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你在琼楼玉宇间独行千万年,就会明白——
所谓永恒,不过是把“孤独”二字,用霜雪一遍遍临摹。
神途将尽处,寒光凛冽。
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化作虚无。
这多像那些逝去的岁月,看似晶莹剔透,实则触手成空。
远处传来编钟的余韵,一声,又一声,像是光阴在叩门。
长生如雪落千山。
一重皎洁一重严。
神途将尽处。
孤光映孤盏。
长生实为诅咒。
高处从来不胜寒。
纵有万年春,难消此夜残。
(作者os:长风篇结,接下来会陆续出一些角色番外补充正文,比如小满,琼华,祈繁,亓佑等等,以及cp们的一些互动剧情~)
“江枫并非二叔骨肉。”
“弥光大师卜出你们的命格后几月,婶母难产而亡,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二叔便笃定他是受了「双生镜像」命格的影响,于是将他送出了府,果然一日日好起来。
“之后,二叔从外面带回了江枫,而将他的亲生儿子送去了那家养着。”
“二叔见江枫不受影响,便就此将错就错了,对他也算视如己出,用的是他亲生儿子的生辰八字。”
“而二叔的亲儿子,如今叫……”
“宋彧。”
明火殿外,江枫踉跄后退,几乎是落荒而逃。
亓佑和亓幸都重伤未愈,竟无人察觉他的来去。
江枫漫无目的地奔逃,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决定下凡。
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
这个顶替来的身份,他再也背负不起了。
熟悉的村庄映入眼帘时,江枫才惊觉自己竟回到了最初生活过的地方。
他呆立在茅屋前,直到一位扛着锄头的农人经过:“枫娃子,有心事啊?”
江枫勉强扯出笑容:“叔,在想些事情。”
“天凉了,多穿些衣裳。”农人关切地打量他单薄的衣衫,“瞧你穿得这么少。”
“好,谢谢叔。”江枫点头应道。
回到屋内,江枫机械地收拾着行囊,尽管已经收拾过无数遍。
收拾半天,他突然回神,望着乱糟糟的屋子,不知道自己收拾了什么。
江枫揉了揉太阳穴,继续漫无目的心不在焉地忙碌着。
忽然,一封素白信笺闯入视线。
江枫的手指微颤,缓缓拾起那封信。
信封上既无署名也无印记,可他就是莫名确信——这是宋彧留下的。
喉结滚动了几下,江枫小心地挑开火漆。
信纸上寥寥数语,确是熟悉的潦草字迹。
安心修炼,不出百年,必定飞升。
有缘再见,勿思勿念。
江枫反复翻看信纸,确认只有这短短两排字。
可……这是何意?
江枫不解。
亓佑明明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压制着他的修为,宋彧为何能如此笃定他就能飞升?
还有……
“这种语气,可一点都不像你啊……”江枫低声喃喃。
江枫的日子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偏安一隅地住在这个小村庄里,偶尔去附近的集市转转,买些米面油盐,或者帮农人们帮忙种地,日子过得平淡而清闲。
村民们待他亲切,唤他“枫娃子”,仿佛他本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农家少年,而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亓家堂公子。
这日清晨,他陪着邻居赵大娘去集市采买。
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懒洋洋地洒在青石板上,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蒸笼里的包子冒着白气,糖葫芦的糖衣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江枫提着菜篮,听着赵大娘絮絮叨叨地讲着村里的闲事,心里竟也生出几分安稳。
直到一声尖锐的呵斥刺破这平静——
“逆子!这是你姨娘!”
江枫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缎的中年男子正甩着手,面色铁青地瞪着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捂着半边脸,眼中满是震惊与屈辱。
江枫认得他们——中年人是本县颇有名望的刘主簿,年轻人是他的嫡长子刘公子。
刘主簿吼完儿子,立即转身去安抚身旁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
那女子低眉顺眼,穿着虽素净,但衣料上乘,显然是位得宠的妾室。
刘公子咬着牙,声音发颤:“爹,您把姨娘抬为平妻,又当众让孩儿难堪,把娘和孩儿置于何地?”
刘主簿脸色更加难看,察觉到周围聚集的目光,一把拽过妾室的手腕,匆匆离去。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扎在刘公子的身上,亦刺进心里。
刘公子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江枫忽然想起宋彧曾对他说过的话。
那日东南紫陵,宋彧混不吝地倚在树边,语气轻佻:“我爹养了几院子侍妾,五房妾室,两个平妻。他曾经三次提出要抬正第一个平妻,五次说要将家业全数托付于第二个平妻的孩子。”
日光下,宋彧嘴角带笑,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讲别人的乐子。
性情古怪如宋彧,那时的江枫只当是他难得的倾诉,如今亲眼目睹这般场景,才明白那玩笑背后藏着多少酸楚。
江枫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菜篮。
原来宋彧从小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原来……自己本该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江枫抿了抿唇。
“枫娃子,当心!”赵大娘猛地扯了他一把,一辆满载货物的板车堪堪从他身边擦过,“小伙子发啥愣呢!”
江枫这才回神,勉强笑了笑:“多谢大娘。”
赵大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撇了撇嘴:“这些富贵人家啊,尽折腾些没脸没皮的事。”她拍了拍江枫的肩膀,“走吧,大娘去买些桂花糖,给你甜甜嘴。”
江枫点点头,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刘公子仍站在原地,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印在青石板上。
当初的宋彧,也是这样吗?
一叶山上,知君池畔。
残阳如血,将庭院里的梧桐染成赤金色。
江枫倚在树下,靴边落叶打着旋儿,恍惚间又想起初见。
那年的春日并不算美好,那年的秋天也并不宁静。可一叶山上,知君池畔,江枫结识了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人。
明明见过的面屈指可数,那人影却仿佛深切刻在了心上。
甚至别离,都不需要声势浩大,不过轻飘飘的一句“故事快说完了”。
是那样漫不经心,又是那样决绝。
“你设计接近我,可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了……”
这世上最残忍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明明还有话想说,却已经没了说的资格。
故事走到尾声,他们便也迎来结局了吗?
“我替你享了五百年的福,该怎么弥补啊……”
命运最会开玩笑,给了他偷来的五百年荣华,又让他用余生来偿还。
这债,怎么算得清?
江枫不会知道,自那亓家墓园一夜,他向爹娘吐露的心声被那人听去,便注定了这场死局。
最深的惩罚不是恨,而是知道有人宁愿自己受苦,也要成全你的心安。
从前,那人没能靠爱活下去,往后,也无法靠恨苟活于世。
“我不求你原谅……”
人只能被一开始便没打算怪罪的人原谅。
江枫自知,一无所知不是他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的理由。
“我只是……”
如亓佑所说,不会有人知道。
宋彧不会原谅江枫。
因为他从没怪罪过他。
“想为你做些事情啊……”
他们的故事,太长,又太短。
长到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短到还没来得及好好告个别。
最后,不过九个字就能概括出来——
放不下,忘不了,舍不得。
这天下来时哄哄,去时空空。前事纷纷,余情深深。
一片落叶飘进掌心,江枫低头,发现是那封被自己贴身收着的信。
火漆早已拆开,信纸上露出那并不符合宋彧性子的四个字,恍如那人最后平淡如水的目光——
“勿思勿念。”
一滴泪砸在纸上,墨迹晕开,像是要把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都浸烂。
(梧枫篇集整合——)
每到秋至,万物鲜红。
梧桐向来是秋的使者。它生在朱门高墙内,枝端叶阔,脉络里流淌着百年沉淀的矜贵。
野枫逍遥,它是从断崖石缝里挣出来的。枝干扭曲,叶尖永远带着锯齿状的锋芒。
枫和梧桐很像,却又似乎扯不上一点关系。
秋时,梧桐比枫先落叶。梧桐的叶缘最先泛起金边,凋落也带着分寸——每一片都轻轻打着旋,避开青石阶,生怕惊扰了庭前的寂静。风过时,它只肯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怕惊动了檐角悬着的铜铃。
不同于梧桐的矜贵,枫太肆意,太野蛮了。霜越重,它红得越艳,像一簇烧到生命尽头的火,连飘落都要划破长风,砸在地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它从不懂何为收敛,偏要在梧桐端庄的影子里,泼出大片刺目的红。
第一片梧桐叶落在枫的根下时,枫用根系绞碎枯叶,汁液染红了脚下的冻土。
梧桐落幕得太快了,枫迅速取代了它。
人们津津乐道枫的热烈,无人记得曾经那枝头梧桐。
梧桐恨了枫很久,很久,久到已经忘了自己的归处,久到它恍然惊觉自己曾经的高贵时,早已经身陷泥泞。
于是,梧桐去寻枫了。
它们纠缠,厮杀,不死不休。
当冬雪覆盖庭院时,枫突然发现自己抽出的新枝上,竟结出了梧桐的芽苞——淡青的叶芽蜷在赤红枝头,像被强行缝进血衣的玉扣。
春日里,梧桐的花絮粘满枫的枝桠,逼着它开出串串淡紫铃铛。秋深时,枫的叶脉刺破梧桐树皮,让金黄的落叶渗出血丝。最痛的是隆冬,积雪下,它们的根早已长成死结,梧桐的根须扎进枫的髓心,枫的气根缠住梧桐的咽喉。
风听见它们在月光下低语。枫的枝条刺穿梧桐的年轮,梧桐的树脂裹住枫的伤口。
可是,梧桐发现了什么呢?
——这一切的一切,枫一无所知!
它不知梧桐的悲惨和怨念,它不知自己如今处境根本不属于自己,它甚至不知自己是枫,不知何为梧桐!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园令在树后修修剪剪,梧桐便凋零枯落,枫便顺理成章地替代梧桐!
真正的梧桐早在那年秋就死了,再生的不过是行尸走肉。恨成了它的养料,唯一坚持活下去的理由,只有复仇。
梧桐本恨枫,可它慢慢发现,自己该恨的不是枫——可正因如此,它便更加可恨!因为它让梧桐白白恨了五百年!
靠恨生长的梧桐,唯一苟活于世的理由只剩下复仇,可它如今下不去手了,又该如何?
新生的树瘤上,一半刻着工整的云纹,一半绽着狰狞的赤痂。
最后的最后,梧桐消失了,而枫的影子里,映入了梧桐的红。
此后秋日,再无梧桐,只有摇曳红枫。
世间再无宋彧,唯余江枫。
五百年前那些腥风血雨,至今仍是亓家不愿提及的痛。
先是闻琬音归商返贾,在山林遇刺;再是亓靖与祈雁被押上刑场,断头台上血溅三尺。
宁王府自身难保,亓家老一辈转眼间只剩亓箫一人苦苦支撑。
好在亓佑飞升成仙,才让亓府有了喘息之机。
况且,亓佑若上京,必得先处理好天上的事情,短期内更顾不上亓家人。
烛火摇曳的书房里,亓佑正在批阅文书。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嗓音淡淡:“二叔何事?”
“佑儿…”亓箫下意识喊,又突然改了口,“家主。”
亓佑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阴影。
他放下笔,抬眼时,眸光如古井无波:“二叔不必如此。”
亓箫攥紧了袖中的手。
亓佑性子如何,亓箫自是清楚。
“我知道你即将飞升天庭,”亓箫声音发涩,“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亓佑平静地看着他。
“枫儿的事…”亓箫喉结滚动,“你父亲应该都告诉你了。”
烛花突然爆响,映得亓箫面色忽明忽暗。
他艰难地继续道:“我只求…你飞升后能护他周全。”
“至于彧儿……”亓箫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像被烛火灼伤了,“我…已经尽力安置妥当,便不麻烦你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枫儿那孩子…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愿他……”亓箫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哪怕终生不得飞升,只要平安喜乐就好。”
亓佑轻轻摩挲着案上的玉镇纸,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番对话,此刻毫不意外,没什么表情道:“我会在他身上设下禁制,让他永远止步于此,做个长寿的凡人。”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江枫天资聪颖,虽比不得嫡系三子,可假以时日未必不可飞升成仙。
可他并非亓家血脉,甚至冠的不是亓姓。
别说亓靖在世时不会允许,如今的亓佑更不会,况且,就连亓箫这个父亲,也绝不会让江枫逾越。
“多谢。”亓箫深深作揖,声音发颤。
亓佑看着二叔佝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作为商人,他比父亲亓靖更懂得权衡利弊。
这个承诺,是他能给的最大仁慈。
夜风穿堂而过,吹灭了最后一支蜡烛。
西海之战后,重锦告诉亓佑,宋彧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亓家嫡系三个孩子,还轮不到旁系的江枫来光耀门楣。五百年的精细教养之下,血脉倒显得无关紧要。
因此,所有人在得知江枫身世后,都会下意识隐瞒。
没有血缘又怎么样呢,江枫终归在亓家待了五百年,早就是亓家的人。
于是亓佑找上了宋彧。
暮色压檐,酒楼四楼的雅间里。
铜鹤香炉吞吐着沉香,却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空气仿佛凝滞。
最后一缕残阳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地面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囚笼。
亓佑的目的很简单,也势在必得:“我希望你对此事缄口不言。”
他没有在和宋彧商量,让他提出条件已是极大的让步。
“…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说话。”
亓佑修长的手指轻叩案几,檀木发出的闷响像是倒计时的鼓点。
宋彧低低笑了笑,笑声里裹着几分玩味。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让江枫飞升。”
五个字掷地有声,惊得香炉里的青烟都颤了颤。
“不可能。”亓佑斩钉截铁地拒绝。
宋彧轻笑一声,他慢条斯理地转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留下蜿蜒的泪痕。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咽下的,何止是琼浆。
宋彧望着梁上悬着的鎏金宫灯,光影在眼底碎成星河。
多可笑啊。
爱不纯粹,恨不彻底。
他这样嘲讽自己。
亓佑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流着相同血脉的陌生人,忽然觉出浅淡又尖锐的荒谬。
五百年的光阴,足以让野草疯长成参天巨木,却磨不平刻在亓家骨血里的那份倨傲。
更别说,宋彧从来就不是什么野草。
他是梧桐——是宁可被烈火焚尽,也要在灰烬中重生的神木。
此刻他漫不经心把玩酒杯的模样,与当年亓箫年轻时不懂隐蔽锋芒,在商场上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姿态何其相似。
这才是亓家人该有的样子。
运筹帷幄时如执棋观局,杀伐决断处似利刃出鞘。
血脉里的算计与锋芒,从来不需要刻意彰显。
就像梧桐不需要证明自己比野枫高贵——因为这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天堑。
亓佑清楚宋彧和江枫之间发生的事情,很明显,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适合滋养任何情意。
不过,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江枫构不起什么威胁。
到底不会有人知道,于是这场交易便这样达成了。
宋彧甚至有些好笑地想,他本来也没打算告诉江枫。
不过,他这样摆了亓佑一道,倒是颇为得意。
窗外华灯初上,江面上飘着的河灯明明灭灭,像极了某人爱恨两茫的心。
祁遂与伶舟晏的婚事,是三界百年难遇的盛事。
天庭的祥云铺就十里红妆,人间的烟火照亮九重宫阙,连鬼域都遣使送来彼岸花编织的喜幡。
瑶池畔的宴席上,琼浆玉液映着漫天星斗,连广寒宫的玉兔都醉得抱着桂花酿在云端打滚。
“老郁啊!”金术突然一把勾住郁玄的脖颈,醉眼朦胧间吐着酒气,“你这性子比玄溟水域的死水还沉闷,怎么就把咱们小亓这朵娇花摘了?真是好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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