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暮山:“……”
闻非正鼓着腮帮子,闻言立马抱紧刚刚多出来一份于是戚暮山说留给他的蜜饼。
唯有江宴池疑惑:“啊?什么美人计?”
戚暮山清嗓道:“咳,没什么。”
萧衡忙给戚暮山夹了只剥好的虾仁,说:“侯爷,此等大事,若早知会下官一二,何至于让您以身涉险?”
“此事知晓者愈少愈好,倘若再生出昨日那般变故,怕是未必能护得使团周全。”
萧衡又剔了蛏子肉,夹到戚暮山碗里,笑道:“哎哟,瞧您这话说的,纵使肝脑涂地,下官都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江宴池刚剥完一只虾,见戚暮山碗中已堆满了蛏子,便将虾肉放进花念碗里。
“接下来如何行动?”
戚暮山婉拒了萧衡的再殷勤,说道:“再去趟拉赫吧,织物楼那边兴许还留了线索,宴池和花念同我去就行。”
闻非手里的蜜饼顿时不香了:“又不带我?”
“不带你自有缘由。”戚暮山淡淡道,“之前叫你查的医书,可有着落了?”
闻非挠了挠头,讪讪一笑:“哎呀,那些书都是用南溟文和月挝文写的,也没个译本什么的。”
戚暮山:“所以这半个月一无所获了?”
“当然不是!”闻非忙辩解,“我找了驿馆的侍者和玉娘姐姐帮忙翻译,也算查到点头绪,至少找到了玄霜蛊的几味药材,待回京请教师父,或可推敲解蛊的方子。”
有望解蛊是好事,尽管可能性熹微,但闻非这番向侍者讨教,王宫那边估计也多少知晓了。不过使团周围到处是王宫的眼线,想来对闻非查医书都一清二楚。
戚暮山倒不畏人知他为玄霜蛊所困扰,只是此前厌倦了在万平受到的那些窥探的目光——太医的窃窃私语,宫人的欲言又止,活似他已是半截入土之人。
曾有太医道是“侯爷恐怕熬不过年关”,当即被昭帝轰了出去。
戚暮山卧病在床的那几日,把侯府上下这一号人往后怎么安顿都想好了,无牵无挂地就应下瑞王来南溟了。
可他千忧百虑自认为万无一失时,偏生有个家伙闯进来打乱了这一切。
就在这时,萧衡忽而插话道:“哎,侯爷,那下官能做些什么?”
戚暮山回过神,低吟道:“大人照顾好闻非即可,返京后还要还给人家的。”
萧衡以为是要还回太医院,连连点头应是。
戚暮山被打断思绪后又飘了回去,手指无意识捻着靛青色衣袖上的暗纹,兀自心道:这可怎么跟阿古拉开口呢?
戚暮山回了驿馆,准备和衣就寝,甫吹灭烛台灯火, 忽听窗外传来声响。
江宴池和花念方出门, 显然不是他们的动静, 更何况禁军还在下边把守,他们可不敢再翻窗进来。
戚暮山但听那人动作谨慎, 安静得像猫儿踩瓦似的, 想来是个老手。
不过深夜造访,非杀即贼,禁军怎能如此疏忽?
思及此,戚暮山从枕下摸出花念留下的短刀,悄声靠近窗边。
琉璃窗外覆了一层薄纸,透过月光, 只看见那道轮廓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
戚暮山握紧刀柄,抬手伸向窗棂。
几乎同时,外面的人也缓慢拉开窗。
紧接着一点寒光闪过, 戚暮山出刀直逼那人脖颈而去。
来人毫无防备,却反应极快地往后闪躲, 就在这一瞬间, 戚暮山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即刻反手收刀,揪住他衣襟往屋里拽。
然而用力过猛,两人滚倒在地。
很快房外有侍者叩门:“戚公子, 发生什么事了?”
戚暮山盯着穆暄玑惊魂未定的眼睛,随后偏过脸,冲外面喊道:“没事!书箱倒了。”
“需要我们进来帮忙吗?”
“不用!”
侍者似乎考虑了再三, 最后相信了他的话,脚步声逐渐远去。
戚暮山躺在地上,手还搭在穆暄玑肩上,此情此景如若忽略旁边那把刀的话,颇显得“软玉温香抱满怀”,戚暮山于是低咳一声,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穆暄玑手撑在他耳边,嗫嚅道:“那禁闭关得我心烦意乱,刚处理完宫里的事,就想着来见你了。”
戚暮山失笑:“不是早上才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穆暄玑撩起他鬓边一缕发丝,在指间绕圈,“早上到现在,至少有半日没见了。”
两人相视一阵,戚暮山忽然推开穆暄玑,力道不重,带着点欲拒还迎的意味,张口却是:“起来,压到我了。”
穆暄玑:“……哦。”
戚暮山起了身,去到床头拿起烛台正要点灯,身后穆暄玑一骨碌爬起来,拦道:“别。”
房内昏暗,唯有银白月华勾勒出穆暄玑流畅的脸部线条,戚暮山凝视片刻,指尖在烛台柄端停留一刻,终是没问为何,依言松手。
穆暄玑便牵过戚暮山的手坐到床边,床边月影黯淡,笼在身上氤氤氲氲的。
外面蝉鸣声绵密,两人就在这方静谧中无言静坐,交叠的手心一动不动。穆暄玑试探性地轻颤小指,立马被戚暮山勾住,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指腹薄茧。
夜色正深,月色正浓。
戚暮山直觉再这么谁也不开口怕是要干瞪眼到天亮了,终于忍不住启齿:“你怎么不走正门?”
“我以为你睡下了,怕打扰你。”
“怕打扰还跟做贼一样爬窗?”
穆暄玑垂眼:“我就是,想过来看一眼。”
戚暮山扬起眉毛:“只是来看一眼么?”
穆暄玑“嗯”了一声,手握得更紧了。
戚暮山侧身望他,语气忽而微妙道:“如果我现在真的睡着了呢?阿古拉,你要做什么呢?”
穆暄玑不作声,缓缓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随后倾身凑了上去。
许是视野不清,又许是紧张,穆暄玑这好像卯了半天劲的一亲,不偏不倚地碰上戚暮山的嘴角。
戚暮山低头扑哧一笑,笑得停不下来,额头抵住穆暄玑的肩膀。
“……别笑了。”穆暄玑扶着他,佯怒道,“再笑我就回去了。”
“别、别走。”戚暮山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抬起头来,与温热的鼻息扑了个满怀。
穆暄玑负气地往旁边挪了挪。
戚暮山又穷追不舍地坐过去,不由分说捏住穆暄玑的下巴,笑道:“别动。”
一片轻柔的雪,忽然落在滚烫的唇瓣上,接着雪越下越大,压得穆暄玑满心满眼都是茫茫白皑。
檀木香与药草香交织缱绻,呼声渐促。
戚暮山看不到穆暄玑此刻表情,只感到手中人身体微抖,权当是还在紧张,便温柔地摸到他脑后,解开发带。
然而下一刻,穆暄玑倏地搂住戚暮山,轻咬着他的下唇,翻身将人放倒在床。
“阿古拉……唔……”
穆暄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复又深深吻下,浓烈又炽热的吻,即使是塞北最寒冷的雪也能被消融。
须臾,戚暮山气息短促,抱着穆暄玑的脖颈微微喘气。穆暄玑支起身子,边帮他整理耳边碎发,边说了句:“早点睡吧。”
戚暮山微愣:“要走了吗?”
“嗯,明天一早就出发。”
“去喀里夫?”
穆暄玑听出不对,问:“你想去哪里?”
“我觉得拉赫或许还值得调查一次。”
穆暄玑在戚暮山身旁躺下:“原本计划的是先去完喀里夫,再去拉赫的。”
戚暮山侧过身,枕着手臂道:“那听你的。”
“你说拉赫值得调查,那就先去拉赫。”
“说起来,喀里夫那边可有消息了?”
穆暄玑摇头道:“尚未,刚增派了禁军前往,还需再待几日。”
“看来喀里夫的情况要比之前复杂得多。”戚暮山略作思忖,“此去喀里夫要更谨慎,只怕又是陷阱。”
戚暮山还拿着穆暄玑的发带,抬手搭在他腰侧:“不过有我在,定当护你周全。”
穆暄玑握住腰上的手,摸索到发带的另一端,玩着绕着,便把两只手缠到了一起:“你答应我的事,也别忘了。”
戚暮山哂道:“当然,要拉勾为据吗?”
穆暄玑忍俊不禁:“暮山哥,我不是小孩了。”
戚暮山淡笑:“是吗?那还请这位大人,也赶紧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要。”
“刚刚谁说要走来着?”
穆暄玑伸手越过戚暮山,扯来被毯盖在两人身上道:“我现在又不想走了。”
戚暮山埋进他颈窝里,低低道:“我可没答应留你过夜。”
穆暄玑便威胁:“你不留我,我就把你架回北辰殿去。”
戚暮山无奈莞尔:“好好,我留你就是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幼稚?
不过转念一想,他这几天过得还挺委屈,忙前忙后一通回来还被禁足,朝会上斗不过别人被气得不行,完了想来自己这寻点安慰,差点被当作贼人刀刃相向。
戚暮山不由轻笑出声。
穆暄玑搂紧戚暮山,低头抵住他脑门:“又笑什么?”
“我笑啊,从前那个凶巴巴的小孩,如今倒学会同我使性子了。”
戚暮山先醒了,枕边人还在熟睡。
他想起身,却感到被什么东西绊住,忽而意识到他俩的手还被发带缠在一起,于是花了好一阵儿才悄然解开发带。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披上外衣,去到门前唤来侍者,小声吩咐他去知会江宴池与花念一声“可以收拾了”。
侍者不懂他们间的暗语,也不解他为何说话这般小声,但还是照做。
送走侍者,戚暮山一回头,发现穆暄玑已经坐了起来。
“吵醒了?”
穆暄玑惺忪道:“你在我身上爬过去时醒的。”
戚暮山走到穆暄玑身旁,膝盖支着床榻,用手梳着他凌乱的卷发:“抱歉,再睡会儿么?”
穆暄玑摇头:“我和牧仁说了辰时出发。”
乌发浓密,发尾不驯地卷曲着,松松软软地散在他肩头。
戚暮山解开一缕纠缠的发丝,说:“我记得你以前头发很长。”
“那时没人打理,才一直留着。”
“……现在这样更好看。”
戚暮山捋顺那几撮乱毛,拢住穆暄玑的头发,接着拿起他腕上发带,系了个双耳结。
穆暄玑下床照了照镜子,左看看右看看,煞是欢喜的模样。
透过镜中,他望见戚暮山在后面收拾行囊,便过去帮忙整理。
行囊没多少东西,几件衣物和一些溟铢碎银,戚暮山用不着穆暄玑帮忙,但见他不想闲着,就指使他去收拾房间。
穆暄玑立刻麻溜地滚去收拾了,然而侍者经常打扫,房间整洁,他环顾一周,最后来到书箱前。
“这些你还留着啊?”穆暄玑翻出之前戚暮山学南溟语时写的笔记,里头甚至夹着几张自己画的小人。
戚暮山瞥了一眼:“没什么用了,你看着扔吧。”
“哦。”
穆暄玑于是把这叠纸放了回去,随后往下翻找,底下是戚暮山在洛城时买的书,大多是风物志,不过有一本倒是引得他拿起来翻了翻。
“这书在瓦隆很畅销,想不到连译本都有了。”
戚暮山见是上回令闻非都看进去的那话本,说:“你也读过?”
“只读了前边,后来被阿妮苏拿走了,同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好像比较喜欢。”穆暄玑眼下不大有兴致看,翻了几页便放下。
书箱最边上还立着三本书,他记得是戚暮山从拉赫买回来的。
穆暄玑扫过书名,顿时蹙眉,挑出其中书页都泛黄的那本,盯着封皮的溟文端详片刻。
戚暮山浑然未觉,等这边收拾完,才发觉穆暄玑竟好半天没出声,转头看他正对着手里的书凝神苦思:“什么东西这么入迷?”
穆暄玑缓缓抬头,神色复杂道:“原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啊?”
穆暄玑略显为难道:“虽然溟国没有明令禁止这种风气……但你要是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戚暮山终于认出他拿的是哪本书,问道:“这讲的什么?”
穆暄玑给他念了一段。
念完后,房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穆暄玑盯住戚暮山:“所以……你真的喜欢三个人?”
“不是,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说是闻非随便拿的,恰巧拿到了这本而已,你信吗?”
“……不信。”
再解释下去估计要越描越黑了,戚暮山干脆来硬的,趁其不备上前夺书:“别看了,我真没有这癖好。”
穆暄玑迅速起身躲开:“不行,你感兴趣的,我可得仔细研读一番。”
戚暮山再次伸手,穆暄玑立刻将书高举过头顶,叫他扑了个空,嘴角一时没藏住笑意。
戚暮山瞬间反应过来,微笑道:“怎么,研读完要试试么?”
说罢,他抓着穆暄玑的肩膀把人摁在墙上,攀着手臂往上伸够,穆暄玑还不放弃,垂死挣扎地晃动手臂。
一抓,一逃。
戚暮山看准时机,倏而攥住穆暄玑的手腕,猛地扣在墙上,书角撞在墙壁砸出一声咚响。
下一刻,手持花瓶的江宴池破门而入:“公子!我来救你……”
江宴池收到侍者传话后便先行一步,怎料刚要叩门,忽听里头有动静,还不止一个人。
这就奇怪了,侍者素来无事不进屋,而且细听里头似乎打起来了。
花念尚未过来,江宴池赤手空拳恐怕不敌,犹犹豫豫地打量起门前花瓶,估摸着一会儿打坏了要赔多少。
直到“咚”的一声,江宴池顾不上那么多了,咬牙拎上花瓶就是干。
结果甫冲进去,看到戚暮山不仅安然无恙,还把那“贼人”堵在墙上,而后一看那“贼人”,赶紧把花瓶收到身后。
“你们……”
江宴池眼角抽了抽,“你们”了半天都没下文,终是长叹一口气,摇着头走了。
戚暮山无心顾及欲言又止的江宴池,趁机揪住书角。
“拿来吧!”
穆暄玑松手投降。
戚暮山夺回书,正要退后,却发现穆暄玑趁着方才玩闹时环住了他的腰,此刻将他紧紧箍在怀里。
戚暮山尝试挣扎但无果:“撒手。”
穆暄玑笑道:“低头。”
戚暮山无奈照做:“又想干嘛?”
穆暄玑笑而不语,撩开他额前碎发,落了个轻轻的吻。
“啧啧, 这织物楼风光了这么多年,怎么说没就没了?”
“也不知招惹到了什么人,竟一夜之间全烧了。”
“唉, 可惜啊可惜, 我前几日才刚付了定金。”
拉赫百姓聚集在原先的织物楼门口, 对着已被烧成焦炭的废楼唏嘘不已。
少年头戴纱巾躲在人群中,宽大乌纱隐住他皱起的眉头。
不一会儿, 几名黑骑前来, 形成一道人墙围住织物楼正大门。
“黑骑办案!都散一散!别看了!”
牧仁和恩兰迅速疏散走围观的民众,接着交由恩兰负责在外警戒,牧仁则随穆暄玑几人进入织物楼内。
考虑到一个伤患、一个病患,他们便没骑快马,否则早早就该抵达拉赫,此时的楼内已不比白日明亮。
戚暮山直到城门口了才得知穆暄玑压根没请来特调令, 但在穆天权的默许下,守卫长依旧给他们放行了。
“烧得真彻底啊。”江宴池环视道,“烧成这样线索也烧没了吧?”
穆暄玑看向戚暮山:“还调查吗?”
戚暮山道:“来都来了, 查吧。”
“分头行动?”
“行。”
织物楼先前的三、四层倒塌了无法上去,戚暮山便与江宴池和花念在一楼调查, 穆暄玑则与牧仁去二楼查看。
早些时候, 禁军已做过初步调查, 楼内包括萨雅勒在内共有二十四人,可最后只搜出二十二具尸体,而且是先杀后焚, 面容尽毁,难辨其身份。
此外那八具女尸中,没有一具符合萨雅勒的身量。
昔日悬挂绫罗绸缎的地方, 如今只剩下枯枝般的木杆子。
戚暮山从木杆子下拾起一块布料碎片,一边光泽,一边焦黑。
禁军汇报,当夜织物楼起火时,附近居民与城中守卫纷纷赶来救火,才不至于使所有布匹都烧成灰烬。
但据最先发现火情的姑娘回忆,就在她准备入睡时忽然看到天边亮着火光,随后才发现织物楼被烧,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征兆。
戚暮山蹲在地上摩挲着布料,抬头望向另两人:“这里跟东泽那户凶宅相比,如何?”
“这里更像是寻常的火难,慢慢烧起来的。”江宴池敲了敲一处墙面,墙面只有下边漆黑,上边还保留着一点原本的模样,“若是用墨石引燃,整座楼应当迅速起火,不会留下这块干净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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