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在回应那些相信他的声音,又似只是呓语。
说几句就忘记自己在干什么,停下来想一会儿。
意识是在飘忽,大脑也没在转,只有黑檀木不断渗透进他的身体。
陆珩从他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池韶安在国外玩得挺花。
那次差点沾染上危险的东西,被池砚之从灯红酒绿间拖拽出来。
池砚之从不打人,再坏的情绪也不会发泄在别人身上,他习惯折磨自己再短暂自愈。
可那时的池砚之没生身体上的病,尚存半点活下去的希望,池韶安差点再毁他一次。
要是池韶安真染上那种东西,所有人又会把责任扣到他头上……池砚之真是气急了才动的手。
下手很重,把那“病美人”打成了猪头。
动完手又觉得自己情绪不稳定,重新开始吃擅自停掉的药。
“……我不是救他……”池砚之说,“我是在救我自己。”
他不想再关小黑屋。
他宁愿因为揍了池韶安而被苏双双谩骂侮辱,也不想被关进锁了他十几年的小黑屋。
“我知道,”陆珩压下心里的抽疼,揽紧了怀里的人,“阿砚很棒,很乖,保护自己是对的。”
池砚之似乎没有要讲的话了,彻底安静下来,无论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
仿佛刚才的倾诉只是一场幻觉。
信息素和方才情急之下喂的镇定药起了作用,池砚之卧在陆珩的怀里,脸色白得透明。
陆珩一点一点暖着他的手,将人珍惜地抱着。
空调没开,他总觉得池砚之在冷,所以他热点也没关系。
空气静了一段时间,池砚之的手机响了,人被铃声惊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摸。
陆珩把手机放进他的掌心,包着池砚之无力的手指,生怕他拿不稳砸到自己。
铃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有些吵,池砚之勉强凝神看清来电显示,手抖得厉害,接听键怎么都滑不下去。
确定他是要接这通电话的,陆珩帮他接了送到耳边。
池砚之视线没有聚焦,靠着本能说了句“你好”就不再出声儿。
对面说了点什么,池砚之没有反应。
陆珩隐约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得不到回应又“喂?”了几遍,问池砚之:“我替你接?”
池砚之默许般闭上眼睛。
陆珩替他听完那通电话,面色一点点凝重起来:“……好的。”
怀里的人似乎已经睡熟,无声无息轻飘而脆弱地靠在陆珩的臂弯里。
挂断电话后陆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用自己的手机给助理小王发消息。
「出个差。」
池砚之这觉睡得不安稳,两条长腿伸直又蜷起来,一会儿就得挣扎着换个姿势。
是药物副作用。
陆珩把人塞进薄被里,给他按摩酸软无力的双腿。
晚饭时间他才醒,状态好了一些,似乎不记得那通电话。
陆珩扶他靠坐在床头他就温柔地望过来:“我又睡着了……”
“嗯,上午累到了吧,多睡会儿挺好的,”陆珩没有提起视频和电话,捏着池砚之的手指,“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池砚之茫然地怔了怔,有些想不起来上午都做什么了。但陆珩说他累,那就是累的。
他握住陆珩的手腕往自己身上带,按在胃脘:“有点难受,揉揉。”
还没开始痛,照往常这点难受不算什么,这会儿暖乎乎的小狗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陆珩尾巴一翘,十足乐意地凑过去帮他揉。
胃连个疼的机会都没有,池砚之舒服地眯起眼睛,抬手拨弄陆珩的头发:“长出黑色的了。”
陆珩把脑袋往他掌心里蹭:“你喜欢白毛还是黑毛的我?”
当然……
就不说都喜欢,让他急去。
池砚之回想起当年的黑毛陆珩:“白的吧。”
他有点刻板印象,总觉得白毛的小狗更软和,毛绒绒的,蹭起来很舒服。
陆珩就当他在夸现在的自己帅:“那我抽空再染一下。”
恰巧李端敲门说晚饭做好了。
池砚之拒绝了陆珩抱他的手,走到门边转头看见某只小狗垂头耷耳沮丧地站在床边没动。
无奈地解释:“我又不是不能走,抱来抱去像什么话。”
他又折回来拥抱他的小狗:“好啦,哄哄你。”
第189章
陆珩从“不嘻嘻”到“嘻嘻”只需要主人的一个抱抱,下楼拉开椅子让池砚之先坐下就屁颠屁颠跑去帮忙盛饭。
谢廷玉李端柳昭姜如星四个人在客厅打了一下午游戏,事实证明霸总不是什么都会,连凑数的姜如星都比他厉害。
一整个下午“死”得相当安详。
李端柳昭二拖三在游戏里大杀四方,谢老板边“被杀”边吃没道理的飞醋,发誓要买下这个小众游戏的开发公司。
之所以在四人组队游戏里“二拖三”是因为谢老板不仅菜还会添乱,占了“自家菜鸡队友”和“敌方卧底”两个身份。
好在谢老板菜得很有价值,因为李端一下午都在笑,整个人显得很放松。所以后来他摸清门道了还在假装啥也不会。
以退为进还为自己谋取了福利。
李端允许他全程在厨房“观摩学习”,柳昭很有眼色借口自己有事要做不参与做晚饭了。
于是谢老板趁机摸到李端的手,还被爱人耐心地亲自教了做饭。
陆珩心情很差,没人能看出来,他听完谢廷玉的炫耀甚至还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不错”。
看起来也挺高兴的。
吃饭的时候池砚之跟李端聊了几句,陆珩勤勤恳恳把挑好刺的一小碗鱼肉推到池砚之面前然后开始剥虾。
池砚之:“我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了剩碗里我吃。”陆珩神态自然,又给他盛了汤才低头安安静静吃自己的。
吃完饭主动收拾碗筷拿去洗,然后靠在厨房岛台边远远看着池砚之发呆。
下午打给池砚之的那通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提到的那个名字陆珩曾在池砚之的微信上见过。
说是病情恶化,化疗用了新药,原本预存的医药费不够了。
满满的医疗费用是基金会支付的,但本质上就是池砚之的钱。毕竟基金会为经济困难的患者提供帮助,不可能全程只照顾这么几个人。
这病花销极大,池砚之又同时给三个人付医药费……
再联想到时医生提起的池砚之曾以没钱为理由拒绝治疗。
陆珩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阿砚来上这个节目也是为了这个吧。
之前网上骂池砚之骂得那么凶,挨骂的人却只是默不作声地做了很多好事。
明明自己也在生病……池砚之心里是有大爱的,哪怕他本人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其实上这个节目的通告费并没有那么多。
综艺性质加上嘉宾的知名度,也就夏浔李端的多一点,其他人都是一百万左右。
这个数字在同类型的节目已经算是高几倍的了。
其他所有成本都是谢廷玉出的,没有其他赞助,设备场地人员聘请拍摄后期推广营销各个方面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池砚之签的666万里,两百万是池砚之和陆珩的通告费,剩下的部分陆珩出。
节目的幕后金主是谢廷玉,池砚之的幕后金主是陆珩。
照池砚之的性格,会给自己留点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陆珩先一步把钱打给基金会了。
再让小王助理去医院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他给处理好了,池砚之就能少操点心。
但这节目还是没能顺利录下去。
因为池韶安自杀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节目不可能不受影响,收到上级通知,要腰斩还要配合调查。
池砚之打人的那条视频不知什么时候删除了,池韶安最新一条微博是手写了好几页纸的遗书。
道歉、反思以及描述自己的绝望。
人被及时发现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节目组就收到了通知。
直播间是突然停掉的,调查组是直接上门的。
一切都很突然。
池砚之还在楼下跟其他人看电视。
陆珩不在。
陆珩在房间跟基金会走流程。
他从楼上冲下来的时候池砚之已经知道了。
李端正担忧地看着他:“砚之你……”
客厅乱作一团。
陆珩把池砚之抱进怀里,还没张口就听见池砚之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池韶安那个人,似乎做出什么都是正常的,所以池砚之并没有多少感觉。
“你没事就好。”陆珩偏过头蹭蹭他,温暖的怀抱让池砚之忍不住又开始犯困。
“节目好像……要结束了。”姜如星说。
谢廷玉跟导演沟通了几句,转过头:“嗯,结束了,事发突然,通告费三到五个工作日会打过去。”
他有些烦躁地揉揉眉心。
这事一出,受到影响的不只是节目。
李端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别急,慢慢处理。”
陆珩抱池砚之在沙发坐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讲。”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他发的那些微博导致了这一切。
池韶安死不死他并不关心,但他本意绝没有想要给谢廷玉造成损失。
柳昭不知道说点什么,就帮着节目组收拾设备了。
池砚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眼时发现自己在车上。
陆珩把他抱得很紧,正看着窗外出神。池砚之的视野里只有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只能作罢。
陆珩回过神,低头看着那双极倦的眼睛:“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没事了,接着睡吧。”
池砚之“嗯”了声,重新闭上眼睛。
节目结束了,自然没必要在别墅待下去。池砚之睡着后陆珩跟谢廷玉商量过后续的处理方式。
具体怎么办还得等医院那边出最终结果,不过他们私下觉得池韶安这事做戏的成分更大一些。
所以决定先各回各家。
虽然不太合时宜,但柳昭确实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不用再跟姜如星一起录节目了,对他而言是好事。
节目组离开后谢廷玉李端先走,柳昭也很快收拾好东西,没有理会姜如星欲言又止的神情,也没发挥最后的绅士风度帮姜如星叫车。
下车的时候池砚之没醒。
陆珩之前怕吵到他把两人的手机都静音了,这会儿掏出来发现池砚之的手机屏幕亮着。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陆珩看着那串没有备注的数字,把陪睡小兔塞到池砚之的怀里,独自去阳台接电话。
他就当自己下午取得的是往后都可以替阿砚接电话的许可。
“砚之,快来医院看看你哥……”
陆珩搞不明白这一家人的脑回路,他们凭什么以为事到如今池砚之还要听他们的。
不得不说人确实是复杂的生物。
“抱歉,”电话那头毕竟是长辈,陆珩端出作为晚辈该有的礼貌,带着三分同情三分不解和四分阴阳怪气,温和地道,“请问是股票下跌导致没钱举行葬礼了吗?”
那头一下子陷入沉默,似乎被他平和地攻击到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我知道了,”陆珩依旧彬彬有礼,“我可以捐一点的,请节哀。”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陆珩隐约听见有人在采访池韶安。
也是,他怎么会死。
吞下药片跟苏双双道歉说自己不想活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弟弟,然后在家人的关心中半推半就地说自己吃了多少药。
送到医院洗胃之后才被发现没有他说的那么多。
药物也根本没来得及发挥作用,本来输完液可以直接回家的,硬是以“情绪不稳定”为理由转到了精神科。
不管怎么说,想要引起的效果已经有了。
犯错的人企图用三页遗书揭过自己的罪孽,无辜的人却连觉都睡不安稳。
善良的网友被迫陷入内省,以为自己成了雪崩的一部分。
键盘侠们又把矛头指向节目组,指向为爱人发声的陆珩,指向池韶安还在医院“抢救”的时候就在官博发出辞退声明的BlueNighty-night。
网暴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似乎永远都有新的人该被骂到退出网络。而跳得最欢、叫得最响的永远是那一批人。
节目组被骂到连夜道歉。只是抱歉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拒绝被迫承认池韶安这么做和节目有关。
端玉娱乐是节目背后的公司,一夜之间风评下降。谢廷玉为了保护公司员工只能迫于舆论压力跟着节目组道歉。
李端没让谢廷玉回去,离开别墅之后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公寓,端来点心,坚定而温和:“不是我们的错。”
理智的网友不少,但显然干不过情绪上头打了鸡血一样到处突击的键盘侠。
谢廷玉跟公司的法律团队联系,看有没有办法追究池韶安的责任,闻言点头:“我知道,不早了,你赶紧休息。”
“这是我家,”李端坐在他身边,“你倒也不用这么反客为主。”
谢廷玉自然有处理问题的能力,这点事也不是非得半夜在这熬着。只是来李端的公寓太兴奋了,他怕自己不找点事情做会显得……呃,很急。
李端一眼就把他看透,伸手合上他的电脑:“洗漱,睡觉。”
谢廷玉跟在他后面眼里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我睡哪一间?”
“睡沙发。”李端道,“次卧我改成书房了。”
半个多月就能睡上李端家的沙发已经是谢廷玉从来没敢想过的进展了,愣是高兴得俩小时没睡着。
不少不明真相的键盘侠冲进陆珩的评论区什么都不看就开始乱喷,但陆珩完全顾不上理会。
有粉丝无助地发私信问陆珩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有观众气得跟陆珩骂池韶安。
池砚之的微博很久没有新内容,私信和评论区都在抄袭风波时就关掉了,所以账号显示出如他本人一样的平静。
陆珩守着睡着的池砚之,一条一条回复过去。
安抚自责的粉丝,告诉他们,他们什么也没做错,不需要内疚。
安抚暴躁的观众,告诉他们,可以在自己的私信里发泄情绪,但是不要跑到外面去骂,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谢谢他们的支持和信任。
陆珩哪有这么多耐心,他只是知道池砚之不愿意连累任何的人。
他只是……真的很感谢喜欢池砚之的每一个人。
天亮时陆珩发了条微博。
陆珩说,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心情和生活。
陆珩说,希望大家保持理智,不要理会键盘侠和一些无良营销号的恶意引导下。
陆珩说,节目结束了,我的私信可以成为大家情绪的出口,此外请大家各自好好生活。
他和池砚之要的不是持续获得关注,仅仅只是展示真相的机会。
因此也不希望很多善良的人为了帮他们说话而劳心费神。
真相摆在那里,不相信的人即便跟他们逐字解释也没用。
节目被停,池韶安的账号也在谢廷玉的操作下以不良引导为由被永久封禁。
人们自然有谈论生死的自由,也有剖开绝望发出求救或告别的权利,这些本不该被干涉。
“如何拉住绝望的灵魂”、“如何引导个别人不以这种方式消耗大众的同情与怜悯”和“如何杜绝网络暴力”一样,都是长久的课题。
阳光满室,池砚之的睡颜干净美好。
助理小王已经赶到满满所在的医院,按照陆珩的指示给小姑娘和她的朋友们带去了很多礼物。
陆珩托起池砚之脆弱的脖颈给他换了新的信息素贴纸。
池砚之没醒。
他这一觉睡得又久又沉,整个人松软地泡在阳光里,陆珩有点不舍得,手指轻轻摩挲池砚之的手背。
片刻后还是松开手,附在池砚之耳边轻声道:“乖宝,我去一趟医院,你好好睡,祁哥会陪你。”
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眉头皱起,像是想醒过来。
陆珩伸手轻轻揉开,又落下一吻。
祁星河很快就来了:“我在这里,你放心去,不用着急。”
陆珩又看了眼池砚之,匆匆出门。
昨夜时医生照例关心他和池砚之的状况,毕竟两个人腺体都有问题。
陆珩没隐瞒,那个信息素抽取贴纸每天他要贴将近二十个小时,信息素时时刻刻都在被消耗,腺体已经红肿了。
再这么下去指定就被池砚之发现了。
他的乖宝会内疚、会自责。
那不是陆珩想看到的。
腺体功能不全。
陆珩查过很多资料,安全的治疗方法只有之前医生说的一段时间不释放信息素,然后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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