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方刚声音断断续续:“可是,我这两天,一个律师也没找到。咱们是不是输定了,我们现在没了最关键的证据,即使开庭,也没有赢的机会了。”
贺衍沉声:“我们能赢的,找不来律师,我们自己辩护。”
任方刚因为几乎整晚没合眼,眼白发黄遍布血丝。
现在这双满是自嘲和怀疑的眼睛看向贺衍,里满是呆滞和颓然:“小贺,咱们怎么可能会赢。自己辩护?我们怎么自己辩护,卡罗尔那个上过四年学的法学生都跑了。你就算懂一点法律,你能比得过对面那个专业的律师吗?”
贺衍神色镇定,他把任方刚手里的酒杯拿走,酒杯和桌面重重地碰撞,发出砰的一声。
他盯着任方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能赢的。”
任方刚愣住了,整个呆在了那里。
“老板,庭外和解,说是既往不咎。但杰弗里玩具公司的做法,已经让我们公司活不下去了。抄袭的骂名一旦被背在身上,在这个行业我们同样也没有什么未来了。”
“我们不能退!”琳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脸上挂满水珠,重重地拍着桌面,酒杯发出震动嗡鸣,“我绝对不能容忍别人说老娘是抄袭狗!”
贺衍把酒推到一边,把剩下的资料放到了桌面上,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
贺衍指尖轻叩桌面,他眉眼沉静,但周身凛冽的气质却让琳卡的酒意消散了大半。
“罗卡尔搜集的证据本就不全,他拿走了手稿,但我们还有其他的证据。”
第二天上午十点,铜海市中级法院开庭。
所有人站立等待法官上台。
法庭的灯光在这一刻似乎骤然冷了几分。
原本嘈杂的旁听席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出。
原告席上站着的杰弗里玩具公司副总张建锐瞳孔猛缩,法官席前的不是上次那位神色温和的老法官,怎么没人通知他们换法官了,明明他们已经和那位法官谈好了价格。
这个新的法官是谁?银色的头发,好眼熟啊,张建锐咽了口唾沫,神色有些发虚。
一旁的律师埃默里轻声安慰道,语气极其自信:“张总,咱们的证据链都齐全了,就算换了法官也没事,咱们照样能胜诉。”
穿着黑色法官袍的男人走到了法官席前,银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被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却丝毫不显凌乱,反而更添几分冷冽的禁欲感。
淡金色的瞳孔不带一丝温度地扫过全场,他的眸色在某处忽然顿了一下,随后落座。
书记员在一旁宣布:“因原审法官临时请假,本案由杭凌一法官代为审理。”
杭凌一微微抬眸,修长的手指翻开案卷。他的动作极轻,却莫名让人屏息。
“现在开庭。”
他的嗓音低沉冷澈,旁听席上,有人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杭凌一,岑靳的朋友。
贺衍神色不变地收回视线。
法庭上气氛凝重。
原告律师埃默里面带自信,显然认为这次已经胜券在握。
他的视线扫到对面的被告席,忽然眉头一皱,这次怎么又多了一个陌生面孔。
埃默里眼睛一转,突然起身:“法官大人,被告方此次出席人员与上次不同,却未在文件里说明,程序上是否合规?”
杭凌一看向被告席,目光没有任何掩饰,直直地落在贺衍身上。
昨天看到的那个人居然真的是贺衍。
那个两个月前就被宣布死亡的人。
他居然到了姆扎州。
杭凌一的眉梢微微蹙起,淡金色的眼瞳几不可见地收缩了一瞬。
贺衍神色从容,向法警递交一份文件后,缓缓站起:“法官大人,我是方刚玩具公司的员工,作为被告方的代表出席,符合诉讼程序。”
杭凌一翻阅文件,看到上面的名字,眼睛微眯,随后点了点头。
杭凌一的指尖落在这两个字上,睫毛轻颤,若有所思地垂眸片刻。
自己要告诉岑靳,贺衍在这里吗?
两个月前,贺家举办了一场葬礼。当时在淮新的田商参加了这场葬礼,他说躺在棺材里的人和贺衍长得一模一样。
那时岑靳还在执行任务,等他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下葬了。
但谁也不清楚,后面岑靳会疯成那样。
几天后,岑靳飞回了淮新。
他听田商说,如果当初不是岑元帅拦着,岑靳已经把棺材挖出来了。
杭凌一那时候觉得是岑靳疯了,但现在,淡金色的瞳孔落在贺衍身上,凝着几分探究——
贺衍起身,语气冷静,他声音不疾不徐,指尖轻点面前文件:“法官大人,原告主张我方侵权,但连最基本的证据链条都不准确……”
杭凌一微微眯了下眼,指尖轻轻划过案卷边缘,可那页纸的角落,已然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折痕。
杰弗里玩具公司的律师瞥了下嘴,胸有成竹地递交了最后一份证据——他们的“原创”设计稿手稿。
埃默里冷哼一声:“我司注册版权的日期,明显早于被告玩具发行的日期。被告根本无法提供最初的设计原稿,仅凭一张电子复印件,证明力极低。被告无法证明其设计早于我方,应直接驳回其主张!”
杭凌一目光带着审视:“被告,你们的主张的确缺乏核心证据支撑。”
贺衍缓缓起身,姿态从容而锐利:“法官大人,我方申请提交两份新证据。”
他这次径直走向书记员,递上一沓文件。
“这份是去年九月份,方刚玩具公司的差旅费报销单,我方设计团队曾赴津兴市玩具厂打样。”
贺衍目光灼灼地盯着杭凌一:“上面明确写着‘FK飞机模型测试’打样。”
“这是当时工厂留存的产品照。”
投影仪亮起,日期戳清晰可见。
贺衍继续说道:“这些均是已经经过联网认证的电子存证,即使我方的设计原稿被恶意偷盗,只能提供电子原稿——”
埃默里立刻大声说道:“这些只是间接证据,根本不能证明!”
法官席上,杭凌一的淡金色的眼眸骤然一凝,他的睫毛微微下垂,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原告代理人,”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整个法庭瞬间陷入死寂,“本庭提醒你,打断他人陈述是极其不专业的表现。”
埃默里张了张嘴,旁边坐着的张建锐已经满头大汗了,他想起来这个法官是谁了。他猛拽了下埃默里的袖子,示意他不要顶嘴。
贺衍眉梢微挑,这个律师看着挺专业,怎么连相关的法条都没记牢。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根据《联邦最高法院关于知识产权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第九条规定,间接证据形成完整证据链时,可以认定权属。”
法槌落下。
“本院宣判,被告胜诉。”
杭凌一的声音依旧冷冽,尾音处却微不可察地轻了一分。
任方刚一直捏着的手心骤然松开,琳卡则直接抱住贺衍小声欢呼了起来。
人群开始喧哗着退场。
走廊尽头,贺衍突然停下脚步。
杭凌一对着他点了点头,淡金色的眸子微眯,声音平淡地说道:“聊聊。”
杭凌一站在走廊尽头的拐弯处, 他挡住了贺衍的去路。
阳光透过玻璃照亮了他的半张侧脸,淡金色的眼瞳收缩,像是盯住猎物的猎豹一般, 他嘴角轻扯了一下, 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
贺衍掀起眼皮,面容一片冷淡:“我们, 没什么好聊的吧。”
任方刚本来正高高兴兴地和贺衍说着话,看到拐角站着的杭凌一,声音戛然而止。
琳卡张大嘴巴,眼睛一会儿看向贺衍一会儿看向杭凌一:“小贺,你们认识?!!”
这可是铜海市中级法院的法官, 而且是这么年轻的法官。
“喂, 小子, 你以为打赢这场官司你就可以扬扬得意了吗?”埃默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满是讥笑和嘲意。
他冷哼一声:“我可是认识不少法官,你小子以后别想在法律界混, 你信不信,以后没一个法官会给你推荐信。”
任方刚和琳卡当即转过身, 对着埃默里怒目而视。
杭凌一闻言挑眉:“你以后想走法律这条路?”
贺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嘴角下撇, 抬眼看了下不准备让路的杭凌一, 往左边迈了两步, 擦肩而过的瞬间。
杭凌一伸手拦住了贺衍,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轻声说道:“岑靳疯了一样在找你,你确定想让我告诉他吗?”
贺衍的脚步顿住了。
埃默里看到贺衍离开,眼里闪过一丝被无视的气愤, 他立刻加快脚步追上他,他推开挡路的琳卡和任方刚,气冲冲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TM的,刚才那个法官怎么在这里。
银发的法官正侧着身子在和那个臭屁小子说着什么,他们两个居然认识。
但他冲得太快,几乎刹不住,差点撞到杭凌一身上。
埃默里嘟囔了一句:“啧,好狗不挡道。”
杭凌一拧了下眉,淡金色的眸子里满是寒意:“道歉。”
“你以为你是谁,还想让老子道歉。”埃默里不屑地扯了下嘴,就中级法院的一个法官而已,他可是认识好几个高级法官,更别说他亲爹就是铜海市高级法院的一级高级法官。
张建锐身胖腿短,走得本来就慢,他又打了个电话,等他听到埃默里和杭凌一争吵的时候,额头上瞬间浮现一层冷汗,立刻跑了起来。
刚才他和上次的那位上了年纪的法官终于联系上了。
这次庭审法官换人的原因就是他收钱的事被杭凌一知道了。
之前的这位法官是在铜海中级法院干了十几年的老法官,已经是三级高级法官了,级别已经不低了。
但杭凌一直接就把他给革职查办了。
张建锐想到杭凌一的姓,心头就更慌了。联邦现在唯一的首席大法官就姓杭,那可是能够修改联邦宪法的存在。
他因为打输官司而活跃的一些心思也瞬间消失了。
张建锐死死拽着埃默里的手,指尖几乎掐到了他的肉里。
埃默里吃痛地嘶了一声,正准备开骂,却瞥见了脸色发白的张建锐。
张建锐咽了下唾沫:“那个,杭法官,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真是失礼了。埃默里他年纪还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计较。我看您还有事要和这位小兄弟聊,我们就先走了。”
张建锐甚至对着任方刚和琳卡两个人赔笑着点头,然后他狠狠瞪了埃默里一眼,硬拖着埃默里离开了。
任方刚和琳卡对视了一眼,忽然感觉有些恍惚。
张建锐之前的模样不说趾高气扬,那也完全是不用正眼瞧人的。
那个杭凌一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变成这种点头哈腰的状态。
琳卡悄悄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贺衍,小贺能和杭凌一认识,那他又会是什么人。
杭凌一捕捉到她的目光,忽而唇角弯了一下,他眉梢微扬:“两位,借用一下你们的‘律师’。”
任方刚舔了下嘴唇,表情紧绷:“小贺,你用我们陪你吗?”
贺衍抿唇摇头:“老板,琳卡姐,你们先回去吧。我过一会儿就去酒店找你们。”
铜海市中级法院,杭凌一的办公室。
“随便坐,咱们随便聊聊。”杭凌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找了一圈,没找到别的杯子,就把酒杯递给了贺衍。
他扯了扯领口,又随手把发圈一把扯掉,半点没有刚才法庭上高岭之花的样子。
只是他的模样过于好看,这样做非但不显粗鲁,反而带着几分随性的肆意。
贺衍嘴角抽了下:“我不喝。”
杭凌一耸了耸肩,自己拿着酒瓶喝了一口:“虽然不清楚你这个‘死人’为什么还活着,但我也不是很在意。”
杭凌一唇角勾了一下:“你大概不清楚吧,岑靳那家伙不认为你死了,他当初甚至打算去贺家祖坟那里,把你从里面挖出来。”
贺衍的眼瞳几乎不受控制地震颤,眼皮下意识跳动。他已经知道岑靳在找自己了,但挖坟这种行为——
杭凌一把酒瓶放到桌面上:“你觉得,如果岑靳找到你了,会发生什么吗?”
贺衍眉宇间浮现一丝寒意,他抬起眼睛:“你是在威胁我吗?”
杭凌一轻笑一声:“那倒不是,我没威胁人的爱好。”
“我本来是打算告诉岑靳你在这里的。”凌一向前倾身,银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胸前,淡金色的眼瞳流转着光。
他忽然抬眼看向贺衍,淡金色的瞳孔里浮起一抹认真的神色:“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贺衍,如果你需要推荐信,可以找我。”
贺衍愣在了那里。
杭凌一对着他笑了下,那双淡金色的眼瞳燃烧着炽热的野心:“联邦的法律系统需要注入一些新鲜血液,我很欢迎你的加入。”
任方刚没了打赢官司的喜悦,他站在酒店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琳卡撇了撇嘴:“我说,任哥,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走来走去我看着都心烦。”
“可是小贺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已经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琳卡蹙眉,就是才半小时而已啊,任方刚那样子跟贺衍一天一夜没回来了一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女人的第六感,我觉得那个杭凌一法官对贺衍没什么恶意。”
任方刚唇瓣紧抿:“小贺怎么会和那种大人物认识。”
琳卡往嘴里扔了个零食,她伸了个懒腰:“你真想知道等小贺回来问他,咱们在这里瞎猜能猜到什么。”
总统套房的大门被打开了。
任方刚立刻冲到门口,把贺衍从上到下好好检查了一遍,发现一切都正常,终于松了一口气。
琳卡起身,直接说道:“小贺,你怎么和那个杭法官认识的,他看着似乎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
“我们之前也只见过一面,”贺衍的表情几无可查地凝固了一瞬,他平静地说道:“大概是因为我认识他的朋友吧。”
津兴市,方刚玩具公司。
三个人回去的当天晚上,公司的员工好好庆祝了一番。等众人回去的时候,忽然被吓了一跳。
公司门口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人。
琳卡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是谁,她立刻冲了上去,用力踢了那个人一脚:“罗卡尔,你居然还有脸回来。竟然有胆子偷老娘的手稿——”
罗卡尔也不反抗,任由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等琳卡出完气了,其他人才把琳卡拉回来。
罗卡尔把手里的初稿递给了琳卡,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
一直沉默的任方刚终于出声了:“我自认为对你并不差,但你为什么要背叛公司。”
罗卡尔没有转身:“因为他们承诺会给我一封法官的推荐信。”
任方刚低嘲着笑了一声:“就一封推荐信——”
罗卡尔听到任方刚的这句话,本来已经离开的脚步瞬间停滞了。他转过身,愤怒到了极点,整张脸几乎扭在了一起:“老板,你根本不懂,这封信对我意味着什么!不过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全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走一样,又变成了刚才那种蔫不拉几的模样。
贺衍看着这一幕,眼眸沉了下来,脑海中忽然闪现杭凌一的话:[他们用规则筑起高墙,但内部早已蛀空如蚁穴。与其修修补补,不如推翻重建。贺衍,你要和我一起吗?]
贺衍眼睛闪烁,指尖微微发烫,这可真是,难以拒绝的邀请啊。
贺衍和杭凌一最开始保持着每个月偶尔几次的联络。但两个人的性格意外地很合,后来变成了每周有空的时候都会聊一会儿。
有时候是贺衍请教他一些关于联邦案子的问题,有时候是杭凌一对他吐槽法院的一堆老顽固,吐槽联邦落后的法律体系。
五月初,鄢忬邀请贺衍和杨梅霞来铜海玩几天。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贺衍和杨梅霞刚落地铜海市,就接到了鄢忬的电话,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阿衍,我家里出了一点小事,本来打算带着你和阿姨好好把铜海逛一逛。”
贺衍随口回道:“没事,叔叔你专心把家里的事情解决吧。”
听到贺衍的话,鄢忬在电话那头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莫名低了几分,说到最后,声音几近呢喃了:“阿衍说得对,先把家里的事情解决,才能好好和阿衍在一起。”
贺衍也没听清,正准备问他说了什么,就听见鄢忬说道:“要给你们找一个导游吗?”
贺衍倒是无所谓,他询问了一下杨梅霞的意见:“不用啦,我们自己逛就行,网上的旅游路线一搜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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