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笑一声,语气漫不经心:“一个普通的路人。”
一个普通的路人?开什么玩笑。
贺衍抿了下嘴, 双眼无法聚焦,人影在他眼中化作一团团晕开的光球,像是被水浸湿的油画。
手臂上的布料已经被血浸湿, 他眼前黑了一瞬, 后退靠在了门上,他的喘息更快了, 不能在这里跟他再耗下去了。
“你好像快不行了。”
耳边嗡鸣不止,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耳膜上爬行,啃噬着他的听觉。眼前的光影交错成一片混沌,灼热的气息却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一寸寸侵蚀着他的理智。
那光影不断靠近——
“别过来!”贺衍的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警告。
但实际上他发出来的声音却低得仿若呢喃。
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贺衍只觉得后颈一阵轻微的钝痛, 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压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画面便开始模糊, 意识抽离,缓缓沉入黑暗。
最后一刻,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倒向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但那触感也很快消散, 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喘息交织, 薄汗顺着脖颈滑落浸湿肌肤, 身体无意识地轻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被轻轻合上,房间又陷入一片寂静中。
门外,头发半白的中年人对男人点了点头:“先生,我们该走了。”
宴会已经结束, 贺琚行色匆匆从二人身边路过,没有分去多余的视线。
男人抿了下唇,脚步并未停下,“俞伯,你觉得贺琚怎么样?”
中年男人眼中染上了笑意,面容慈爱,“先生,您刚才真该下去看看,那孩子被养得很好。”
贺琚迈步走上楼梯,再次拨打了一次贺衍的电话,但依旧无人应答,一个多小时前发的消息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贺琚眼尾似染了墨,漆黑的瞳仁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隐隐透出一丝讥诮与凌厉。
他的唇角上扬,看似在笑,但眼中寒意浓得化不开,将所有的光都吞噬殆尽。本就生得极美的那张脸,现在更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危险,仿佛一朵带刺的花,令人心悸。
细小的针孔摄像头巧妙地安在墙壁,和环境融为一体。贺琚状似无意地垂眸,表情变得从容,脚步也不再急促。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可是给哥哥的生日礼物还没有送出去。
昨天明明答应自己了,为什么要食言呢。也许,哥哥是喝醉了,才会对他的消息置之不理,才会忘记他们的约定。
贺琚站在房门,指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钥匙,他低着头,唇角微微扬起,又笑了一下,但笑不见底。
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是……哥哥还是忘了这件事啊。”
贺琚眯起眼,目光落在门锁上,手中的钥匙被他捏得发烫。
开门,还是不开?
心底有某种声音在疯狂叫嚣着,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催促着他去打开这扇门。
钥匙即将插入锁孔——
“少爷,您喝醉了吗?”关切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侧响起,“这不是您的房间。”
是贺叁的声音,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贺琚掩去眸中的冷意,佯装头晕地揉了揉额头:“这不就是我的房间吗?”
贺琚摇头,抬眸看了眼周围,讶异的神色从脸上浮现,他弯了弯唇角,“还真是走错了啊。”
贺叁恭敬地走到贺琚身侧,“您需要醒酒汤吗,我吩咐人给您送上来。”
贺琚摇了摇头,“你怎么在这儿?”
贺叁眼神闪烁,颔首回道:“只是照常巡视,少爷,您要是没有吩咐,我就先离开了。”
贺琚推开自己的房门,脸上的笑顷刻之间被冰冷取代。贺琚面无表情地眯了下眼,贺叁刚才在说谎。
他是在故意阻止自己进入贺衍的房间。
难道哥哥不是喝醉了——
走廊的监控会暴露一切,他不能去贺衍的房间,至少现在,他不能去。贺琚黑眸中的墨色涌动,一种无法控制的烦躁充斥着胸膛。
贺衍的意识漂浮在昏沉与清醒之间,隐约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冷了几分,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余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他是被一阵刺耳的噪音吵醒的,那声音像是从大脑内部发出,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无端令人厌恶。
贺衍皱了皱眉,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勉强睁开眼时,视线还有些模糊。
现在几点了?
贺衍摸索着床头,没有摸到熟悉的手机。他猛地睁开眼,意识逐渐回笼。
屋内一片漆黑,贺衍撑着手臂坐直,打开了灯。
伤口的刺痛让大脑逐渐清醒,昏迷前的记忆如同碎片般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中。
真是一报还一报,他给裴屷下药,别人又给自己下药。贺衍自嘲地摇了摇头,扯了下嘴角,香槟、被反锁的门、丢失的手机,昨晚给他下药的,除了贺忠载,简直想不到另外任何一个人会干这种事了。
还有那个自称是路人的男人——
一个路人?
路人?!
贺衍忽然想到了原书剧情,表情变得古怪,他低头看了眼手臂,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纱布整齐地缠绕在皮肤上;那股令人窒息的炽热也已经消失。
下面也没有任何异常,贺衍松了口气,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但下一秒,他的神色又变得不对劲起来,他昨晚尝试了那么多没能把药性压下去,那个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贺衍摇了摇头,暂且没再想这件事。
他之前来过这个房间,现在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区别。环顾四周,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卧房,除了多了一个阳台之外,和他住的那间屋子的布局没有太多不同。
因为生日宴,出入贺家的人员混杂。那个“路人”是今日参宴的宾客,还是什么其他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看清长相,但可以确定之前从未见过那个人。不过只要去查走廊的监控,他总能知道那个人是谁。而且不管他什么目的,总归是帮了自己。
贺衍的思绪忽然被打断了——
【宿主目前已清醒,现发布剧情点任务二:让贺忠载确信宿主与裴屷已发生关系。温馨提示,现在是凌晨四点】
贺衍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下颌微微绷紧,整个人像是一张拉满的弓,系统的声音每多持续一秒,他的不适便加深一分,连带着胃部都隐隐泛起一阵恶心。
贺衍微微垂眼,眼神冷了下来,这个剧情维护系统,还真是没有愧对它的名字。
距离天亮还有近一个多小时,如果这里还是按照剧情发展,那么贺家的管家会在天亮之前闯入自己的房间。
他呼出一口气,思绪飞快转动,如果要让贺忠载相信,那他的屋内不能有那些痕迹。还有裴屷,他必须让裴屷配合自己的行动。
贺衍抿了下唇,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贺衍心悸一阵,他深呼了几口气,平缓呼吸,木已成舟,他没有选择。
他试着开了下门,门已经可以打开了,可他并没有出去。
大门的钥匙在西装口袋里,那件衣服他已经脱了下来放到了沙发上。他可以使用其他工具从外面打开房门,但是要让贺忠载相信,就不能暴露在监控下,只能原路返回。
贺衍避开受伤的地方,撑着窗檐翻进自己的卧室。但即使再小心,左臂上的伤口依旧受到拉扯撕裂了些许。他蹙了下眉,低头看了眼受伤的手臂,随后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
今夜的月光微弱,室内昏黑一片,好在贺衍对屋内的陈设还算熟悉。
灯打开了,刺眼的光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贺衍缓了一阵睁开眼,瞳孔猛缩,心跳骤然停了一瞬,随后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
裴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没有想到裴屷会醒这么早。寂静的空间内,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刚才的计划因为裴屷太早的清醒几乎被全盘打翻。
贺衍喉结滚动了一下,唇瓣抿直,声音有些干涩:“你醒了,裴屷。”
周围空气凝滞,压抑得令人窒息。
满是水痕凌乱的浴室,随意扔在沙发上的白色礼服,被撕开沾血的衣物碎片,还有美工刀上已经凝固的血痕。裴屷环视了一周,异色的双眸凝视着贺衍,视线最终落在了贺衍的手臂上。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是贺衍自己划伤了自己。
裴屷平静地问道:“不解释一下吗?”
贺衍呼吸的频率加快,他抿了下唇瓣,嗫嚅道:“抱歉,你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裴屷打断了他,眉头蹙起:“我是问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贺衍愣在了那里,下意识地隐瞒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摔倒了。”
裴屷走近了几步,垂眸看着贺衍。头顶的灯在正上方,他脸部的阴影分明,带上了几分平静的诡异:“你是从隔壁翻过来的,为什么不走大门。”
暴风雨前的平静更让人窒息。
贺衍完全没有预料到裴屷会是这种反应,生气发怒鄙夷敌视,各种场面他都想过,但唯独没有这种。
贺衍睫毛轻颤,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正打算说什么,却被裴屷抓住了受伤的那只手臂。
“你的伤口裂开了,没有感觉到吗。”
或许是因为失血,贺衍的唇色比平日要白上很多。裴屷的眉头蹙起,没再给贺衍任何拒绝的余地:“先包扎一下,一会儿再说其他的。”
“医药箱在柜子的最上层。”贺衍指了指方向,“多谢。”
贺衍垂眸,思考到底如何进行下一步。
裴屷小心掀开纱布,用碘伏将周围溢出的血擦去,露出了伤口,触目惊心。他抬眸看了眼贺衍,他的脸上却无一丝波动,仿佛那剧痛与他无关,“你倒是下得去手。”
贺衍苦笑着扯了下嘴角,没有反驳。
裴屷将绷带重新绑好,他握住贺衍的手腕,语气冰冷,强迫贺衍抬头:“贺衍,我需要你给我明确的解释。否则,我不保证那份合同会不会落到贺忠载手上。”
贺衍抿了下唇,他没办法说明系统的存在,扯了几句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解释。
裴屷掀起眼皮,似笑非笑:“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这场生日宴,从一开始的目的便不纯粹。十一月新一轮的总统大选就要开始,贺忠载这是算准了时间。
裴屷的目光移动,地板上,几滴干涸的血痕在灯光下异常刺眼。什么情况下,贺衍需要划破自己的手。
裴屷的视线从凌乱的布满水渍的浴室中划过,各种细节在脑海中串联。因为贺衍需要保持清醒,因为他和自己一样,也被下药了。
但他被下的药,和自己的不一样。
裴屷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贺衍的手臂上,是谁给他解的药。裴屷的眸色暗了下来,但终究没有开口询问。
“房间的门被反锁了,你最开始,是和我一样被关在这里的。贺忠载也给你下了药。”裴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贺衍,你是因为受贺忠载胁迫才给我下药的,对吗?”
他是被胁迫的,这是浮现在裴屷脑海中的唯一一个想法。
贺衍愣怔一瞬,既然无法解释系统,推到贺忠载头上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贺衍眸色暗了下,毕竟这俩的目的,殊途同归。
“裴屷,合同在你手上,你随时可以把它拿给贺忠载。”贺衍双手紧握,目光灼灼地看向裴屷,“但我希望你能再信我一次,你想要的答案很快就能找到了。”
裴屷眸色沉沉,眼底似凝了一层寒霜,愠怒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无奈:“贺衍,我对你的信任,快消失殆尽了。”
贺衍的眉宇染上些许急迫和愁绪,系统发布的任务就像高悬在头上的剑,他必须说服裴屷,至少在贺忠载面前,不能让裴屷暴露破绽。
贺衍蹙眉沉思,忽然听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这是最后一次了。”
秋日的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天外还一片漆黑。
距离六点还有将近半个小时,贺衍的房间大门被敲响了,有节奏地敲门声伴随着恭敬又急迫地询问:“贺衍少爷,贺衍少爷,您现在醒了吗?”
贺叁在门外静候了不足一分钟,便拿出了钥匙。
“贺叁,大清早你怎么来这里,身后还带着一群人。”贺琚打开了门,他眯了下眼睛,浓墨般的眸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贺琚的眼下有一圈不是很明显的黑眼圈,但眼底的血丝却将他没有睡好的事情暴露得一干二净。
贺叁身后站着五六个佣人,他们同样恭敬地对贺琚鞠躬问好。
但管家并没有因为贺琚的出现而停止手中的动作,他一遍开门一遍说道:“贺衍少爷的奶奶杨梅霞女士昨晚昏过去了。老人家刚刚醒了过来,看到手机里的未接来电,现在正急着找贺衍少爷。”
贺叁推开了门,直接走了进去。
房间内一片漆黑,室内的灯被打开了。灯光洒落到床上,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
凌乱的被褥间,呼吸轻浅交错,黑发与黑发无声地纠缠,分不清彼此。裴屷的手臂随意地搭在贺衍的腰际,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着贺衍裸露着的肌肤。两人的额头几乎相贴,睫毛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醒来。
贺衍的锁骨处印着一抹的痕迹,边缘泛着淡红。颈侧还有几处若隐若现的吻痕,深浅不一,沿着肩线蔓延至胸口。
后背的腰际隐约可见几道指痕,腰窝上似是有用力握过的痕迹,与周围的肤色形成微妙的对比。
贺叁表情不变,他给了身旁的侍从一个眼神,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地拿起了手机。
贺琚漫不经心地跟在贺叁后面,瞥到前面那几个人的动作,他若有所思地掀起眼皮,瞳孔骤缩,视线被钉在了床面那两道交缠的身影上。
贺琚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昨晚,他本该进来的找哥哥的,如果不是因为贺叁,他应该已经打开这扇门了。
如果他进来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贺琚手指死死扣住柜子,指节泛白。他的唇角轻轻颤动,贺衍身上暧昧的痕迹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奇怪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心脏,心口仿佛被钝刀狠狠剜过,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贺衍少爷,你,裴少爷怎么和你躺在一起?!!!”贺叁震惊的声音突兀地在室内响起。
裴屷睁开眼,缓缓坐直身子,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半挂在身上的衬衫滑落,刚好落在了贺衍的左臂上。
裴屷抬眸,眸光冷冽如霜,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他的目光扫过门口的众人,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贺家的下人就是这么不懂规矩,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贺衍似乎也被惊醒,他皱了皱眉,撑起身子,目光看着有些茫然。
裴屷抿唇,表情不悦:“都出去。”
拍照的佣人早已收起了手机,贺叁收回视线,态度谦卑地对着裴屷鞠躬道歉,带着人立刻离开了房间。他这番表现和刚才急迫地破门而入的行为截然相反。
贺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心底那股从未有过的酸涩与痛楚,像藤蔓般疯狂蔓延,将他紧紧缠绕。贺琚轻呵了一声,他突然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烦躁与不安——
为什么贺衍对别人笑时,他会感到不悦;为什么贺衍不在身边时,他会焦躁难耐;为什么他总是忍不住去关注贺衍的一举一动。甚至对贺衍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感到刺眼,原来……是因为喜欢。
贺琚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有了细微血痕,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贺琚的唇角轻轻扬起,那抹惯常的笑意重新浮现在脸上,仿佛方才的阴冷与失态从未存在。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眼底却暗流涌动。
哥哥只是被脏东西碰了一下而已,他在心底轻声安慰自己,眸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执念,洗一洗就好了。他的东西,就该永远属于他,谁也别想抢走。
裴屷眸色一沉,眉宇间凝起一层寒霜,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贺琚,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
然而贺琚却恍若未闻,他径直走向贺衍,他还在笑着,眼底深处藏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贺琚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到了愣怔的贺衍手中。
贺琚的指尖冰凉,动作却温柔得近乎虔诚,哥哥是他的东西,谁也不能碰。他对着贺衍笑了笑,眉眼弯弯:“哥哥,迟到的生日礼物。”
现在还没六点,贺琚怎么也在这里。
相似小说推荐
-
在柯学基建后我看到了弹幕(我会抡大锤) [BL同人] 《(综漫同人)在柯学基建后我看到了弹幕》作者:我会抡大锤【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07-02完结总书评数:3...
-
南洋往事(康塞日记) [近代现代] 《南洋往事》作者:康塞日记【CP完结】长佩VIP2025-06-19完结27.96万字 2.19万人阅读 2,117.91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