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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不负朝(槿于书)


“咔嚓!”应不染指间的瓜子壳应声碎裂。乐丞的金步摇“啪”地坠入鱼翅羹,溅起的汤汁在文卷脸上绽开朵朵油花。
文卷平静地抬手擦了擦。
习惯了。
满座哗然中,亓幸正往郁玄袖中偷塞的醒酒汤“咣当”砸落,在郁玄墨色锦靴上洇开深色水痕。
“郁玄。”亓佑手中琉璃盏重重叩在案上,眼底寒芒如刃,“跟我出来。”
亓幸慌忙拽住他衣袖:“哥!”却被亓佑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郁玄从容起身,经过亓幸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勾,玄色大氅掠过满地红绸,仿佛墨龙游过赤浪。
朱红廊柱投下森冷的阴影,隔开一片喧嚣。
亓佑指尖把玩着一枚青玉棋子,突然“啪”地按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好算计。”
郁玄负手而立,玄色衣袍上的暗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闻言面不改色道:“火君何出此言?”
“什么时候的事?”亓佑眯了眯眼,冷嗤一声,棋子在他指间碎成齑粉。
郁玄喉结微动,默默把“五百年前”这个要命的答案咽了回去,老实回答:“长安亓府后,西海一战前。”
开玩笑,要是让亓佑知道他从五百年前就惦记着人家弟弟,今日喜宴怕是要变丧宴。
亓佑冷着脸盯着郁玄看了半晌,忽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家幺儿自小娇生惯养……”
他抬手整了整郁玄被亓幸拽歪掉的衣领,动作看似粗暴实则也粗暴,最后狠狠瞪了郁玄一眼:“若是让我知道,你让幺儿有半点不顺心……”
“不会。”郁玄浅浅挑唇,在亓佑发作前轻声道:“我入赘。”
廊下突然陷入死寂。
亓佑额角青筋暴起,手中突然多出本命火符。
该说不说,亓佑这人还挺仁义,至少顾忌着大婚的日子,没有见血。
虽然廊柱上那五个焦黑的手指印,着实让路过的仙侍们心惊胆战了许久。
当二人重回宴席时,亓幸耳尖还残留着可疑的红晕,各种令人脸红心跳、不堪入耳的话全入耳了。
见两人回来,众人十分老实地噤声了。
亓幸蹭到亓佑身边:“哥…你们说啥啦……”
亓佑神色不大好看,闻言瞥他一眼,略有些咬牙切齿道:“别管。”
郁玄执壶斟了杯茶推过去,在桌下悄悄握住了亓幸发抖的手指。
月光穿过交错的觥筹,将两人交叠的衣袖染成银河。
亓佑到底还是不知道当年那个少年就是郁玄。
(作者os:哈哈哈小郁在气死汽油哥的边缘反复横跳)

(关于祈繁那些事——)
那年上元,黄昏时分,细碎的雪花混着灯火飘落,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子。
长街上人潮涌动,花灯如昼。
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糖炒栗子的甜香混着炮竹的硝烟味,熏得人眼眶发热。
闻琬音给两个孩子各买了一串糖葫芦,祈繁的那串裹着厚厚的糖衣,在灯下晶莹剔透,像裹了一层琥珀;亓幸的那串去了核,糖壳薄脆,咬下去会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闻琰音蹲下身,指尖拂过亓幸的衣领,替他系紧斗篷的带子,又笑着捏了捏祈繁的脸:“小繁乖,在这儿等娘,娘带表哥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祈繁嘴里含着糖葫芦,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睛却黏在不远处卖糖人的摊子上。
闻琰音揉了揉他的发顶,温声道:“别乱跑,待会儿娘亲带你去挑最大的那个。”
亓幸站在一旁,手指悄悄攥紧了袖口。
他其实早就看好了——街角那家老铺子的芝麻酥,祈繁最爱吃。
亓幸想偷偷买一包回来,等回府后塞进祈繁的枕头底下,让他明早一起床就能惊喜地发现。
闻琰音瞧出他的心思,抿唇一笑,牵起他的手:“走吧,姨姨陪你去。”
雪越下越大,灯影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道蜿蜒的血痕。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先是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人群的骚动,像被惊散的鸟群。
祈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姨姨闻琬音猛地拽进怀里。
他的脸紧贴着闻琬音的衣襟,鼻尖全是熏香的暖意,可耳边却传来刀剑碰撞的铮鸣,还有……
血滴落进雪里的声音。
“娘……娘呢?”他挣扎着抬头,却只看到闻琬音煞白的脸。
人群散开,雪地上横着一道刺目的红。
闻琰音倒在那里,藕荷色的裙摆浸在血泊里,像一朵凋零的芍药。
她的手指还死死攥着那包芝麻酥,油纸被血浸透,甜腻的香气混着铁锈味,熏得人作呕。
亓幸站在三步之外,脸上溅着血珠,睫毛上结着冰晶。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祈繁当场就晕了。
醒来时,他喉咙里泛着铁锈味,疯了一般去质问亓幸。
“亓幸!你为什么要害我娘?!…”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说话!你说话啊!”
“为什么不说话?…你默认了吗?!…你否认啊!你说不是啊!…”
“你说啊!你说我娘不是…不是你害死的啊!快说啊!说啊!!…”
“啊啊啊!!…表哥啊表哥…为什么啊…你要毁了我吗?!…”
“……”
“…对不起。”
祈繁扑上去,拳头砸在他胸口,声音嘶哑得不像个孩子。
亓幸的睫毛颤了颤。细碎的光透过窗纸,照得他脸色比雪还要苍白。
他没有躲,也没有辩解。
他的沉默比雪更冷,比那日的血更让祈繁崩溃。
下葬那日细雨如针。
祈繁跪在泥泞里,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小瑜王往后可怎么活?”
而亓幸,无论是作为那个本该护着他的表哥,还是害死他娘亲的罪魁祸首,却始终不见踪影。
青石板上凝结的冰晶刺进膝盖,祈繁却觉得比不上心里万分之一疼。
族学的长廊永远走不到头。
经过拐角时,总有人突然提高声音:“没娘养的野种”、”克死亲娘的灾星”。
每一声嘲讽都像刀子,而亓幸的缺席,让这些刀子扎得更深。
窗外的老梅开了又谢,花瓣掉进砚台里,像凝固的血滴。
无数个深夜,祈繁蜷在拔步床的角落。
月光把床帐上的缠枝莲映成娘亲裙摆的花样,他咬着被角,直到晨露打湿窗棂,直到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
祈繁恨亓幸害得娘亲惨死,恨他让自己成了没娘的孩子。
族学里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蠢货,自以为摸透了权贵子弟的喜好,便巴巴地凑上来献殷勤。
这日下了学,祈繁正倚在廊柱边看雪,一个同辈的少年凑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小瑜王今日气色真好。”
祈繁眼皮都没抬,指尖轻轻敲着栏杆,目光落在远处覆雪的梅枝上。
那人见他不搭腔,眼珠一转,自以为寻到了讨好他的法子,压低声音道:“说起来,前几日我瞧见亓家那位公子了……”
祈繁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人见他似有反应,心中一喜,愈发卖力地编排起来:“亓幸那人啊,表面上一副清高模样,实则——”
“你说什么?”祈繁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那人一愣,尚未察觉危险,仍笑嘻嘻道:“说亓幸啊,他这人其实——”
话音未落,祈繁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砰!”
那少年猝不及防,整个人踉跄着摔在雪地里,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捂着鼻子,不可置信地抬头:“小瑜王?!您、您不是最讨厌他吗——”
祈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眼底翻涌着戾气:“谁许你说他的坏话?”
“我、我……”那人彻底懵了,明明传闻里祈繁恨亓幸入骨,怎么如今反倒维护起他来了?
祈繁冷笑一声,手上力道加重,几乎要将他勒得喘不过气:“再让我听见你嚼他的舌根——”他凑近,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本王就拔了你的舌头。”
说罢,他猛地将人甩开。
那少年跌跌撞撞后退几步,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言,连滚带爬地逃了。
祈繁站在原地,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指节上还沾着那人的血。
他垂眸看着,忽地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是一片晦暗。
祈繁一直都知道,自己骨子里流着怎样的血。
暴戾、狠辣、决绝、虚伪、阴晴不定——
这些词像是刻在他命里的烙印,从前不过是有人替他压着,才没让那些黑暗彻底漫出来。
娘会轻轻捏他的脸,笑着嗔他:“小繁,不许胡闹。”
表哥会不顾一切地挡在他身前,替他拦下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义正言辞道:“小繁,这样是不对的。”将他一点点掰回正轨。
可如今,娘死了,疼爱他的表哥也一去不复返。
再没人会在他发怒时柔声哄他,也没人会在他失控时按住他的手腕,低声说一句:“够了。”
于是那些被压抑多年的恶念,终于肆无忌惮地破土而出。
他冷笑,他发疯,他任由心底的野兽撕咬所有靠近的人——
反正这世上,再没有谁会心疼,也没有谁配管教他了。
祈繁想,自己本该觉得痛快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起娘亲的手,想起表哥的背影?
为什么明明再无人拘着他了,他却觉得,自己反而被囚得更深了?
“我果然是个疯子……”
祈繁蜷缩在一片荒芜之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低低地笑,笑声嘶哑得像被砂石磨过。
可这世道——
那些谄媚逢迎的嘴脸,转身便露出轻蔑的冷笑。
那些战战兢兢的畏惧,转眼化作恶毒的窃窃私语。
“小瑜王喜怒无常……”
“宁王府的疯子……”
“离他远点,晦气……”
祈繁猛地抬头,眼底血丝狰狞。
到底谁才是疯子?
是直白发疯的他?还是那些表面恭敬、背地捅刀的伪君子?
是敢爱敢恨的他?还是那些畏畏缩缩、连恨都不敢宣之于口的懦夫?
夜风呼啸,卷起他散乱的长发。
祈繁缓缓站起身,染血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世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可祈繁既不要人可怜,也不屑谁觉得他可悲。
他记得那些虚假的怜悯——那些居高临下的目光,那些故作叹息的摇头,仿佛在说“看啊,多可惜”。
他更记得那些藏在恭敬背后的窃窃私语,那些转身之后的轻蔑冷笑。
若真诚注定要被辜负,温柔注定要被践踏……
那不妨做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他宁愿被千夫所指,也不要半分虚情假意的同情。
他宁愿被万人唾骂,也不要半点施舍般的理解。
疯得坦荡,恨得彻底。
至少这样,再没人敢假惺惺地对他说——
“你真可怜”。
这世道不配他的柔软,那他便把最后一点温情都淬成刀,一刀刀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从此宁做真恶鬼,不当假圣人。

(关于祈繁那些事2——)
一封遗书静静躺在案几上,瑞兽纹饰在烛火下泛着暗金色的光,兽目处嵌着两颗极小的玛瑙,在光影流转间恍若活物般炯炯有神。
祈繁盯着信封上那行字——“吾儿祈繁亲启”。
字迹端正,笔锋却略显滞涩,横折处墨色深重,像是执笔之人曾久久停顿。
最末一笔微微颤抖,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些许,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润过,又干涸成淡淡的皱痕。
祈繁伸手抚过那些字迹,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细微的卷曲——
这封信显然曾被反复拿起又放下,或许祈雁在写下它时,也曾像他现在这样,犹豫不决。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祈繁猛地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他盯着那封遗书,忽然冷笑一声,抬手将它扫到了角落。
信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惊起一缕尘埃。
——毫无疑问,祈雁是个失败的父亲。
活着时不曾管教过他,死了倒想起来要留话?
祈繁盯着地上那封信,胸口翻涌着一股说不清的躁意。
他与祈雁之间,似乎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祈雁待他,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君臣——规矩周全,礼数周到,却总少了那么几分活气儿。
幼时祈繁闯了祸,祈雁从不曾像寻常父亲那般或责骂或管教,只是远远站着,眉头微蹙,目光里带着几分他读不懂的复杂。
久而久之,祈繁也学会了在父王面前敛起所有情绪,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再规规矩矩地退下。
他们之间哪有什么父子温情?
如今人都死了,倒想起来要当个尽责的爹了?
偌大的长安中,除却娘亲,真正让他觉得亲近的,竟是亓家的表亲。
那些年里,亓府成了祈繁第二个家。
亓希教他练武,亓幸陪他读书,连亓家的厨娘都记得他爱吃的点心口味。
有时玩得晚了,祈繁便赖在亓家不肯回去。
闻琬音总会笑着吩咐下人:“去王府说一声,小繁今儿歇在这儿了。”
如今想来,那段时光竟像是偷来的。
窗外风声呜咽,烛火摇曳间,那封遗书上的瑞兽纹饰忽明忽暗,兽目处的玛瑙折射出一点微光,恍若泪滴。
祈繁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觉得这王府大得可怕。
亓希出事的消息传来那日,初春的长安落了那年冬天未落的雪。
亓家祠堂里,许久未曾露面于人前的祈繁跪在灵前,盯着“亓希”二字看了许久,忽然笑出了声。
他想起从前某年冬日,亓希穿着簇新的浅色骑装,在梅树下朝他挥手:“小繁,等我回来给你带西域的葡萄酿。”
那时梅瓣落在她肩头,像极了此刻窗外飘着的雪。
他终究缺席了她的十六岁生辰。
瓷片没入腕间时,祈繁竟觉得痛快。
血珠飞溅,入目一片猩红。
祈繁恍惚想起小时候发烧,亓希彻夜握着他滚烫的手,轻声哼着童谣。
若说亓幸执意飞升上天,是为了提升实力,那祈繁和他的想法完全不同。
祈繁认定亓希执念深重,必然成鬼。
他要找到她。
黄泉路比想象中拥挤。
无数游魂浑浑噩噩地飘荡着,面容模糊得像被水洇开的墨。
祈繁攥紧腰间的藕白色荷包。
那是亓希绣给他的生辰礼物。
“要怎样才能被她找到呢?”
长元灯笼投下惨绿的光,照在他新换的衣裳上。
赤色抹额缀着金铃,橙黄相间的袍子绣满翠鸟,紫粉披风在阴风里猎猎作响,活像只被雷劈过的锦鸡。
路过的老鬼直摇头:“作孽哟,长安国的小瑜王疯了。”
他全身上下最正常的,便只有腰间悬着的藕白色荷包。
尽管这样看着十分诡异,可疯疯癫癫的祈繁哪管这些?
他不在乎。
祈繁一直是个疯子。
从活着到死去,从人间到幽冥,他从来都是那个喜怒无常、乖戾偏执的祈繁。
高兴时大笑,发怒时杀人,疯起来连其他煞鬼都躲着他。
这样的人,哪会有真心实意的朋友?
祈繁日日徘徊在忘川畔,把铃铛摇得震天响。
有时对着虚空喃喃自语,有时突然大笑三声。
渐渐地,鬼差都绕着他走,新死的魂魄却总爱凑过来看热闹——
毕竟这阴沉沉的幽冥,难得有如此鲜活的颜色。
“听说没?那个穿得跟霓虹似的疯子……”
“据说是为了找人才……”
流言像磷火般在鬼域飘散。
祈繁把荷包里的梅花瓣倒在掌心,那是亓希最后捎给他的春信。
如今早已枯黄,却仍固执地留着淡香。
后来宁王府的牌匾蒙了尘,祈繁便搬去了皇陵。
汉白玉碑林里,至少还能摸着冰冷石刻,假装在听长辈们训话。
北风呼啸的夜里,他裹着花里胡哨的披风靠在墓碑旁,忽然想起儿时偷喝亓希的葡萄酿,被父王罚跪祠堂时,亓幸悄悄递进来的那盏蜜水。
“表姐…”彩衣少年对着虚空伸手,叮叮当当,“你看见我了吗?……”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祈繁踏着清明时节的细雨回到宁王府。
朱漆大门早已斑驳,檐角的风铃锈成了青绿色,却还在风中发出沙哑的声响,像是老人在咳嗽。
祠堂的横梁上结满了蛛网,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在积尘的地面上画出斑驳的光影。
祈繁的指尖拂过供桌上的灵牌,惊起一层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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