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心音新奇的感叹着费奥多尔的举动,随后又故作老成的遗憾费奥多尔的奇怪坚持。
北地的独行旅客轻笑:‘就当是一种不为人知的纪念吧——毕竟是头一回与人结伴而行,即便存在的形式特别了些,您也值得至少一张门票价格的痕迹。’
于是心音又偃旗息鼓了,哼哼唧唧的表示原来费佳这样害怕寂寞,他会努力多出来同他聊聊天的,
费奥多尔默认了那个人滤镜色彩浓厚的说法,却皱眉反应过来自己心房的不速之客的确要比前一段时间活泼不少,暂且将着疑点记下,他选择轻飘飘的挑起了另一个问题。
‘说起来,我想要在这票根上留下名字。’
他这样在心中轻声恳求:‘这样当来不论是您还是我翻到它们,就都能记得今天了——就算我们都忘记了,他们也还能记得...’
奇特的旅伴听着他的话连连应声:‘很好的想法,怎么了么?’
‘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呀,先生。’
这一个问题撂下,心底便掀起了良久的沉默,饶是费奥多尔的耐心从来都深不见底,此刻也罕见的有些有些犹豫。
“......”
费奥多尔记下了自己的违和之处,静静地等着那道声音回答。
犹豫的时间有点久,久到足够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第一个园区,眼前的光线也渐渐暗淡,那声音才欲言又止的说:‘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意这个。’
费奥多尔没有立刻回答,等待着他将未竟的话语说完。
‘但是,我没有名字。’
声音是那般茫然,一如费奥多尔曾经故作不经意的试探过这声音的过去,那时的声音同样是那样茫然。
费奥多尔无声叹气,正准备起个话头带开心音的注意力,却听见他又犹犹豫豫的说。
‘但如果。’
他说:‘如果可以,我不介意拥有一个名字。’
费奥多尔的眼睛微微瞪大,梅子色的眼睛氤氲着复杂的情绪,他也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您……?’
‘我可以把它看做一个礼物。’
心音却已经完美的说服了自己:‘你介意送我一个名字么?毕竟是你想要的,我其实不太介意这个。’
费奥多尔蹙眉,直觉他绝不可能好不在意。
如此,他也没有推脱的意思,一如他所言票根理应写上的名讳,于是费奥多尔承接下了这一桩委托,期限是在离开横滨之前。
解决了这么一桩大事,他们终于可以依照费奥多尔的想法,好好游览一下这个动物园。
不可置疑的,雨天的游园会失去不算小的乐趣,但相应的,他们也得到了晴日没有的清静。
耗费了不算短的时间,他们游览过不少动物区域,而在时间转至黄昏前,雾也渐起了。
心音嘀咕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费奥多尔歪头,好奇询问:‘您似乎在对什么越来越警惕着了。’
声音咕哝着回他谁知道呢,雨天的动物园行人寥寥,两个人的游览路线也堪称随心所欲,这么一路下来几乎没看见哪位长久的同路人,连带着交流也渐渐地停滞下来。
不过偶尔还是可以瞧见一点有趣的游客,就像现在一个白发的小哥慌慌张张的阻止他们往更深处去,费奥多尔好奇的追问原委也只是说里面的雾气太重,并不安全。
费奥多尔当然没有同意这个建议,却也好脾气的表示自己知道了会多加注意。
走开了好几步还能感觉到少年慌忙愧疚的眼神如芒在背,心音却小声哼哼:‘他说了谎,我不信你没发现。’
费奥多尔当然是发现了的、他甚至可以判断出那少年是在那一部分有所描摹掩盖,只是萍水相逢,对方也不是出于恶意的谎言,既然如此他选择掩盖什么自己都不会去深究。
“不过,他有一点倒是没看有说错,”
费奥多尔伸出手,感受到连绵细密的雨线润湿自己的掌心,梅子色的瞳仁环顾四周,轻飘飘的感慨着:“雾越来越大了。”
不过须臾间,这诡谲奇异的雾便迅速笼罩了过来,甚至已经无法看清几米外的树木,连那声音也跟着咋舌:‘已经快成为天然迷宫了呀,似乎有点麻烦——你还记得路吗,费佳。’
费奥多尔理所应当的点头,如果只是需要路线的话这对他从来都不是难事,于是他有意识的沉住了呼吸,耳边轻盈的声响得以放大,顺着记忆中道路所在的方向,他走的不算困难。
可如果只是雾气,这个故事就未免有些过于乏味,于是一个呼吸间,费奥多尔突然捕获了一道十分迥异的声音,
他的神色镇静如常,甚至还有闲工夫呼唤自己心底潜水的客人:‘您也听见了么。’
‘嗯,’那声音此时罕见的严肃:‘粗重,急促,低沉——你会害怕么,这可不像是人类的呼吸。’
费奥多尔替他下出论断:‘是【虎】,还是什么?’
此时他甚至仍有闲心与客人探讨:‘是有危险动物挣脱了牢笼,还是什么更加奇妙的展开。’
‘我怎么觉得你对后者更感兴趣?’
心音似乎倍觉新奇的感慨:‘劳驾,其实两者都一样糟糕的呀。’
费奥多尔眯眼轻笑,,毫不意外对方的吐槽:‘嘘,好了,没关系,它没有耐心了。’
‘马上我们就能知道答案。’
果不其然在这话过后,神秘的野兽便披露了其真容——那是一只极其漂亮的白虎,皮毛光洁,肌肉充实健壮。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评价其品相的好时候,尤其在这个能见度不足三米的雾中看见了虎的时候显得极为不合时宜。
‘似乎跑也来不及了。’心音对现状做出评价:‘我得说,这老虎的眼睛是不是在发光?’
的确,纵然费奥多尔没有出声回答这个问题,却也认可了这一说法,他看着虎那双莹莹亮着的眼睛,无端的判断出对方似乎并不想杀了他。
虎也的确如他所想,并未对着这个瘦弱的北地游客张开獠牙,而是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了他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虎又静默的退走,又过了片刻,浓雾也渐渐散去。
此时夜幕已然来临,月亮也已经自一方升起。
‘雨什么时候停下了?’
心音幽幽的出声。
正向他所言,原本细密连绵下个不停的轻雨不知何时停下,费奥多尔轻笑着收起了伞:“这说明,我们应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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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觉最后一个篇章也像是费佳和米沙的公路旅游片(咦?)
第93章 雪国简行
机场播报的甜美女声在阔大的候机大厅回荡,往来的游人穿行其中,费奥多尔在休息室中随意地翻阅着杂志,活泼的心声却是不肯放过他。
‘临行前还要再见一面,你还真是格外欣赏他诶。’
费奥多尔微笑:‘米沙,如果您也每天深觉交流实在是一件难事,那么出现一位可以正常交流的人总会显得弥足珍贵。’
‘唔,我不反驳。’心声对这个名字适应良好,继续碎碎念:‘那你提及的【果戈里】是谁?听见了他的死讯,太宰治的脸色好复杂。’
费奥多尔略微思索:‘是我的...朋友。’
米沙沉默片刻,似是欲言又止:‘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我由衷的为他高兴。’费奥多尔安慰道,随即转开另一个话题:‘马上就要登机了,您想好接下来用于消磨时光的乐趣了么’
米沙也不去执着方才不合时宜的话题:‘哎呀,这很难说准备好没好,总之你还是得陪我聊天。’
费奥多尔:‘当然了。’
接下来繁琐的登机手续与起飞事宜姑且不提,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位于挪威的特罗瑟姆,既是这个特罗姆斯郡的首府,同样也是挪威北部最大的港口城市。
来到这里的人,多数是为了追逐极光或是鲸鱼,从不算太大的机场中出来转乘大巴再到提前在网站上定好的民宿,不算多么繁杂的任务,却还是费上了一段功夫。
彻底闲下来时已经过了此处久负盛名的蓝调时刻,米沙催促着费奥多尔将书房的百叶窗拉开,望到的便是渐渐亮起的路灯和细密飘下的轻雪。
‘看来今天不宜出行啦。’米沙在心中唏嘘:‘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费奥多尔下了楼,整间民宿没有别人,他索性直接开口:“做什么都可以——我们恐怕得在这边待一阵子,米沙有什么想做的?”
在没有第二个人的屋内唐突开口,未免让人怀疑是不是精神上出了些问题,不过考虑到费奥多尔还有个提琴演奏家的身份,精神状态美丽一点倒也不足为奇。
‘唔。’
思索片刻后,心音才做出回答:‘滑雪,参观名胜,出海追鲸——旅行大体都是这些流程吧?’
费奥多尔:“唔,那么出行相关我来安排?”
‘好呀好呀。’米沙愉快的将这个他并不感兴趣的工作让给了费奥多尔:‘麻烦你啦!’
费奥多尔欣然应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米沙这个人格的喜好同样也很好揣度。
美术馆,展览馆之类的地方择选具备代表性的就好,街市之类的挑一个下午足矣——缆车倒是必须项,他会喜欢那样的氛围。
如果不去特意对着米沙说话,对方倒也不会知道他脑中所想,加上他每天会冒出同自己交流的时间也不漫长,两个迥异的声音与思想倒也相安无事。
也为费奥多尔留下了所剩不多的隐私。
费奥多尔对这点所剩无几的隐私安之若素,他也对这个特别的存在保有着旺盛的好奇心。
等到点起温暖的壁炉,费奥多尔拿过一本文学小说摊开开始阅读,直到壁炉中的柴火燃烧出噼啪声,米沙又悠悠出声:‘费佳?’
费奥多尔及时应声:“嗯?我在的。”
‘这里是不是有一个最北的啤酒厂。’
“有哦,【麦克啤酒厂】,历史大概已逾三百年了——您对这个感兴趣么?”
他得到了米沙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
“好的。”
费奥多尔点头,仿佛无有不应:“那我们就去,明天怎么样。”
夜色已浓,惟其一人静静落座于壁炉旁,也不知道不存在的第二人又回答了些什么,惹得同样来自雪国的旅人在温暖的火畔轻笑。
“只要您希望,那就可以。”
于是一夜宁寂,已趋十一月底的特罗姆瑟已经快要进入极夜期,明亮的时候并不长久——当费奥多尔凭借着强横的生物钟起来时,他拥有了相对漫长的一段个人时间。
直到米沙懒散的打起哈欠,费奥多尔适才向其问好——至此他也多出了问题。
费奥多尔:“从前并没听过您打哈欠,睡眠是最近才出现的需求么?”
米沙顿了顿,声音也跟着清醒了一些:‘与其说是需求,不如说是越来越拟人了?’
费奥多尔喉头一哽,随即失笑:“哪里会有人这样形容自己?”
米沙倒是老神在在:‘我觉得我的形容很客观哦,而且我的自我认知也不是人啊。’
费奥多尔的接受力堪称强横,他了然的哦了一声:“那么,您觉得自己是什么?”
米沙:‘……’
他认真的思考了很久很久,久到费奥多尔吃完这个并不好吃的午餐,适才犹豫着回答道:‘费佳的幻想朋友?’
费奥多尔:“……”
饶是他也不知道现在还说是米沙自我认知清奇还是思考角度犀利,最后也只能肯定其勇气:“不愧是您。”
米沙坦然收下,他认为这是夸奖。
“那么我们出发了——您想看的啤酒厂,记得尽量提提神?错过了可不允许在我脑袋里长吁短叹哦。”
麦克啤酒厂与他所在的民宿距离不算很近,过去当然也是花了不算短的时间,可惜世界上大部分人文景点抛开那些由人去定义的意义,实质上也是大同小异。
米沙倒是对这里相对感兴趣,又或者说他作为一个大部分情况下都只能作为观众的意识(甚至清醒的时候也格外稀罕),能够这样去欣赏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兴致勃发也是正常。
‘费佳喜欢喝啤酒吗?’
这处展览馆的不算热闹,然而费奥多尔还是保持着安静来和米沙对话:‘并不,如果是要喝酒,我可能更喜欢朗姆或者白兰地。’
‘诶?没有伏特加’
‘当然,这个也是可以的。’他听见米沙在兀自偷笑,于是又无奈补充:‘不要随意将对刻板印象套在我身上呀。’
‘好的好的,我知道的。’
如果米沙有身体,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这人现在点头如捣蒜的样子,可这检讨的声音又不是多诚恳——分明是促狭的声音。
不多时,米沙又好奇的说:‘费佳去过酒吧吗?’
费奥多尔:‘您要是想去喝酒可以直说,不过就我们的相处经验,我不保证您也能尝到味道。’
米沙却认真同他探讨:‘我更好奇如果你喝醉了我怎么样,费佳你喝醉过吗?’
费奥多尔摇头,心中却回话:‘也可以去酒吧看一看,不过如果您一定要怂恿我去喝酒,那么至少得回去民宿。’
‘这样并不会显得你多有原则哦,不过我答应了。’
米沙笑的很是猖狂,显然看温文尔雅的人醉酒失态也是这家伙所期待的。
于是没有悬念的,游览过这处啤酒纪念馆,米沙难得的精神也过了体验期,没过多久便也沉寂回心壑下。
展览馆之中已经算是温暖和热闹,可当人走出这处展馆,透骨的寒凉便试图卷过厚重的衣衫,费奥多尔整理了片刻脖颈上的绒巾,色泽浅淡的唇瓣呼出热气,顷刻间便做白烟被卷走。
特罗姆瑟是个冷寂孤单的地方,而人类总是热衷于群聚的生物,避雪的单伞撑起,前后看过去竟然少见形单影只的人。
‘看起来有点寂寞了哦。’
费奥多尔为幽幽冒出的声音愣神,随即失笑:‘您似乎很喜欢将我预设为厌恶独自一人的性格。’
‘这也是为我自己考虑嘛。’米沙恹恹的打了个呵欠,从声音来判断他的状态似乎并不算好。
他还惦记着说了半截的话头,慢悠悠的继续说道:‘你可以当做...我的自我安慰?毕竟如果费佳从不惧怕孤独,那我的位置好像很尴尬?’
他沉吟片刻,给出了堪称辛辣的评价:‘就像寄生虫...’
“好了。”费奥多尔出声。
米沙唔一声,听着费奥多尔的自言自语:“我不否认您目前的存在方式特殊,但那样的难听的话语,何必说在自己的身上呢。”
米沙幽幽:‘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吧,我不说就是了。’
费奥多尔听出他的言语中更多是对于他态度的退让,却是叹了口气,他轻声开口:“米沙?”
‘嗯?’
费奥多尔声音并不高,就像是落在伞檐边的絮雪:“我将您视作我的半身。”
他垂着眼睫,分明没有更多的表情,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他在为此而失落。
米沙:‘......’
米沙:‘诶?’
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脑袋(虽然他经常开自己根本没有身体的地狱玩笑),被赠名为米沙的思绪变得语无伦次:‘咦?咦!等等,我记得我和你断断续续的交流姑且才一个月?’
费奥多尔坦然点头:‘我从不觉得时间是最重要的砝码,您对我而言意义非凡。’
心底的迷音堪称罕有的语塞,费奥多尔却不停下:“如果您将自己视作这具躯壳的附庸,那么我又该如何自处?”
——“因此,我感到悲伤。”
‘抱歉。’米沙闷闷的认下了他的指责:‘我会更加审慎的考量和你的关系,你别伤心。’
“我不伤心。”费奥多尔说:“至少,在您刚刚的言语后,我已经恢复了心情——相同的,我也要向您致歉,没有详谈过彼此和其他,以至于出现了这样的认知差异。”
‘总觉得你又是指责了我一顿——算了,我们不聊这个了好不好,你不饿吗?’
费奥多尔不饿,或者说他的个人欲望向来微乎其微,不过现在偏要去犟这一下也没有意义,所以他顿了顿,非常懂得顺着台阶下道:“嗯,用过晚餐我们再去酒馆吧。”
‘其实不去也没关系。’
米沙咕哝着:‘我现在有点困。’
“那么,您也可以休息一会儿。”
费奥多尔说呼出热气,这样的片刻争论在一期一会的其他游客眼中,或许是某种自娱自乐的小把戏,可确切来说,那种切骨的孤独似乎也消融无声。
“我会安静的等着您下一次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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