与江肆长时间绷直而导致微微颤抖的手。
“你……!”
趁他被打伤的时间,时作岸迅速从他身边撤离,顺势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 跑到夏奡旁边。
他动作太慌张,捡完东西站起来时不小心绊了一下,直接跌进夏奡怀里。
“你没事吧。”夏奡将人接住, 担忧地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时作岸喘了口气,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从最开始他有所怀疑“大老板”已经发现他的谎言开始,他就立马调整策略拖延时间。
加上夏奡精准接收到他的求救信号, 赶来的及时,“大老板”并没来得及对他动手。
他看了眼刚刚捡回来的枪。
金属质地的枪体散发着冷光,枪托的位置为了防止打滑专门雕刻出细密的排线, 就连枪管下方延伸出连接到枪托的斜面都线条流畅。
这绝对不是手工作品。
时作岸将视线重新移向路中间捂着胳膊喊叫的吴老板, 内心困惑:他是从哪儿搞来的?
吴老板以为自己掌控全局, 没想到吃了一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刻气得肺都要炸了。
偷袭他的还是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人。
而这女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老头,手中同样拿着把粗制滥造的手/枪。
关注到他们手里的枪, 粗糙的设计,似曾相识的款式,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李已经被这群人害死了!
胳膊上的弹孔还在不停往外淌血,他咬着牙思考解决办法。
老李交给他的两个小弟是靠不上了。
一个被踹一脚跟被要了半条命似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个分明没受伤,却被吓到腿软,站在中间发抖,淡黄色的液体顺着裤管流在地上。
他眯起眼睛,斜斜看向围着他的人。
背后的年轻女人和老头一人手上举着一支枪,而刚才假装男大学生骗他的男人趁乱抢走了他的枪。
貌似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胜算。
方才的一声枪响在黑夜中动静极大,吸引了附近不少的丧尸。
而旁边就是寝室楼,听到枪响的学生们好不容易克服心中的恐惧来阳台确认情况,就被他们手中一把把枪吓得尖叫起来。
尖锐的喊叫刺穿夜空,越来越多的丧尸朝这边聚拢过来。
这种情况下时作岸等人不得不分神去应付这些东西。
吴老板见状,觉得机会来了。
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天真小儿,怎么可能身上只带一把枪?
他偷偷往背后瞥一眼,确认江肆和林院长正举着枪对付围过来的丧尸,无心关注他这边。
只有时作岸的注意力还落在他身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枪?这东西在国内是绝对搞不到的!”时作岸冷声质问。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国内已经禁枪很多年了。
除了像老李那样,很多些年前祖上为了猎杀野味而搞出来的,一直藏着没被收缴上去,赶在末日的时候掏出来还勉强可以理解。
但“大老板”这把枪形制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三个字——标准化。
绝对是工厂产物。
吴老板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眼神流露出的恶意足够将人灼伤:“小朋友,眼界别太狭窄了,世界不只有你眼前那么丁点儿大。”
他说话带着令人难受的说教味,一边说,同时没受伤的左手缓缓往侧边的裤子口袋挪。
恰巧这个时候,时作岸身后只有夏奡一个人对付那些从后边围过来的丧尸。但丧尸数量逐渐增多,尽管手上握着枪,但很难应付如此巨大的数量。
关键时刻,弹夹中的子弹耗完了。
他心中一抖,迎面就有一只丧尸朝着他们的方向扑来,而他背后就是正在同“大老板”对峙的时作岸。
如果他让开,那丧尸的爪子下一秒就会落在时作岸身上了。
“该死!”没办法,他只能靠自己肉体凡胎顶上去。
丧尸带血的爪子直朝着他的脸刺来,夏奡立马调整姿势,双腿分开蹲成马步,借力抬起小臂隔挡。
为了防止被它尖锐的指甲划破皮肤,他抵挡时特意将自己的小臂撞在丧尸的小臂上,闷闷的疼痛在骨头的缝隙间炸开。
丧尸夜间反应迟钝,没想到攻击会被人类阻挡下来,身体因为反作用力被迫往另一边倒去。
夏奡抓准这个机会!
小腿肌肉发力,在粗糙的地面划过个小半圆,利用巧劲儿踢在丧尸脚踝的位置。
丧尸彻底失去平衡,脸朝地重重砸在地上!
地上的的尘土被溅起,细小的漂浮物在月光中折射出迷你的光点。
这只丧尸倒下了,可没等夏奡直起身体,余光就瞥见一只穿着工字背心身材强壮的朝着时作岸扑去!
血盆大口张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时作岸躲开!!!”
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
夏奡瞳孔放大,短短几秒的动态在他眼中无限拉长,仿佛过去了十几分钟。
时作岸听到他的喊声,立马回头对上丧尸这张丑陋的脸。
一瞬间,大脑的神经绷成一条笔直的细线,好似下一秒就要绷断。而浑身血液翻涌,全部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快逃。
就在那双爪子距离他不到十厘米的时候,时作岸极速反应过来,操纵身体直挺挺向着左边倒下去,擦着壮汉丧尸的指甲尖堪堪躲过——
“砰——”
又是一声枪响!
时作岸右手上臂被擦出一条血线,鲜红色的血珠渗出皮肤表面,随着身体主人的倒下飞舞在空气中。
而两人的正对面,“大老板”没受伤的那只左手竟然不知道又从哪儿摸出来了一把枪,枪口飘出缕缕白烟,好整以暇看着时作岸。
明明中枪的是他,但夏奡直感觉那颗子弹像是落在了自己的大脑里面,炸得他发晕。
不能晕!
他无视大脑里混乱的状态,几乎可以称做是身体的肌肉反射,驱动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奔向即将砸在地上的时作岸。
赶在他落地前接住了他,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另一边,江肆与林院长见丧尸的数量逐渐增加,明白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及时停下战斗,相互掩护着扶起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宋子桥。
林院长枪里的子弹已经耗费完了,他干脆担当起重任将宋子桥背在自己背上。
可谁成想刚将人背起,转头就目睹一枚子弹射向时作岸!
一时间,食堂门口的场面变得非常混乱,在楼上围观的学生越发吵嚷。
有几个胆小的男生在见了血后甚至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配合上黑夜听起来格外惊悚恐怖。
有几个学生认出了老林,悉悉索索讨论,还跑下楼来隔着寝室大门试图招呼他们几个躲进去。
但林院长此时根本顾不上他们的呼喊。
自己曾经的学生在自己的面前被枪击!
而罪魁祸首安然无事站在他们中间,甚至因为两边有他们和夏奡分别在清理靠过来的丧尸,没有一只能够他的身。
他心中的怒火冒起三尺高。
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力气,背后背着昏迷的宋子桥,居然还有力气从江肆手中夺过手/枪。
“砰砰!”
第一枪击中吴老板的左手,让他手中的枪再次脱手飞出去。
第二枪击中他的左边大腿,眼看着他膝盖一软,支撑不住身上那么多肉的重量跪在坚硬的地上。
“我靠!林院长太帅了!”身后寝室楼里有同学发出欢呼。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他只认识这位院长,因为熟悉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此时无条件站在他这一边,已经幻想出伟大的院长为了学生勇斗持枪恶人的戏码。
但他还记得时作岸与夏奡之前特别叮嘱过,不能让这个“大老板”死了。
他看了眼寝室大门后面正焦急呼唤着他的学生,还有一旁捂着受伤胳膊的时作岸,当机立断:“进寝室楼。小江你和夏奡把那个死人拖进来!”
时作岸虽然受了枪伤,但正巧因为他当时身体往一侧躺去,导致那子弹只是擦着他的皮肤划了过去。
并没有伤到影响行动的程度。
林院长背着宋子桥在最前面开路,夏奡同时作岸低声一句确认他没什么大碍,立马帮着江肆一起把瘫倒在地上的吴老板拖进寝室楼。
时作岸最后殿后,在玻璃门关上的刹那,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遥控器。
指尖在上面突起的圆形位置按下的瞬间,最早被他埋在花盆底下的火乍弹被引爆,
先是刺眼的白光打破黑暗,然后是浓密的黑烟,光是看着就能幻觉这些东西吸入肺中得有多么呛人。
紧接着,黑红色的血液夹杂着手掌大的肉块砸在门上,顺着光滑的玻璃缓缓往下滴落。
狭窄的寝室一楼大厅此刻已经围了不少学生。
寝室阿姨和两个保卫大叔也已经久等,终于盼到老林几人回来,连忙拿来水和干净毛巾,还有应急用的医药箱。
时作岸的伤口不大,只是现在这个糟糕的生存环境中,如果不及时包扎很容易导致发炎。
他也不假客气,接过医药箱道了声谢,就自己独立处理起了胳膊上的伤。
现在关键的问题在宋子桥和吴老板的身上。
第77章
宋子桥先是被狠狠抱摔了一下, 背部和后脑勺同时着地,头重重磕在路面的石子上,黑色的发丝间全是粘手的血液。
光是这样还没完。
他倒地后仍然奋力阻拦那个小弟,导致最脆弱的肚子上又被连续硬踹了几脚。
直到夏奡将人撞开他才松了口气, 放任自己脑袋晕晕沉沉地睡去。
在楼下围观的学生们也非常热心, 有人住的楼层低,专门跑回寝室找来创可贴想要帮忙, 但对比了下宋子桥后脑勺的伤口, 又悻悻收回了手。
江肆和老林两人协力将他放在大厅空着的行军床上, 但考虑到他前后都受了伤,只好暂时让他侧躺下。
林院长立马将他的衣服下摆掀开,白胖胖的肚子上此刻浮现出大片淤青,但也看不出来有没有伤到内脏。
他只好先帮他处理后脑勺的擦伤。
行军床上没有枕头, 江肆担心他躺着难受,加上这姿势容易全身血液涌进大脑,她只好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垫在脑袋下面。
脑袋半天被人这样动来动去, 宋子桥还是没有醒来的架势。
“不会伤到脑子了吧?”她皱着眉头,语气担忧。
这么猜测着,她又用手揪了把这人脸颊上的肉, “嘿,宋子桥,醒醒!”
这么长时间来, 大家为了活命东跑西跑, 饥一顿饱一顿, 宋子桥原本脸颊上的肉消下去了不少。
原本圆圆的下巴如今瘦出来个小尖角。
江肆用的力气很大,想着痛着清醒总比不明不白说过去好,保持这个力道又连续戳了好几下, 这人的眼皮终于颤抖,缓缓掀开了一条缝。
在场围着他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夏奡等到他醒来,又瞥了眼一旁倒在地上的吴老板。他身边围了几个男生,迅速给他流血的伤口包扎住。
但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好心。
他们大抵都是早早就在寝室阳台看到了林院长正在带人对付他,便马上给这人贴上了“坏人”的标签。
及时包扎伤口只是为了防止他失血过多晕过去,以方便林院长几人处理完宋子桥身上的伤再找他问话。
见两边都有人处理,夏奡短暂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时作岸身上。
于公而言,这场行动中时作岸受的伤绝对称不上严重。
但一眼望过去,白皙的表层皮肤被划开,伤口宽度不大但也有将近五毫米,露出下面粉嫩的皮肉在不断往外面渗血。
或许正因为这一点,他周围反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只有自己站在空荡荡的长桌旁边,左手拿着根面前,沾完棕色小瓶子里的碘伏,艰难地绕到右胳膊给伤口消毒。
看着怪可怜的。
夏奡走到他旁边,从他手里接过棉签,小心地贴在露在外面的皮肉上。
“嘶。”尽管他刻意放轻动作,但药剂与伤口接触的一瞬间,尖锐的刺痛还是折磨着脆弱的神经。
但时作岸很快吞了口口水,将挤在喉咙口的闷哼压了回去。
“宋子桥怎么样了?”
“别担心,已经醒过来了。林院长和江肆在帮他处理伤口。”
“那个姓吴的呢?还活着吗?我还有很多问题没问他呢。”时作岸光是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胸腔里的怒火就控制不住地翻涌。
“别乱动。”夏奡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抓住他乱动的手腕,终于将伤口处完整消了一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