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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不负朝(槿于书)


亓幸浑身剧震,喊声撕裂了海天之间的死寂。
“姐————!!!!!”
那声音几乎不似人声,像是从肺腑最深处挤出的泣血之唤。
仇元眸光涣散一瞬,脑海中碎片纷至沓来——
暗巷潮湿的砖墙贴着后背,血腥味混着霉腐气灌入鼻腔。
十几道黑影围拢过来,靴底碾碎了她落在地上的竹簪。
有人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笑声像钝刀刮骨:“亓府的大小姐?现在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趴着!”
“幺儿…幺儿在哪……”她挣扎着抬头,眼前血色模糊。
巷子尽头,少年被按在污水里,额角磕破的伤口汩汩流血。
他拼命朝她伸手,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姐……!”
“看啊,这小公子还想救人呢!”
铁棍砸在少年脊背上的闷响,骨头断裂的脆声,还有……
还有她自己突然爆发的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这样对我弟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可这点痛算什么?
她眼睁睁看着幺儿被打得吐血,看着那些人踩断他的手指——就因为他想护住怀里那把她送的桃木簪!
“我杀了你们……”
黑气突然从她七窍中喷涌而出。
最先按住她的人发出惨叫,皮肤像蜡一样融化。
可来不及了。
少年最后望向她的眼神,永远烙在了灵魂最痛处——
不可置信。
还有……解脱般的笑意。
“姐姐…跑……”
他不知道的是。
他的姐姐,永远跑不掉了。
千竹手中的青伞突然凝滞在半空。
伞骨间流转的灵光还未来得及消散,亓佑的火龙已咆哮着穿透他的胸膛。
炽烈的火焰从后背贯出,将青色衣袍灼出一个焦黑的窟窿,边缘还跳动着猩红的火苗。
“嗤——”
血肉灼烧的声音混着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
千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伞尖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着西北方向。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青伞上,将伞面绘着的远山染成血色。
另一边,楚步泠的肩胛骨被祁遂的长剑刺穿。
剑锋透体而出的瞬间,她腰间的银铃铛突然全部碎裂。
可楚步泠只是踉跄了一步,染血的指尖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眸子中映出同样的惊惶。
“遭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低喃淹没在战场喧嚣中。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将整片天空染成暗红色。
千竹的瞳孔剧烈收缩。
“小希——!!!”
“师姐——!!!”
仇元突然弯下腰,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左脸旧伤,新伤叠着旧伤,血肉模糊。
骨鞭上的血纹猛地暴涨,她头痛欲裂,鞭法大乱。
亓幸趁机逼近,折扇轻点她腕间,骨鞭脱手,被他一把夺过。
木楝踏浪疾驰,绿色衣袍在狂风中翻卷如鹰隼振翅。
他指节间缠绕的碧色灵力在漆黑海面上拖曳出一道翡翠般的尾迹,所过之处惊涛竟化作温顺的涟漪。
三十里外,伶舟晏半身浸在海水中,九重天雷结形成的金纹已将他胸腹灼穿,露出森森白骨。
尘玉在他身边,勉强撑住身形,素白法袍被血染成绯色,却仍以剑指撑起半透明的结界。
海水在结界外沸腾,每道雷光劈落都激起丈许高的蒸汽。
“玉哥哥,我来助你!”木楝清喝一声,足尖在浪尖轻点,身形如离弦之箭。
他腰间悬挂的楝木木令符突然爆开,化作十二道碧光没入结界。
尘玉猛然抬头,束发的玉冠“咔”地裂开。
他染血的唇角微扬:“来得正好。”
木楝已凌空翻至结界顶端,双手结印。
碧色灵力自他七窍涌出,竟在结界表面织出层层木纹。
那是上古楝木的脉络。
天雷劈在木纹上的刹那,本该毁天灭地的威能被分解成万千细小的电蛇,顺着木质纹理游入深海。
只见天穹裂开一道紫黑色缝隙,粗如山岳的雷柱轰然坠落,竟凝成三爪龙形,龙目处跳动着血色火精。
木楝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
碧色灵力霎时染上猩红,结界表面的木纹疯狂生长,转眼间化作参天巨树虚影。
雷龙撞上树冠的瞬间,整片海域突然寂静——所有浪涛凝固在空中,连飞溅的水珠都停滞成剔透的琉璃。
“破!”木楝与尘玉同时暴喝。
巨树虚影轰然炸裂,雷龙被千万片木质碎片贯穿。
瞬间,漫天木屑如碧雪纷飞。
雷龙哀嚎着溃散,化作无数细碎的电光坠入深海。
海天之间,劫云终于开始消散,一缕金光刺破黑暗,洒在伶舟晏残破的,已然如成人一般的身躯上。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中流转着新生的道韵——天劫已过,境界突破!
“啊——!”
楚步泠突然哀嚎,十指深深插入发间。
她的识海如同被利刃劈开,无数破碎的记忆疯狂涌入——
五百年前,问心国,北境。
寒风卷着血腥气,吹散了军营的残旗。
憬王夫妇在军营遇袭,当场殒命。
小郡主伶舟楚,下落不明。
她那时不过六岁,流落到千里之外,异国他乡。
那个山洞里,她瘦小一只,蜷缩在角落,怀里的银铃声音已十分微弱,像是她即将熄灭的生命。
“爹…娘……”伶舟楚无意识地喃喃。
可没有人应她。
她太小了,小到甚至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只知道爹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更可怕的是,不论天涯海角,只有无数觊觎伶舟血脉的人追着她而来,目的不过两个——有人要她的血,有人要她的命。
伶舟楚记得那时追杀她的人很多。
伶舟血脉的殊异性让她阴差阳错躲过许多劫难。
伶舟楚很聪明,小小一个孩子,吃了很多苦,但都挨了过去。
她像一只被狼群追赶的幼兔,跌跌撞撞地逃了四年。
十岁时,伶舟楚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伶舟血脉让她生长缓慢,加上营养不良,她看起来只有寻常六岁孩童那般大。
那日,她倒在泥泞的山路上,雨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
“这次……真的要死了吧……”
然而,她再次睁开了眼。
竹叶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身下是粗糙却干净的青布被褥。
伶舟楚猛地坐起,牵动满身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常年的追杀让她不敢放松警惕。
她满怀防备地,小心翼翼地,战战兢兢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朴素却清雅的竹屋,陈设质朴而温馨,隐约看到外面是浓密的翠竹。
屋内收拾得很整洁,角落摆放着一张粗木桌,桌上有个铜皮烛台。
墙角摆着小土灶,上面放着豁了口的粗瓷碗,灶膛里烧着炭火,暖洋洋的。
床头矮柜摆着个粗瓷陶罐,里头空空的。
伶舟楚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看见陶罐,鬼使神差地捡起地上的野菊花插了进去。
淡黄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走出门,是一块不算大的青石空地。
院内竹林郁郁葱葱,修长的竹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檐下悬着一串风铃,窗户上方垂下布帘,白底青纹。
“醒了?”
院门口立着一道身影,是个青衫男子,眉眼温润,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美得雌雄莫辨。
他似乎是位先生,书卷气浓重,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哪怕是伶舟楚,也心生几分好感。
可多年戒备让她忍不住浑身绷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停在门槛外,没有靠近:“饿了吗?灶上煨着粥。”
伶舟楚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攥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谢、谢谢……”
男人轻笑,转身去盛粥。
他的背影修长挺拔,像屋外的翠竹。
伶舟楚盯着他的背影,忽然红了眼眶——这个人,没有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她。
“不用客气。”他微微一笑,“毕竟,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做。”
粥碗“咚”地放在桌上,伶舟楚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果然……都一样。
伶舟楚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葬送于此时,男人轻轻推来几支画笔。
伶舟楚愣住:“这是……?”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泥墙,又指了指案上的白纸:“墙上有些空,你帮我画几幅画贴上去,好吗?”
伶舟楚惊住,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不愿意吗?”男人弯腰捡起笔,垂眸看她,语气依旧温和。
“不、不是…”她语无伦次,声音发抖,“我只是、只是……”
她眼神不安地乱瞟,忽然道:“我只是不会画画!我画得太难看了!”
男人轻轻笑了笑:“无妨。”
他俯下身与伶舟楚平视:“你画就好了,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不会看错人的。”
他的眼睛很干净,像雨后的青山。
后来,泥墙上多了几幅歪歪扭扭的画——
歪斜的柳枝像是被风吹弯了腰,游鱼的尾巴画得比身子还大。
线条稚嫩,但每一笔都认真得近乎虔诚,连柳叶上的虫眼都细细勾勒出来。
男人摸着下巴欣赏:“不错嘛。”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落在伶舟楚发顶时,带着阳光的味道。
小姑娘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像只炸毛的猫。
虽然本来也不整齐。
伶舟楚低着头道:“其实…”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我还能做别的事……”
“哦?”男人挑眉,“那——”
伶舟楚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可当她端着新沏的野茶进屋时,还有些懵。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男人斜倚在竹椅中,指间一支狼毫随意点染。
宣纸上的墨迹未干,山峦轮廓在晨光中泛着湿润的光泽。
伶舟楚凑近,嗅到松烟墨混着苦艾的气息。
画中远山如黛,一脉清溪自谷底蜿蜒而出,溪畔几株老松虬枝盘曲。
最妙的是留白处,不着一笔却似有云气流动,将整幅画的意境托得愈发空灵。
见她来,男人随手将画挂到椅背上,双手接过了伶舟楚的茶,轻抿一口。
——然后猛地喷出来。
二人面面相觑,有几分尴尬。
男人轻咳一声,擦了擦嘴角,将茶杯放到桌上,故作严肃道:“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回来吗?”
伶舟楚的眼神黯了下去。
他的指尖轻叩桌面:“因为你资质过人……”
果然,还是为了血脉……
“…所以我决定收你为徒,好生教养。”
伶舟楚猛地抬头:“什么?”
男人略有几分无语地瞥她一眼,重复一遍:“我要收你为徒。”
阳光透过竹窗,在男人周身镀上一层金边。
他笑着伸出手:“你,可愿意?”
一滴泪砸在地板上。
她想,流浪四年,她终于又有了归宿。
她想,哪怕此刻他要她的血,要她的命,她都毫不犹豫奉上。
她想,她会追随他一辈子。
她想,活着——
似乎也不错。

“我呢,姓沈,名千竹,是这里的先生。”
伶舟楚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玉佩,温润的光泽让她想起北境雪夜里最后一点篝火。
“知道这是哪儿吗?”沈千竹见她不答,随手折了片竹叶在指间把玩。
她摇头,发丝扫过结痂的伤口。
“长安国,亓家别院。”竹叶在他指尖转了个圈,“我有个徒弟叫亓希,亓家二小姐,是你唯一的师姐。”
“你多大了?”他温声问。
伶舟楚默了默,回:“八岁。”
沈千竹手中的竹叶一停。
檐下风铃叮咚,惊起几只山雀。
伶舟楚突然抬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我……”
沈千竹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忽然笑了,眼尾泛起细纹:“我赋你一个新身份……你本名叫什么?”
“楚……”伶舟楚的声音轻得像落叶。
“楚?”沈千竹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名字,正巧楚家老爷欠我个人情……”
伶舟楚猛地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不要…不要送我走……”
沈千竹怔了怔,忽然伸手揉了揉她枯草般的头发:“想哪儿去了?只是挂个名分。”他指指窗外的竹海,“你是我的徒弟,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阳光穿过窗棂,在青砖地上画出一道金线。
伶舟楚望着光晕里浮动的尘埃,忽然觉得那些逃亡时钻进指甲缝里的血污,正在一点点褪去。
就这样,她以世家小姐的身份拜入了沈千竹名下,但仍常住在他的院子里。
伶舟楚渐渐习惯了竹屋里的日子。
晨起时,沈千竹总在檐下煮茶。
松柴噼啪作响,铜壶嘴喷出白雾,混着茶香漫过青石台阶。
她赤脚跑过去,被凉意激得缩起脚趾。
沈千竹便用竹枝轻敲她脚背:“穿鞋。”
伶舟楚吐吐舌头,转身去灶台边摸烤好的山芋。
——结果被烫得左手倒右手,最后用衣摆兜着,蹲在门槛上啃。
山芋皮粘在嘴角,沈千竹看不下去,伸手替她抹掉,指腹蹭过她脸颊,粗粝又温暖。
伶舟楚鼓着腮帮子笑,故意把山芋渣抖在他衣襟上。
午后沈千竹教她写字。
竹影斜斜切进窗棂,在宣纸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她总坐不住,写着写着就去捉停在砚台边的蜻蜓。
沈千竹也不恼,只将镇纸往她手边推一寸:“再写三行。”
“手酸。”她瘪嘴。
沈千竹便搁下自己的笔,握住她执笔的手。
松烟墨的气味笼下来,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痒得她缩脖子。
笔尖在纸上拖出长长的墨痕,像突然被风吹歪的竹枝。
“专心。”
她偷瞄沈千竹垂落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下雨天,他会给她读游记。
竹瓦叮咚作响,伶舟楚趴在矮几上,看雨水顺着茅檐挂成珠帘。
沈千竹的声音混着雨声,讲西域的黄沙能埋掉骆驼,南海的浪头比山还高。
她听着听着就迷糊起来,脑袋往下一坠——
额头碰到温热掌心。
“睡吧。”
醒来时总在榻上,身上盖着他的外衫。
青布洗得发白,袖口还沾着前日煎药的褐渍。
她裹着衣服跑去书房,看见沈千竹伏在案前睡着了,墨迹未干的信纸粘在他袖口。
伶舟楚蹑手蹑脚凑近,用发梢扫他鼻尖。
他皱眉,突然伸手捏住她后颈,眼睛还闭着:“哪里来的小贼。”
她咯咯笑着挣扎,碰翻了笔洗。
傍晚的山路最有趣。
沈千竹采药,伶舟楚拎着竹篮跟在后面。
暮色把野莓染成紫红色,她边走边摘,吃得满手汁水。
他回头找她,她就躲在老松后头,看那道青衫在薄雾里忽隐忽现。
“小楚?”
她憋着笑不应,直到脚步声渐近,突然蹦出来拽他衣袖。
沈千竹明明早发现了,还是配合着被她吓一跳。
篮里的草药撒了满地,两人蹲着捡,笑声不断。
归途她耍赖走不动,他便背她。
伶舟楚搂着沈千竹脖子,闻到发间淡淡的艾草香。
他的肩胛骨硌着她下巴,随着步伐轻轻起伏。
暮色四合时,萤火虫从他们脚边升起,像撒了一把星星在裙角。
“师父。”
“嗯?”
她把脸埋在他后背,声音闷闷的:“明天还来采药好不好?”
沈千竹轻笑,托着她往上掂了掂:“贪玩。”
竹屋的灯亮起来,暖黄的一点,浮在漆黑的山影里。
伶舟楚还见到了那位师姐——
从前便听闻这位千金小姐秀外慧中,举世无双。
一见,她便被惊艳。
亓希身着一袭罗裙,微风轻拂,裙摆飘动,美若天仙。
伶舟楚看直了眼,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
“师妹?”亓希微俯下身,罗裙在青石板上铺开如水纹。
她伸手拂开伶舟楚额前乱发:“怎么像只小花猫似的。”
亓希的裙角被风掀起一角,像蝴蝶振翅。
伶舟楚不自觉地攥紧自己洗得发灰的衣摆。
亓希温柔地笑:“师妹,是喜欢这件衣裳吗?”
指尖带着淡淡的茉莉香,伶舟楚突然想起北境雪地里冻僵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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