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细看,又分明平静无波。
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悄然响起:“不阻止吗?”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面容平静如水,朱唇轻启,声音轻柔却笃定,道:“时候未到。”
说话的是一位男子,面容英俊温和,眉眼端正,相貌堂堂。
他身着一袭素色长袍,袍角随风轻轻舞动,金纹在微光下隐隐闪烁。
他看着女子,悠悠说道:“那你觉得…何时才到时候?”
女子微微抬头,目光扫了男子一眼,又缓缓低下头。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再次看向那面明镜。
镜子里,隐隐映出两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二人眉眼一般无二,眼尾微翘。蹙眉时,眉梢微微下垂,眸光愈发显出幽深。鼻梁挺直,线条流畅。
少说……也有六分相似。
“要等到她…变成真正的自己。”女子的声音低低地响起,“现在的她,破碎,残缺。”
男子慢慢走近女子,站在她身旁,目光同样落在镜子上。
“哈…我现在有些庆幸了。”男子微眯起眼,狭长的眸子里,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抬手轻抚过自己的脖颈,道:“若是我们的命格也被篡改成「双生镜像」,我们甚至可能走不到他们如今这一步。”
“是。”女子轻轻应道。“所以,我很钦佩他们。”
她微垂下眸,长而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双生镜像」之命万分残酷,也难为那二人活得如此精彩。
女子抬头,望向那两个相似的身影,缓缓道:“同时,我也渐渐有些理解风儿了。”
“他们,太优秀了。”女子的声音很轻,却无端带着沉重。
“风儿不愿离开人世,不惜对他们下手。”她眼神复杂,“可她善良了一辈子,到底无法原谅自己这一次的自私。”
男子的眼神渐渐冷上几分:“她一人犯下的过错,竟要全天下的人为她负责。”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女子微微一怔,看着男子的模样,心中一阵复杂。
她张了张嘴,又觉得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女子无言以对。
一时间,屋内陷入沉默。
男子凝视着远方,良久的静默之后,再次开口:“护好那姑娘,别再出什么差错。”
女子微微欠身,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投下一片惨白的光影。
她轻轻应了一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用我的命,替风儿赎罪。”
男子闻言,缓缓转过头,定定地看向女子。
他的神色略带复杂,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也是。”
“…可谁又不是?”
女子怔住。
男子继续缓缓道:“她对了一生,仅错此一次,便得如今这般结局。”
“这既是她的归宿,也是我们这些人避无可避的劫数。”
“被她牵扯进来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命偿还这场罪孽。”
说到此处,男子微微闭上眼,似是在极力压抑某种情绪。
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是,这命,我不想白白葬送。”
“但愿他二人,能闯出一条繁华大道来吧。”
第91章 暮樱并辔春风轻狂
海面波涛阵阵,一层层浪涌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海风如咆哮的猛兽,呼啸着席卷而过,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
天空中,乌云密布,层层叠叠。
时不时划过的闪电,将黑暗的天空瞬间照亮,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要把这片天地都震碎。
伶舟晏仰头,目光看向身旁的祁遂。
祁遂身材挺拔,下颌线条分明,神情严肃,一双眼眸紧盯着天。
“哥哥。”伶舟晏微微张开嘴,声音在狂风呼啸中显得有些微弱,“这次…能成功吗?”
“放心,有哥哥在。”祁遂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我答应过你爹,会照顾你一辈子。”
提及故人,祁遂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哥哥……”伶舟晏眸光闪烁。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道:“等我突破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祁遂一怔,略微诧异地一挑眉,笑着应下:“好。”
海风裹挟着咸腥之气扑面而来,浪尖上的水珠飞溅在两人之间,又被呼啸的风撕扯成细碎的银屑。
祁遂广袖被风鼓起,衣摆猎猎作响。
他垂眸注视着伶舟晏被海风吹得发红的手指,忽然伸出两指,轻轻捏了捏少年腕骨处跳动的脉门。
“等小晏突破了,怕是就不需要哥哥保护了。”祁遂轻声道。
伶舟晏的肩膀骤然绷紧。
“需要的。”伶舟晏猛地攥紧祁遂的手指,腕间青筋因用力而凸起。
他仰头时,额发被狂风掀起,露出泛着水光的倔强眼瞳:“哥哥……”
话音未落,头顶忽有惊雷炸响,劈开的天光将伶舟晏的侧脸镀成惨白,语气里的颤抖却愈发清晰,“一直都需要的。”
祁遂怔然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屈指弹了弹伶舟晏泛红的耳尖,勾起嘴角轻笑:“好。”
惊雷裹挟的海浪拍碎在礁石上,水雾迷蒙了两人眼睫。
海风如刀,祁遂眸光微凝,思绪悠悠飘远,恍惚间想起从前的事。
原以为故人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可真正用力去回想时,才发现记忆中的面容早就模糊不清。
五百年前,问心国。
暮色四合,官道上两骑并辔而行。
伶舟照几下扯开染血的护腕,露出腕间一道新鲜伤痕,却浑不在意。
官道旁的野樱开得正盛,他随手折下一枝,指尖轻捻花瓣,笑道:“七岁,刚才表现不错嘛!”
他眼角眉梢都浸着快活,仿佛方才那场厮杀不过是场游戏。
祁遂闻言侧首,山风掠过他高束的马尾,发丝间那支乌木簪在夕阳下泛着温润光泽。
他爽朗一笑:“你也不赖啊,伶舟。”
锦袍下摆还沾着几点暗红,腰间长剑却已归鞘。
这二位确实非凡——一位是当朝太子殿下祁遂,一位是镇国公府世子伶舟照。
此刻,二人却像两个偷溜出学堂的少年郎,为联手戏弄了教书先生而窃喜。
近日苍山匪患猖獗,朝廷的剿匪文书尚未下达,二人便已按捺不住,私自前去平乱了。
如今事情解决了,二人正策马扬鞭,赶往都城复命。
两人并辔而行,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伶舟照腰间系着的同心结。
祁遂目光在那抹红色上一掠而过,略显轻佻道:“听说琉璃阁新来了位琴师…”
“七岁。”伶舟照突然正色,眼中笑意却未减,“上个月你也是这么骗我去听曲的,结果害我被夫人念叨了整整三日。”
祁遂“哈”了一声摆摆手:“这次当真只是听曲。”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最多…再小酌两杯。”
“哈,你还是猜猜太傅收到捷报会先骂谁吧,咱们可是又先斩后奏了。”伶舟照突然促狭地眨眼,左颊酒窝微微陷下去。手指在袖口一翻,变戏法似的拈出一枚银锭,在指尖轻巧一弹,“我赌十两银子是你。”
祁遂眉梢一挑,目光落在那银锭上,似笑非笑:“你已经落魄至此了?”
伶舟照手腕一转,银锭又隐入袖中,笑道:“嗐,不是,夫人管家嘛。”
他语气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得意:“上月多买了两张琴,被她念叨到现在,零用钱都扣得紧。”
祁遂了然一笑:“说起来,嫂子怀着身子,你还敢往外跑?”
“她会理解我的。”伶舟照笑道,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下同心结边缘,忽而叹出一口气,眼底笑意却未减,“七岁,你说说你,这么没个正型,整日不是听曲就是赌马,哪个姑娘敢嫁你?”
祁遂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衣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未出鞘的薄刃。
他唇角一勾,笑得轻狂又坦荡:“本宫这般风流倜傥,若是娶了谁,岂不是要让满京城的姑娘们心碎?”
祁遂说这话时,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腰间玉佩,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俊朗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偏又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
伶舟照闻言大笑,笑声惊起路边几只雀鸟,扑棱棱地飞向湛蓝的天空。
“得了吧。”他抹了抹笑出的眼泪,“上个月李尚书家的千金不就是被你一句‘姑娘的琴艺还需精进’给气哭的?听说人家回去就把琴给劈了当柴烧。”
“那是实话。”祁遂随手折了根嫩柳枝,在修长的指间灵活地绕了个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得了吧。”伶舟照哈哈大笑,“你这样轻佻,怕是没有姑娘愿意嫁你!我看你啊,就等着陛下给你指婚吧!”
两人相视一笑,马蹄声在官道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祁遂忽然正色道:“说真的,等小侄儿出生,我要当干爹。”
“想得美。”伶舟照翻了个白眼,顺手将马鞭往祁遂那边虚挥一记,“就你这德行,别把我家孩子带坏了。”
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同心结,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
祁遂也不恼,反而策马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伶舟啊,不是我说,你成亲后老气了不少。”
祁遂故意上下打量着伶舟照:“瞧你这样,咱们站在一起哪像同岁的?所以……”
“所以……?”伶舟照挑眉。
“所以等孩子出生,就让他叫我‘哥哥’吧!”祁遂哈哈大笑,一夹马腹窜出去老远,“你想啊,你老了,我还年轻着呢!”
“嘿你大爷…我也才十六啊!”伶舟照嘀咕一句,忽而咧嘴一笑,“也不是不行,你跟着孩子一道叫我‘爹’,好像也不错?”
“畜生啊。”祁遂笑骂着将手中的柳枝掷向他,被伶舟照敏捷地偏头躲过。
马蹄声渐远,扬起一路轻尘。
好半晌,祁遂又有了主意,他忽然勒住缰绳,马蹄在碎石路上踏出清脆的声响。
伶舟照预感不好:“又要干嘛?”
祁遂侧过头,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侧脸上,嘴角挂着惯常的懒散笑意:“伶舟,我和嫂子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
伶舟照连头都没回,又随手折下一枝盛放的野樱,指尖捻着花瓣,漫不经心道:“救她。”
祁遂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他猛地一夹马腹,冲到伶舟照身侧,伸手狠狠拍在他肩上:“好兄弟!真是重色轻友啊!”
伶舟照被他拍得身子一歪,差点从马上栽下去,一边大骂一边回手推他:“滚!你水性比鱼还好,用得着我救?”
祁遂笑得更加放肆,马尾在风中飞扬,得意道:“那是!本宫可是能在护城河里游三个来回的人!”
伶舟照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丢给他:“接着,你最爱吃的蜜饯。”
祁遂稳稳接住,打开一看,果然是城南老铺的杏脯,酸甜适中,还带着微微的桂花香。
他挑眉:“哟,这么贴心?该不会是想堵我的嘴吧?”
伶舟照嗤笑一声:“想多了,是你嫂子让我带的,说你上次吃完念叨了半个月。”
祁遂捏起一块丢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还是嫂子懂我!”
伶舟照瞥他一眼,忽然伸手从他衣襟上摘下一片樱花瓣,嫌弃道:“你这一身花里胡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相亲。”
祁遂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花瓣的锦袍,衣袂间点缀着点点樱雪,倒显得格外风雅。
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本宫这叫风流倜傥,你这种成了亲的老男人不懂。”
“孔雀开屏。”伶舟照翻了个白眼,指尖一弹将落在自己护腕上的花瓣拂去,突然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枣红骏马嘶鸣着蹿出丈余,溅起的尘土混着花瓣扑了祁遂满脸。
“我去你——”祁遂猝不及防被呛了满嘴花香,连忙策马狂追。
“伶舟!你听我说!”他边追边喊,发间玉冠的丝带都被疾风吹得缠上了嘴角。
前方传来懒洋洋的回应:“有屁就放!”
“我有预感——”祁遂突然勒紧缰绳与对方并辔,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以后会被一个阴魂不散的小家伙缠上,怎么甩都甩不掉那样。”
伶舟照终于转过头来,暮色中他的眉眼含着戏谑:“白天少做梦!除了我,谁受得了你这聒噪的性子?”
祁遂怔了怔,随即放声大笑。
他笑得那样畅快,惊得路旁槐树上栖息的雀鸟扑棱棱飞起,羽毛与柳絮纷纷扬扬落了两人满头满身。
祁遂也不恼,反而猛地探身去够伶舟照的马鞭:“赌十两银子,明年今日你定要多个小拖油瓶!”
“滚!我要女儿!”伶舟照笑骂着躲开。
祁遂大笑,两人在官道上你追我赶,马蹄声在暮色中格外清脆。
笑声飘散在暮春的风里,裹挟着柳絮,飞向远方的青山。
是意气风发,是年少轻狂。
清朗的男声穿透谢府重重院落,惊飞了檐下一对画眉。
管家见怪不怪地掏掏耳朵,继续指挥下人搬运新到的朱砂——自打小姐嫁过来,侯府的隔音结界都要比其他世家厚上三分。
谢萦正趴在书房临窗的软榻上,十分没正型地抖着两条腿。
闻言,她手一抖,朱砂笔在黄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刚画到一半的雷符“刺啦”炸开,熏黑了她小巧的鼻尖。
谢萦出身问心国第一玄术世家,精通风水、符咒、驱邪之术,天赋卓绝,年仅十五岁便已能改良上古符箓,连钦天监的老学究们都不得不叹服。
五月前,她嫁给了世子伶舟照。二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性情相投,婚后吵吵闹闹却也甜甜蜜蜜。
谢萦性子跳脱,即便成了世子妃,依旧同从前一般,十分任性。
犹记当初谢父送嫁时偷偷抹泪:“这哪是嫁女儿,是送了个小祖宗去祸害别家啊。”
谢萦气鼓鼓地推开窗棂,乌黑发间一支银铃步摇叮当作响,咬牙切齿道:“说了多少遍,我才十五,不许叫我夫人!”
她杏眼圆睁,粉腮微鼓,活像只炸毛的猫儿。阳光透过银杏叶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院门处,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并肩而立。伶舟照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劲装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萦萦…”
“好小子!”祁遂大笑着拍上伶舟照的肩膀,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清脆相撞,“半月不见,嫂子愈发伶俐了啊。”
伶舟照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劲装上的露珠簌簌震落。
他无语地甩开那只不安分的手:“七岁,你手劲见长。”
楼上,谢萦弯眼笑道:“还是殿下会说话。”
祁遂摆摆手,锦袍在晚风中轻扬:“别这么叫。”
他玉冠下的眉眼舒展开来,笑得毫无皇家威仪:“嫂子和伶舟一样,叫我七岁就好。”
“行,正好那‘殿下’二字我还叫不顺口。”谢萦笑眯眯地应下,顺手将铜铃抛给伶舟照,“接着!近日新得的安魂铃,挂在帐中能镇梦魇。”
这时,伶舟照讪笑着举起手中食盒:“城南新开的蜜饯铺子…”
他话音未落,二楼雕花窗被“砰”地推开。
一道杏色身影如燕掠下,翩然而立。
“嫂子身法又精进了啊。”祁遂笑赞。
“那是自然!”谢萦足尖点地,得意地扬起下巴,发间银铃清脆作响,却在接过食盒时突然变脸,指尖戳着伶舟照的胸口,“说好五日就回,这都第七天了!”
祁遂识趣地退后半步,看着好友被揪住耳朵,幸灾乐祸。
伶舟照那张惯常舒展的脸此刻皱成一团,却仍小心护着谢萦的腰身:“轻点轻点…”
谢萦正要加大力道,突然瞥见他颈侧血迹,顿时松手:“这是…?”
“无妨,是山里小鬼的。”伶舟照趁机将人搂进怀里,手掌轻轻覆在她微隆的腹部,眉头拧成结,“倒是你,有了身子就老实点,好不好?”
“不好!”谢萦嘴上凶巴巴,身体却诚实地往他怀里靠了靠。“才三个月大,能影响什么!”
“还是要注意着点……”伶舟照念叨。
谢萦突然一顿,狐疑地凑近嗅了嗅:“你身上…怎么有安神香的味道?”
她眼睛倏地睁大:“你去见我爹了?”
两个少年同时僵住。
“就…顺路去请教了几个安胎的方子……”伶舟照声音越来越小。天知道他面对谢家主时,后背冷汗浸透了三层衣衫。
谢萦眼眶突然红了。她低头摆弄锦囊,声音闷闷的:“傻不傻…我爹最讨厌别人提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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