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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饲养法则(灯豆)


那天晚上许越做了一个梦。
梦里久违的只有常玉,且是带着笑的平静地看着他的常玉。
许越很清晰地意识到这是梦,但还是怕下一秒眼前人便消逝在梦境之中。他愣在原地好久,也没敢上前抱一抱心心念念的爱人。
常玉也没开口,两人隔着一定距离对视,像是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爱意和思念。
“许越。”梦里的常玉开口,声音还是那样熟悉。
只两个字,许越就泣不成声。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手伸过去想触碰常玉的脸颊,却在即将相触的前一秒生生止住。怕触碰不到,怕只是幻觉,怕下一秒便睁眼,再也见不到常玉。
梦里的人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始终带着温和的平静的笑,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好几天没好好吃饭?瘦了很多。”
许越想回答,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只能看着常玉无声地流泪,用目光一点一点吻过对方的每一寸肌肤。
常玉和记忆里没生病时红润健康的体态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眼前总遮挡住双眼的刘海消失不见,那双灰暗无光的双眸被点上两颗星子,带着光亮和笑意看着许越。
“你比我想象的帅,许越。”
常玉又开口了,也没管许越有没有回答,也没管眼前人哭成什么丑样子,自顾自地说着,“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像是十七八岁的时候怎么样?如果那个时候遇到你,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许越一直张着嘴妄图说点什么,明明已经说出口的话,却如何都没有半点声音。
常玉说完话后便转身迈步朝他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离许越越来越远,靠近远处亮光的同时身躯也不断变淡。
许越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好像被捆缚着无法移动分毫,只能在原地无力地看着常玉离开。
下一秒他从睡梦中惊醒,脸上满是泪痕,以及还没干涸的泪水。
房间里一片漆黑,身边的位置空空荡荡,不远处属于莲雾的小窝也空空荡荡。
他胡乱地抓抓头发,起身去拿酒喝。
后来许越入睡越发困难,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而后因为实在缺少睡眠在某个下午昏倒在家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去医院开药,开始每天睡前服用安眠药后,才慢慢改善入睡困难的状况。
但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星期,安眠药也不再怎么管用。
起初是每次半片,到后来一整片,又变成了两片甚至三片。
他渴望在梦里再见常玉,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身体用药催眠过去,梦里却再没出现过想见的那个人。
于是下一秒,大脑强制他再度醒来。
又是几瓶烈酒下肚,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眠的夜晚。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从医院带回来的那些药片吃完后留下的包装都能堆成一座小山。
“这是最后一次,”医生无奈地递过单子,看着这个不过一个月就在她眼前混了个眼熟的男人,“如果吃完还是没用,再来进行全身检查,我根据检查结果给你开别的药。”
说完,看着许越乱糟糟的样子,因为放心不下又叮嘱道:“保持一个好的心态也很重要,白天没有工作的话也可以去公园多晒晒太阳,去运动运动。”
许越点点头离开,熟练地取了药打车回去。
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开车,眼底的黑眼圈几乎要掉到和下巴齐平的位置,皮肤也变得蜡黄干枯。头发乱糟糟的,很久没打理,自然也没再想着继续剃成保持了两年多的寸头发型。
酒吧的事他已经很久没管,何瑞何湉常常发消息汇报进度,偶尔来家里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除此之外没有过多打扰,留他一个人自愈。
一切都和常玉刚离开那几个月许越的状态和经历一模一样。
所以谁都没想到,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情的,看起来总是那样豁达坚强的许越,会在明明曾经靠自己走出来一次过后,会在挣扎数月——或者其实可以说两年多——后还是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那天从医院回去后,他按自己的剂量吃了几片安眠药,便开始躺在床上等药生效。等自己失去意识陷入睡眠。
药也的确见效了,但很快,他又如往常一般没多久便再次清醒过来。
那天的许越格外疲惫,已经连起身去倒酒的力气都没有。他坐起来取过床头上还剩下的那点药片,一口气全都吞了下去。
这药苦得不像话,才接触到舌头便爆发出难以吞咽的强烈苦味。十片药一起吞下去,更是苦得许越直皱眉头,下意识便想吐出来。
但不知道怎么的,彼时明明甚至不怎么清醒的许越,最后愣是忍着没有将药片吐出来。
或许是心中强烈的、想再见常玉一面的欲望作祟。
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蛊惑他,在反复告诉他这一次睡过去之后,常玉就能再次出现在你的梦里。你可以触摸他,你也可以和他说话,就像从前的每一天那样。
这点药片还不够,还需要更多……
许越迷迷糊糊间四处摸索着,最终在床头柜下层的抽屉里找出一些常备的家用药。
他已经开始有些眼前发晕,手脚也发软,眼前虚浮起来。
搞不清手上一盒盒的药片是什么作用,但总归是药,吃下去或许就能换得一个美好的梦。
于是他一片片将药片拆出。
白色的、黄色的药片,蓝色红色的胶囊,还有小小黑色的药丸,各种各样的药剂堆在一块成为一座小山。
他一把一把地抓起来,就着矿泉水便往胃里送。一口接着一口,喉咙似乎都要被拥挤在一块儿的药片挤压爆裂。
呕吐的欲望一瞬间涌上来,他已经稍微清醒了一些,又灌入一口水妄图压下这股欲望。
但身体下意识的排斥反应怎么可能这样轻易被压下,他还是没抗住,掀开被子奔向卫生间。
大量圆的扁的各种颜色的药片伴随着胃酸以及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从喉咙里涌出。
他费力咳嗽着,嗓子里充斥着叫人难受的肮脏恶心的呕吐物。粘稠的半固体不断奔涌着推搡着急切地离开他的身体。
许越的眼前不知为何愈发混乱扭曲,马桶的边缘都开始出现无数虚影。
等吐累了,便趴在马桶上缓神。
——但呕吐的想法还是一刻不停地冲击着大脑,催使着身躯。
许越再次趴跪回马桶边,精疲力尽间他清晰地感受到有一瞬间自己的呼吸好像被切断,整个人在那短暂的两秒像是被世界完全隔离开。
幻觉下,不远处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影在向他招手。
是你吗?
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许越就这样死了。
何瑞第二天去找他,敲门半天也没有动静。发消息没人回打电话也没人接,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从外边翻出许越家的备用钥匙,最终在卫生间里找到已经失去呼吸倒在地上的许越。
医生说他死于呼吸道堵塞。
许越死前服用太多乱七八糟的药片,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迫使他必须用行动将药片排出体内。却因为吐得太急,呕吐物涌入呼吸道甚至肺部,堵塞气管最终窒息而亡。
等何湉赶到医院的时候,何瑞已经拿到了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
前几天才见过面的活生生一个人,一转眼,便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死亡证明薄薄一张,稍一用力便能弄皱撕破。何湉捏着这张纸反反复复看了十来遍,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就……死了呢?
何瑞也难过,叹了口气将妹妹揽入怀中。
何湉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小心翼翼地抓着死亡证明,在哥哥怀里放声大哭。
兄妹二人都活到三十来岁,已经很少再出现这样脆弱到需要互相支撑着安慰对方的情况。
这是两人在常玉离开后的再一次情绪崩溃。
其实许越和常玉,以及莲雾的离去,于何瑞何湉而言又何尝不痛苦呢?
几人早些年在奉阳打拼的时候几乎是相依为命,四个人还在联系的亲人长辈加起来竟然都只有一个。
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比一般的朋友甚至血亲都要亲密。
不过两年多的时间,接连送走这辈子唯二的两个好友,又叫他们怎么不感到绝望、感到悲怆?
重要的人的离世,对活着的人而言,才是最绵长而无法割断的隐痛。
那天正巧是惊蛰,奉阳下了一场不太大的雨,伴随着第一声春雷。
万物即将在这个时节苏醒,百花即将迎来盛放,一切都生机盎然充满希望。
可偏偏,许越离开在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日子。
“许越!”突如其来的怒吼伴随着粉笔头砸落在头顶的痛感袭来,许越被吵醒,猛地弹坐起来,“不想听我的课就给我滚出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梦,于是迷糊间下意识便听话地站起来朝教室外走。
教室里,即便唯一埋头苦睡的这颗“老鼠屎”已经被剃除,老师的怒火却显然没这么容易被平息。
室外太冷,教室虽然没有空调,但也不可能敞开着门任由冷风灌进来。
许越才一出门,坐在门边的门神同学便忙不迭关紧前门。
许越靠在墙上缓神,里头老师训话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也传入他耳中。
“不要以为期末考试结束了,就万事大吉了!你们现在已经高二,再半年就高三,现在正是打基础最后的一段时间,也是最关键的时间,不要说明天就放假所以心思就飞走了!
“也不要学某些人,自以为跑步拿了几个奖就可以不学知识。
“身体再好,得这种奖再多,知识始终是硬通货!读书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们爸妈读的,是为你们自己读的!
“——行了,把卷子翻过来,我现在开始讲应用题!”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话术,“某些人”在外头打了个哆嗦。
属于高二的教学楼坐北朝南,有阳光的时候倒是暖和。但入了冬,冷风不要命地往走廊刮,站在外头罚站的学生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他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还迷糊着,年轻人气血足,小小一个教室挤着几十个学生,倒也不冷,便没套棉衣。
此时一件毛衣加上一件薄款秋季校服站在外边,绕是再年轻的身体也禁不住这种冻。
不过冷空气的洗礼也带来了一点好处——许越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先是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格外陌生的衣服,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是当年高中在兆州读书时的校服。
下一秒又弯腰掀起裤脚查看自己靠假肢才能行走已经好多年的小腿。可布料掀起来,看见的却是一条完好无损,因为长期跑步训练而肌肉都格外明显的小麦色的腿。
怎么回事?
这么逼真的梦吗,难道乱七八糟吃一堆药真的管用?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裤腿,走廊另一边又传来别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许越!怎么又是你?”来者正是那位因为过于敬业而最讨学生们烦的年级主任——之一,“大冬天穿这么两件就跑出来罚站?怎么,还不嫌冷,裤管子也要撩起来,显着你了?”
许越默默放下裤脚,站直身体摆出一副任君批评的态度。
这下轮到还准备被许越呛几句嘴的年级主任诧异了。
她狐疑道:“你今天吃错什么药?”
许越认错态度良好,“老师,教室太暖和上课睡着了,我出来清醒清醒。”
他大概还处在死前的记忆里没缓过神,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加上被冻得身体都在下意识小幅度地发抖,显得整个人有些萎靡。
当年真正的十七岁的许越可不这样,他只会厚脸皮地不痛不痒反驳几句,气得年级主任加重他的惩罚。
但谁都知道,他并不会真的去老老实实如老师的命令去罚站或者打扫卫生,到下午些,就借着训练的借口溜走了。
老师们并不是宠着他放纵他,而是训练一事,的确没法耽误。
许越的体育成绩优异,大家有目共睹,省级奖项不少,甚至冲击国奖也不是没可能。
这样的成绩放在省城重点学校可能一般,但放在他们这样一个二线城市的非重点高中,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年级主任也不可能看着学生真的在外头受冻。
于是敲门给科任老师打了个招呼,把许越赶进门安置在教室后头继续罚站。
室内的温度就比外头舒服了很多,许越直愣愣地看着黑板,表面上似乎是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心思早就飘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最终排除一切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假设后,只剩下一个最最离谱的可能——他重生了。
重生在十七岁。
……重生?
那是不是一切都可以不一样了?常玉呢,常玉不会死了,还有莲雾,还有何瑞何湉家的变故,一切是不是都可以改变?
他一瞬间激动起来,眼眶一下子就瞪大了,哪里还有半点萎靡的样子,恨不得马上抛下一切跑回家告诉爸妈自己要转学去景利。
下课铃声及时地响起,将许越已经加速到和常玉早恋、同居、双双考入高等学府的脑内剧情拉回残酷的现实。
讲台上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老师冷眼看一眼许越,高声道:“吃完晚饭拿着你的卷子去办公室找我。”
说完,也没等许越回话,抱着她的课件和水杯走了。
最后排有个熟悉的面孔转过来看向许越,像是有话要说。
——其实也只是觉得有些熟悉而已,再多的印象便一点没有了。
毕竟许越和高中时候的同学都不怎么熟,高一二一直在训练,和队里的体育生们会熟悉一些。
后来高二下期比赛出了事,他整个人都消极下去,像是筑起一个将自己和一切人事物隔离开的屏障。那之后许越和周围的人完全再没有交流,更不可能跟他们混熟了。
对啊,现在是高二上学期,还没放寒假……那那场比赛的事故,是不是也能避免?
他突然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当然,更光明的还是常玉个人的前途,以及自己和常玉的爱情发展!
“你怎么又走神了?许越?”
许越第三次被其他声音从幻想中拉回现实,有些烦躁起来。
但他没表现出来,回道:“昨天没睡好,今天不太有精神……你刚刚说什么?”
不然还能用什么借口搪塞,难道实话实说,告诉眼前人说同学我怀疑我死过一次重生了,现在还在重生适应阶段,你信吗同学?
许越自己都不敢信。
那人也没深究,毕竟高中生哪有精神正常的。他只是“噢”了声便接着道:“我说,你中午借我的饭卡我已经放你桌子上了,别忘了。”
“噢,行。”许越应一声,迈步坐回自己的位置。
刚坐回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摊开摆在自己桌子上,赫然写着大大“60”的物理试卷。
估摸着是期末考试的卷子,每一科都会单独测验。
得,满分150,别说及没及格了,总分的一半都没有。
许越本来脑子就不太灵光,当年还在读书的时候就不咋地,现在又从三十五岁倒回来,基本上是从头再来。
更完蛋。
脑海里和常玉上一个大学的幻想剧情默默灰暗下去。
同桌幸灾乐祸地凑过来,“你完了,她肯定要让你现场做题,你做不出来她要骂死你。”
“骂就骂吧,”许越认命般长叹一口气,“还能真死了吗,我怕什么。”
已经是真死过一次的人了,死都不怕,还能怕几句骂吗?
事实证明是真的怕的。
物理老师的嘴就像在万年毒药里泡过八百年再拿出来使用一样,要是放在苗疆蛊毒里,或许不出一天便能战胜所有蛊虫成为万毒之王。
十多年没感受,还真是……忘了。
她数落别人根本不需要带哪怕半个脏字,从最薄弱的心理层面下嘴,一句一句机关枪似的一秒都不带停。
说到最后,自诩已经历尽沧桑看淡一切无所畏惧的许越,再听见她的声音,心脏也要颤上一颤。
“上周你欠我的三张试卷,放假之前必须交上来,每一题都得搞清楚为什么,懂了吗!”
放假之前?那不就是明天吗!
半个多小时的训话,以这项艰巨到完全不可能的任务下达而收尾。
许越感觉自己已然魂飞魄散。
带着仅剩的一点魂魄拿着自己分数可怜的试卷回去时,同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但同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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