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他大喊大叫着什么小心超人，当心蝙蝠侠，然后突然就当着我的面化为灰烬了。实不相瞒，我当时都吓傻了，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
在那个古怪的男人彻底消失之后，绿箭侠眨了眨眼睛，忽然感觉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他匆匆结束了那天的巡视，回到家里，不顾妻子黛娜担忧的目光，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然后他开始狂冒冷汗，脑门发热，晕晕沉沉。
一个晚上过去了，他的脑子还有点懵懵的，但是却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脑海中似乎多出了一些不存在的记忆。
或者说，那是来自上一个世界线的自己的“馈赠”——
尽管有时候他会痛苦地想，与其接受这份前途无亮的馈赠还不如继续一无所知地走向黑暗的命运，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份记忆确实让他知晓了很多。
但是很遗憾，等他一觉醒来，小丑已经成功核爆了大都会了，怀孕的露易丝也早已化为骸骨。
他隐约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先是确定这次的蝙蝠侠很正常，没有突然想哈哈大笑，随后试图联合蝙蝠侠敲打超人，将那个邪恶的人格抹杀于萌芽之中。
但是他的所作所为除了将两人对立的时间提前了……已经提前把自己送下地狱了之外，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而等他再次被超人杀死，再次来到这个纯白的地狱之时，他痛苦地蜷缩在玻璃舱内，彻底恢复了前面数次轮回的记忆——
不，那真的是属于他的记忆吗？明明他跟那个绿箭侠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会充斥着那些无比鲜活的记忆？
……他和那一个个化为灰烬的绿箭侠，是真实存在的吗？
绿箭侠静静地躺在玻璃舱里，彻底陷入了没有任何方向的迷茫。
他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过这次的队友似乎不是很给力——
明明纯白空间内不止他一个人，但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恢复意识，也无法与他交流。
那就躺在这里吧，反正等到下个世界线的绿箭侠死了之后卡进来，他就要消失了。
绿箭侠闭上了眼睛，打算安安静静地度过自己人生最后捡来的这段时光。
不过他心里也难免闪过一丝疑惑，等新的绿箭侠过来，旧的他化为灰烬之后，对方还是会继承他的记忆……
这样岂不是说明他们还是一个人？亦或者对方只是被他的记忆入侵了的可怜虫？就像科幻电影中将意识上传到新的身体里那样？
不过绿箭侠向来不太擅长思考这种东西，很快就放弃了。
算了，算了，反正折腾了这么久，他也有些累了，干脆休息吧。
至于努力的事……如果下一个绿箭侠还想继续努力，尝试拯救队友和世界，那就让他去努力吧。
他现在只想躺在他倒霉的黛娜身边，久违地，宁静地歇一歇。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样的想法只持续到了来自主宇宙的蝙蝠侠和神奇女侠像土匪一样闯进来的时候。
他无奈地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恐怕要多费上些口舌，跟他们解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了——
听完绿箭侠自曝的这个惊天秘密，蝙蝠侠和神奇女侠都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其中最为惊骇的当属蝙蝠侠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绿箭侠所说的这种身躯不同但记忆继承的情况不止像科幻恐怖片，还正好切中了他的某项备用计划的研究。
别忘了，他曾经研究过克隆超英，并且会给他们复制完整的记忆，寄望于在他们全部死去之后，这些克隆超英还能继续为地球战斗。
绿箭侠所说的这种情况，不就跟他的设想非常相近了吗？
再加上安全屋刚好设置在蝙蝠洞下面……自己的同位体在其中出了多少力，他简直不敢细想。
但是他必须要继续想下去。
因为绿箭侠现在看起来很痛苦，很迷茫。
而他完全能够理解——
为什么会继承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如果这是属于不同周目的灵魂的同一性，那么他们又为什么会拥有不同的身躯，甚至微妙不同的过往经历？
绿箭侠正在为此迷茫。毫无疑问，这个可怜人深陷困顿，甚至对自己的身份认知都产生了动摇。
他怀疑自己经历的一切都只是虚假的、无意义的悲剧，现在更是完全没有继续努力改变一切的动力了。
于是当绿箭侠说出全部的真相，准备坦然接受面前这两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的时候，却发现蝙蝠侠目光有些躲闪，甚至还隐约能够感到些许震惊和……愧疚？！
绿箭侠：“……”
绿箭侠：“？！”
不是，蝙蝠侠又在脑补些什么东西了？
快点住脑啊，这不是我们的剧本！

顶着蝙蝠侠诡异的眼神,绿箭侠隐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大概有点类似于精心设计的剧本又要被乱入者创飞的那种感觉……
他几乎要跟准备结工走人却喜提加班那一刻的艾许利情感共鸣了。
高危警报！高危警报！主宇宙蝙蝠侠开始用他无敌的蝙蝠大脑进行思考了！
虽然还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但是绿箭侠——或者说正在紧张关注这边情况的艾许利已经有很不妙的预感了。
大抵是被这些主宇宙来客坑多了，他居然冥冥之中有了一种预感,总感觉再这样下去原本已经规划得好好的剧本又要跑偏了。
他暗自咬牙,深觉现在是时候该让二阶段的“有问必答星人”登场了——
因为某人跟绿箭侠一样,在本次剧本中担任了耗费口水最多精神状态最不稳定的答疑负责人，所以被其他马甲戏称为每个故事里必备的“有问必答星人”。
原本艾许利见绿箭侠一个人就把两位主宇宙来客忽悠得好好的,还想着能不能稍微省点力气呢,毕竟多一个人就要多灌注一份精神力。
但是现在看来，该花的还是省不了啊。
艾许利呼出一口气，郑重地点击确认投放——
出来吧，是时候引入新人物继续巩固剧本了！
安全屋里突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某种看不见的警报正发出嘀嘀嘀的急促的声音。
蝙蝠侠和神奇女侠瞬间变得戒备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选择了背靠背，警戒的目光几乎能覆盖整个房间。
反倒是绿箭侠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平淡,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啊……又有新人要来了。”
他叹了口气,勉强扯了扯嘴角，却看不到一丝真正的笑意。
“希望来的是一个神志清醒的正常人……不过也有概率是下一个我？
“先提前预警一下,到时候我当场消失的画面可能会有点吓人,你们可以提前避让一下。”
听了他的话，神奇女侠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了他。
见都这种时候了这个男人居然还在笑，她面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原本隐晦的忧虑越发清晰。
绿箭侠的心态果然已经出大问题了吧？他果然已经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逐渐颓废了吗？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发疯了？
还没来得及深想,伴随着重物撞击的声音，一具身体凭空出现在了离她较近的一具玻璃舱内。
神奇女侠一眼就看清楚来者是谁，身体僵住了。
绿箭侠凑过来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好吧，看来我还能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出现的新人并不是下一个绿箭侠，不过，她依旧长了一张让他们过分熟悉的脸——
跟神奇女侠一模一样的脸。
“这可真是稀客。”绿箭侠的声音懒洋洋的，“我很少在这里看到女侠——几乎没有。”
他想了想，担心误导别人，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也不是每次死亡之后都会出现在安全屋里，也许她来的时候我刚好不在呢。”
他其实还想补充一句“你们没事多问问她，也许能问出很多我不知道的情报”，但忍住了。
过犹不及，这种话要是说出来，他离狼人自曝也不远了。
不过好在即使他没有用语言进行煽动，也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
“来到这里的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神奇女侠的脸陡然阴沉下来。
她死死地盯着躺在玻璃舱内的同位体，声音微不可查地冷了一些。
躺在里面的这个家伙有着一头短发。
来自古希腊的亚马逊人崇尚自然，喜欢任由毛发自然生长，很少有人会选择剪发。
面对这个称得上是标新立异，刻意剪短了头发，与其他的女侠同位体有了鲜明的差距的家伙，神奇女侠十分戒备。
因为……
纷乱的思绪还没来得及理清，躺在玻璃舱内的女人突然眼睫微动。
玻璃仓好像感知到里面的人即将醒来，自动打开。
下一秒，短发的女侠就猛然睁开眼睛，咻地一下坐了起来，动作之迅猛，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
她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就本能地大口大口喘着气，然后弓着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蝙蝠侠微微皱眉，立刻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谁知却被自己的同伴给挡在身前，挡了个严严实实。
“蝙蝠侠，别过去！”
神奇女侠的声音紧绷着，一听就知道现在正神经高度紧张。
蝙蝠侠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意识到她一定注意到了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东西，毕竟他们的女侠并不是无故放矢的人。
“她怎么了？”
他的声音看似平静，但是看着那个正在剧烈咳嗽的短发女侠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在漫长的磨合中，他早已学会了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无条件相信队友做出的判断。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毫无疑问，在神奇女侠眼中，这个家伙对他而言很危险，那他就该提高戒备。
神奇女侠则闭了闭眼睛。
她很高兴蝙蝠侠对自己一如既往的信任，但同时又有些愧疚。
有些事情她本该早点说出来的，但是因为自从来到这个宇宙之后他俩就没闲着，最后竟然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其实，我们一起穿过通道，来到这个宇宙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也许可以称之为闪电侠看到的那个片段的后续？”
神奇女侠死死地盯着短发的同位体，眼中泛着冷意……甚至是微不可查的杀意。
蝙蝠侠则迅速思考了一下。
闪电侠看到的那个片段？不就是未来女侠杀死会蝙蝠的那一段吗？等等，难道说……
他的目光也越发严肃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他没有问神奇女侠为什么没有落地之后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他。
毫无疑问，他的队友是一位成熟的超级英雄，对于时机的把控有自己的判断。
而现在就是她认为应该告诉自己的最好时机了。
神奇女侠抿了抿唇，眼神有一瞬间失焦，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她急着追赶已经远去的闪电侠，几乎跟蝙蝠侠同步跨入了通道。
下一秒，曾经穿越时空时的那种晕眩感袭来，但半神的女侠凭借强大的身体素质硬生生扛住了。
她不仅没有晕过去，甚至还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拼命瞪大眼睛，想要寻找那一抹红色的闪电。
她没能找到自己的同伴，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片段。
那一幕场景可能只有几秒钟，由于太快了，几乎就是在她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她甚至没办法确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自己在一片黑暗中产生的幻觉——
她先是注意到了神情阴冷的“自己”，随后又注意到了墙角的血迹，以及能看到一角的灰色制服。
才刚刚将闪电侠的记忆盘了数遍，神奇女侠几乎是当场就被激起了ptsd。
她立刻就联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又一次看到未来女侠杀完灰蝙蝠之后的场景了。
她那时候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该死，让她看这晦气玩意干什么？
那个家伙已经彻底辜负了母亲的教诲和亚马逊的精神，她绝对不会承认她也是“神奇女侠”的！
因此当时神奇女侠做出了让后来冷静下来的自己十分后悔的举动——
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视线，继续在漫长的通道中专心致志寻找队友。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十分怪异的一幕。
未来女侠嫌恶地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随手将自己头上戴着的假发给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任由它沾染上血迹。
那一瞬间，即使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个同位体不管做什么都不用管，神奇女侠还是呆了一秒。
为什么是假发？不对，对方是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不过还来不及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伴随着一道刺目的白芒，她就跟蝙蝠侠一起降落在了安全屋里。
神奇女侠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在穿越的通道中看到的离奇一幕需不需要告诉蝙蝠侠。
但她思索了几秒，最终觉得这个信息对当下的情况暂时没有什么帮助，还是先探索二人所处的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危险或者线索比较重要。
再然后他们又遇到了绿箭侠，一直处于听众的位置，自然就更没有机会将这件事说出来了。
现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这家伙的神奇女侠感到了深深的懊悔。
她尽量用最简洁的语言将自己亲眼目睹的重要情报复述了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当场断定——
“这家伙，就是亲手掐死了领主蝙蝠侠的领主女侠！”
似乎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了，恢复了一些意识，短发女侠一边继续做深呼吸，一边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指着她的神奇女侠。
绿箭侠左看看，右看看，因为在上个轮回中他死的比较早，所以这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做出猜测。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坏蛋？那可真是太稀奇了，我还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坏家伙呢。”
“……不是。”
场面忽然安静了一瞬。
因为说出这个简短的单词的人不是神奇女侠，而是新来的那个声音沙哑的家伙。
绿箭侠摸了摸下巴，有点咂舌。
要不是现在连不上脑内频道，他都有点忍不住想敲一敲自家女侠——
哪有人会说自己是好人的啊？不知情的旁观者听了都要更倾向于你是坏人了啊喂！
不过短发女侠对此并不知情，只是继续认真发挥演技。
只见她似乎终于缓过来了，没有再用力地深呼吸。
但她依旧在浑身痉挛，竭力忍受着那种濒死的痛苦……或者说幻痛。
但即使情况这么糟糕，她依旧吃力地开口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句冷飕飕的回应。
“你骂谁是领主女侠呢？！”
不得不说，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实在是让原本满脸戒备的神奇女侠和蝙蝠侠都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虽然纵观他们作为超级英雄出道的这么多年，确实见识过不少品种的超级反派，甚至还见过很多人类难以理解的奇行种。
但是，即使对于经验丰富的正联元老来说，短发女侠的回应也过于超前了。
见过自己骂自己的反派吗？很好，就算以前没见过，现在也见到了。
当然，话虽如此，他们对视一眼，却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动摇——
难道说，眼前这家伙依旧是所谓的“未来女侠”，而不是他们猜测的获得了记忆的领主女侠吗？
蝙蝠侠和神奇女侠都是聪明人，并不会因为自己此前已经得出了一套结论，就盲目地信赖自己的观点。
在判断绿箭侠所说的那些话大半都是可信的之后，他们就默默根据对方给出的情报调整了不少自己的猜测。
比如，之前最让他们纠结的一点，关于杀死灰蝙蝠的人，到底是领主女侠还是未来女侠，他们心底已经多半有数了——
应该是领主女侠吧。
在两人对峙之后，属于本时间线的领主女侠留了下来，而未来女侠则化为了灰烬。
按照绿箭侠的说法，这时候，领主女侠会继承一部分未来女侠的记忆，成为这一周目的“记忆觉醒者”。
这么一说，确实显得合理多了，几乎能完美解释前期明明很关心领主蝙蝠侠的未来女侠，为什么最终会选择杀死他。
当然，这粗糙的猜想也有很多解释不了的地方。
比如，既然最后胜利的是领主女侠，那为什么当时会放任他们离开瞭望塔？又为什么要在蝙蝠侠面前假装自己是未来女侠？
如果用她从未来女侠那里继承了一部分记忆来进行解释的话……
种种思绪在他们的脑子里打转，最后逐渐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