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又想起了这件事情，蝙蝠侠即使已经极力忍耐，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绪起伏。
那种阴沉和愤怒也有那么一点点外泄，表现在了骤然沉下来的气势上。
绿箭侠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气势的变化，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都卡壳了一秒。
搞什么啊？怎么气势突然变得这么恐怖，害得他都有点忘词了！
好在下一秒，他还是凭借之前临时抱佛脚的努力排练，以及从诞生开始演戏的老戏骨的经验，成功稳住了。
“……事实上，你的疑惑，也是起初我和我的同伴们复盘之后的疑问。”
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就连垂在身侧的手指都有点轻微的颤抖，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来自平行宇宙的幸运儿啊，你们相信每个宇宙从他们诞生之初就已经被设定好了命运吗？”
还没等向来不信命的超级英雄们做出反驳，他就快速补充了一句。
“并不是说我们的人生没有意义，一切经历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
“非要说的话，我是指我们的宇宙，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世界，从诞生之初就已经决定了未来的走向到底是光明的……还是黑暗的。”
神奇女侠英气的剑眉微拧。她虽然是从希腊神话中走出来的半神女侠，却并不怎么喜欢这种消极的命运论。
“你的意思不还是我们的人生没有意义吗？反正不管怎么努力，我们的未来到底是光明的还是黑暗的，从一开始就决定了。”
“但是，这似乎是唯一的答案了。”
绿箭侠又是一声苦笑。神奇女侠敢发誓，就今天一天她听对面的绿箭侠同位体发出的苦笑，比她过去一年听的都多。
但是于情于理，她都没办法去责怪对方过于消极的态度。
他的心中好像积压了太多的苦楚，只能以这种方式流淌出来。
绿箭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脑补成美强惨了，正在继续照本宣科背剧本。
“事实上，你们刚才听到的就是我和其他人一起拼拼凑凑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那个家伙，那个现在已经操纵了几乎大半个地球的可怕存在，至少在一切的开端是没有插手我们的命运的。我们没有找到他插手的痕迹，只看到了属于我们的命运的洪流。”
蝙蝠侠沉默两秒，从他这过于谜语人的话语中得出结论。
“也就是说，你们认为第一次超人变坏是意外？”
绿箭侠点了点头。
“是的，至少最开始那两次应该都是。
“在第一次压垮我们的黑暗命运中，因为卢瑟的失误和我们的疏忽，超人的性格受到了黑氪石的影响，逐渐变得暴躁易怒，最后走向了彻底的邪恶。”
他微微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及时作出补充。
“你们也看到了吧，卢瑟这家伙偶尔也会在安全屋里与我碰面。
“以前跟他交流的时候，他坦然告诉我，每一次他发现黑氪石的真相之后决定背叛不义超人，都是抱着他曾经的朋友再也回不来的念头……
“不过闪电侠会死似乎是意外。他没想到被他煽动起来的民众必须要看到昔日英雄的血才能平息怒火，而这件事又成为了让超人更加疯狂的推手。”
绿箭侠闭了闭眼睛，有些感慨。
“真是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对超人最友善的他居然是发现超人思维异化之后最先决定要放弃他的。反倒是平时老跟他呛声的蝙蝠侠……”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言尽于此。
气氛渐渐变得沉闷起来。无形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过了几秒，蝙蝠侠始终冷静的声音响起，并且犀利地直切要害。
“你刚才说，至少最开始两次的时候，幕后黑手都没有插手你们的命运……是什么意思？而且，如果你们都已经被超人杀死了，那么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又是谁？”
他的问题很刁钻，尖锐，神奇女侠甚至有一瞬间担心绿剑侠会被他激怒。
不过她的心里也有类似的疑虑。虽然大家都戏称对超级英雄来说，没死过一回都不算真正活过，但是这个宇宙死的也太多了吧？
但好在绿箭侠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又或者已经对死亡彻底麻木了。
老实说，神奇女侠还宁愿他像他们的奥利弗一样跟蝙蝠侠当场呛声。
总好过绿箭侠现在用一种平淡到好像心如死灰的语气，诉说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你说的没错，事实上我正要讲到这一部分——
“毫无疑问，我们的宇宙已经被超人彻底毁灭了。也许这不完全是他的错，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大部分人都死了。
“就连整个地球都遭到了蹂躏者身上的病毒的感染，最后跟他一起走向了毁灭。”
随着他的讲述，蝙蝠侠和神奇女侠的表情都变得越来越严肃。
这样的结局真是太糟糕了。
他们虽然知道蝙蝠侠变成蹂躏者之后，这个宇宙的结局多半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
蹂躏者身上的病毒竟然还会传染其他正常人，最后直接导致世界毁灭，完成超人未完成的一环。
注意到蝙蝠侠脸上的表情格外难看，神奇女侠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他。
事实上在她看来，尽管蹂躏者也是直接导致世界毁灭的推手之一，但是他能够在那样令人绝望的环境里坚持到最后一刻，已经是一位非常值得人尊敬的战士了。
蹂躏者不应该遭到过多的审判，而她无辜的顾问更不应该用别人的错误来为难自己。
她手上稍微使了点力，按住蝙蝠侠的肩膀，示意他先休息一下，调整心情，由她来问剩下的问题。
但是蝙蝠侠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那么脆弱，虽然要说心情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绝对是假话，但他也很清楚，这只是平行宇宙发生的悲剧，而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宇宙——
等此间事了回去之后，他要加强对正义联盟所有超级英雄的精神状态管控，包括他自己在内，每半年就要进行一次检查！
暗暗下定决心之后，他很快就收敛了那一点本来就很难看出来的外泄的情绪。
“你们的世界毁灭之后……你的那些同伴们也都来到了这间安全屋，对吗？”
绿箭侠点了点头，神情看上去毫不惊讶。
“不愧是蝙蝠侠。不过并非我的所有同伴都来到了这里，事实上我到现在都没太搞清楚我们会出现在这里的机制……”
总而言之，第一次轮回结束之后，包括最早死去的绿箭侠在内的十来个人因为不明原因出现在了安全屋里。
最初的惊慌过后，他们不得不承认外面的世界多半已经完蛋了的事实。
他们坐在一起，回顾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步步复盘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哀叹自己的宇宙最终竟然走向毁灭的不幸命运。
那时候除了绿箭侠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前期选择相信超人，最后稀里糊涂被超人一波带走的倒霉蛋。
直面了曾经信赖的领袖疯狂杀戮的举动，他们的意志都非常消沉，即使明知道自己死亡之后会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十分蹊跷，也提不起任何探索的动力。
除了这一批绿箭侠曾经的队友后来的敌人之外，还有一个令他们都感到非常棘手的存在就是蹂躏者了。
尽管进入安全屋之后，可能受到了某种不明力量的压制，他又从怪物变回了人形，并且没有再主动攻击任何人或者释放病毒了。
但是，他身为人类的意志却遭到了不可逆转的磨损。
除了那些似乎顺着伤口烙印进了他的灵魂里的呓语，他完全说不出任何正常的话语，也无法与他们这些昔日同伴进行交流。
也许是因为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亦或者存在些许无法面对曾经是不义蝙的蹂躏者的歉疚，渐渐地，几乎没什么人关注蹂躏者的动向了。
大家都各自待在自己的角落发呆，亦或者等待着真正的死亡的到来。
由于这个古怪的空间里不存在任何钟表，他们身上带着的通讯器也都失去信号，上面显示的时间也停滞了，彻底变成砖块。
他们就像是坠到了传说中的地狱，没有饥饿，没有疲惫，也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曾经的领主火星猎人终于重新振作起来。
他凝神扫过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终于找到了联通另一个纯白房间的门，并且还在那个房间里发现了疑似出口的道路！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人，但是这些曾经的超级英雄却有些恐惧离开这里，面对外面惨淡的现实。
万一，万一属于人类的文明社会已经被彻底毁灭了该怎么办？
万一离开这里之后，不管跑到哪里都找不到他们曾经想要守护的人该怎么办？
不过，即使颓废了这么久，他们到底还没有彻底丢弃自己的英雄之魂。
纠结了片刻之后，他们终于鼓起勇气，拉着没有自我意识的蹂躏者一起跟在领主火星猎人身后。
他们艰难地迈开脚步，离开了这个纯白的地狱，前往未知的现实——
“这里是……蝙蝠洞？”
第一个出来的领主火星猎人瞪大了眼睛，明显十分惊讶。
不过在场还有人比他更惊讶。
“怎么又来了？这些家伙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啊？！”
闪电侠这时候已经绕着蝙蝠洞转了好几圈了，却一直没能找到蝙蝠侠与神奇女侠。
他跟火星猎人商量之后，本来已经打算去这附近别的地方碰碰运气了。
却没料到当他们正准备动身的时候，某个阴暗的角落突然钻出了一大堆半透明的“幽灵”，又把他们吓了一跳。
“真奇怪，这些东西的触发机制到底是什么啊？自从那个笔记本……之后，明明已经有十来分钟都没有任何异常了，怎么现在又突然出现了？”
闪电侠语速极快地小声抱怨。
不过还不等火星猎人安慰他，他就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
“算了，在我们离开之前出现也是一件好事，这样我们就不会错过这里能找到的任何线索了。”
但话又说回来，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咂舌。
该说真不愧是平行宇宙的正联顾问的老巢吗？这些记忆碎片就跟批发似的，一段接一段地触发，而且段段信息量都极大。
火星猎人赞同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欣慰于闪电侠在接连不断的惊吓过后，终于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些线索有些过分恐怖的触发方式，完全能顶着惊吓进行理性思考了。
他收回了对闪电侠的关注，开始仔细观察包括自己的同位体在内的这十来个来自过去的幽灵出现的位置，目光微凝。
“情况有些不太对头。他们出现的位置，好像跟我记忆中藏匿于蝙蝠洞下面的安全屋的出入口是重合的……”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闪电侠就像一道真正的闪电一样飞驰而去。
“巴里，别冲动。”火星猎人有些无奈，但也完全能够理解同伴的急切。
自从来到这个宇宙之后，他们跟理论上一同前来的蝙蝠侠和神奇女侠就一直处于失联状态，只能通过他手上的定位聊以慰藉——
因为定位器是直接植入皮下的，如果被植入者死亡就会直接消失，既然现在定位还没消失，就说明他们至少性命无恙。
但是，当他们寻着定位来到蝙蝠洞的时候，却不管怎么搜寻都找不到同伴的半个人影。
考虑到火星猎人上一次穿越到这个宇宙时的经历，他们也曾想过，兴许蝙蝠侠和神奇女侠也一起被传送到了安全屋内。
但糟糕的是，不管他们在火星猎人记忆中的那个位置如何翻找，都始终没有找到通往安全屋的那个隐蔽通道。
……也不知道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安全屋，还是那个安全屋本身具有让外界的人无法找到的奇妙特性。
而现在，这群幽灵疑似就是从安全屋里出来的，这怎么能不让闪电侠着急呢？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伴随着这些幽灵的出现，自己能不能借机找到那条可能通往同伴所在之地的通道。
然而当他感到那个阴暗的角落的时候，却失望地发现，他确实能够隐约看到这里出现了半透明的“门”，这些一个接一个出现的家伙都是从里面出来的。
但是当他伸手去摸，去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开理论上肯定存在于此的通道。
耳边传来领主火星猎人和其他人激烈的争论声，似乎是在探讨他们刚才待的那个纯白空间跟蝙蝠侠的关系，以及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但是闪电侠已经无心去听。
他半蹲在入口处，就像一只期盼着能够找到主人却屡屡受挫的大狗狗，连无形的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
就在这时，被刻意踏中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嗒，嗒，嗒……
闪电侠浑身一个激灵，心脏有一瞬间狂跳。
他好像已经隐约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条件反射地扭头看过去——
那一刻，他甚至没办法分清楚，那个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过来的男人究竟是幽灵，还是真实存在的。
“哇哦。”
看着才刚清洗完小鸟的血迹的巢穴中又多出了一连串熟面孔，还穿着正常蝙蝠战衣，没有换上狂笑皮肤全件套的异化蝙蝠咧嘴一笑。
“这可真是……一个不得了的惊喜啊。”

当那个嘴角裂到耳根的男人望过来的时候,全场失神。
刚从安全屋里爬出来的领主火星猎人等人都惊呆了。
哪怕他们完全不知道谁是“狂笑之蝠”，甚至已经很久没跟正常的蝙蝠侠相处过了，看到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蝙蝠,也本能地感觉到了警惕。
而与他们隔着一个时空的主宇宙火星猎人和闪电侠就更是如遭雷劈了。
这个家伙……这种和小丑一样惊悚的弧度,却出现在了蝙蝠侠的脸上……
不会错的,在他们的印象里，只有一个人身上会有如此怪异扭曲的组合——
狂笑之蝠！
可是这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现在已经跳到了狂笑屠杀正义联盟的时间线吗？
但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狂笑不是在瞭望塔上设下陷阱杀死正义联盟的吗？这个地点对不上啊。
闪电侠感觉自己的脑子一边卡机一边卡卡顿顿地运转。
然后,等走在最后面的绿箭侠拉着另一个熟悉的漆黑身影从安全屋里出来之后，他的大脑彻底卡死了。
又是蝙蝠侠，为什么绿箭侠身后还有一个从安全屋里出来的蝙蝠侠？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几个蝙蝠侠啊？！
闪电侠子左看看右看看，眼睛已经快变成蚊香圈了,只感觉这个蝙蝠洞目前的含蝙蝠量有点太高了。
不过经过一番仔细观察,他原本紧张到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倒是渐渐平缓了下来。
刚才突然看到狂笑之蝠这个疯子，他有点太慌了,现在稍微冷静点之后,他就能轻易看出来，这个疑似狂笑之蝠的家伙也是半透明的影子。
他不用真的跟这疯子共处一室,也不需要绞尽脑汁应付一个屠杀了自己的所有亲朋的可怕存在……真是太好了！
但是,在最初的庆幸过后，闪电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浑身一僵，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同伴们的同位体。
是的，他确实不需要亲身面对狂笑之蝠了,但是这些人……
“你是谁？”领主火星猎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挡在了众人面前，沉声质问道。
尽管面前这个家伙拥有跟他曾经的伙伴近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再搭配上早就废弃的蝙蝠洞又焕然一新，他甚至恍惚间几乎快以为回到了从前……
但是，在领主火星猎人的精神感知视野里，面前这家伙的精神是混沌的，甚至他隐约看到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绿色污染正在源源不断地蔓延。
不管他是超级反派伪装的，还是真的蝙蝠侠因为出了什么意外变成了这副样子，他都很危险！
“老实说，我确实没有想过，在我前往瞭望塔享用正餐之前居然会有意外的平替甜点。”
狂笑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质问，也丝毫没有被十几个超级英雄围着的自觉，甚至还又一次将嘴角裂到耳后根，挑衅拉满。
那古怪而又严厉的目光挨个扫过这些超级英雄，然后又露出了失望的眼神。
“没有超人吗？虽然有点遗憾，不过意外之喜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注定了它不可能成双成对，不是吗？”
说完这个一点也不好笑的冷幽默，他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就像曾经游荡在哥谭的那个绿发丑角一样，他发出了那种正常人类根本难以想象的，几乎像是要把自己撕裂开来的可怕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