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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煤球/煤那个球/狗血炖肉/磕粮专用/凭本事没老婆)


房间里,赵虎抱着胳膊,正一脸不情愿地坐在桌子旁。
唐晓抱着小猫儿,半蹲真身,从床铺底下掏出那枚玉佩来,放在赵虎面前:“赵二少爷,你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跑得也够远了,病都生过一场了,你生病时还说想你娘,回家去吧,你娘也想你。”
“我……我不走。”赵虎一脸的心虚,“说好了,要给你的馄饨店当二老板呢,你总不好一辈子在这里给老板娘打工吧?就你这个手艺,你自己开店也有的赚啊。”他说着话,还指了指唐晓怀中的小猫,“这小家伙还要当堂堂三老板呢。“
唐晓听着就笑了:“虎子,你人其实挺好的,别跟家里闹别扭了,你爹娘大哥对你严格些,也都是为了你好。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说完话,硬是把玉佩塞到赵虎手上。
赵虎吭吭哧哧的,憋着嘴,也没再说出什么别的来。
等赵虎甩着袖子出了屋,唐晓低头看了看小黑猫,像是轻轻吁了口气:“我孤家寡人的,你也无依无靠,以后咱俩干脆就相依为命吧。”
小猫儿抖了抖耳朵尖,抬头看了看唐晓,唐晓顺手捋了捋它的毛。
小猫把下巴垫在唐晓胸前,隔了半晌,低低地喵呜了一声。

这几天,唐晓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不常见到宋继言的身影了。
之前是三天两头的往小酒馆儿跑,俩人恨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近却不是,经常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偶然碰见一次,也是急匆匆地一瞥。唐晓在火房忙碌,宋继言一侧脸,转身进了前堂。
唐晓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同,却并未多说什么。按日子算算,俩人之间那点事儿也差不多到了该翻篇儿的时候了。
他默默吁了一声,也说不出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一声叹气,也可能是两者皆有吧。
不过不管如何,小日子越过越轻松倒是真的。
唐晓在慢慢熟悉现在的生活,小早点摊儿亦是开得愈发顺手,有时候下午没什么活儿了,还能偷得半日的悠闲。
可一闲下来,他反倒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赵虎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总往外面跑,唐晓见不到他的人,身边也没个闲聊的朋友,就连小猫儿都不知跑到哪处觅食玩耍去了,也是露头的时间少了很多。
结果这几天,在唐晓身边晃悠最久的,居然是祝明珠和祝明辰。
“你们两个,怎么总在我这里待着。”唐晓有些诧异,“不用……练功吗?”他记得宋继言之前每天下午都打坐修行来的,雷打不动的。
“嘿嘿。”祝明珠拄着脸蛋儿咧嘴直笑,“师父不在山上。”
唐晓无奈:“师父不在便不学了吗?”
“师父不在,以前是二师兄管着。”祝明辰回答得老老实实的,“不过二师兄……这几天也不在。”
“那他——”唐晓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的,又道,“那等师父回来,不会训你俩吗?”
“嘿嘿。”祝明珠又笑,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唐晓,“不会,我俩排不上,师父没工夫管我俩的。等他过阵子一回来,一准儿先教训二师兄。”
“呃……”唐晓耐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
“因为二师兄去接黑活儿了。”祝明辰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师父不让师兄们做这个,会挨骂的。”
“黑、黑活儿?”唐晓听得一愣,想问是什么意思,结果没开口呢,就看到祝明珠一脸试探地巴巴瞅着自己,那后半截儿话就一下子噎住了,没好意思继续问出来。
他觉着自己不该跟着瞎操心,可这一听就不像是什么好事情啊。他晚上睡觉翻来覆去的,怎么都有点不踏实,第二天起来,想去问问赵虎,打听打听“黑活儿”究竟指什么,结果大清早的一碰面,赵虎也是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
“你等我!我有主意了!”赵虎用力一拍他肩膀,“等我今儿个带好消息回来!”
“不是。”唐晓让他拍得一歪身,“你等等!你干什么去啊?”
赵虎一脸的兴奋劲儿,揪着衣摆就大步流星地出门去了。
唐晓没拦住他,一整个上午右眼皮直跳。
等忙到中午,他眼睛还没好,正在那儿揉呢,一转头,忽然看到宋继言从小院儿的对面经过,看那方向,似乎刚从前堂出来。
“宋继言!”唐晓下意识便开口喊了一声。
宋继言立刻转过头,和唐晓短短地对视了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赶快又把脑袋转了回去,然后整个人贴在墙边,直愣愣地杵了一小会儿,一抬腿,一溜烟儿地走没影了。
唐晓心说跑什么!脚下追了两步,没追上。
关键刚刚一晃眼,他好像是看到宋继言脸颊有擦伤,红了一块儿。可离太远了,看也没看仔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正皱着个眉头在那儿琢磨呢,老板娘挑起门帘儿,在前堂喊了他一声:“小唐,过来。”
“这是这个月的月钱。”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翻了翻手里的账本,提溜出来一个小钱袋子,往唐晓面前一放,“你点点数,仔细收好。”
唐晓都迷糊了,那钱袋子往那儿一放,都不用点,看着就觉得不对劲儿。
“这是……月钱?”唐晓拎着袋子掂了掂,“这一个月的流水?不是分成吗?”
“对。”老板娘低头看账,“都是之前说好的。”
“能有这么多?”唐晓自己也做过生意,理过账,虽然都是小本买卖,可一个月的盈利能有多少,他心里大概有个数,“没算错吗?”
“你这是嫌多嫌少?嫌少可没得补。”老板娘笑了,“嫌多……没听说领月钱,还有嫌多的。”
“这……这账得理清楚。”唐晓还在试着说理。
“欸,给你你就拿着呗,反正亏钱亏不到我账上。”老板娘啪的一声合上账本,开始抓瓜子儿了。
一听这口风,唐晓脑子就转起来了。他又不傻,前后一串,就觉出不对了。
“老板娘,方才那个,宋——”他话说一半,小二哥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二哥呼哧带喘的,“出事儿了!”
老板娘一愣,唐晓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宋继言怎么了?!”
“谁?不、不是。”小二哥直大喘气,“是——是虎子,虎子让衙门的人给抓走了——”

事情是这样的。
一大早,赵虎就揣着他那块玉佩,去了镇上最大的典当行。结果银子没当出来,玉佩被扣住了,赵虎人也被衙门的官差抓走了,当时就被关了大牢。
唐晓听得简直一头雾水,当即去典当行那头一通儿地打听。最初,他以为是闹了什么误会,结果一问才知道,赵家把这块玉佩当传家宝报了失窃,衙门那边接了案,几处辖地之间一早便通了气,镇子上大大小小的典当行都接了通知,见着此玉佩,不必二话,直接报官。
唐晓去问的时候,人家掌柜的还捧着一张告示出来,上面清清楚楚画着一张玉佩图,细节,大小,都和赵虎那枚别无二致。
唐晓当即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这狠招是不是赵虎那位当捕头的大哥想出来的,那治亲弟弟的手段……确实了得,不怪赵虎怕自家哥哥怕成这样。
人进去了总不能不管了,唐晓也是没办法了,揣着手,在衙门门口转悠半天,最后一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先前一直东躲西藏的,现在一见衙役,不自觉地就浑身紧张。他想见赵虎一面,衙役没有批准,而是让他说明来意。他将赵虎的身份道明,衙役看了他两眼,盘问道:“你姓甚名谁?哪儿人?是他什么人?”
唐晓一一如实回答,那衙役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人起身离开。
“官爷,赵虎确实就是赵家的二公子……这里头,呃,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唐晓脑袋瓜子快速地转,“您若是不信我,可以通知赵家的人过来认人,赵虎……不是什么贼人,能不能不关在大牢里?”他不懂这些,只能试探着问,“您看,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先把人先领回来的?我、我这儿如果能交些赎金,那——”
他磕磕绊绊地说着话,不远处,忽地跑过来三四个官差。
那名一直和他说话的衙役也突然站了起来。
唐晓吓了一跳,下意识也起了身。
他一动弹,四周的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有人从背后扣住他肩膀,他来不及惊叫,就被一把按在了桌子上。那人手劲儿大,撞得他脑袋都晕了一下。
“怎么——你们干什么?!”唐晓慢了半拍才想起来挣扎。
那衙役从旁人手中接过一份海捕文书,哗啦一抖,指着文书中的画像,念道:“‘唐晓’,‘蘅州人士’,二十有七,是你没错吧?”
唐晓歪着脸,侧着看了看那画中人,画得和他像有七八成。
“我——”唐晓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急喘了一口气,“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韩府逃奴’。”那衙役卷起文书,朝两边的人一示意,“带走。”
两名官差,一左一右,扣着唐晓肩头,就把人往牢里带。
“我——我不是逃奴!”唐晓这时才会过神来,“我不是逃奴!我——我给自己赎了身,韩家没有我的卖身契!契纸早就被我烧掉了,我——”
他一路喊,可并没有人肯听他说话。他被直直拖进牢中,听着那粗重的锁链栓上锁头。
“唐、唐晓??”赵虎就蹲在对面牢房,两手攥着栏杆,脑袋拼命往中间挤,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啊?你怎么也进来了??”
唐晓脸都白了,缓了半天才慢慢回过劲儿来,对着赵虎,抱着膝盖也蹲在一旁,慢慢和他说了情况。
“啊??这不是有什么误会吧?”赵虎皱眉,“你别着急啊,我我我肯定能出去,我一出去就和他们解释,你那个契纸烧了的,我亲眼看着你烧掉的。我大哥一准儿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他那人虽然对我挺凶的,但是讲理,只要我出去了,你就能出去,你可别急啊。”
赵虎的底气是家里人给的,可唐晓没有这种底气。他脑海里有一刹那闪过了某一个人,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他只能攥紧手掌心儿,强行让自己慢慢镇定下来,然后点了点头,应道:“好。”
也不知道是应给赵虎听的,还是应给自己听的。
赵虎下了大牢,唐晓出门去想办法了,结果一晚上也没回来。
酒馆的老板娘觉出不对,第二天关了酒馆儿,带着小二哥跑了趟衙门,这才知道,俩人一块儿蹲大牢去了。
老板娘遇事没慌,她那小酒馆儿在镇上开了快二十年,平日里卖酒是噱头,实际上走的是江湖生意,黑道儿白道儿都有些人脉。她托人打点了关系,摸清了两个人各自的状况。
“赵虎是出不来了,等他自家人去领吧。”老板娘嘱咐小二哥,“唐晓的事情有缓,去账上取些银两,交给我白日里带你见过的那个人,托他去办。备些礼金,赎身的钱也垫上,先把人带出来。”
小二哥一一记下:“好,老板娘,那这缺的账……”
“还用问。”老板娘眼眸一转,翻了个白眼,“记江五账上,等他回来,一块儿算。”
这本不是件难办的事,关系都疏通好了,按说钱递上去,过不了几天,人就该放出来了。
可一推二,二推三的,礼钱没送出去,连平日里有几分交情的关键人物都开始避而不见。
“事情不大对。”老板娘有些急了,连忙喊来小二哥,“那傻小子,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人不在。你去山上跑一趟,叫明珠想办法联系上宋继言,让他把手上的活儿停了,立刻赶回来。”
狱外的人慌神,狱中的人更是心神难定。
赵虎这么咋呼的一个人,这几天大牢蹲下来,是一天比一天话少。
而唐晓本身就安静,这时候更是显得沉默寡言,一日日地靠坐在墙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吃睡都在这里,每天唯有如厕的时间能被带出去走一走。
唐晓出去时特意观察过,原来他和赵虎被关的地方还不算真正的牢房,只是暂时关押的班房,那些被正式定了罪的人才会下狱。他隔着栏杆,远远地望过一眼,那里头的一双双眼睛,黯淡无光,一颗颗脑袋,蓬头垢面。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的路会通向哪一边,只能一天比一天更沉默。
被关的第十天,亦或者是第十一天,唐晓也没数清楚,门上的锁链忽然被打开,牢头进来朝他招招手:“你出来,有人来接你了。”
唐晓怔怔地还没反应过来,赵虎倒是嗷了一嗓子,扑在栏杆上:“我我我!出去别忘了我!”
唐晓又愣了愣,忙站起身来,脚有点麻,走路还有点一拐一拐的。
他路过赵虎时,还对了对口型:“你等着我。”然后便紧紧地跟在牢头身后。
他快走了几步,这才觉得身上的血气像是渐渐地活络起来,心跳也扑腾扑腾跳快了,他要出去了,他要恢复自由了……
他才被关了十来日,却好像半辈子都耗在了里面,外面就连空气都是甘甜的。
牢头转过身,帮他拆了手腕上的链条:“走吧,进那个门,接你的人就在那里等。”
唐晓握了握手腕上的淤痕,忙点点头。他脑子里再一次晃过某一张熟悉的脸,可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老板娘将他赎出来的,还是……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里面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出来玩儿的时间够久了。”韩溯衣敛了敛衣袖,淡淡一笑,“唐晓,该回家了。”

酒馆的大门突然被撞开,宋继言一头热汗,猛地闯了进来。
老板娘和小二哥齐齐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宋继言气没喘匀,一手撑在柜台上,急问:“唐晓呢?他人呢??”
他接了悬赏,人在临镇,跑活儿正跑到一半,忽然接到了祝明珠的传音术。
那术法受距离所限,传话只传来四个字,写的是——唐危,速回!
怎么危的,危成什么样儿了,为什么危,全不知道。宋继言的心悬了一路,用兜里刚赚来的钱换了匹快马,一路上风驰电掣,日夜兼程,生怕回来晚了,会听到什么没法承受的消息。
“欸我的门!”老板娘抻着脖子往大门口一看,没啥好气儿地道,“你小子,稳当些,跟你师父一个德行!”
“姨,我——”宋继言就差翻到台子里去问了,“你先告诉我,唐晓究竟怎么了?他人在哪里??”
“被衙门扣了,进了班房。”老板娘大致说了事情经过,“情况就是这样,人没什么大事,就是和赵虎一起,俩人一并被关进去了。唐晓的事儿,我托人打听过,说是逃奴,本家报过案,所以上了通缉榜。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应该就是钱的事情。我托人疏通关系,本想把人先赎回来,可关系走不通,按说不应会如此。”
宋继言听得一时怔住,脑海里立刻想起之前,唐晓怕衙役怕得要死的样子。
唐晓一直东躲西藏的,看见官差恨不得都打哆嗦,说不出话。一想到这么胆小的人,如今又是被抓又是被关的,宋继言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整颗心仿佛被细刃勒得死死的,跳一下疼一下,又高高悬在嗓子眼儿,喉咙口堵堵的。
这下他再也待不住了,脸色一沉,转身就要走。
老板娘急忙将他唤住:“你干什么去?你想干嘛??”
“不能再等了。”宋继言微微低着眼,头也不回,“我去想办法救他出来。”
老板娘看他这幅样子,都快气笑了:“看你这个死犟的样子,确实跟你师父一个德行。”她拍拍桌子,“那可是衙门,是官府的地盘,讲律法的,是你说闯就能闯的?还想拿你混江湖那套来对付呢?你也想上通缉榜是吧?”老板娘冷笑一声,“我看你也不用上,自家山脚下的衙门都敢硬闯,那里面资历老一些的捕快,有几个不认识你们青霄派的?这辈子不想回师门了是吧?”
一连串问句,宋继言一个都答不出,可犟在那里,也不肯回头,问急了就是一句话:“唐晓不能再关下去了,我要去救他。”
“谁拦着你了。”老板娘嘁了一声,朝一旁的小二哥使了个眼神,小二哥意会,一猫腰,钻进了后院。
“那地方硬闯不行,也没说不能使别的招儿。”老板娘朝宋继言一招手,“你过来。”
宋继言回头看过去,小二哥正巧撩帘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小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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