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该死，你到底是谁？别笑了快停下来！”
本来神经就在一系列变故之后变得格外敏感的领主灯侠骂骂咧咧。
他不顾领主火星猎人的大声阻拦，几个健步上前，揪住了几乎快把自己笑断气的黑衣小丑的衣领。
“我让你别……”
“哈尔。”那个穿着黑色蝙蝠战衣的男人突然不笑了。
他低垂着脑袋，肩膀轻微松动着，好像正极力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你平静地说上一会儿话了。”
这副情形，再搭配上他浑身上下不知为何格外苍白的皮肤，莫名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悸。
……蝙蝠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冷静，最坚韧的超级英雄，即使自己身负重伤，也绝不愿意让队友担心，一定会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那份任务。
如果不是实在无法忍受，他绝不会露出这样的脆弱……
领主灯侠的手忽然蜷缩了一下，好像想起了过去总跟他们作对的，如今已经变成蹂躏者的那只蝙蝠，眼神有一瞬间恍惚。
他缓缓松开了钳制住蝙蝠的手。
他知道自己现在情绪很不对劲。
面前这只古怪的蝙蝠不可能是跟他朝夕相处过的那只蝙蝠，因为灰蝙蝠已经把自己变成蹂躏者了。
但是狂笑的语气和神态都给他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感觉。
他总觉得，狂笑好像拥有他们共同享有的那段狼狈记忆，好像对他们曾经的决裂和最后一地鸡毛的结局感同身受……
因为脑子里转悠着这些想法，他的反应慢了一拍——
“哈尔！”
为什么要用这么急促的声音呼唤他呢？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好像有点痛呢？
领主灯侠在一片恍惚中低下头。
他看到按在自己颈边的蝙蝠镖，以及从开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
啊，他不是早就已经死在领主超人手里了吗？原来死人也会流血啊……
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个想法了。
眼前来自过去的投影似乎卡了一下，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鲜血再度铺上了才刚打扫干净的地面。
十二位曾经勇敢坚毅的超级英雄，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身体残破不堪。
本就已经死过一次的他们，再一次被狂笑赋予了死亡。
看到这一幕，火星猎人沉痛地闭了闭眼睛。
即使省略了其中血腥的过程，他也能够想象——
狂笑到底是用了多么残忍恶劣的手段，其中还夹杂了像刚才那样卑劣的算计，将这些原本有机会改过自新的超级英雄们彻底断送在了蝙蝠洞。
而罪魁祸首则抬脚，踏过自己亲手制造的血泊，一步步走到了双目无神的蹂躏者面前。
“看起来好蠢。”仔细端详了一下蹂躏者的状态，他摸着下巴做出点评。
“我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之前我还是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呢……”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后又渐渐变成了癫狂的大笑。
“抱歉抱歉，我不是在嘲笑你，不过这一切真是太好笑了……
“亲爱的‘我’。”他的嗓音渐渐变得像小丑即将冒坏主意时那样甜腻。
“假如你知道我摆脱了被超人和整个地球为我戴上的枷锁，设下的樊笼，你也会为我而感到高兴的吧？”
原本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的蹂躏者突然猛地抬头。
“哦？”狂笑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脸上笑意渐深。
“我说，你这个蠢货该不会还被困在超人为你量身打造的枷锁之中，无法自拔吧？”
他故意再次提到了超人，还是用满含恶意的语气。
而蹂躏者的反应也令他感到一种充满破坏欲的满意。
“超人……必须死……解脱……”
“是的是的，亲爱的。”狂笑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但又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拉近他跟蹂躏者之间的距离。
当他敛去自己身上所有形似小丑的异常，用这种耐心和缓的语气说话的时候，除了他身上过于苍白的皮肤，几乎没人能看出任何异样。
他就这样像一个前辈亦或者导师一样，耐心地跟脑子不好使的学生说话。
“抱歉，我刚才对你做出的无端猜测冒犯到你了吧？你当然不是直到现在都被超人的谎言困住的可怜虫，而是已经看穿了他真面目的智者，一个真正的英雄……”
“呃……”
蹂躏着仰起头，发出了模糊的喊叫。
他的眼中好像闪过了浑浊的泪水，又好像只是单纯因为自己耳边频繁闪过“超人”而不耐烦。
“嘿，亲爱的，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很难过，因为我们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人。你经历过的那些我都经历过，你现在拥有的痛苦我也都拥有过。”
狂笑试探性地朝蹂躏者伸出了手。
见他没有反抗的意思，就像试探猛兽的安全距离一样，一点点靠近了他的背，最后成功抚摸了上去。
“对，没错，我们是一样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你的人。
“我们都被该死的超人给骗了，被他描绘的那幅光明图景给狠狠耍了！”
狂笑的声音骤然拔高，在激昂的情绪中能听出极其可怕的扭曲的恨意，甚至就连早就知道他真面目的两位旁观者都为之震颤。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闪电侠心中竟然产生了怀疑——
狂笑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些情绪真的只是单纯做戏吗？
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发泄出了自己灵魂深处真正的情感呢？但是疯掉的蝙蝠也会有感情吗？
他的疑问注定得不到解答。
但是，唯独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蹂躏者快跑！这家伙会把你忽悠瘸的！
然而很可惜，蹂躏者听不到跨越时空的呐喊。
他只是睁大了那双茫然无神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狂笑，嘴里重复着他的最后一句话。
“被超人……耍了？”
“没错！”狂笑打了个响指，在扭曲的愤怒过后，他的脸上又露出了更加扭曲的，混杂着激动兴奋和怨憎的笑容。
“具体情况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总而言之，我见到了一位大人。”
即使只是提到了那位大人，狂笑也微微欠身表达尊敬，只是语气却带上了些许令人不适的玩味与戏谑。
“那位大人告诉我，我们的宇宙早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沦落黑暗。超人所承诺的光明未来根本就是不存在的，甚至他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哈，那家伙竟然敢用这种东西来欺骗我们，真是罪该万死！”
说到最后，狂笑的语气变得激昂起来。
“所以，亲爱的，跟我走吧。”
他那如同毒蛇一般蠕动的手缓缓从蹂躏者的脊背上放了下来，又用另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这是一个标准的合作愉快握手礼。
脑子浑浑噩噩的蹂躏者低下头，盯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耳边，充满蛊惑意味的话语缭绕在他的耳廓，不断地往他早已破碎污浊的灵魂深处钻去。
“超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劣的骗子，所以，让我们一起去猎杀他吧，猎杀更多的超人。
“这样，我们就能够解救更多像我们一样被他欺骗的人了。”
蹂躏者本就无光的眼睛越发暗沉。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一点点伸手，将已经变成怪物的利爪的手放到了狂笑的手上。
从这一刻开始，蹂躏者彻底沦为了狂笑的傀儡，一如曾经的不义蝙蝠侠沦为不义超人的傀儡。
他的眼中已经看不到来自昔日同伴的遍地鲜血，只能看到狂笑嘴角满含蛊惑意味的笑。
……以及该死的超人成功骗到他们所有人之后，嘴角令人作呕的笑容。
要杀掉超人。不管有多少个超人，都得通通杀干净！否则会被骗的！
原本已经熄灭的痛苦与仇恨被引导着再一次从灵魂的裂隙中升起，将他那副好看的皮囊给灼烧殆尽，只剩下如同怪物一般臃肿可怕的身躯。
狂笑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叹。
“原来那时候的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子的吗？”
他绕着身躯至少涨大了一圈的蹂躏者走了一圈，还时不时伸手摸两下肌肉和倒刺，看表情似乎很是满意。
“来，亲爱的，我本来想开我的蝙蝠战机载着你一起过去的，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如你来载我吧？”
他有些神经质地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反复摩挲下巴，看起来对自己提出的这个主意非常满意。
“快，我们一起去瞭望塔上，杀死我们共同憎恶的超人吧！”
投影的最后就是狂笑干脆利落地翻身骑上蹂躏者，似乎真要骑着他前往瞭望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下来的地图就离开了蝙蝠洞，失去了位置的投影支撑，很快，他们的身影就像稀释的墨色一样渐渐淡去了。
已经快流到闪电侠脚边的血闪烁了两下，也渐渐淡去。
原本被狂笑变成血腥屠宰场的蝙蝠洞又恢复了刚进来时那样整洁干净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火星猎人和闪电侠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霾，无论如何也无法随着环境的变化就这样一同褪去。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最后火星猎人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干哑，说不出一句话。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终于发出声音。
“我好像知道，我们的超人来到这个宇宙的时候，为什么会撞上蹂躏者了。”
闪电侠拼命点头，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沧桑。
“我也知道了……”
太明显了。
就算一开始一堆人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等他们看到蹂躏者和狂笑接连登场的时候，也该联想到了。
困扰了他们许久的问题，关于明明狂笑和蹂躏者都是蝙蝠侠的变体，为什么在超人穿越到这里的时候会同时存在，答案终于在此刻揭晓——
不是克隆体，不是来自别的平行宇宙的蝙蝠侠同位体，从头到尾，他们就是处于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个人！
换句话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未来女侠和领主女侠、不义红罗宾和狂笑红罗宾一样。
至于为什么他们能够好端端地面对面接触，而没有两个人之中消失一个……
大概就像之前推测的一样，因为他们连基因的底层代码都已经改变了，所以不能算作同一个人？
“难怪蹂躏者会帮着狂笑对付超人了，原来如此……”
一想到蹂躏者的前身是被超人骗得十分凄惨的灰蝙蝠，现在失了智之后，又被自己的同位体接着骗，闪电侠真的很难不心生同情。
尤其是刚才，狂笑居然直接骑在了怪物化的蹂躏者身上！
老天，他到底把蹂躏者当成什么了？跟罗宾犬一样的宠物吗？！
闪电侠在感到愤怒的同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狂笑之蝠，恐怖如斯！
火星猎人也被精神彻底扭曲的狂笑给弄得头皮发麻。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他仔细复盘了一遍两人目前得到的线索，突然觉得还是疑点重重。
“巴里，我们已经知道为什么狂笑和蹂躏者会一起出现在瞭望塔上了，但是你不觉得刚才那一幕有哪里怪怪的吗？
“尤其是狂笑说的那些话，什么我跟你是一样的，还有瞭望塔上和蝙蝠洞里重复的尸体……”
说到这个自创词的时候，火星猎人感觉身上一阵恶寒。
太地狱了，在瞭望塔上已经死过一遍的正义联盟全员，在蝙蝠洞里原来早就已经死过了一遍。
闪电侠也愣住了，大脑一时卡壳。
“可能……就像未来女侠一样，蹂躏者他们也来自未来？”
“你的意思是说，蝙蝠侠曾经变身狂笑之蝠，杀光了所有人，然后又不知道被谁治好了，最后还复活了正义联盟全体成员——
“紧接着没过多久，超人又变成不义超开始接替狂笑发疯了是吗？”
“……”别说，这日程安排听起来是有点太紧凑了，感觉中间至少已经经过了好几部大电影再加至少一部TV。
而且，虽然他们的正义联盟成立十年来也历经风风雨雨，遭遇过好几次关乎全宇宙的大危机和地球快要毁灭的大危机，但是——
这个宇宙诞生危机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一会儿狂笑一会儿不义领主的，感觉别的宇宙哪怕只遭一个都要遭殃了啊，他们居然还连着遭了好几个！
宇宙总控室里，见火星猎人和闪电侠明明已经快要猜到真相了，却愣是隔了一层，艾许利都替他们着急。
“拜托，你们平时不打游戏的吗？没看过时间轮回题材的电影吗？能不能脑洞放大一点啊？我感觉我已经提示得很明显了欸！”
他现在感觉自己血压上升，简直恨不得把答案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空投给他们，但又觉得这样做也太侮辱超英的智商了。
不过好在他们的蝙蝠大脑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也留下了相应的预案。
艾许利很快就找到了机会，稍微改动了一下蝙蝠洞的某样东西——
火星猎人和闪电侠都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突然听到之前已经快把他们吓麻了的电流声，他们立刻紧张地环顾四周。
没过几秒，他们就锁定了不知为何自行启动的蝙蝠电脑。
“这玩意居然不是摆设吗？”闪电侠惊呆了。
虽然这个蝙蝠洞布置得很有活人味，好像上一秒还有人在这里生活。
但他们先入为主地认定这里有古怪，所以居然压根没想起来检查一下蝙蝠电脑还能不能用。
尽管过分谨慎的顾问很少让联盟成员使用自己的电脑，但是紧急情况下，他们还是操作过几回的。
所以闪电侠很快就来到了蝙蝠电脑前，娴熟地按了几个键，就成功进入了主界面。
才刚一进来，他的目光就被主界面上最显眼的那个绿色图标吸引了。
“Surprise？”
“我可没感觉到哪里有惊喜。”火星猎人这时也走了过来。
“不是我说的，是这个绿图标文件的名字就是surprise。”
闪电侠指了指图标，吞了吞口水，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太紧张，一副很可靠的样子。
“我们要看看吗？”
“当然要看。”不出他所料，火星猎人毫不迟疑地选择了直面一切。
“对方费尽心思引我们发现这玩意，我们怎么能不看呢？”
尽管还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至少他们得到的这些情报是非常宝贵的，解答了许多他们之前的疑惑。
既然如此，就绝对不能因为害怕潜在的风险而错过任何线索。
闪电侠点了点头，飞快地打开文件，随后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绿色文件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段自动开始播放的视频。
眼看情况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危险，闪电侠又忍不住凑近屏幕。
“这里面是……咦，这不是蝙蝠洞吗？”
闪电侠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看向火星猎人，却发现对方也同样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自己。
“其实……”
“你可能不太清楚……”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步响起，然后微微一愣，随即又同时反应过来。
“原来蝙蝠侠也告诉你蝙蝠洞里藏着一间专门针对超人的铅房了吗？！”
众所周知，蝙蝠侠怀疑所有人。
又众所周知，蝙蝠侠针对每个超级英雄都量身打造了反制计划，而超人在其中占用的字母是最多的。
为了防止自己到时候来不及实施计划，蝙蝠侠将其中一部分反制计划有选择性地告诉了几个值得信任的同伴。
比如，他选择告诉绿灯侠和鹰女有关神奇女侠的反制方案……以及告诉闪电侠和火星猎人关于超人的某个反制方案。
所以他们对于蝙蝠洞里借用特殊结构的遮掩，藏着一个用来防超人的铅房心知肚明。
他们在蝙蝠侠的带领下都分别去过一次，而现在，看着监控里的画面，他们被唤醒了那段遥远的记忆。
不过比起回忆过去，他们现在更多的心神放在了这段诡异的监控上。
“上帝，为什么这里面会有那个绿发疯子？蝙蝠侠竟然把小丑带到了蝙蝠洞里！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的，安装在铅房里的监控可以清晰地看到，蝙蝠侠提着绿发小丑进来了……然后一把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墙角。
“哈哈哈哈！”小丑吐出一口血沫，冲蝙蝠侠裂开夸张的笑容。
“亲爱的小蝙蝠，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有什么不想让那个氪星人知道的悄悄话要跟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