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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扇(云雨无凭)


然后思忖片刻,他还是回屋,把门关上了。
这是什么啊!哪怕马市羊市胡同里的说书摊子都讲不出这样的!
淌在水里的血、烂掉的耳朵、白花花的吴板儿——那徐目冷血狠毒,现今仍是一副西厂番子做派,毫不示弱、没留余地。
张启渊暗自感叹不愧是曾经的西厂人,抓奸都跟平常人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该走了,起码不能一直这么关门待着了,他得出去,然后去找魏顺,把这事儿告诉他。
张启渊着急地把屋子收拾收拾,就要走了,结果徐目来敲门了,他身上干净,只沾着雨水,说:“我把他杀了。”
张启渊脑子里“嗡”的一下,手不知道该放哪儿了,只好发着抖,把门关上。
“把他杀了……他?还是她?”
“我一刀捅死了吴板儿,那傍尖儿的野郎公,”徐目踱步过去,自己从盆边拿了手巾,低着头,把掌心里的血污擦干净,淡淡地说,“在耳房门前捅的,让彩珠看着捅的。”
“彩珠呢?”张启渊还是站着,脚底下都不敢动了,后背还直出汗;徐目不回答,他以为彩珠也死了,硬着头皮宽慰,“没事儿,刑律里说了,‘凡妻妾与人奸通,而于奸所亲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者,勿论。若止杀死奸夫者,奸妇依律断罪,从夫嫁卖’,大不了以后不住这院儿,你换个地方过日子,不会有人追究的。”
“彩珠……”徐目把沾上血的手巾扔进盆里,抬起生冷泛红的眼睛,说,“我是打算把她也杀了的,但又留下了,想来,我给不了她那些,也不全是她的错处。”
张启渊皱了皱眉,小声说:“心别这么好行吗?要是她介意你,当初就不应该嫁给你。”
徐目:“你不是太监,你不会明白这种……”
张启渊:“行吧行吧,所以那人的尸首怎么办?”
徐目:“我让拉车的给他家里捎封信,他父母会来收的。”
张启渊:“彩珠呢?你要怎么处置?”
“我已经让她滚了。”
徐目转过身去,“吱呀”地打开门,拾起伞,往雨里走了。
张启渊很快就出了门,还想着会不会在路上看见彩珠,可出了胡同,又过两个街口,也没看见她人。鞋和裤子湿了,张启渊顾不上在意,此去神宫监要做两件事:第一为昨儿夜里冲动拌嘴、提起纫秋的事道歉,第二告诉魏顺徐目家出事了。
雨太大,过了阵子到达,神宫监前连守门的都没有,张启渊熟门熟路地进去,看见小杨和几个小太监在正堂进门那儿,搭了张桌子坐着裁币纸、绘云纹。
张启渊颔首回了小杨的问候,撑着伞径直去了魏顺房里。
他原本以为魏顺也在忙着职事呢,结果一推门,酒气直直冲进鼻子里,魏顺点着几个太庙剩下的那种蜡烛头,坐在书桌前,脸枕在桌上,喝酒,睁着眼睛自言自语,还把袜子跟鞋全脱了。
看他这可怜模样,张启渊霎时间什么气都消了,他蹲下去给他穿袜子穿鞋,穿好了也没站起来,就那么半跪着,问:“怎么了这是?怎么喝酒了?连鞋都不要了?”
魏顺坐起来,端起坛子就往嘴里灌酒,然后揩嘴,皱了皱眉,说:“我才刚开始喝,你来干嘛?”
张启渊站起来,掏出手绢把魏顺嘴擦干,又把酒坛子挪远,说:“昨儿晚上我不该提纫秋的事儿,我是来向你认错的。”
魏顺眼底红红的,酒不喝了,坐直在那儿,抬头盯着他看。
张启渊:“至于崇文门那人,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我不会拦着,我——”
话说到一半,张启渊却将剩下的咽回了肚子里,因为眼前这个沾满酒气的魏顺,忽然站起来,胳膊搂他脖子,猛地抱住了他。
魏顺在发抖,他哭了,嗓子里抽抽搭搭,跟个委屈的小孩儿一样。
张启渊抱住他的腰,问他怎么了。
“张子深,”魏顺那些眼泪全往张启渊颈窝里掉,他小声说话,黏着他不放,说,“你不要喜欢别人可以吗?你只喜欢我可以吗?送玉纽扣那人我不喜欢他,我心里只你一个,我相思入骨,煎熬难耐。”
张启渊陡然心颤。
问他:“你该不会,昨晚到现在一直惦记着这个吧?”
魏顺:“我都睡不着觉,因为你说纫秋,我都睡不着觉。”
张启渊:“那是假的,我因为生气了才跟你说的,我说完就后悔了,我跟她其实从来没有相好过。”
魏顺:“雨天那次也是假的吗?”
张启渊:“那……那是真的,但我俩就是年轻气盛,谁还没有个过去呢?我就是那时候不认识你,要是认识你了,我肯定每晚都找你,做梦都是你。”
魏顺终于把张启渊放开了。
他喝多了,脑子清楚,但不懂克制,有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他仰着脸,把温热的嘴往张启渊嘴上贴了一下。
说:“那你忘了纫秋吧。”
“忘了……”张启渊说,“我压根儿没有惦记她,何谈忘了。”
魏顺迟疑:“那她要是还惦记你呢?”
“不会,”张启渊潇洒地摇头,说,“她从来不会缠着我,她平常在府上很忙,哪儿顾得上这些,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就跟朋友一样。”
魏顺再次强调:“你不准喜欢她,还有别人你也不能喜欢,一丁点儿都不行……”
说起别的还是好的,可一说起这句,静下来些的魏顺又想哭了,他怕张启渊看见自己狼狈,就又抱他,把脸贴到他肩膀上去。
张启渊心软,也微微得意,问:“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是啊,”魏顺轻轻吸着鼻子,声音很小地答,“可是你不知道,你从来都不知道。”

第62章
大概是酒喝得猛了,魏顺一开始话多,后来头晕,然后想睡,张启渊只好扶着他去床上,说:“你来这地方可真是捞着了,天天在衙门里睡觉,不干正事儿。”
魏顺双颊泛红,口中吐着热气,想弯下腰脱掉鞋,却险些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张启渊连忙接住他,说:“行了行了,我给你脱。”
魏顺:“这么大的雨,你来干嘛?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我来……没什么事,你先睡,醒了再说,”张启渊安抚魏顺,把鞋袜脱下来,摆好在床下,然后把着他的脚,将他腿塞进帐子里,“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就是为了你才跑出来的。”
“我那个同好,我们是交换了礼物,不是那种关系,我真的不喜欢他。”躺下了,魏顺仍在执拗着解释,还一反常态地主动,用那发热的手贴上张启渊的指头,亲昵地握住。
张启渊看着他,无奈地笑,只好坐在床沿儿上陪他,说:“不知道酒醒以后,这些醉话你还记得几句。”
魏顺声音藏在鼻子里,跟他撒娇呢,着急了:“我才没说醉话,我就喝了两口。”
“行行行,”张启渊心软得没招儿了,只能点头、顺着他、应和他,“安心睡吧,我待着陪你。”
魏顺眨巴着眼睛继续看他:“那你不许喜欢别人,不许对他们也这么好。”
“记着呢,”张启渊道,“说八遍了都,再说,你觉得这就是对你好了?我觉得不算,我还要想法子,对你更好。”
“张子深。”
“嗯。”
“你不知道,我有了你,日子才终于变好了点儿……”
直到最终又晕又困地闭上眼睛,魏顺的手都握在张启渊手上,他声音渐消地说完了那些话,然后彻底睡了过去。张启渊拿过薄被,盖在他脚上,然后这么安静看着他,很想知道为什么有自己后日子才变好点儿。
他无奈叹气,实在没法及时向魏顺告知徐目家的事了。
“出大事儿了,”后来坐得无聊,张启渊一个对着睡着的魏顺和空气说话,心焦,泄气,道,“算了你睡吧,反正人已经死了,徐公公做事利落,我都不知道该帮什么忙。”
他又干脆趴下去,反客为主地握住魏顺的手,近距离看他,小声说:“我的顺儿啊,你是没看见晌午那场面,一个光溜溜的人被泡在雨里,血顺着他耳根子往下淌,吓死我了,我腿都软了。”
傍晚,雨淅淅沥沥没停,张启渊跟着醒了酒的魏顺去徐目家里。
两人原本打算走着去的,后来看天儿不好,路也不好,还是搭了辆车,张启渊说是怕魏顺酒后头晕,到了水磨胡同,硬是把他从车上抱下来。
魏顺用眼睛白他,说:“人赶车的还以为咱俩是主仆呢。”
张启渊装愣,小声道:“我可买不起你这样的仆人。”
魏顺作势要捏他耳朵,很气地解释:“想什么呢你,就算是误会,也会觉得你是仆!”
张启渊走在路上砸吧嘴,给两人撑伞挡雨,说:“我这样的仆人……那肯定更贵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你真买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同意。”
到了徐目家门前,魏顺抬手推门,冷冰冰地说:“歇着吧,没人想买你。”
门没栓,魏顺一推就开了,他迈步进去,张启渊在身边跟着,这会子雨小了,徐目在正房的门槛上坐着呢。
魏顺的担忧涌上心头,快步穿过院子,走到他的面前,问:“彩珠呢?吴板儿的尸首呢?”
徐目:“彩珠走了,那人的尸首还在耳房里放着,我拿草杆子盖上了。”
魏顺:“总不能一直放着。”
徐目抬起眼,然后苦笑,说:“我给他家里人捎信儿了,应该会来的,来了就让他们弄回去,要是他们想报官也行,我等着。”
魏顺:“彩珠呢?走去哪儿了?”
“不清楚,”徐目摇头,忽然皱眉,显得烦躁,说,“你都不关心关心我怎样了?那对狗男女他俩好着呢,临死,彩珠还在叫那野郎公的名字。”
徐目红着眼,把脸埋下去。
安静了好一阵。
魏顺忽然叹息,坐去他旁边,说:“是我对不起你,不该给你促成这桩亲事,有今天的局面,全都是我的错。”
徐目目视前方,眼睛无神:“不是谁的错,赖就赖我不是个男人,让她觉得委屈了。”
连绵的小雨,灰色绸布一样的阴天,徐目站起来进屋去,魏顺就跟着他去,张启渊不知道能干嘛,于是去厨房转了一圈儿,结果看见郭金正从锅里往出盛汤。
“你去哪儿?”张启渊看见郭金肩膀上绑着个包袱。
“渊儿爷,”郭金脸色惨白,道,“主子他打发我走呢,我寻思给他做顿饭,他今儿什么都没吃,我这一走,家里也没个人伺候他了。”
张启渊清了清嗓子,去取水壶,点小炉子,说:“少在这儿装忠心!你明明早就知道吴板儿和彩珠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你主子?”
郭金手一抖。
他放下汤勺,脸色更白了,说:“我一早也不知道,没法儿告诉。”
张启渊:“你明明就知道,我刚来那晚,听见了吴板儿在和你聊女人,你其实早就知道他和彩珠私通了,是吧?”
郭金:“我没说过,渊儿爷,你那肯定是听错了。”
“算了算了,快滚吧,狗东西!”
张启渊举着个火箸赶人,几乎要戳到对方鼻孔里,还要求检查人身上的包袱,看看有没有乱拿家里东西。
郭金快要被这个咄咄逼人的少爷吓吐了。
包袱打开,张启渊看了看,问:“银子和首饰哪儿来的?”
郭金:“主子给的。”
张启渊:“再说,你敢跟我撒谎试试呢。”
郭金:“夫人给的。”
张启渊冷笑:“彩珠为什么给你这些钱?她难不成也看上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郭金怕死,连忙摇头,又看情势不行,干脆苦着脸给张启渊跪下,结巴着回答,“我,我看见,看见吴板儿和彩珠相好,彩珠为了……为了堵我嘴。”
张启渊气得不行:“行啊郭金,你主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从前谁给你饭吃、谁给你衣穿的,你是忘了?”
郭金伏地痛哭:“是我错了,鬼迷心窍了,对不起我主子,主子他是好人,我不知好歹了。”
“知道错,那还愣着干什么?掌嘴啊。”
张启渊还是世家子弟做派,教训人都不带脏自己手的,他不怕没钱,但绝不愿意教小人占了便宜,所以趁着郭金自己打嘴巴的功夫,把他包袱里的贵重品都没收了。
对他说:“别装哭了,快他娘的滚蛋!”
徐目杀了人,晚上吃不下饭,家里又存着死尸,天黑以后,魏顺来房里找张启渊,让收拾收拾,晚上仨人一起回家。
又说:“还有,你跟我出去,把那吴板儿弄到地窖里去,这天气,放外边儿该臭了。”
张启渊惊讶,问:“我吗?”
魏顺:“对啊,这儿还有别人?”
张启渊:“可我从来没收过尸。”
魏顺:“那没事儿,明天你就收过了。”
张启渊:“可是……我见了他死前最后一面,他不会晚上来找我吧?”
张启渊有各种奇特的本事,比方见人熟、比方房中术、比方写艳词……但怎么来说他都是个没入过江湖的,甚至连近在咫尺的朝堂都未深涉;他很胆怵去料理个不大熟悉的死人,但为了不被魏顺看扁还是去了。
魏顺给那人穿了衣裳,开玩笑让张启渊背他下地窖。
“怎么背?我还以为咱俩抬呢……”张启渊的表情像是快疯了,他小声道,“他身上都硬了,怎么背?”
看他额前冒汗,魏顺小声问:“你真没事儿?”
“没。”
魏顺语气轻松:“你不想背?那我来背了,你给我搭把手就行。”
两个人放在一起比,是完全不一样的,张启渊是黄金罩子里的那套,魏顺是乱葬坑里那套。魏顺蹲在那死尸旁,抬起眼睛,说:“我五岁的时候就见过成百上千人的尸首了,我都没哭,厉害吧?”
张启渊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不愿摇头也不愿点头,想了想,说:“你搭把手吧,我来背。”
“你不怕?”魏顺问。
张启渊:“开始挺怕的,现在不怕了,为了你我什么苦都能吃,况且这也不算苦。”
魏顺:“可这也不是为了我啊,是为了徐——”
“我这次想让你觉得,有个人能随时为你站出来,不一定是多困难的状况下,不一定是生死抉择的绝境,而是与你分担平常事,哪怕是背这个死人,或是更平常的,温酒泡茶、刷锅做饭。”
“干嘛忽然说这些……”
“你仕途失意,别人不理会你,我只理会你,在我这儿没谁比得上你,咱俩是一家。”
话完了,张启渊又重复了一次:“顺儿,咱俩是一家,老天也听见了。”
徐目家小小的耳房里,只有一盏不大亮的油灯,魏顺这次是真感动了,因为他从五岁以后就没有家,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些。
所以他快哭了,那么硬挺着,说:“快走吧,哪儿有对着死人发誓的。”
张启渊立马卷卷袖子,跪下去,弓着腰,说:“来,我背。”
魏顺吸鼻子,问:“能背?”
张启渊拍拍自己肩头,干脆地说:“能背,快点儿。”
魏顺:“要么还是我来?”
张启渊“啧”一声:“别废话了你。”
这算是什么?私会?可哪儿有带着个死人私会的?可是呢,就因为张启渊方才的话,魏顺心软得一塌糊涂了,快要从石头融成一滩蜜,四处流走了。
过了会儿从地窖里上来,俩人去张启渊睡的房里洗手焚香,换衣裳,去晦气。结果刚把手洗干净,都没擦干,低着头的魏顺忽然把张启渊湿乎乎的指头抓着了。
油灯的暗光里,他抬起头,浅色的眼睫毛上下翻,小声道:“其实从来没人对我说过那些,我以前总不在乎有没有人关心,其实心里最盼着了,不是听我的话,也不是伺候我,而是——是觉得我特别,让我不留后路,心有安处。张子深,日子终于变好点儿了。”
张启渊温柔注视着他,嘴上还贫呢:“不容易啊,醉话居然都记得呢,怎么?不吃纫秋的醋了?”
“一根筋你,”魏顺凑近张启渊嘴边,搂上他脖子,盯着他眼睛,小声地,“喜欢才会吃醋,想独占才会吃醋。”
“你想独占我?”
“……想吧。”
“顺儿,以前的日子真的很不好是吧?”
张启渊逗人似的,在魏顺嘴上亲了一下。
魏顺还在偷偷回味:“还成,但我不幸福,我心是空的。”
张启渊:“你这是在等我出现呢,我这不就来了?”
他样子是嚣张的、得意的,也是魏顺喜欢的。回想过去,张启渊也是头一次看见魏顺这么柔软黏人,于是猛地心热,细瞧他,怎么都瞧不够,还在想,这些日子在奉国府受的苦全都值了,为了这样一个人,背弃谁都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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