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卧谈会(舒语谣)

“我只是不想再浪费擦剑的时间。”齐晏辩解道，“至于跟他们，互惠互利吧，之前也帮我解决过几桩麻烦事，现在回馈一下也没什么。”
“另一批神……”我忍不住出声，另外两人便一同看向我。
“不知道会降落在哪儿，不过动静应该不会这么大。”齐晏道，“这群傻子都是被那一批拉出来挡枪的。”
“我知道。”我想起兔子之前提供的消息，“小喻说过，在安家。”
林宴先反应过来，脸色变了一下：“那不是那边更危险……”
“嗯？”齐晏愣了一下，然后问我，“那你这是要赶回去？”
“来不及了。”我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手，截止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于是我便稍稍放下了心，“没感觉就没事，安家早就没有人了，不用太担心。”
“随你。”齐晏不怎么在意。
“我只是在想，既然他们要靠这群人来吸引注意，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那群人有什么顾虑？”
眼下暂时无事，我才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按照这群神的做法，这个仇结定了，但是人类的仇恨值肯定还是在神这个群体上，他们也会成为目标，那还有什么用处呢？除非他们就是要赶这段时间……”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其实另一群人只是根本没想到这边的神这么蠢？”齐晏打断了我，“或者另一边的更蠢呢？”
“也许是有人呢。”林宴说。
“对。还有那些人，星罗……都有关系……”我感到有些头疼，“他们想干什么？迎神能干什么？为什么分两批？神不是一向不屑于与人为伍吗，为什么要来人间？”
“其实这些问题……”齐晏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些家伙这么怂，问问不就知道了——”
“嗯——”
有道理。
齐晏、林宴、以及我一同转过头，将视线移到另一边的“神群”身上。
恰好南煊正一脚踹上最近一个神的脸，后者因为没有同伴依靠，果断扑街。
在他爬起来之前，我们仨已经围到了他身边。
齐晏捡了根小树枝，戳了戳这位神的后颈：“这位神大人，别装死了，我们有问题想要请教你一下，你快点来给我们解答一下。”
说的话勉强还算是有礼貌，但语气就很敷衍了，动作就更是粗鲁，不够诚恳。
作为表演形式来说，我觉得只能给他打三分。满分一百。
被小树枝戳着的神颤抖了一下，可能是觉得冷，半天没动弹。
南煊奇怪地看着我们：“你们想打劫？还是别了吧，我们早就搜过了，这些神都是穷鬼，身上什么宝贝都没有。”
“我们看起来有那么低俗吗。”唯一能接话的齐晏抬起头，鄙视地看了眼南煊，“当然是物尽其用，问问同伙啦、计谋啦、周期什么的，你也不想这种自杀式袭击没几天就来一回吧。”
“我觉得以他们的智商……不大可能有什么周密的计划。”
南煊虽然生气，但尚且还保留了几分理智，对于齐晏的说辞自然也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不过……好吧，我也有点好奇这群家伙为什么会来人间。”
于是南煊也跟着蹲了下来，正好卡在林宴和齐晏中间。
齐晏没反应，林宴则一脸嫌弃地往我这边挪了两大步。
我抬头对上正对面的南煊，只能尴尬地微笑。
对于这阵微妙的气氛，齐晏似乎浑然不觉，戳了趴在地上的神明大人半天，然而后者似乎打定主意装死，始终没反应。
齐晏想了想，一抬手，另一侧的七杀剑便被他招来。
下一秒，那把剑刷得一下没入地下，只留了半截剑身在外，正好擦着趴着的神的耳朵。
“唉，看着挺威风的，怎么这么不顶用呢，说趴就趴。”齐晏叹气，顺带敲了敲剑刃，“要不然就地解决了，换个问问吧，你们觉得呢？”
说着，齐晏还转过头来询问我们的意见——这大概是我见过的他最诚恳的表情了，虽然放在他脸上依然显得很假。
不过还没等我们发表什么意见，地上趴着的就已经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手：“我说我说……”
“现在的人间已经这么可怕了吗……”旁边有人嘀咕着，“早知道不下来了……”
我正好听到这句，回头顺便朝他露出一个练习好的微笑，结果他抖了两下，拼命往后挪去。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有点点心痛呢。
【作者有话要说】
插播一条说明：
回顾了全文的剧情，发现越往后越跑偏，重新理了大纲，还是回归逗比初心吧(:3_ヽ)_
可能有少部分与前文的设定bug冲突，具体设定都以后文为主

事情是这样的。
根据那位神明大人的交代, 他们本来在天上待得好好的，但是由于灵气匮乏资源分配不均等等原因，他们开始考虑向外发展。
鉴于他们本来就已经在天上了, 所以他们也只能考虑往下发展了。
于是这一考虑，他们就瞄上了人间。
“合着你们还是蓄谋已久？”南煊更生气了，“当年叫嚷着人间污秽不屑为伍的不也是你们吗？！”
“我们没有！”神也叫道, “我们原本也只是随便想想！谁知道你们人类这么热情, 那么诚恳地请求我们降世, 还一次献上了三千亡灵之力, 要不是看他们态度诚恳，我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
“三千亡灵？”南煊脸黑得像锅底，“原来造得不止这一次孽啊。”
“不止吧, 那群人计划了多少年了。”齐晏凉凉地提醒, “说不准这三千，只是见面礼呢。哎，我说你别激动啊，先问完再说。”
齐晏拦住南煊, 伸手敲了敲剑刃，示意那位神继续：“那他们想干什么？”
看着闪着寒光的剑刃, 神颤抖了一下, 逐渐露出一脸淡疼混着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那些人类说要为我们奉上整个世界, 求我们清理掉这个世界的一切黑暗, 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神说到最后, 语气越来越迟疑, 音量越来越轻。
一边说, 他还一边死死盯着齐晏的剑, 像是怕他突然暴起拎起剑给他捅个对穿。
“这是他们说的！我们还没答应！跟我们没关系！”求生欲十分强烈的神又立刻接上, “这是他们自己的诉求，不代表我们的观点！冤有头债有主——”
“哦，中二病晚期想拯救世界？”齐晏点了点头，吐槽道，“这剧情演烂了吧，能不能来点新意。”
听齐晏这么一个中二标杆吐槽别人中二病，我觉得有点微妙。
况且相较于那些屠杀同类的杀人狂来说，齐中二还是要稍微可爱一点的。
“侮辱中二病了。”于是我表达了反驳意见，“这明明是邪|教。”
“行，你说啥就是啥吧。”齐晏很随便，又戳了戳神的膝盖，“继续，那些人类现在人呢？还有你们那些同伙呢？一个一个说，我们不赶时间。”
我戳了齐晏一下，他用“你事怎么这么多”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后改口：“我们赶时间，你快点！”
“我、我们哪知道！”神也很崩溃，“要是知道他们在哪儿，我们不会在这儿被你们抓起来了！我们还以为这下面又是祭品……”
神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只剩下南煊活动指节的咔哒声。
“我们换一个问吧。”齐晏一脸正经地转移阵地，“对着一张脸多没意思，审美疲劳啊。”
说着，齐晏随手拔起剑，撤到一边，另外拎起一位神询问情况。
我和林宴都默默跟着挪过去，将原本的地方留给南煊自由发挥。
在揍人……啊不，揍神和惨叫的背景音中，我们开始新一轮的询问。
新的神显得与其余同族有些格格不入，其他被绑着的人要么低声咒骂嘲讽着人类，要么安静如鸡低头垂手假装自己不存在。
唯有坐在最角落的这一位气质忧郁，沉默地靠在石头上仰望星空。
不过等到我们靠近的时候，才发现这位特立独行的神并没有像其他神一样被绑住，已经快要睡着了。
“好久不见了。”齐晏打了个堪称和善的招呼，然后接着蹲下用剑尖戳他的膝盖，“别睡了，天都亮了。”
这一位立刻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看着齐晏一脸谴责，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倦意。
“这位剑灵先生，你不知道拿着剑戳别人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吗？”
“这谁？”林宴问齐晏。
“死神。”齐晏答。
“睡眠之神。”那位自己答，说完他看了齐晏一眼，又补充道，“兼职人类的死亡。”
“睡着睡着就一睡不醒了，就直接去地府投胎了。”齐晏点点头，“这货懒得要死，你们没见过也正常，虽然对神界那边来说是拖后腿的，但对我们来说是个好人。”
“喂喂，你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吐槽我。”睡神兼职死神的神很不满意，“你可以怀疑我的神格，但绝对不能怀疑我的立场。”
“那你什么立场？”齐晏问。
“中立。”睡神先生一本正经地回答。
“没关系，看在你刚刚帮忙阻止了你同类的份上，南煊应该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齐晏说着，又道，“你是要自己说，还是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齐晏摸了摸剑身，看着睡神先生一脸和善。
“看在我们曾经共事过的份上，我会让你走得轻松一点的。”
“跟我没关系！”睡神先生警惕地抱着身后的石头，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人间难道都像你这么不讲道理吗！”
“是啊。”齐晏毫不羞耻地点头，“所以看你表现咯。”
“流氓！”睡神先生谴责道。
“多谢夸奖。”齐晏道，“好了，你可以说了，你为啥也跟着下来？另一群人想干什么？还有那些人类在哪儿——算了，最后一个问题就算了，你估计也不知道。”
“……”睡神先生一脸一言难尽地沉默了一会儿，瞄了眼旁边的弑神剑，还是开了口，“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就窝在家里睡觉，结果他们非要在我家门口讨论攻占人间的大计，然后看到我还非把我拖上，我本来睡得好好的，结果谁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拖下来了，还看到他们在杀人……”
察觉到另一边传来的惨叫更凄厉了几分，睡神先生警觉地一语带过，转移了话题。
“至于另一群人，应该才是真正跟那群人类保持联系的家伙，他们有什么计划我也不清楚，可能跟这些家伙一样，只是更聪明一点，不过我觉得他们和人类合作者的关系没有那么融洽，另外——”
睡神先生说着顿了顿，看了眼齐晏，眼中带着点复杂的同情。
“那个神器星罗，也跟他们有联系，但他挺疯的，合作得也不是很紧密。”
又是「星罗」。
如果眼前这位睡神先生没有骗我们，那么这一次的同谋者应该有两到三波人。
一波是另一群稍微有脑子一点的同僚，骗他们随后就到，结果等到他们被五花大绑险些串起来烤了，那群人也没有露面。
另一部分就是人类方的“信徒”，也就是最初试图召唤这些神明的人，如果这一点得到确认的话，那么鸦和小白遇到的那一场血祭主谋大概也可以找到了。
当中的特例「星罗」，看起来状况不大正常，情况也不明朗，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齐晏或许知道些什么。
而被当做弃子丢下来吸引火力的，也就是眼下这些还被绑着的神了。
神与人类隔绝万年，当年上位的神明嫌弃人间污浊，便自立一界，升天而去。
创立神界的那批人还不至于堕落到觊觎人类的香火供奉，而那些生存困难穷困潦倒又没什么警觉意识的神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仅和上位神一样看不起人类，还非常没有自知之明，总觉得靠自己一个人就能大杀四方，一统人界。
结果就是这群人一个不服气一个，先内部把自己给解决了，成功交代在了人类面前。
真是令人忍不住肃然起敬的成就。
要是每个反派都这么缺乏基本的智商，那么距离世界和平也就不远了。
有了南煊那边的威慑作用，其他几个人类做起记录的速度就快了许多，总算在太阳升到天上之前完成了登记任务。
人类当中负责的人左右看看，最终还是选择走到最好说话的南煊面前，询问他的意见：“南煊大人……”
“你们人类的事，你们自己跟他们谈，我没有意见。”南煊将手里拎着的丢回去，“有需要的话来店里找我。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不用了。”年轻人摇了摇头，“副主席会亲自过来，刚刚他联系我说马上就到。”
在那位所谓的“副主席”到场的时候，我们正好围观完睡神先生把自己绑起来的全过程。
好在我们所处位置偏僻，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愚蠢到令人窒息的神奇操作。
林宴都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你至于吗……他们应该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个你就不懂了，根据我的经验，只有完美的融于群体之中，才不会打扰到我宝贵的睡眠时光。”睡神先生咬着绳子含糊不清地说，“反正你俩弑神的都在这儿了，我就不担心了，有缘再见啊，对了兄弟，能不能帮我打个结——”
齐晏二话没说，顺手扯过绳子勒紧了，还特地绕到背后打了个死结。
用来绑神的绳子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材质，这么一绑，乍一看跟个毛毛虫差不多了。
睡神先生：“……”
“不用谢我。”齐晏谦虚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行吧。”巨型毛毛虫叹了口气，干脆地躺下，顺带闭眼，“后会有期。”
“你跟人家有仇？”林宴拿意味深长的表情瞄齐晏。
“哪能啊。”齐晏摊手，“我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你就是啊。”我回忆了一下，诚恳地答道，“还特别幼稚，雪初都说你心理年龄最多五岁，不能再多了。”
“噗——”林宴及时捂住嘴，摆正表情，“咳，行了，既然这边没事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吧，赶快把鸦给琴送回去，晚了我怕来不及。”
“什么情况？”齐晏跟着我们往回走，一边问，“不是说还活着吗？”
“缺了一半魂。”我答道，“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小白在陪着她，得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我们又不会补魂，捡回一条小命算是万幸，只能丢给琴自己解决了。”林宴补充道，“况且琴说那些神跑到安家去了，虽然小熙暂时没感觉到什么异常，但是以防万一，还是把隐患放到身边看着比较好。”
“小七！”南煊远远地叫住齐晏，“等一下！”
我们也跟着停下脚步。
“要回去了？”南煊问。
“对啊，你不是跟他们忙着吗，这是你的地盘，我们就不打扰了。”齐晏负责回话，“我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光这边这几个家伙根本不成气候，也没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吧。”
齐晏想了想，又道：“如果你想串几个神泄愤的话，我可以把剑借给你。”
说着，齐晏招了招手，长剑倏地闪现在他身旁。
“不是这个问题……”南煊嘴角抽了抽，“我看起来像是这么暴力的人吗……”
“这不是怕你憋太久把自己憋抑郁了嘛。”齐晏略失望地收回剑，“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我对人类的谈判没有兴趣。”
因为各种各样的前情，林宴压根不高兴跟南煊讲话，而我与他之间始终横亘着一条鸿沟，虽说之前说开了，但这时候到底还有些尴尬，也就转过头跟我哥一块研究风景。
不远处另一条路上，那位头发花白的副主席领着十来个人迎上来，简单交流之后，他们便将那些闹出事来的神恭谨地请走。
态度方面倒是给足了面子，若不是一个个被捆着，旁边有人看押着，那还真是无可挑剔的迎神现场。
先前那位自称立场中立的睡神先生也混在其中，除了睡眼惺忪外毫无违和感。
我突然有点想笑，又感觉好像不太合宜。
这算是风水轮流转吗？从前只有人类跪地仰视神明的份，谁知道几万年过去，不再以神明为信仰的人类便已经能以平等的姿态与下界的神谈判了。
里面或许有这一批神实力不济的因素，但到底也是时代不同了，没有人、没有任何一方会再将自己踩踏至泥底，卑微地祈求另一个种族的垂怜。
他们早就开始学会自救，也早就狡猾地用合适的姿态换来了其他生灵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