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世面上的话本小说,只要说到书生,必定会有才子佳人,主角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佳人的青睐,轻轻松松就能成为状元。
他想写一本小说,给大家展示真正的读书人是怎样刻苦学习的,也想让大家知道,读书人也不全是为了功名利禄而读书。
陆川想在这部小说里,传达正确的读书观念,读书是为了明理、实用和为国为民,而不是通过科举当上官员后,搜刮民脂民膏,以壮己身。
就陆川自己在大安朝呆的这三年时间,听别人说的以及自己亲眼看到的,大多数读书人都没有为国为民之心。
很多人读书科举是为了以后能当上大官,光宗耀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拉拔整个宗族,由平民发展成一个势力庞大的宗族。
这样的读书人进了官场,只会成为贪官污吏中的一员,因为他们从根子上就坏了。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能超脱出世俗赋予的枷锁,把国家和百姓放在家族之前,但毕竟是少数。
青年人的思想是最活乏的,在三观还未定型之前,也是最容易影响的,他希望大安的读书人,能多一些把百姓放在心上的官员。
见陆川答应了,谢宁的表情又变回了软和的模样,撒娇道:“我就知道夫君你最好了,你接下来打算写什么故事?”
陆川对谢宁的变脸之快为之惊叹,伸手捏了捏谢宁的脸,然后在谢宁发火之前,赶紧撒手。
“我打算写一本关于书生的故事。”
谢宁被陆川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也就忘了他刚才捏自己脸的事。
谢宁皱眉:“书生的故事?”
说实在的,谢宁是有些失望的,以往陆川写小说梗概,每一本都能引起大家的热烈讨论,题材新颖,尽管争议颇大,但也是市面上没有过的题材。
从《珍娘传》到《修仙传》,再从《修仙传》到现在的《换魂记》,无一不是横空出世的新题材,引起一堆人的跟风。
谢宁还以为,陆川要写的故事,肯定是他没看过的,没想到是书生佳人这种俗套的故事。
陆川一看谢宁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但他也没特意解释,只说:“等我把开头写出来你就知道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陆川终于不在报社晃悠,每天讲小故事吸引一群报童,谢宁心里的不爽也平复了一些。
他对陆川说的题材还是有些不放心,一边等陆川稿子的同时,也在继续审稿。
在陆川写故事细纲的期间,京城里又开起了赌局,大家都在下注,预估谁有可能考上状元。
席东本来想支持一下陆川,但他想到上次乡试时亏掉的几两私房钱,又觉得这点兄弟情还不至于让他甘愿输掉重新攒的私房钱。
席东打听了一众学子在京中的排名,其中王允知的呼声最高,其次是严易华,然后是江南来的一个姓杨的书生,他纠结了好一阵,还是选择了下注王允知当状元。
对比起席东,苏幕和唐政这两个成了亲的人,就比他大方多了,直接给陆川下注了前三名。
对此陆川表示,他这个有稳定稿费收入的人,完全不需要投机取巧赚取这个钱财。实际情况却是,他评估了一下那几位的水平,觉得风险太高了,没必要冒这个险。
席东问陆川:“你真不买啊?”
“不买。”陆川手捻一颗黑子,下到棋盘上,黑子几乎要包围了白子。
坐在他对面的刘扬随后下了一子,位置非常巧妙,刚好突破了黑子的包围。
刘扬说:“收益低,风险高,钱容易打水漂。”
他在家里用概率学计算过,大头基本是庄家赚了,他们这些凑热闹的,容易把银子凑没了。
席东完全不听他俩的话,自顾自地琢磨着赢了后要拿这笔钱干嘛。
苏幕嗤笑:“你未免想太多了吧?搞不好私房钱全没了,可别让我天天请客。”
席东反驳:“不可能,现在呼声最高的就是允知兄,我可是做过调查的。”
见几个好友都不看好他,席东心中不免有些犹豫,那可是他攒了三个月的私房钱。
不过都已经下注了,他多想也无益。
于是席东开始转移话题:“你们看了最近几期的报纸了吗?”
苏幕抬眼:“看了,这几期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都看过《换魂记》吧?里面的剧情简直炸裂,离谱中又让人想看下去。”席东说
说到这个苏幕就来劲了:“那可太好看了,我好想知道那位苏少爷要嫁人是什么滋味!”
席东说:“没错,那位苏小姐要替兄考试,不知道会考成什么样!”
老方最近的生意好了不少,应该说京城里只要是做吃喝生意的,都不会太差。
自从来京城参加春闱的学子越来越多,老方的生意就越好,尤其是在会试之后。大多数学子囊中还是比较羞涩的,而老方这个便宜的茶水摊子,就是他们聚会相谈的好去处。
“老板,来一壶碧螺春,再来一盘瓜子、一盘咸脆花生。”
几个书生打扮的学子走进来,寻了个桌子坐下。
“好嘞!您几位稍等,马上来!”
老方头也不抬,径直打开放着瓜子和花生的坛子,舀了一盘子出来,然后又灌了一壶开水进茶壶泡茶。
“这是您点的东西!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吗?”老方问。
其中一个书生摆手:“没事了。”
然后老方就退了下去,在摊子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边磕瓜子,一边听几个书生聊天。
这时候刚吃过晨食,茶水摊子刚开摊还没有什么客人,只有这一桌书生,老方暂时还是挺闲的。
最近的书生大多都在聊会试的题目和成绩,偶尔也会聊聊他们家乡的风土人情和八卦,老方听着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情听他们聊天了,因为附近书铺的胡掌柜来给他送今日刚刊发的报纸了,老方的心神瞬间转到报纸上去。
最近报纸连载的这本《换魂记》,实在是深得他心,内容新奇,让他觉得荒诞的同时,又让他欲罢不能。尤其是上一期结尾刚好讲到,苏小姐即将代兄参加书院的季考,而苏少爷也将替妹妹嫁人。
正好卡在这个点,勾得人心痒痒的,老方这两天都在琢磨,作者接下来会怎么写。
“好啊!这苏小姐果然不凡,居然自己偷偷读她兄长的书,怪不得她一点儿都不慌张。这成绩虽然比不过苏少爷苦读十几年,但也能应付过去了!”
老方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发出剧烈的声响,吸引了那几个书生的注意力。
“一个女子,没有专门的人教导,光凭自己的本事,加上苏少爷写的注释,竟能学到这个地步,实乃一代奇女子!”
老方实在是被这个情节给爽到了,他从一开始的担心紧张,到后面热血沸腾,完全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
胡掌柜坐在老方对面的椅子上,几乎是和他同时看完,胡掌柜笑着附和:“不错,苏小姐的才华不输其兄啊!”
“不过苏少爷准备嫁人的情节也很有趣,好好一个男子,突然成了个女子,还要嫁给妹妹的未婚夫,苏少爷实在是惨啊!”
听到胡掌柜的话,老方也笑了起来,手指着报纸上的一行字,说:“看看上面描写的:‘苏纶感觉一个晴空霹雳,他的表情都要裂开了’,真想看看表情裂开是什么样的!”
“这个平云居士写得实在有趣,真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儿,竟能写出这样的剧情!”老方感叹道。
因为这本《换魂记》的风格和《修仙传》相差很大,谢宁不让他用写《修仙传》的笔名,陆川只好另外想一个。
但他是个取名废,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来,索性就用附近的地名,他曾经去过的平云山做笔名。
老方和胡掌柜说话间,没发觉那几个书生说话的声音渐渐没了。
“什么有趣儿?不过是本哗众取宠的小说罢了!女子也妄想读书?还读得比男子好,简直是无稽之谈!”
一个书生的讥讽的话出口,打断了老方和胡掌柜的话,这一方茶水摊子瞬间安静下来。
街上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茶水摊子两边的铺子也渐渐有了人气,各种叫卖声掺杂,倒显得这个角落安静得很不正常。
老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但对方是客人,而且听他们的话,都是来京城参加会试的,高低也是个举人,他不好得罪。
老方整理了一下表情,强牵起嘴角,对着说话的书生赔笑道:“客人说得在理,我们不过一介平头百姓,也就看个乐。”
按说老方都赔笑妥协了,正常人一般会就此揭过,不会跟他一个小老百姓计较,偏偏这个书生不太一样。
书生仍然不依不饶:“这个苏小姐,简直没有一点儿礼教,一个女子竟然敢偷看兄长的书,胆大妄为!若真是个好的,就应该老老实实学规矩绣花,女子无才便是德,连最基本的德行都没有!”
“还有这个平云居士,居然让苏纶一介书生去嫁人,简直有辱斯文!明着折辱读书人呢!”
“我看这大安报社也不是好的,这样诋毁读书人小说,竟也能在报纸上连载,实在荒谬!”
那书生哐哐一顿输出,都不带停的,跟他同行的几个书生,想拦都拦不住。
老方和胡掌柜更是插不上嘴,只能任由他骂,从《换魂记》的主角骂到作者,再到大安报纸,没有一个幸免。
直到书生骂爽了,才有其他书生出来打圆场:“两位老板勿怪,我这位好友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昨晚喝醉了,现在估计还没醒酒呢。”
老方和胡掌柜还能怎么样,他们做生意的,最讲究和气生财,只能打着哈哈表示没事。
不过是一本小说的内容,不至于为一本小说得罪一个举人,未来的官老爷。
那书生还想说什么,这下终于被同行的几个书生拦下,不准他再说什么恶言。
看他们还没有走的意思,老方回到炉子边看火,胡掌柜也拿着报纸回了书铺,不在他们面前晃悠。
“我说韦兄,别太激动了,不过一本小说,没必要这么生气。”刚才打圆场的书生说。韦兄自从考场出来后,就已经闷闷不乐,一看就知道考得不理想,憋了好些日子了。
而且听他平时的言论,是个看不起女子哥儿之人,家中的姐姐妹妹,都只配给他端茶倒水。
这位韦姓书生脸上还有些忿忿不平:“一介女子也想踩到男子头上,我看这平云居士就是个离经叛道倒反天罡之人!”
其实不止这位韦姓书生这么想,京中不少文人也是这么想的。
“东家,副主编,这一期报纸出来后,好多订购的读书人都觉得这本《换魂记》太过离经叛道了,说要抵制我们报纸。”大河向谢宁和荣斋先生汇报最近的舆情。
“其中不乏一些官员和勋贵子弟,找到报社来,要求把报社换一本小说连载,这本《换魂记》有损读书人的颜面。”
“听他们的意思,大多是觉得苏小姐不可能比苏少爷聪明,还有让苏少爷嫁人的情节,觉得是在折辱读书人。”
荣斋先生听着大河的话,眉头逐渐紧锁,竟形成了一个川字。
“东家,这下可怎么办?不如就按他们的意思,先把《换魂记》撤了?我当初就觉得这本书可能会出问题,现在还真找上门来了。”
当初审核的时候,其实荣斋先生和翰墨书局的陈掌柜是不太同意的,他们觉得这本书会引发争议,就像当初的《珍娘传》一样,不如规避掉风险。
不过是谢宁坚持,并承诺出现问题会一力担下,他们这才同意让《换魂记》登报。
这边荣斋先生满面愁容,那边谢宁脸上却不见一丝着急,反而平静地问大河:“除了那些读书人,百姓中的男子女子哥儿分别都是怎么评价的?”
大河说:“很多男子觉得这个故事有意思,虽然有些荒诞,但没说什么抵制的话,只当这是一本寻常小说。”
“至于女子哥儿,大多数都觉得苏小姐很不错,以她的聪明才智,想必假以时日,读书成绩会比苏少爷还好!”
谢宁问:“这么说来,百姓们基本都不讨厌这个故事?”
大河点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谢宁转向荣斋先生:“先生现下应该不用担心了。”
荣斋先生思考了片刻,像是才想明白一样,看向谢宁:“重点在百姓身上?”
谢宁含笑点头:“没错!我们大安报纸发展到今天,受众颇广,早已不是昔时《珍娘传》时候的情况了。现在看报纸的百姓可比读书人多,读书人在其中只占十分之一,即便没了读书人这部分受众,对大安报纸影响也不大。”
重要的是,他们报社如今也是有来头的,有圣上做靠山,他们还怕什么!
从陆川口中得知这个故事之时,谢宁就决定了一定要让这个故事登报。他想给大安的女子哥儿传递一个思想:女子不一定就比男子差。
这个思想,也是谢宁在这三年来逐渐领悟的,他一个哥儿,不也能撑起一间报社。
虽然少不了陆川的提点和支持,但事情是谢宁自己做的,选题也是他审的,报社能成功少不了谢宁这个主编。
荣斋先生恍然,自嘲笑道:“是我着相了,竟还没东家你一个哥儿想得深,真是老了,胆子也变小了。”
谢宁安慰道:“正是有您这个稳重老道的副主编兜着,我才能放开手脚,我们报社可少不了您这个副主编呢。”
荣斋先生被谢宁这么一说,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他还是很有用的。
于是京城的读书人和来京城考试的举子,都发现他们抵制的话不起作用。
号召同窗好友不去买报纸,结果来往的百姓倒是看得兴致勃勃。
直接找报纸的人表示不满,报社的人当面说着“好好好”,转过身去置之不理,没有一点儿影响。
组织人手到报社抵制,报社主编直接表示:“爱看不看!”
而且由于他们的抵制和反对,倒是有不少不怎么看报纸的百姓,对这个故事都起了好奇心,《换魂记》反而传得更开。
那些读书人和顽固的老学究,见自己的抵制不起作用,声音也就慢慢少了。
毕竟临近放榜,大家的心思都从报纸转到放榜上。一个故事而已,苏小姐有多聪明,苏少爷被嫁人有多崩溃,都比不过自己的成绩重要。
对此陆川是连连称赞:“宁哥儿,你也太厉害了,一个拖字诀,就让那些读书人歇了心思。”
被陆川称赞,谢宁心里那个得劲儿,自得地说:“我当这个主编三年了,还能不了解这些读书人的尿性?”
陆川写的第一本小说,也是谢宁思想启蒙的第一本小说,《珍娘传》被那些读书人抵制而被封禁,这个事在陆川心里是过去了,但谢宁却过不去。
说到底不过是他们当时势单力薄,别人随随便便就能抵制成功。
如今他开办的大安报纸,有大量的底层读者做支撑,报社背后还有圣上当靠山。
再来一次抵制,谢宁可完全不怕!
第157章 生了
等待放榜的日子并不是太难捱,可能是有钟博士的话在兜底,也可能是最近为了写新小说的细纲,陆川没有太多功夫去关注这些。
在陆川写完新小说细纲的第二天,就传来了要放榜的消息。
和上次一样,谢宁提前在贡院外的酒楼订了包厢,在两人准备出发的前夕,永宁侯府那边来人传消息,秦竹要生了。
按说秦竹生孩子,是不需要通知谢宁的,正常是生了之后,再派人通知各方亲戚。但谢宁和秦竹关系不一般,秦竹既是他的二嫂,也是他的好友。
秦竹到如今已经怀孕九个月,离预产期并不远,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谢宁冷静下来一想,也并不意外。
谢宁心里焦急,却又有些犹豫,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他不想错过,可心里也在担心秦竹。
就在谢宁犹豫之时,陆川已经让车夫往永宁侯府驶去。
陆川说:“早点知道和晚点知道都一样,横竖成绩是不会变的,还是先去看看二嫂吧。”
听陆川这么一说,谢宁觉得也是,现在还是竹哥儿比较重要。
自古女子哥儿生孩子,都是一道鬼门关,谢宁对此深有感触。十几年前大嫂生谢瑾时难产,若非当时有医术精湛的大夫在场,保不齐真会出点什么事,当时可把小小的谢宁吓坏了。
因此谢宁心里留下了一道阴影,对生孩子隐约有一种恐惧。
他成亲三载,谢母无数次催他和陆川早点生个孩子,谢宁都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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