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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摇滚与上学live(相荷明玉)


秦先刚想解释,就听傅莲时说:“我认得,这是曲君哥,对吧。”
“是他。”秦先说。
在墙上看见曲君,傅莲时稍有惊奇,却又觉得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曲君和卫真关系好,和小五关系好,总与地下乐手打交道,自己能够不受音乐的感召么?
照片已经贴得挺高,傅莲时微微踮起脚尖,贴近端详,想要看出更多蛛丝马迹。不知道是哪一年,但能看出工作室已初具规模。背景里靠着一把低音提琴,古典乐中的“大木贝斯”,现如今靠在同样的角落。秦先与现在没有任何分别,戴一样的眼镜,差不多样式的衬衫。曲君显得稚气一些,说不清是打扮问题,还是面孔真有变化。
他落回地上,朝窗外看了一眼。今天天很蓝,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曲君也还没有回来。近午阳光照在水泥地上,纯白无暇,显得颇为寂寥。
再不问就没时间了。傅莲时踌躇了一会,开口问道:“秦老师,曲君哥以前是什么样的?”
秦先有意逗他:“还以为你要打听‘飞蛾’呢。”
“不能都打听么?”傅莲时又往窗户瞧了一眼,“曲君哥一会儿要回来了。”
“不能,”秦先说,“你选一个。”
傅莲时说:“我选曲君哥。”接着央道:“讲嘛。”
秦先说:“又不是做贼,难不成还要背着他?”戴了墨镜,不紧不慢地焊那拾音器,就是不开口。
“他生我气了。”傅莲时逼不得已说。他没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总觉得和曲君吵架是难堪的事情。
“真的?”秦先说,“怎么做到的?”
傅莲时含糊道:“说错话了吧。”
秦先说:“挺不容易,我就不大见他发火。”
要是小五这么说,傅莲时肯定不惊讶,因为现在的曲君就是凡事不挂心的样子。但秦先与曲君从小认识,照片上的他看着可不好欺负。傅莲时半信半疑,瞥那照片道:“以前也是么?”
“是吧,”秦先道,“喜欢装酷,实际上挺温顺。以前他给昆虫……和昆虫商量编曲,小卫急眼了,一个劲跳脚,他一个劲说,你别急,你别生气,两个都试试,就知道谁难听了。”
说到这里,秦先自知失言,不再往下说了。傅莲时却没起疑,恍然道:“原来他是做这个的,和秦老师一样。”心里同时在想,曲君会写出怎样的旋律?
秦先说:“差不多吧。”傅莲时道:“我在小青蛙琴行,看见他会弹琵琶,吹笛子。”
“哦,”秦先说,“得了个奖。”
“两区联合小学生笛箫大赛,紫竹院街道小学生琵琶大赛。”傅莲时信口背道。
秦先一笑:“挺厉害的。”
傅莲时心道,小学生比赛!秦先道:“你想想。旁边就是中央民族学院,就算是小学生比赛,对手也都是那些个音乐教授的儿女。曲君……他以前是单亲家庭,父亲开琴行的。赢了音乐世家,特别反精英主义,特别长脸。”
“噢,”傅莲时幻想道,“天才小孩。其实我猜到了,曲君哥肯定很厉害。”
秦先不相信,随口问:“怎么知道的?”
傅莲时双臂垫在窗台上,俯身看着外面,免得尴尬:“他对待我,和别人对待我,不怎么一样。”
“他怎么了,”秦先说“欺负你了?跟你发脾气,是吧。”
傅莲时赶紧摇头:“不是这个……我这么说,你千万不要觉得我自大。”
秦先好笑道:“快说吧。”同时“啪”的点了一下焊锡。傅莲时趁火花飞溅,支支吾吾地说道:“别人第一次看见我弹贝斯,总是很吃惊的,只有曲君哥不吃惊。”
说完了,他自己很丢脸,重复一遍:“你不要觉得我自大。”
秦先忍俊不禁:“自大又不是什么坏事,不过大家喜欢谦虚的人。”
“曲君哥是谦虚的人么?”傅莲时问。
“不是吧,”秦先说,“反正以前不是。怎么这都要问。”
傅莲时不单好奇这个,他还好奇别的。曲君的少年时代究竟是什么样子?喜欢什么音乐,写什么样的歌?
虽然他自己不在意,但曲君上不上课,听不听讲,拿什么成绩?温顺和高傲,又如何在同一个人身上共存呢?
“挺多人喜欢他吧,”傅莲时离开窗台,回去看那相片,“上学的时候。”
秦先已经修完拾音器,专注拧螺丝,没有回答。不过答案是明摆着的,倒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曲君回到工作室,走楼梯上来了。突然听见脚步声,傅莲时欲盖弥彰地问:“秦老师,您做什么音乐的?”
曲君推门而入,刚好听见了:“才聊到这儿?”
“不知道啊,”秦先没有告状,拧好最后一颗螺丝钉,“要是你问我做什么赚钱,流行乐最赚,摇滚乐也不错。但你问我做什么音乐,我做实验音乐的。听没听说过?”
曲君接话:“做的噪音。”
傅莲时随时怕秦先翻脸。为了显得“噪音”说法顺耳一点,他说:“像《青龙》那种吵的?”
连上音响试试,贝斯果然修好了。傅莲时接过琴,顺手弹了一小段《青龙》。他夜里睡过一觉,技术更加巩固了,弹得比昨天还要好。
曲君挖苦道:“这种东西,秦先看不上。”秦先不置可否,差不多等于默认了。曲君拿出一盒磁带,递给秦先说:“上贡。”
磁带是黑白漫画封面,傅莲时仔细看,看见一个波波头女人在抽烟,另一个人搭手在她肩上,还写了很多英文字,看不出名堂。秦先道:“音速青年,旧乐队了。”曲君说:“不要?”秦先说:“要。”
傅莲时暗暗想,《青龙》已经非常难弹,秦先居然看不上。要吵成什么样他才喜欢?看出他好奇,秦先提问道:“你觉得音乐是什么?”
傅莲时不敢说,不由自主看曲君。曲君怂恿道:“又不是考你,你尽管说。”
他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就是旋律,曲子?”
秦先说:“那要是世界上的旋律都用完了,岂不是没有新音乐了?”
“常用汉字才三千个,”曲君又怂恿,“也不见小说就写完了。想说什么说什么,杀杀他的威风。”
傅莲时想了半天,觉得秦先的担忧也很有道理。即使现在旋律没有用完,再过一万年、一亿年,旋律还能剩下多少呢?
秦先推推眼镜,在桌上画个圈:“音乐家在圆圈之内,以为创作是自由的,其实不然。限制在圆圈里怎么叫做自由呢?需要有人拓宽圆圈,让自由更自由一点。”
傅莲时肃然起敬,秦先又说:“有些人发明新乐器,就像发明电吉他,电贝斯,合成器,就有了摇滚乐、电子乐。有的人用原本的乐器,把更多声音放进音乐里面。像我做的就是噪音。”
“真厉害。”傅莲时感叹。
秦先反而迟疑起来:“你是随口夸一句,还是真心的?大多数人觉得难听。”
“真心的呀,”傅莲时说,“以前看飞蛾讲过,音乐的意义不是好听而已。”
曲君道:“我们莲时是这个样子,别人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
秦先斜他一眼,傅莲时小声说:“曲老板……”
曲君大为自豪:“像大卫在村口赤条条说话,他也信的。”
“要真是这样,”秦先想了想,“你要不要试试看编曲?”
傅莲时期待道:“但是我还没过小五的一关呢。”
秦先说:“这就不用当真了,比来玩玩。”从柜子顶抽出一个蓝色塑料篮,里边码了许多乐谱,有的用文件袋装着,有的散着,用夹子夹了一下。
“这些都是用不上的,”秦先说道,“抽到哪个编哪个。”
秦先有个习惯,要在谱子顶上写个记号,年月日。篮子里的乐谱日期都很近,几乎没有半年之前的。
“更早的呢?”傅莲时问。
“扔了。”秦先说。
傅莲时随手翻到最底下,见到一个大的牛皮纸信封。信封沾满灰絮,边角弯折,肯定压了很久没有扔掉。傅莲时说:“这是什么?”把那信封抽出来。
乐谱字迹跟秦先的不一样。用的是很差的再生草纸,一面光滑、一面粗糙。标题写的是“做梦”,底下用直尺画了四线谱。
这是挺奇怪的一件事。四线谱是四根弦乐器用的,每根线代表指板上一根弦,数字代表手指按的位置,方便看谱演奏,但绝难想象出音高。因此写旋律用的总是五线谱、简谱。
秦先为难道:“你怎么抽了别人写的呢?”
傅莲时赶紧把谱子合上,说道:“我随便拿的。”秦先说:“说来也巧,这是飞蛾写的……本来是昆虫乐队第一张专辑的曲子。”
傅莲时大吃一惊,动作顿在原地。他虽然猜想过,秦先帮昆虫乐队编过曲,一定认识飞蛾,但却从未幻想能找到飞蛾的手稿。难怪这谱子是四线谱!
曲君说:“就用这个吧。”秦先说:“真的么?”曲君说道:“没事儿。”
未经允许偷窥乐谱,道德上实在说不过去。这要是其他人的谱子,傅莲时肯定斩钉截铁不要看了。可告诉他这是飞蛾的谱子……他的心就像一块儿好西瓜,不是完全红。变着角度切,红心中间仍然夹了一颗黑籽。傅莲时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他还是说:“不看了。”就要把谱子封回去。曲君道:“你不是喜欢飞蛾么,不好奇么?”
“好奇,”傅莲时道,“但是太不好了。”
“没事,”曲君一笑,“反正是废曲了,飞蛾不会介意的。”
傅莲时说:“你怎么知道?”曲君说:“我认得他。”
傅莲时又动摇了,秦先说道:“要知道有人给它编曲,飞蛾会高兴的。”
“那好吧。”傅莲时把谱子又抽出来,摊在桌子上,和秦先一起看。

第23章 来易来去难去
飞蛾的谱子只写了两页单面,简单分开主歌和副歌。秦先拿来纸笔,将内容誊到五线谱,又在电子琴上弹了一遍。
这首曲子节奏比较舒缓,许多出其不意的升降音。用钢琴这样中性的乐器弹出来,也能轻易听出阴沉、晦暗的氛围。弹完了,秦先说:“有想法么?”
傅莲时反问:“为什么弹低音,不升高?”
秦先说:“因为是四线谱。”
“但你也没按原调弹,”傅莲时说,“高了一个八度。”
“要是真按贝斯弹,”秦先无奈道,“不单观众听不清,人声也唱不下去。”
傅莲时不响,意思是:既然改了,那就应当一视同仁。秦先只好又升八度,重新弹了一遍。升到中音区域,情绪不再那样低沉了,反而显得怅然而温暖。秦先说:“你喜欢这样的?这样变成做好梦了。”
“不喜欢,太普通了,”傅莲时诚恳道:“但为什么你想也不想,就知道飞蛾是做噩梦、不做好梦?发生什么事儿了?”
秦先哑然,他的确没考虑过。在他心目当中,这首歌就该是低沉的。第一因为他听过曲君做的demo;第二是他认定,曲君就该做噩梦才对。
“不要套话了。”曲君说。
“哦,”傅莲时闷闷地说,“其实就算弹高了,我也可以问的。飞蛾为什么做好梦。”
曲君摆摆手:“飞蛾睡得可香了,一夜无梦。想怎样写就怎样写。”
“那还是做噩梦吧。”傅莲时道。
依照昆虫乐队风格,器乐一定不甘心只做节奏的陪衬,非得有一条别出心裁的的旋律线才行。
要是彻底保留《做梦》人声的风格,配器就失之普通了,但要是器乐太鲜明,似乎又失去了主旋律如梦似幻的情调。
傅莲时不熟乐理,凭直觉试了几次,将音色与和弦换来换去,总差些意思。撕了好几张草稿纸,不免觉得丧气。
秦先见状笑道:“要是随随便便能做出满意的音乐,那就没有玩头了。”
“你会怎么做?”傅莲时道。
“飞蛾肯定不这么写,”秦先意有所指,“但要我来编曲的话,既然是‘噩梦’,我会加很多不稳定的东西。”
傅莲时懵懵懂懂,点了点头,秦先接着说:“认为音乐要和谐干净,是种很老套的看法。听说以前欧洲教会,不许把差三个全音的音符放在一块用,觉得太邪恶了。”
傅莲时的贝斯是标准调弦,四弦和三弦一品恰好差三个全音。他按着一拨,邪恶的声音简直要把音响撕开了。曲君按着耳朵说:“挺有冒险精神。”
傅莲时心虚地笑笑,制住琴弦。曲君说:“秦老师讲太多遍了,我都会背。”
秦先说:“但是有个音乐家叫圣桑,他就非要用这个写曲子。和谐固然是一种表达,不和谐同样也是。”
傅莲时恍然道:“我懂啦!就像高兴是一种心情,心烦也是一种心情,其实没有好坏分别。”
“圣桑是清朝道光年人了,”曲君接话,“要看得比他远,是吧。”
秦先道:“这就是我做噪音的理由。”把傅莲时的贝斯拿过来。左手按在琴头、琴弦延伸出去的部分,右手拨弦,左手慢慢松开。
傅莲时单知道按指板弹琴,从没想过还能按指板之外的部分,更没想到他古典优雅的贝斯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在效果器的失真作用下,这个滑音格外悠长奇异,像发动机器,“轰隆隆”,浪潮般绵延不绝、浑厚的轰鸣。
工作室里有一台开盘机,是剧场淘汰下来的。录音时用盘带,普通磁带好几倍大。秦先把这滑音录了一轨,又换了一把吉他,故意将琴弦靠近电线、磁铁,扰乱磁场,发出各种各样嘈杂而有音调的响声,同样录进磁带里。傅莲时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因为昨天练一整日基本功,学的都是如何制音护弦、防止啸叫、共振;或者学强力和弦,为了演奏清澈而删掉中间的音……这会儿看见秦先百般弄出噪音,心中油然生出爽快。
“小五练的东西岂不是没用了么?”傅莲时道。
“小五,”秦先想了想,“不说弹吉他,就算是弹贝斯,小五也比我厉害太多了,有些曲子只有他能弹,我弹不了。”
傅莲时相当讶异,秦先说:“我不上台,可以反反复复弹,弹到满意为止。上台就不一样了。要是只能要弹干净的时候弹不干净,也是不行的。”
傅莲时喟叹一声,曲君好笑道:“怎么,不喜欢练琴?”
“不是,”傅莲时道,“就是在想,音乐真好。”
“什么意思?”曲君说。
这懒懒的语调,他觉得曲君不是疑问,而是寻找同伴才问的。傅莲时说:“和谐是好,不和谐也是好;弹得干净是好,弹得不干净也是好,怎么样都是好的,很公平。”
过了一会,傅莲时问:“那怎样才是不好?”
秦先忙着弄音轨,好一会儿都没有回音。曲君说:“虚伪是不好。”
秦先的思维敏捷至极,好像不需要思考,天然知道哪里需要一段怎样的声音,而且知道这声音如何从琴上取出来。傅莲时给他打下手,帮忙弹了几段贝斯,看他在机器上推来推去。忙活大半天,末了得到一分多钟音乐。
虽然这里没有乐队,只好做一份粗糙的半成品,但磁带机一转,噪声构筑出的恢宏音墙,光怪陆离,一下就能震慑听众。其下暗流涌动的贝斯、低沉诡谲的主旋律,比起初的构想要丰满得多、迷幻得多。
傅莲时把磁带翻覆听了两遍,秦先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傅莲时道:“好是好。”秦先对这版带子实则很满意,不悦道:“不好是怎样?”
傅莲时犹豫道:“既然噪音是音乐,那么‘钢琴缝’里面的音也是音乐,是这样么?”
“是吧。”秦先道。
“要是把整首歌降一点儿,”傅莲时说,“降不到半音,让所有音符都落在正音之间,这首曲子还能更灰暗、更怪一点儿。”
傅莲时所说这种情况,在混音混坏了的时候其实屡见不鲜。有时磁带转速稍慢,全曲音调都会随之下降。
但因为相对音高没有变化,听众一般听不出太大差别,只会觉得音色更浑浊一些。
秦先从控制台上抬起头,取下眼镜擦了擦,神情中带着深深的迷茫。曲君耸耸肩:“不关我事。”
他们两个打哑谜,傅莲时被晾在一边,很不安定,插嘴道:“我是随便讲的,有不对么?”
“没有,”秦先道,“挺好的。”另拿一卷盘带,做傅莲时所说的版本。
傅莲时已把工作室囫囵参观一遍,站得累了,回到沙发那边。曲君长手长脚叠在一起,翘着二郎腿,一手支颐。傅莲时奇道:“为什么盯着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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