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有只伞)

【沈予槐】：我想亲手做
冯程睿心累，开了静音放一旁，安心入睡。
沈予槐讲完需求后，双手叠在桌上，下巴搁在手上，看着眼前一颗普通又不普通的苹果，笑得痴痴的。
世上这么会有这么完美好看的苹果呢，太神奇了！

第30章 周岩
沈予槐这个周末家里有长辈大寿，他被迫在家营业，不能来找林尔，闷闷不乐了好久，还得是林尔把他哄好。
早上的时候，林尔收到周岩发来的信息，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请他吃晚饭。林尔想，他跟周岩好歹有三个多月的师生情，虽然有始无终，但毕竟相处得不错，他也挺喜欢林岩这个学生，吃一顿散伙饭还是很有必要，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约在双方住处折中点的一家商场，选的一家泰餐店。
林尔提前十分钟到店里，没想到周岩比他更早，看着已经到店好一会儿。
两人点了餐，边吃边随口聊着。大多是林尔在问他近况，周岩还是那副不善交谈的模样，回答也总是“挺好的”“还可以”之类不具象的词。
吃过饭两人在商场内闲逛，林尔本想着以周岩这种不爱社交的性子吃过晚饭就会选择散场，但林尔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太早离开。
“林老师，你要不要喝奶茶？”周岩看到一家奶茶店，小声地问。
林尔摇摇头，说不用。
“林老师，你要不要吃章鱼烧？”周岩看着一家章鱼烧车摊问。
林尔还是摇头，说不用。
“林老师，你要不要吃水果什锦？”周岩指着一家水果店问。
林尔停下来，侧身看着他，语气温和：“小岩，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周岩一直低着头，听到林尔的询问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你说吧。”林尔用一种引导性的亲近的语气说：“我现在虽然不是你的家教老师了，但可以是你关系很好的哥哥，你如果有什么心事想要说，我会很乐意倾听。”
周岩沉默着，林尔便耐心地等。
大约过了半分钟，周岩慢吞吞地开口：“我觉得，那个家教老师没有你教得好。”
林尔顿了片刻，没想到周岩是要说这个。
他尽量保持平和客观的态度：“你不是才上了他两周的课吗，可能是还没适应。我听阿姨说对方是个很厉害的人，辅导你姐姐考了个不错的成绩。”
周岩摇了摇头，说不是因为不习惯，语气也有些执拗：“他就是没有你教得好。”
林尔想，是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少年都有一股难以掰动的执拗劲儿，过于执著某些认定的东西。
“你再上一段时间看看呢，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了，说不定在他的教导下，你这次期末考能一鸣惊人呢。”
他作为周岩前一任家教老师，不好对他现在的家教老师置喙什么，只能尽量开导周岩，让他尽快适应现在的家教。
“不管多久都不可能适应的。”周岩含糊说了声，抬起头来，难得有勇气地看着林尔，“他和林老师你不一样，他不会考虑我的学习能力，强硬地用他那套激进的刻板的学习方式，让我觉得——很难受。”
周岩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却很坚定，林尔从他的眼里看到强烈的抗拒和逃避。
林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理解周岩的抗拒，也理解那名家教的强硬。
人在某一套方案中取得成就后会变得越来越自以为是，固执不仅存在于青少年的无畏中，也存在于成年人的自负中。
那名家教的那套方法固然不适用所有人，但也不能简单地评判对错。里面有他胸有成竹的能力和引以为傲的成就，学习的评判是成规固化的，只要能提高成绩，不管教学方法带给受教者的情绪如何，都是会被称为好方法。
林尔说自己可以作为他关系亲近的哥哥，也只仅限于他和周岩之间，他并没有资格去干涉他家庭的决定。他张了张唇，正要说什么，便听到周岩又问：“林老师，你现在是在给沈家的小少爷辅导功课吗？”
林尔一愣，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堂哥说沈家的小少爷想让你去给他辅导功课，所以我不能再让你给我辅导，妈妈才给我换了现在这个老师。”周岩停顿聊两秒，说：“我不喜欢现在这个家教老师。”
林尔看了他两秒，问：“你——你堂哥是指的周恪吗，那天在你家我见到的那个人？”
周岩点头：“嗯。”
林尔停顿的时间更长，他想到沈予槐请求自己给他当家教的那些话，想到沈予槐比他先知道自己不能给周岩当家教的事，想到冯女士那一番其实很怪异的解约理由。
他定定看着周岩，神色认真地问：“沈予槐，他威胁你家了吗？”
周岩并没有因为林尔的询问露出异样，还是那副沉闷低落的神态，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堂哥说我们惹不起沈家，不要因为林老师你惹对方生气，所以妈妈就给我换了家教老师。”周岩似乎真的对现在这个家教讨厌又无力极了，重复道：“可我不喜欢现在这个老师，他教得没有你好。”
林尔正要开口，又听到他接着说。
“林老师，沈家的小少爷已经高三了，等他毕业后，你可以再来给我辅导功课吗？”
周岩看他的眼神怯怯的，又充满了期待和一些模糊不清的情绪，让林尔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与周岩对视了会儿，平静地说：“我没有在给沈予槐当家教。”他看到周岩眼眸擦过一丝亮，又说：“再给你当家教的事情，以后再看情况。”
周岩点了点头。
迟疑片刻后，周岩又有些无措般避开了视线，小心翼翼地紧张地问：“林老师，那你跟沈予槐——在谈恋爱吗？”
“没有。”林尔没什么表情起伏地说：“我跟他不是你堂哥口中的那种关系。”
周岩似乎松了口气，声音都轻了不少：“那林老师——”
“小岩。”林尔打断他，“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周岩呆愣地看着他。
“回去吧，小岩。”
林尔又说了声，周岩垂了垂眼眸，说好，跟林尔道了再见。
送走周岩后，林尔回了学校。
林尔回到学校后，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发了很久的呆，
他一丝一缕地回忆沈予槐在自己面前的样子——热情、朝气、单纯、害羞、真诚，这样的人他无法想象他会做出仗势欺人的事。
可是他又那么强烈地表现出希望自己给他辅导功课的心愿，周岩换家教的理由又那么怪异，怎么想都无法将两件事拆开来看。
林尔陷入一种不可捉摸的矛盾中。
沈予槐给他发了很多信息和照片，还告状说他姐姐往他脸上抹奶油，给他头发都弄得黏糊糊的。
林尔一条条信息一张张照片翻看下来，摁灭了手机没有回信息。
他打开电脑，完善了一下近期的实验报告，又跟要一起参赛的同学商谈了准备工作，关电脑时沈予槐的聊天框又更新了二十多条信息。
他发了张蛋糕的照片，说这家蛋糕味道好吃，下次给他买。问他晚上吃的什么，好不好吃，要不要吃夜宵，他知道一家烧烤很好吃，可以外送给他点。还问他是不是在忙，怎么一直都没有回他信息，还有一些卖萌的表情包。
室友买了烤冷面，问他要不要吃，林尔过去吃了两口，想了会儿还是拍了张照发给沈予槐，说自己正在吃夜宵。
林尔一回他，沈予槐就开始信息叠叠乐。好不好吃啊，在哪里买的，我也想吃，我们下次一起去吃吧。
林尔陪他聊了两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催他去睡觉，沈予槐乖乖地答应，顺便提醒他跨年的事。
跨年……
是啊，他还答应了沈予槐要一起跨年了，他不能带着这种怀疑的态度去浇灭一个热烈的期待，也不能靠着局限的信息妄加揣测一个人的心性，至少在他眼里的沈予槐——
是个很单纯听话的好孩子。

第31章 失望
林尔决定去问沈予槐，也许他也不知情，是周恪在自作主张，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那短短的十来分钟周恪的形象已经足够立体。
他依然去的是那家奶茶店，离沈予槐放学还有差不多十五分钟，他先给自己点了杯奶茶，准备等差不多时间再给沈予槐点一杯。
给沈予槐发了信息，对方没有秒回，应该是在好好上课。
林尔一边喝奶茶一边点开一部最近追的刑侦剧看。他看得正入迷，门口响起风铃声，进来两名女生。林尔看了眼，她们穿的大衣里套着校服，看来是一中的学生，还是翘课的学生。他没在意，直到两人点完单后的聊天话题提到一个熟悉的主人翁。
“诶，平安夜你们那天去哪儿了啊，班主任看的你们几个位子是空的，脸色可难看了，在班上阴阳怪气了好一会儿。”短发女生问道。
“去酒吧了呀。”高马尾女生回到。
“你们胆子可真大，从晚课第一节就开始翘课，也不怕被年级主任找麻烦。”
“找就找呗，他儿子还跟我们一起的呢。”高马尾女生不以为意道，“而且他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你知道跟我们一起的有哪些人吗？”
“哪些？”
“有希希，冯程睿，还有沈予槐呢。”
林尔惊异地看过去。
短发女生也露出吃惊的表情，问道：“沈予槐？他也去啦？听说他最近都不迟到不旷课，上课都认真记笔记了，上次月考还进步了二十几名，我以为他转性了要好好学习了呢。”
“装装样子呗，他大哥刚接任沈氏，估计很多人盯着，所以才装乖一段时间。”
“也是，我们还都以为他中邪了。”短发女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会儿又问：“可我怎么听说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为了那个人才好好学习的？”
“说到这儿我就来气！”高马尾女生忽然变了脸色，气骂道："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希希是准备跟他表白的，跟酒吧的工作人员都对接好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发了信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害得希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脸，回去哭了一晚上。肯定是那个狐狸精发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迷魂剂把沈予槐迷得五迷三道的！”
短发女生唏嘘了下，感叹：“真好奇那个人长什么样。”
“听说长得还可以，但比不上希希好看。在A大，成绩很好，而且是个男的。”
“男的？”短发女生眼睛都瞪圆了。
“嗯。”高马尾女生接过奶茶，插上吸管喝了口，说：“不过再多周恪那小子就不肯说了，也不敢给我看照片，说是他要说了肯定会被沈予槐揍死。”
“哦~”
“那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会些什么不要脸的手段，不然能把沈予槐迷成这样？”
“有道理！”
短发女生拿好奶茶，转身正好和看向他们的林尔对上视线，倏地红了脸，避开视线。高马尾女生见状也看过来，眼神明显一亮。
两人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般不敢和林尔直视，心虚地推推搡搡出了门，在门口扭捏了一会儿，短发女生又跑进来羞涩地问林尔可以不可以加他微信，林尔微笑着婉拒了。
现在距S中学放学已经过了两分钟，并且在一分钟前沈予槐给他回了信息，说“哥哥等我，我马上到”，还有三个强调的感叹号。
林尔看着那条信息，只觉得胸腔一股混沌的气体在波涛起伏、横冲直撞。
他闭了闭眼，收好手机后离开奶茶店打了车回学校。
路上沈予槐一直在给他发信息问他去哪里了，他已经到了奶茶店但是没看到他，问他是不是去上厕所了林尔不回，他就打电话，林尔直接给他挂断，最后被沈予槐坚持不懈的信息和电话震得指尖都发麻，回了个“有事，先回学校了”。
沈予槐又给他打电话，林尔挂断后回他“不方便接电话”。沈予槐贴体地回：“好的，那哥哥你先忙，忙完了跟我说哦。”
林尔看了眼那句话，掐灭手机放回口袋里。头靠着椅背，望着外面飞速奔跑的夜景神色不悦。
他不清晰自己现在的情绪叫什么，好像是生气，又好像不是。沈予槐欺骗了自己，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表现的那么真诚，不掺任何杂质的干净，让自己对他有超越了简单关系的信任，可他并没有珍惜这份信任。
林尔并不是什么单纯无知的人，前半段和单亲妈妈生活，后半段在秦家寄人篱下，他太懂人性的卑劣和虚伪了。他不敢想象沈予槐是不是也同那些表里不一的人一般在同他虚与委蛇，装得那么单纯无害的样子，而事实上就是传言的那般顽劣不堪。
他或许也在演戏吗，或许跟他的朋友打了什么赌，而他是那个赌约里的必要条件。毕竟这种桥段在纨绔子弟里太常见了，他一个被送上门的玩意儿，怎么会引起沈予槐这么赤诚的感情。
林尔感到一股强烈到难以摘除的窒息感。
他穿过灯影斑驳的人行道，越过满是情侣的小树林，走进像巨人一样巍峨的宿舍楼，坐在他的位置上，看着桌上层层垒叠的装着苹果的圣诞盒，猝然明白过来，这种情绪是——

第32章 隆重的心跳
第三天就是31号，沈予槐这两天显得格外兴奋，“跨年”这两个字在他们的聊天框里已经成为热度第一。
林尔情绪不佳，甚至有了放他鸽子的念头，对沈予槐的信息也表现得冷淡，但沈予槐似乎并未察觉，依然兴奋地喋喋不休，自己给林尔找好了忙碌的理由，安抚他说辛苦了。
最后一天，沈予槐耐着性子上完了晚课，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往A大跑。
街道上一到节日就人山人海，更何况是元旦这种特别的节日，车流堵成了一条由红色尾灯连成的火龙。他本来就要九点半才放学，打车花了十多分钟，从一中到A大至少四十分钟，他还想约林尔去星天广场跨年，广场中心有一个钟楼，每年去那里跨年的人数不胜数。可看这堵车的样子，他担心自己怕是十二点前都赶不到A大了。
沈予槐急得眼睛都红了，担心林尔等久了会生气，不停给林尔发信息，一边跟林尔道歉，说因为堵车会晚一点到，一边撒着娇说自己最近有好好听话认真上课，暗暗提醒林尔欠自己一个新年礼物。
中途跑腿小哥给他来电说花已经到了，问他在哪里。沈予槐跟他说自己还没到，能不能等一会儿。跑腿小哥问他要等多久，沈予槐看着堵成暗红色的导航，支支吾吾说了个半小时，跑腿小哥坚决拒绝，沈予槐没有办法，只能让他放在校门口的花坛上，自己过去了再拿。
司机看着前面的堵车长龙也连连叹气，吐槽着一到节假日就人满为患，哪儿哪儿都堵车，钱也不好赚。
沈予槐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时不时地看时间。眼看着快到十一点，离目的地还有六公里，但行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他问林尔可不可以直接在星天广场见面，林尔说不了，那边现在人山人海，他们过去了不一定能找到对方，而且照现在的堵车情况，他们恐怕不见得能按时到那边。
虽然都是事实，沈予槐还是忍不住难过。
他和林林的第一个新年，他多么希望是完满浪漫的，填满他的爱意和林尔的喜悦，随着倒计时像被放飞的气球轻轻扬扬飘到宇宙中去。
然而现实是他一边担心着自己的花会不会被偷，一边害怕自己赶不及在十二点之前见到林尔。
十一点十五分了，沈予槐急得要哭了。
他应该要早点出发的。可是翘课林林又会不高兴。他要不是高中生就好了，他要也是大学生就好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要等放学后才能匆匆忙忙地跑到离他三十多公里A大来见他的心上人。
沈予槐正要给林尔发信息，却看到他问自己到哪里了。沈予槐也不清楚这里具体算哪里，只发了个定位过去，说自己离他很近了，很快就到了，自己一定能及时赶到。
林尔没有说什么，给他发了个地址，说直接在那里碰面。沈予槐查了一下，是沿江路的一个喷泉广场，离他现在的位置不算远，三四公里，但因为堵车不见得能在十二点前赶到，于是他直接下了车准备跑过去。
刚起势跑了几分钟，忽然想到他的花，在原地踟蹰半晌，不知道该先去A大拿花还是直接去喷泉广场。去拿了花肯定不能在十二点之前赶到广场，可不去拿他精心挑选的花束就不能送给林尔了，路上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