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不过慢了几分,贺衍就又走远了。
杭凌一愣了一下,大脑还没思考,脚步已经开始加速了。
“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如果不是郗景突然出现,我已经完全把这件事忘了。最开始我是对你有些误会,但那天晚上我的误会就解除了。”
“贺衍,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谁的替代品,你在我这里一直都只是你。”
贺衍给了反应,平淡地哦了一声。
淡金色的眼瞳忽然愣怔,这是什么意思。
贺衍掀起眼皮;“我知道,你应该是在游乐园大门口的时候想起这事的,只是当时我被西莉亚拉走了。”
“那你还生气吗?”
贺衍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了句:“我好像从头到尾也没说我生你的气了吧。”
公交站牌到了。
一辆公交车恰好驶过,贺衍对着他挥了挥手:“下次见。”
心像是被羽毛轻抚,那些细小的连杭凌一自己都没能察觉的不安,因为这句话瞬间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直到公交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恍过神来。片刻后,杭凌一摇了摇头,唇角却扬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酒店距离铜海市游乐园有十几公里,公交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天已经变暗了,街灯在空气里晕开昏黄的光晕。
贺衍从公交车上走下来,这一站的公交站牌距离酒店还有二百多米。
他朝着酒店的方向走了大概有一段路,眼皮忽然跳了下,贺衍的目光微微一动,落在了旁边。
紧接着,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几个混混从暗处的小道里走了出来。
为首的黄毛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贺衍扫了一眼,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站住,让你走了吗你就敢走。”
那几个混混直接围住了贺衍,挡住了他的路。
黄毛拿出手机,对着贺衍的脸上下比对,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没搞错,就是这个人。”
黄毛咧了下嘴,笑着说道:“抱歉了,小白脸,谁让你得罪了人呢。”
他收起手机,拿出小刀在贺衍的眼前晃了晃,刀刃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贺衍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得罪了人?他能在铜海得罪谁?
贺衍缓缓掀起眼皮,看向了围住自己的那群人。
他的目光毫无波澜,语气也很平静:“滚开。”
黄毛莫名打了个寒战,寒意从脊背刷一下地窜了上来。他咽了口唾沫,这小子说不定是个硬茬。
黄毛眯了下眼,下一秒,就拿着刀朝贺衍的脸划过去:“装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咔嚓一声,黄毛发出痛苦的惨叫,小刀落到了地上。
等到贺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刀,剩下的几个混混愣才反应过来,一股脑地向他冲了过去。
贺衍侧身避过刀锋, 左手扣住一人的手腕,猛地踢向对方,那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直接被踹飞出去, 撞翻了身后的垃圾桶。
拿着钢管的混混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贺衍身后,抡起钢管就朝他砸去。
这刀还不如不用。
贺衍扔掉手里的刀, 迅速地矮身躲过,反手击中对方的咽喉,把他手里的钢管甩到了几米之外。
那人捂着脖子跪倒在地,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钢管在地面上弹了几下, 声音在寂静的小道里很是刺耳。
好烦, 本来今天因为堵车就回来得晚了, 还要应付这些杂碎。
一会儿还得跟奶奶解释。
贺衍眉头蹙紧,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还剩下两个。
昏黄的光线下,他整张脸藏在阴影里, 看不清表情。
贺衍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满是不耐烦了:“你们一起上。”
剩下的两个混混对视一眼, 就在贺衍以为他们会一起冲上来的时候,这两人撒开腿一溜烟就跑远了。
黄毛暗骂了一声, 妈的, 今天这单子亏了。他趁贺衍不注意, 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但在他准备偷偷离开的那一瞬, 动作忽然僵住了。
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像是重重地砸在他心上一样,黄毛的心脏几乎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咽了口唾沫,机械地扭动着脖子, 往后瞄了一眼,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一脚踹到了地上。
贺衍的鞋底碾上他脱臼的手腕,垂眸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黄毛颤着身体,赔笑着说道:“没有谁,是我眼睛瞎了才敢去打劫您。都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剧烈的疼痛让他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贺衍声音冷到几乎要结冰:“谁派你们来的,郗景吗?”
黄毛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他没被压着的那只手拽着贺衍的裤腿:“大哥,大哥,我真不知道你说,你先松开脚,我真的不知道啊。”
黄毛的手机因为他的剧烈挣扎掉落到了一旁。
贺衍松开了他,低头准备拿黄毛的手机的时候。
两道强光打在了贺衍身上,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都别动!警察!”
两名警察快步冲过来,手电筒的光束从贺衍身上移开。
其中一个警察的手已经按在了配枪上,另一个年长一点的警官则皱起眉头打量着现场。
他拿着手电筒,在附近照了一圈,光束落在钢管和小刀上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现场唯一还站着的贺衍身上。
年长警官沉声问道:“五分钟前有人报警说你们聚众斗殴。”
他的目光在贺衍和混混之间来回移动:“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黄毛挣扎着爬起来,指着贺衍:“他、他打人!无缘无故就——”
年长警官转头看向贺衍:“你打的?”
贺衍神色平静:“正当防卫。”
躺倒在垃圾堆里的也挣扎着坐起来,他大声为自己辩护道:“不是,是他故意打我们的。警察叔叔,你不能因为我们看着不像好人就误会我们啊。”
另一个捂着嗓子说不出话的人也跟着点头,他指着贺衍,一脸的愤怒。
年长的警官眼神微变,他转头对年轻警察示意:“把这几个都带回去做笔录。”
四十分钟后,贺衍从警局的询问室走出来。
迎面就碰上了刚从另一间询问室离开的黄毛。
黄毛眼睛转了几圈,周围没多少人,他对着贺衍扯了扯嘴角,张开嘴无声说道:你死定了。
贺衍视若无睹地移开视线,走到角落拨通了电话:“奶奶,我可能再过一会儿才能回去。嗯,对,没事,您不用等我,先吃饭吧。”
黄毛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
年长警官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简单的打架斗殴,虽然这几个人各有说辞,但他做警察也十几年了,自然能看谁到底在说谎。
但问题是,年长的警官眉头锁死,再次询问道:“监控什么都没拍到?”
他明明记得,那个路段至少有三个监控,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拍到。
“孙警官,这三个都是移动监控摄像头,如果按照下午的那个方向,的确可以拍到这几个人发生冲突的画面。”
“但是下午六点的时候,监控方向就发生了变化。”监控室的民警也是一脸奇怪,“但负责监控的是交警的事,可能是他们根据路况调整了一下监控位置,反正现在的确是什么都没拍到。”
刚才跟在孙理峰身后的那位年轻警官轻声喊道:“师父,局长找你。”
孙理峰撇了下嘴,眉头拧成一团,奇了怪了,局长一年也不找他几次,而且他明明记得一个小时前,局长就回家了啊。
局长轻声说道:“刚才你是不是弄了几个人回局里了。”
孙理峰蹙着眉:“打架斗殴,正当程序带回来的。”
局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你不正当,我的意思是,这事你别管了。一会儿除了那个黑头发的,其他人都放了。”
孙理峰不乐意了:“不是,刚才我们跟那四个人都分别谈过话了,明显是那个贺衍受了无妄之灾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想想这次的事,连监控都找不到。”局长一脸无奈:“老孙,难道你以为我愿意大老远从家里赶过来,但是上面来电话了。”
局长摇头:“那叫贺衍的对吧,不知道惹上谁了。反正给了死命令,必须把他拘留一段时间。”
孙理峰冷笑一声,有些阴阳怪气:“没监控,就算凭那几个小混混的片面之词,也最多给贺衍弄一个打架行政拘留。”
不知道是没听出他话里有话,还是不在意,局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给他先关个十五天吧,到时候再说其他的事。”
孙理峰点了点头,但他出去之后没有立刻放黄毛那几个人离开,而是阴着一张脸示意贺衍跟上自己。
黄毛看到这一幕,对着贺衍做了几个满是嘲讽意味的鬼表情,神色十分张狂。
贺衍眼皮一跳,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孙理峰带着贺衍走到监控的死角,停下了脚步。
“贺衍,我也不多说什么废话了,我不知道你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但是现在的情况是,那三个混混都可以无罪释放,但是你却要因为打架斗殴要在拘留所里待上至少十五天,我甚至无法保证你后面能不能顺利出去。”
孙理峰的语速极快,他压低声音说道:“所以,现在你要是有什么认识的人的关系,赶紧给他打电话。”
贺衍眉头骤然压紧:“多谢,警官。”
孙理峰对着他点了点头:“我再给你拖十分钟,你能用上什么关系就赶紧用。”
铜海市,郗家。
郗景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唇角勾出愉悦的弧度。
“小景,别看手机了,你看我身上这衣服好不好看。”
郗景的母亲杭书雅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眼睛和郗景一样是深棕色。她的面容俏丽,明明已经快要五十岁,但看着跟三十多岁的人并没有太多差别。
郗景自然是好好夸奖了一番。
杭书雅照着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云吉,你刚才说这个裙子叫什么来着。”
站在一旁看起来像瘦竹竿一样的设计师听到自己的名字,轻咳了一声,声音轻快地介绍道:“这叫作马面裙,仿照的是两千年前的古籍样式,裙身这些细密的褶皱都是手工缝制固定……”
杭书雅也没打断这小孩子的长篇大论,颇为喜爱地看着他说完,然后给裙子拍了张照片,点击发送后,没过几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
杭书雅接通电话,语气颇为亲昵,还带着一丝丝的炫耀:“多琳,刚才那裙子是不是很好看,现在全联邦可就我这里有马面裙。”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杭书雅笑出声:“当然,我当然欢迎你过来,到时候让云吉亲自给你设计一件。”
“对,我上周末不是去看了个秀展吗,淘到宝了。对,就是这个毕云吉,很厉害的一个新人设计师。”
坐在一旁的毕云吉脸颊通红,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郗景给毕云吉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
等杭书雅打完电话的时候,偌大的衣帽间里只剩下她和郗景两个人了。
“妈,刚才你在跟谁打电话?多琳阿姨吗?”郗景思索了片刻,“我记得她是不是嫁到淮新方家了。”
杭书雅肯定了他的说法。
杭书雅忽然想到什么,她眉头一皱:“你今天跟鄢昱商量得怎么样。这次鄢昱是出轨,你手里又拿着证据,鄢家势必得给我们一个说法。鄢昱虽然不是老大,但他继承的东西可比他那个哥哥多太多了。”
郗景耸了下肩:“还在谈,不过离婚肯定是要离。”
杭书雅啧了一声:“鄢昱也和他老爹一个德行,家里有一个外面有一堆。当初我怎么就看走眼了,可怜我儿子受苦了。”
杭书雅摸了摸他的头:“离婚可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不过,虽然鄢家在姆扎州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但我们郗家也不差,更何况还有你身后还有你舅舅。对了,凌一呢,我不是跟他打电话让他今晚来家里吃饭吗?”
郗景鼓了下脸颊:“你怎么每天都杭凌一杭凌一的,他只是你侄子,我是你亲儿子好不好。”
杭书雅假装生气:“臭小子,要不是为了你,我一个作姑姑的用得着去讨好侄子吗。”
“下午我跟他吵架了,谁知道他晚上还来不来。”
话音刚落,衣帽间的门被敲响了。
管家低声说道:“夫人,杭少爷过来了。”
郗景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晚上八点,铜海市,云丰区警察局。
黑发男人迈步走进警察局内,墨绿色的眸中里是森冷的寒意,极具压迫感。
大厅值班的警员出声拦住了他:“报案左转, 这里非相关人员不能入内。”
鄢忬垂眸看向他:“我来找人。”
“找谁?”
鄢忬沉声说道:“龚建锐。”
“就算是找人,没有传唤也不能随便——”警员的声音戛然而止,“你找局长?!!”
警员舔了下嘴唇, 抬头打量起这个贸然闯入警局却没丝毫局促的人, 语气恭敬了些:“您有预约吗?而且这个点局长应该已经下班了,您要不明天再来。”
鄢忬眸色变暗,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龚建锐下班了?”
“你连局长什么时候下班都不知道,你到底预约没有。”值班警员语气又变成了最开始的样子,“不好意思,无关人员不能进来。”
鄢忬脸上没了表情,他的眉梢微微压低。
值班警员咽了一口唾沫, 神经下意识紧绷起来。
龚建锐走到了大厅, 他看到大厅这里的情况, 随口问道:“小张,发生什么事了?”
小张眼睛一下子睁大,局长怎么没走, 他刚才明明亲眼看见局长离开了。
他立刻立正问好:“局长好,是这样的, 这个人说要找您。”
鄢忬沉眸看着他:“龚局长,我是鄢忬。”
龚建锐瞳孔缩了一下, 想到刚才那通电话, 立刻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 鄢家的大少爷。
两百年前, 鄢家用铁路和油田建立起了自己在姆扎州的根基。直到现在,鄢家依旧攥着全州七成以上的能源命脉,左右着议员的选举投票。
可以说,大半个姆扎州都掌握在鄢家手中, 上到姆扎州的议会大厅,下到边境的炼油厂。几十年前,媒体戏称鄢家其实就是“姆扎州的影子政府”。
直到二十年前,裴正举担任联邦将军,鄢家在姆扎州一家独大的格局才被打破。
也是在二十年前,鄢家的大小姐对裴家的大少爷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一年后,鄢家和裴家联姻,当年的婚礼盛大的联邦总统都亲自前来祝贺。
但鄢裴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联姻而密不可分,反而在裴家的长孙出生后没多久,两家的关系跌破了冰点,直到近些年才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新上任的总统就是当年裴家的大少爷。
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龚建锐的父亲是当年跟在鄢家大小姐鄢瑜身边的一个低级管家。
在鄢瑜嫁给裴行赫后,他的父亲就被辞退了。但也正因为他被辞退,为自己换来了一个在警局工作的机会。
眼前这位鄢家的大少爷,和鄢瑜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龚建锐立刻大步迎了上去:“我还以为您要等一会儿才过来。”
局长的态度卑谦低微到了极点,几乎让旁边值班的警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身子抖了一下,后背瞬间冒出了冷汗,他刚才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差,不会得罪什么大人物了吧。
龚建锐也伸出手,但鄢忬半点没有回握的意思。他赔笑着收回手,半点不嫌尴尬地继续说道:“您亲自来一趟,是为了?”
龚建锐刚才只接到电话说一会儿鄢家的人要来,但那通电话并没有告诉他具体是为了什么。
“贺衍在哪里?”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想到之前他接到的通知里没有明说的大人物,龚建锐想当然地就把他当成了那位大人物。
毕竟,那个贺衍的档案他也看过了,就是一个津兴市的普通平民。鄢忬也不可能和贺衍有关。
龚建锐了然地点头,他领着鄢忬到自己的办公室。
“您是为了这事啊,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这事办好了。那个叫贺衍的现在已经被关到拘留所里了。”
龚建锐把自己这里最好的茶给鄢忬奉上,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按照程序,这个人最多只能按行政拘留十五天。”
鄢忬墨绿色的眸中凝出寒霜,他垂下眼,盯着茶杯上的倒影,语气听不来什么情绪:“你办事效率倒是挺高。我之前怎么吩咐的,你还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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