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辛,你醒了。”李望宁一脸担忧地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有点痛。”俞辛捂了捂自己的伤口部位,吐出一连串疑问,“是你把我带到医院来的?那个跟踪我的人是谁,送派出所了吗?还有你的伤,情况怎么样?”
“我没事,那人是个惯犯,身上背了一大笔赌债,还不清,所以丧心病狂。警方那边说,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追踪他。”
李望宁在他身边坐下,默了几秒,垂目说:“送你来医院的人不是我,是谢时昀。”
“那你的脸——”俞辛看着他脸上的红肿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谢时昀打的,就在刚才。”
双眼垂得更低了,李望宁沉声说:“他说的对,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明明跟我说过,有人在跟踪你,我却没有放在心上……”
俞辛抿了抿唇,问:“谢时昀现在人呢?”
“出去了。”李望宁语气低沉,“他受了一些擦伤,我过来的时候,他正在这里陪床,脸色不怎么好,额头上也出了一层汗,双手还攥得很紧,像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俞辛掀开了被褥,说:“我去看看。”
李望宁立即伸了手过来,像是想要阻止他,但两秒钟过去,他敛住眉眼,最终还是又将手收了回去。
谢时昀就站在病房外五六米处的走廊上,逆着走廊尽头洒落进来的日光,俞辛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身形。
他身体抵着墙,上身微微俯下,一只手掌扶着前额,像是头疼,也像是陷入沉思。
他的身边还站着另一道身影,看着是段铭。
俞辛过去时,隐约听见段铭在说“不行”“先跟我走”之类的话,话语急切,像是在催促——他从来没听见过段铭这样跟谢时昀说话。
“发生什么事情了?”脑袋还残留着眩晕感,他走得很慢,离两人还有些距离时便已经问出口,“谢时昀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段铭的身体明显地一滞,没有给出回答,反倒顷刻间住了口。
好一会儿过去,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时昀,说:“……没什么事情,就是出国的航班要赶不上了。”
俞辛又将目光移向谢时昀。
男人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只抬起一双漆黑不明的目光在看他,视线直勾勾的,直白而深沉地凝聚在他头上的伤口处。
俞辛原本没有觉察出不对劲来,直到谢时昀皱着眉,沉声说:
“你的头,谁伤的?”
“——我的头谁伤的?”
低声重复一遍谢时昀的话,俞辛抬手摸向自己的伤口,打量谢时昀的目光里满是狐疑。
“你不知道吗?”
他这样问。
空气倏然变得静默,半分钟过去,谢时昀抬步过来,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质疑,一瞬不瞬地注视他:“还疼吗?”
俞辛清晰地从他眼睛里看见一团化不开的暗色,都是没有经过丝毫遮掩的关切与心疼。
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很轻很轻地碰了下他纱布下的伤口部位,力度小心翼翼的,好似在触碰的是某样极度珍贵的易碎物品。
视线一移,对上的是谢时昀紧蹙眉头的神情。
俞辛忽然间按下他的手。
“你忘记了?”他双眼盯着他,“你的记忆出现问题了?”
两句话都是疑问句,却分明是肯定的语气。
段铭头很痛,比刚刚经历过撞击伤的俞辛与又一次发病的谢时昀还要痛。
他的头痛一是为俞辛终于还是发现了谢时昀的记忆有所缺失的状况,二是为突然缺失记忆,还没有来得及查看手机文件的谢时昀根本不信任他。
很多事情是清醒状态下的谢时昀不希望俞辛知道的,段铭不得不想尽办法隐瞒谢时昀间歇失忆的真相。
他请来护士将谢时昀安顿好,又将俞辛单独请回VIP病房里,这才作出解释:“先生的确有间歇性失忆的症状。”
俞辛不易察觉地蹙眉,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你刚出国不久的时候,先生意外出了一场车祸,伤到了头部,里面的淤血无法彻底清除,时常会让先生头痛,一头痛,就会忘记一些东西。”
“一些……”俞辛重复,“他没有忘记全部。”
“是没有,但其实也跟‘全部’差不多。”段铭叹了口气,“情况好一些时他只是忘记一些近几天刚发生的事,但更多情况是连我也忘记。”
沉默了三秒,俞辛问:“每一次忘记,一般会持续多久?”
“不好说。”段铭眉头皱得更深,“有时只是几个小时,有时是两三天,有时一个星期,甚至更久。”
俞辛明白了什么:“所以,谢时昀这次出国,不是出差,而是治病,治的也不是胃病,是失忆症?”
段铭点头:“是这样。”
俞辛想了想,忽然意识到某个被他忽略的问题:“如果谢时昀也忘记你了,那他怎么跟你出国?”
“这个不用太担心。”段铭说,“先生知道自己的情况,很早就留下了一份只有他自己能看的文件,他看过以后就会信任我。”
“不过——”
段铭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能帮我说说话,劝劝先生的话,就更好了。”
“我?”
俞辛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情况那么不稳定,难道还能单独就听我的话吗?”
送走段铭不久,李华章便来了医院看他。
“我其实没有什么事。”俞辛有些过意不去,“您没必要特意走这一趟。”
“说的什么话。”李华章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就算只是一场感冒,我也该来关心你。”
“我都听望宁说了,这件事情原本可以避免,是他没有对你的安危上心,才给了那歹徒下手的机会,我帮你教训了他,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跟望宁没有关系,那个人既然早就盯上了我,迟早也会下手的。”俞辛说,“好在他最后没有得逞。”
房门的方向传来门锁被拧动的声音,一阵脚步声走了进来。
李华章回头,不冷不淡地看李望宁一眼,声音依旧平淡从容:“听说是谢时昀及时赶到,这才把你救下。”
“……是。”
李华章摇摇头,语气带上责怪:“望宁这个男朋友当得太不称职了一些。”
俞辛解释:“没有,这不关他的事。”
李华章看着他,又问:“那你和望宁的关系,你是怎么想的?”
俞辛默了两秒,张口道:“我……”
李望宁却猝不及防打断他,用一贯平静温和的声音对李望宁说:“我们已经沟通好了,会和平分手。”
病房里猝然静了下来。
李华章站起身来,嗓音低低沉沉:“是这样吗,俞辛?”
“……是。”俞辛垂着眼睛没看他。
“很可惜。”李华章叹了一口气,“不过也没关系,这是你们的决定,你们自己考虑好了就好。不管怎么样,你都还是我的学生,知道吗?”
俞辛眼睫毛动了一下,认真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的。”
李华章与李望宁出去了,谢时昀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俞辛目光跟着他动,但没有开口。
谢时昀坐下来,双眼注视他:“那个男人说,他跟你分手了。”
俞辛“嗯”一声:“干什么?”
“没什么。”谢时昀忽然俯下身来,一双眼睛直直地凝落在他脸上,“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俞辛一言不发地盯着谢时昀看。
看了几秒,他琢磨出几分此刻的谢时昀的确与平日里有些许不同的意味,抬手推开男人的脑袋,说:“离我远点。”
谢时昀被推开了,却很快又贴了上来。俞辛打量他,问:“你还记得些什么?”
谢时昀用指腹摸了下他的侧脸,说:“你。”
俞辛往后退了退,“还有呢?”
“不好说。”谢时昀按住他的后脑勺,阻止了他后退的动作,继续来碰他,“很多人很多事都像罩了一层雾,我看不清楚。”
“那你还来这?”俞辛挑了一下眉,“你还是跟段铭出国去治治吧——段铭你知道吗?就是那个一直跟着你的人,他是你最信任的人。”
“不想去。”
谢时昀闷声说,忽然张开双手将他抱住,整个人几乎紧贴着他埋到病床上来:“我有些累,想在你这里睡一会儿。”
俞辛的头做不了太大幅度的动作,只能双手推他,食指指向床尾的沙发:“去那睡,从我床上下去。”
谢时昀像是没听见似的,短短几秒已经占据了他病床的绝大部分位置,俞辛几乎要被挤下床去,他不高兴地皱起眉:“谢时昀!”
正要往下倒的后颈突然被捞住,俞辛欲掉不掉的身体被一道力度往上扯去,他被猛地拽进一个胸膛里,反应过来时,一双唇瓣已经将男人吻住。
“让我亲亲……”
唇舌纠缠间,低低哑哑的嗓音从男人迫不及待的动作中溢出来,“我一定忍了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加班,累。
几章之内尽快完结。
俞辛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嘴唇,不悦地看了旁边的罪魁祸首一眼。
“什么都忘了,倒是不忘记占我便宜。”
谢时昀没有回应他,视线却是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脸上。
“……”
俞辛抿了一下唇,掀起被子遮盖住自己的身体,做出要休息的姿势:“不说话的话就出去。”
谢时昀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轻声说:“别生气,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我在想,我应该怎么做,能让你接受我。”
俞辛有了些许反应,双眼直视谢时昀,像是打量,也像是真心实意的好奇:“你这样什么都不记得的状态,思考这个有用吗?你知道我们以前是怎么一回事吗?”
“知道。”
谢时昀看着他说:“你不喜欢我强迫你,不喜欢我限制你的行动和自由,但我没有做好,所以让你不开心了。”
“……”
沉默了几秒,俞辛转过身体,变成背对着谢时昀的姿势:“别多想,我当初不是因为这些非要离开的。”
“那是因为什么?”谢时昀问。
因为什么?
俞辛皱了几下眉头,板着脸色故意说:“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离开本来就是必然。”
身后突然一下变得很安静。
“那也没有关系。”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错觉,谢时昀低沉的嗓音里似乎带了些磁性的哑意,“我喜欢你就好了。”
俞辛蜷了蜷手心,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谢时昀却冷不丁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俞辛条件反射地抱住了谢时昀的脖颈,忙出声质问:“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谢时昀不为所动地往外走,脚步十足平稳:
“带你去一个地方。”
俞辛被带到了一座马场里,印象里,这似乎还是四年前的那一家马场。
他站在空旷的草地上,开始怀疑所谓的“间歇性失忆”是不是谢时昀联同段铭给他扯的谎话。
可谢时昀又的确在许多细节上面与平日里有不同。
俞辛看着谢时昀将一匹黑马牵过来,问他:“你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
“不喜欢吗。”谢时昀说,“想让你上去试试。”
俞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你以前带我来过这里,我骑过,但我并不喜欢。”
谢时昀又说:“那就当是陪我了,可以吗?”
俞辛眯了眯眼,想到了什么,说:“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你跟我比赛,如果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如果我赢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谢时昀直勾勾看着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已经答应来:“好。”
马场有供友谊竞赛的专门跑道,两人配带好护具骑上马,俞辛握着缰绳操控身下的黑马走了半圈:“在国外的时候,我经常陪望宁骑马。”
谢时昀看着他,眸光凝沉:“你也和他比赛?”
“对。”俞辛慢悠悠地拍了一下马首,“所以我才敢跟你比,第一次跟你来这里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会。”
谢时昀视线一凝,说出口的却是:“我错过了你整整四年时间。”
俞辛全当没听见。
他不再说话,持着缰绳做好预备状态,待裁判一声令下,反应极快地一夹马腹,迅速奔驰出去。
两边的风景在眼底倒退,空气中刮来的风密密麻麻地扑在面容上,凉快又清爽,俞辛想起来最初的时候,他喜欢上这种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的确是因为谢时昀。
此刻谢时昀正与他齐头并进,速度不相上下,俞辛侧头看了一眼,目光在谢时昀沉稳认真的脸上停了一瞬。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谢时昀也转过头来,两道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他逐渐被落下些许距离。
友谊赛的跑道并不多长,三五分钟便是终点,俞辛收回目光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会突然一拽缰绳,斜着倒下身体,伪造出即将意外坠马的假象。
超了他半米的人立即减了速度,慌慌张张地掉转方向向他过来。
俞辛又猛地直起身来,一边冷不丁加速,一边冲谢时昀挑了一下眉,说:
“骗你的!”
俞辛先一步冲过终点。
他从马上下来,谢时昀直勾勾地盯着他,视线又深沉又粘稠。
“怎么,”他故意问他,“生气了?”
谢时昀却是快速下马,大步流星过来,手掌按住他的后脑,猝不及防直接吻住了他。
“不生气。”他黏黏糊糊地说,“我喜欢你这样。”
俞辛抹了下嘴唇,不喜不怒地看着他,说:“今天这场比赛是你赢了。”
他转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问他:“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谢时昀跟上他,说:“那就今晚陪我。”
说完,他转头去看俞辛。
俞辛正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步伐,神情很放松,身体也很放松,大概今天他是有让他开心的。
好一会儿,他听见俞辛说:“可以。”
但这一场约定好的约会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就被一通电话所打断。
段铭说:“小雪突然一直呕吐,现在正在宠物医院,医师说是胃炎,要吃些药,好在并不严重。”
电话挂断,俞辛问谢时昀:“小雪是谁?”
谢时昀像是想了想,说:“不是你的猫吗?”
俞辛眯眼审视他:“你还记得那么多事情?”
“段铭会帮我复习所有重要的事情。”谢时昀说,“我自己也会留一手准备。”
“这应该是它四年来第一次生病。”
谢时昀皱了皱眉,语气少有的认真,仿佛在对俞辛进行解释:“家里一直都有专门的营养师照顾它,段铭对它也很用心。”
俞辛拖长语调“哦”一声:“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谢时昀沉默一阵,移过视线望着远方某处,再开口时嗓音低低沉沉的,语速也放得缓慢:“它是你留下来的,很重要。”
“你不在的时候,”他说,“我有在帮你好好养大它。”
谢时昀说的不错,他的确有将这只白猫照料的很好。
小小的身体又白又胖的,眼睛圆溜溜,食指长的毛发被打理得很柔顺,除了因为生病而萎靡不振的精气神,其他一切都很好。
俞辛与它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不喜欢动物,也不喜欢猫。”
“当时对它上心只是因为它是一个小生命,也感觉看见它就是看见我自己,不过现在,你把它养得一点也没有以前流浪猫的影子了。”
谢时昀一手抱住猫,另一手闲不住似的勾住他的手指,声音低闷地说:“你没有失望就好。”
俞辛看了他一眼,接到段铭的眼神暗示,和段铭独自去到一边。
“俞先生,你也看到了,小雪现在很黏人,尤其黏先生。”段铭说,“但刚开始它不是这样的。”
“大概是因为有过流浪的经历,最开始先生带它回来的时候,它戒备心很强,很不好接近,也并不喜欢先生,有人靠近,它都会害怕地躲开或者主动攻击。”
“谢时澈来找过一次先生,说是你请他将猫带走,先生不肯,谢时澈又说先生对你不好,所以你才会选择出国,他不知道怎么对待别人才是真正的好,小雪迟早也会离开的。”
“但后来他将小雪养的很好,不是吗——我的意思是,以前先生不懂,现在先生变了,只是看你愿不愿意看看他的改变。”
俞辛安静了一会儿,开口却不是回应段铭的话,而是问:“不是说要出国治疗吗,你怎么还没带他走?”
“……”段铭很浅地皱了一下眉,像是对他不给回复的反应有些不满,但又不得不给出答案,“我当然想让先生治疗,那也要看先生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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