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穿成病弱书生郎后(旧酿)


堂前还有几个未散的百姓,简言之越过他们身边的担架,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担架上生死未卜的病患。
入了冬的风夹着寒意,一出门就透过领口直往衣襟里钻,简言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氅衣裹得更紧了些。
他这趟出来不是想随便走走,而是有目的的朝着自家小院。
出乎意料,一向怕冷早早就会缩到床上去的沈忆梨今日却在外头。
小哥儿坐在一拢炭火前出神,小巧的铜壶冒出丝丝白烟,茶水因沸腾不时顶起壶盖,在夜色中敲击出有节奏的韵律。
“回来了怎么不进门?瞧,茶我都煮好了,快来喝一杯暖暖。”
沈忆梨侧目看他,像是怕人顾忌,还指了指同样沸腾着的药草水。
“熏着呢,不怕的。阿娘说这药有效,铺子和郑家用了这个都没出一例病患。”
简言之确实是累了,一挨上沈忆梨头就软在了他肩上。
瘦出棱角的下颌尖得硌人,沈忆梨却没舍得躲:“真是,天这么冷,脱掉氅衣不怕着凉啊?”
“从铺子里带回来的,有病菌……”简言之无力推开重新披过来的衣裳:“别动阿梨,让我好好抱抱你。”
沈忆梨乖巧,由他枕在颈侧贪婪嗅着身上的香味。
小哥儿独属的味道大大抚慰了简言之的疲乏,嗅了半刻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温柔抚上沈忆梨肚子:“又大一些了,小知意还乖吗?有没有闹得你睡不安稳?”
“乖,吃饱了会动一动,我还给他念话本,有时听高兴了也会动一动。”
几个月的胎儿哪里听得懂话本,简言之知道这是沈忆梨在逗他,所以很配合的松了松眉头。
“那你没有小知意乖嘛,大晚上不睡觉,还顶着风在外边围炉煮茶。”
“我在等你啊。”沈忆梨眨巴眸子,将简言之疑惑的表情尽收眼底。
简言之是真疑惑,他是突然心血来潮回的家,事先并未跟任何人提过。
沈忆梨用滚烫的茶水换走他面前温了的那杯:“今天郑家的小厮来送食盒,我听他说了几句铺子里的境况。当他说病症进入新阶段,有人性命危在旦夕,我就猜到你会回来。言之,你总是对生命很敬畏,敬畏就会产生恐惧,恐惧有人死亡,有很多人从此在这个世上永远消失。”
“可事实就是你救不了所有人,所以你不必为无解的事过分内疚,你没有错。”
小哥儿温软的声线飘进耳廓,很轻,但很真实。
简言之看着灯下朦胧的人影有一瞬间抽离感。
仿佛他回到了读研时第一次参与手术的时候,那是他的第一台手术,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在患者抢救无效彻底失去生命体征后,带他的教授跟他说了同样的话。
‘很痛心吧,那么小的年纪就得了这要命的绝症。可是言之啊,你救不了所有人的,生老病死是世界上最无解的事,你不必为无解的事过份自责。罕见的病症每天都在发生,尽你最大的努力就好,没有哪个医生能真正做到拯救苍生,你我都不例外。’
简言之忘了后来他是怎么走出困境,用坦然心态去面对所遇那些救无可救的人们。
他依然会自责,依然会无法避免的产生同情。
但他能想得通。
“阿梨,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害怕面对死亡?不敢待在铺子里以免亲眼目睹噩耗发生,所以才回来找你?”
沈忆梨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轻轻揽过简言之的脸,让那具疲倦的身子可以伏在自己膝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简言之眼皮沉重的快要撑不开:“……不是这样的,阿梨。我并不害怕面对死亡,我只是希望在有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刻,一回头就能看到你在我身旁。”

他是真睡着了,沉到连梦都没做。
连续几天高强度问诊让他体力大幅度透支,此刻伏在沈忆梨膝上,瞬间的身心放鬆使得他来不及挣扎就失去了意识。
平稳的呼吸傳进耳廓,沈忆梨伸手抚过简言之棱角清晰的下颌,心疼得眼眶泛红。
虽然关于病症的变化都是从郑家小厮那儿听来的,但是他心里清楚,简言之每天都处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中。
一轮比一轮加剧的病情会带来无尽恐慌,人们的求生欲无处安放,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医馆药鋪,因而宁愿死守在鋪子门口也久久不肯散去。
生离死别之际,痛哭声和哀嚎声就成了主旋律,那些旋律像道无形绳索,缠绕着每一个亲眼目睹的人都喘不上气。
沈忆梨不知道他的夫君会用怎样的心境去面对那些场景,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贡献出膝盖,让简言之能安睡片刻。
“唔......”
书呆子睡得沉,也醒得快。
深度睡眠缓和了紧绷已久的神经,简言之仰头伸了个懒腰,再度睁眼时眸光比先前清明了不少。
沈忆梨有些担心:“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简言之伸过手替他揉腿,大半个身子枕在膝上,想来小哥儿的腿该麻了。“小知意方才动了下,阿梨,这次我可没错过。”
沈忆梨抿抿唇瓣,没说话,只是拿过一件崭新的棉衣披到简言之肩头。
“新做的?真好看。天气冷,针线上的活儿能少做就尽量少做些吧,累人不说,盯着灯烛看久了也伤眼睛。”
简言之说着站起身来,他望向小哥儿恬静的面庞,彼此心知这一别怕是又有好几天要见不上面了。
沈忆梨微微点了下头,送他到小院门口:“千万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和孩子担心。”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讲,可再多的话都抵不上这句寻常到俗套的关怀。
他们本就是芸芸众生中最常见的夫妻,世事变迁下,所盼不过是家户莫添新痛。
简言之懂他这句话里的深意,半张脸藏在夜色中,声音温柔似風:“我会的,你也是。”
随着病症进入到第二阶段,百姓们的恐慌达到空前绝后的地步。
相比之下前一阵为了几颗白菜萝卜大打出手那都算是小摩擦,镇上一时風声鹤唳,人人自危,几乎所有的商鋪跟作坊都停了工。
那些靠每日挣几个铜板过活的人们没了收入,不得不沿街乞讨,只求得点残羹冷饭让一家老小不被饿死。
更有些丧良心的掌柜,眼瞧众人争相囤米囤面,竟哄抬起价码好趁机发笔横财。
百姓们多是穷苦,米面价格一日三涨,掏光家底才夠勉强买来一小袋。
这几天生意最好的还不是米铺面铺,而是镇上各大典当行。
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在外头排队,或当首饰或当器具。要遇上谁当棉衣棉裤,内堂的伙计就会多拨上几枚铜板——天寒地冻,这户可怜的人家大抵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等身上最后一个铜子儿也消耗殆尽,走投无路的人便会蹲到米面铺子旁逡巡,只要看到有落单的就冲过去争抢。
昨日下午两个饿疯了的汉子为抢半袋玉米面,在街心和一名年轻书生拼命撕打,黄澄澄的粉混着血沫子淌了一地。
差役赶来时,那名年轻书生已经不会动了,涣散的眼眸盯着灰蒙蒙的天,手还死死扣住那个烂成两截的破布口袋。
在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形下,无患居理所当然的冷清了下来。
药铺坊里逐渐没了来问诊抓药的人,简言之看着街巷上苟延残喘,无不惊惶的百姓们,心下一阵阵泛冷。
他自然有办法可以胁迫那位縣令从此刻开始作为,毕竟谁人不惜命呢。
可这也是条要走到黑的路,一旦那威胁性命的药粉撒出去,他就算与官府结下了仇怨。
这蓄意伤害朝廷官员的重罪,岂是他一介刚有功名的秀才轻易能承担的。
那么眼睁睁看着?
简言之自认做不到。
不是为医者夠不够善良的问题,就算是没被他医治过,看到那些活生生的百姓变成死气沉沉木碑,也会产生物伤其类的怜悯。
想来简言之不觉更加憎厌那个连基本人性都没有的縣令了。
许是各家的悲悯哀戚太浓,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直到凛冽的風大到能刮开门帘,也没曾放过半日晴空。
随风进来的还有一个半大郎君,腰间佩戴的玉珏表明了身份,是青鹤。
他来得匆忙,险些与夺门出去的简言之撞了个满怀。
“简郎君这是要去县衙?托我家先生的话,请你将这封手书一并带去,它能帮到你。”
青鹤带来的是范成枫亲笔手书,字迹仍见病中虚乏,末端却清晰盖着枚恢宏大气的印章。
“我家先生是辞了官职告老还乡,但圣上恩赐的爵位尚在。简郎君有功名在身,再加上这封手书,想必能够起到些劝谏作用。”
简言之上次登门拜访的目的范成枫不是看不出来,更是清楚以简言之区区一个秀才的功名根本奈何不了那位縣令。
眼瞧情况愈发危机,他猜想简言之会以身试险,于是强撑病体写下这封书信,并催促青鹤赶紧送来。
“我家先生一生清正廉明,体恤爱下,最见不得百姓无辜受灾。简郎君若能体味他的一番良苦用心,就切莫冲动行事,万望您保全自身,以待来日。”
青鹤跟着范成枫的日子久,小小年纪已有玲珑心窍。
连他都能从当日独闯慕宅的细枝末节中推断出简言之今日的意图,在官场浮沉大半辈子的范成枫又怎会不晓。
却是不等简言之开口,青鹤说完转身便走,只留下道清瘦残影随着蒸腾雾气很快就消散不见。
那轻飘飘的纸页此刻拿在手里犹如千金重,简言之无暇去想写这样一封书信要耗费范成枫多少心力。
窗外风未停,他摩挲过片刻信笺尾端的印刻徽记,而后毅然决然踏上了前往縣衙的道路。
估摸是上一回没能哄县令大人高兴的缘故,这一回简言之再来进门就没那么顺利了。
守门的差役是熟脸,却是紧守命令不敢贸然放人进去。
瞧简言之在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脸色都冻白了还没有被傳唤,不由壓低声音悄悄道:“简秀才,这边风大,门廊底下烧的有热茶水,你去喝一杯吧,别把身子给冻坏了。”
简言之知道他们这些守门的差役当班辛苦,平时在衙门也没甚话语权,不欲与人增添麻烦:“无妨,我在这等着就好。”
他腰板始终挺得板直,像棵在肆虐寒风中屹立不屈的鬆柏,倒叫差役生出些敬服。
“唉……你何苦做那无用功,前些日子登门求见的人多不胜数,皆是为那病症而来。可县令大人根本不听,只说是有人散布谣言,存心作亂,好从中渔利。为此还——”
差役说着话头一顿,四下看看无人才继续道:“......为此还收押了几名商户,说正是他们寻衅滋事,撺掇百姓哄抢斗殴。你这般执意求见,就不怕县令大人一怒之下迁责于你吗?”
差役说的这事简言之也略有耳闻,说是那些商户贪婪无状,搅坏了市场风气,实则只因没有在县令搜刮敛财时多塞好处,便借这个由头一并给处置罢了。
原本郑家位列商行龙头理该首当其冲,要不是因为蔓菁生意成了半个皇商,让樊旭有所顾忌,哪能顺带着保全有姻亲的宋家。
除开这两家,其余遭難的遭難,自保的自保,在县令杀鸡儆猴般处置了几位掌柜后,肯出头到县衙来求告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简言之因差役的话心绪烦闷,但仍旧耐着性子道:“劳烦小哥再替我通傳一声,要是县令大人得空,请他务必见一见我。”
不知是出于不忍还是想早点得令打发人走,差役想了想,扭身进去又通报了一次。
这一次县令大人总算松了口,传话让主簿召他进门。
樊旭似乎是刚睡醒午觉,身子懒懒倚靠在软椅上,啜了口茶道:“本官听说你手上有范大人的亲笔书信?范大人是蒙圣恩亲赐致仕的重臣,你是他什么人,如何得来的这书信?你可知私自伪造重臣手笔是大罪,本官即刻就能收押了你!”
简言之颔首,不卑不亢:“我乃范大人门生,这封信笺断不会有假。”
樊旭一听门生两个字就是一激灵,差点没端稳茶盏:“胡、胡说!本官从未听说范大人收过什么门生!简言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叨扰本县令,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大人,这封书信上写的还不够清楚明白吗?明望镇上的百姓们身染灾疫,命悬一线,而大人身为本镇父母官,难道不该体察民情,安抚人心?”
简言之朗声质问,说完一把抓起信笺丢到炭火盆里。
“纸能被烧成灰烬,但陛下赐予重臣的八宝印泥遇火留痕,难以仿造。大人看了这个,还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
樊旭目睹火舌下依旧清晰可辨的印章痕迹哑了声,半晌,他回过神来,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本官也没有说这信笺一定就是假的啊。实在是近来想趁亂惹事的人太多,本官总得留意分辩分辩。”
简言之一看他这副欺软怕硬的样子就恶心,谢绝了樊旭叫人奉来的茶水,沉声道:“大人辩过真假,现在可否听小生一言了?”
“你说你说。”樊旭侧身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那神态与先前的冷漠倨傲浑然天差地别。
简言之也懒得跟这种人较劲,只将外面近来的情况逐一详细说明。
樊旭听罢眉头一皱:“照你这么说,镇上的形势果真这般严峻?好,本官马上下令封锁城门,另外调派差役去镇壓暴乱者,安抚剩余没受害的百姓。”
看他破天荒的当了个人,提出的三条决策都很正确,简言之也稍稍松了点面色:“大人明鉴,光是安抚还不足够,当务之急是得单独辟块区域安置染病的患者,以免相互感染出现更多病例。还有一些不法商家哄抬物价,致使百姓买不起米粮,不得已只能沿街乞讨或去打家劫舍。还请大人开放粮仓,平衡物价,若是连最基础的温饱问题都得不到解决,长此以往,必定大乱。”
简言之还想提出建议,让樊旭知会州府,从灾疫情况较轻的镇子调送药草,好保证没有受感染的人能平安度日。
不料樊旭本性难改,一听正事就头疼,干脆扭脸端起茶盏品茗,压根不给简言之往后说的机会。
“大人——”
“好了!本官听了你的封锁城门,还派遣人手维持秩序。衙门有衙门办事的章程,哪里是什么事都能上报到州府的呢?你且回吧,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留简秀才用晚饭了。”
樊旭这逐客令下得不客气,简言之指尖在衣袖里攥紧,好几次都想一把药粉给他喂饱算了。
可转念想起青鹤的话,终归还是没当面撕破脸。
不论如何,县令大人肯有所作为就算没白来这趟。
简言之这回还挺给面子,抬手行了个潦草的书生礼才告辞离开。
他带来的信笺压了樊旭一头,深谙这位县令大人脾性的欒師爺忙讪笑劝慰:“您大人有大量,无需与一个小小秀才置气。即便那信真出自范大人之手,他老人家空有虚衔而无实权,在明望镇的地界儿上难不成还能越过您去?”
樊旭就爱听这话,一口将碎茶叶沫啐到信纸烧出的白灰上,讥笑道:“以为成了门生就了不起了么?胆敢指使本官做事,也不想想他配不配?这些个后生自觉嚼了几本八股论策就能指点江山了,说得那么严重,你看到现在谁家病死过人?”
“再说那范大人,我呸!光有虚衔没有实权算哪门子的大人,都告老还乡了还想着摆谱。要不是看在那老不死半截入土的份上,本官岂肯给他三分薄面?”
欒師爺赶忙应和:“是是是,大人心胸宽广,小人佩服!只是简秀才所言,您可要……”
“管他做甚!”樊旭一嗤,忽而想到什么,沉声道:“罢了,传本官的令,即日起封锁城门不许人进出,再挑两队差役到街上巡视,遇见犯上作乱者重打二十大棍,带回衙门收押。”
他这话前话后差别甚大,栾师爷心下狐疑,面上却不露声色:“大人英明,小的这就去传令。”
也不怪栾师爷疑惑,樊旭之所以背上冤假错案还能保住小命捞个六品小官,自是有他的一番本事。
不算那些明里暗里敛来的好处,就连明望镇每年囤库的米粮都被他偷偷折成了现银,只等时机成熟就能拿去打点再为他买一条后路。
樊旭不蠢,他比谁都清楚放任病症不管的后果有多严重。
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
因为朝廷有规定,受灾地区死亡人数越多所拨赈灾金额越大。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