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榆没想到今晚送的最后一单，竟能看到如此精彩的吵架场景。
还是两个男人！听话里意思、貌似情侣间的矛盾！
不怪他多想，只因门外那清秀男生哭着喊着求门内的男人原谅，说什么“我不知道他会突然对我做这种事”、“我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别再来找我，我们玩完了！”
门内的男人，只露了半边脸，成榆听见他的声音很好听。
两人一来一往，口吐芬芳，好不精彩。
成榆站了两分钟，愣是没人发现他。
过了一会儿，成榆又看了眼时间，11点05分，得速战速决。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声音很大，大到两人齐齐回头看他。
大概觉得他的出现过于突兀，那两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清秀小男生更是没好气地对着他：“什么外卖？没看到我们在说话吗？”
“哦，看到了。”
成榆看了眼袋子，嘻嘻笑道：“哪位是陆老板，尾号1708的？他点的披萨。”
“我。”
门内的男人终于往外走了出来，靠在门框边，露了全脸。
成榆突然想吹一个口哨，很流氓那种。
因为这个男人、很帅。
高鼻梁、丹凤眼、肤白貌美，眼神冷冷朝他瞟过来，一副桀骜不驯的酷小伙模样。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左边耳朵上，戴了一颗耳钉，那耳钉图案特别，离得远，他没看清。
“陆老板，您的外卖。”
成榆走近，将袋子递过去。
那男人还未伸手，一旁的清秀男生立马接过，娇滴滴的、殷勤道：“璟安，我帮你。”
成榆眉眼一跳，不是他不想走，而是现在这个画面实在精彩，难得一见。
那个叫璟安的男人，连个眼神都没扫过来，冰冷冷说：“麻烦帮我丢垃圾桶。我不要了，脏。”
嗯？成榆眼咕噜一转，瞧见旁边的男生脸色难堪到极点，欲哭欲泣的模样，这才明白，他是对自己说。
“哦哦，”成榆立马接过袋子，又确认一遍：“陆老板，真不要了？”
陆璟安难得抬眸看了他一眼，“嗯，随你处置。”
成榆扯开嘴角笑得很甜：“好的老板。”
临走时，成榆还不忘叫了一声：“麻烦老板给个好评哦，谢谢。”
说罢，脚步轻快进了电梯，没发觉身后的男生气急败坏的脸面。
成榆到了楼下，成景正坐在车子旁边等他。
一见他，立马跑了过来，疑惑问：“咦哥，这个不是你刚刚拿上去了吗？人家不吃了吗？”
“不吃了，咱们吃。”
“好耶。”
成景瞬间乐了起来，等不及回家就想立刻打开。
成榆轻轻拍开他的手：“现在不能吃哦，等回家。”
“哥哥下班了吗？”
“对，走，回家咯。”
回到家，成景迫不及待想要吃，成榆让他去洗干净手才能过来。
“哥，我洗好手啦。”
“我看看。”成榆拉过他的手，手指上还沾了水，“嗯，比上次干净多了。”
“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
成榆笑应一声，拿出袋子打开。
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虽然有些冷了，但是味道不错。
这玩意儿他们还从没吃过，感谢那位陆老板，也让他们今晚有口福饱餐了一顿。
吃到最后，两人都有些撑，长寿面最后也没吃成。
“生日快乐呀，小鱼儿。”
终于十八岁了。
临睡前他在心里默默念着，就像小时候他爸妈那样，一家人四口围在桌前吹着蜡烛，吃蛋糕，对他说生日快乐。
可是、过去好多好多年了，蛋糕的味道他早就不记得了，连他爸妈的样子也模糊了。
“哥。”成景嘴里嘟囔了一声，翻过身。
成榆应了一声，黑暗中抬眸望去，成景早已熟睡。
成景智力有问题，就是别人口中的“智障”，小时候发高烧吃错了药，智力永远停留在了五岁。
挺好的，成榆想。至少他体会不到失去亲人的痛苦、不知道饿着肚子干活的难受。
真好啊。成榆在黑暗中闭上眼，嘴角带着笑意进入梦乡。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不是吗？
“滴滴”闹钟响起，成榆瞬间弹起。
快速洗漱好又将成景叫醒，帮他穿好衣服，匆匆出了门。
凌晨4点，天还没亮，朦朦胧胧的黑。
成榆已经在店里熟练地包起了包子。
成景趴在桌上继续补觉。
两人的早餐和午餐在店里解决，有时候剩多余的包子馒头，陈叔还会给他带回家，成景吃饭，他吃馒头。
还省了不少钱。
早餐店的活干完，下午1点他们就可以回家休息。到了晚上7点吃过饭，成榆又开始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街道。
原本想让成景在家待着等他，可成景不愿哭闹就想跟着，成榆没法，他到哪儿，成景就到哪儿。
今天送的单子又是昨天那个小区，不过不是一个楼层，在20楼。
不到5分钟，成榆便完成送单，到了楼下，只是，他的车子旁边围了一圈大爷大妈，似乎还听见了成景的哭声。
成榆心一跳，拔腿就跑了过去。
扒开人群，就看到一脸痛哭的成景坐在地上，泪水糊了满脸。
半大个男人，坐在地上，像个小孩一样耍赖。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他不常来这边送外卖，没人认识他俩。
一见到他，成景哭得更厉害了，“哥，我的车车坏了。”
成景扬起他的小车玩具，上面的轮子掉了一个，被他拿在手里，前天他给他买的，花了10块钱，成景很喜欢。
“是他，哥是他摔坏了我的车，呜呜……他还不跟我说对不起，他想跑掉，呜呜。”
成榆一愣，这才发现他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人的裤脚。
那人，他仰头一看，逆着光，看到他有些模糊的脸，直到他站起身，看到那人左耳的耳钉，他才恍然大悟。
哦，巧了，昨天吵架的主角之一、还赏了他一顿夜宵的男人，陆璟安。
离得近了，成榆这才看清他戴的竟是一条银黑色小蛇模样的耳钉，蛇身纹精致，蛇头灵巧地趴在耳朵上方，蛇尾穿过耳洞，透着一股野性和神秘，匍匐在过耳的碎发下。
那人正垂眸盯着被成景抓住的裤脚，眉头紧皱，脸上露着不耐烦。
成榆喊了一声：“陆老板，不好意思啊，稍等。
陆璟安闻言，这才抬眸看他，神情一顿，面上的不悦更加明显。
成榆汕汕，蹲下对成景说：“不哭了，我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这个。呜呜。”
成景来了脾气，一时半会儿还真的难哄，任凭他好说歹说他就不愿放手。
“再不放手，我打你了。”
成景流着泪可怜兮兮地看他。
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围观的人也纷纷开口。
“别哭了别哭了。”
“哎呀你别骂他呀，他要什么就给他买好了。”
“还有你啊，你搞坏人家东西也不说声对不起，也不赔给人家，欺负人家脑子不好啊？”
“那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
七嘴八舌，说的两人脸都红了。
陆璟安更甚，鼓着脸有气不敢出，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都怪林嘉平，没事一直打电话骚扰他，害得他刚刚气急败坏一个没注意，一脚踢飞了玩具，这才被成景赖上。
“我赔给你，行了吗？”
“你还没跟我道歉，我哥说了，做错事要说‘对不起’，你没说。”
陆璟安咬咬牙，在一旁大爷大妈的目光中，“对不起”三个字从齿间挤了出来。
“没关系。”
成景松开手，站起身，脸上的泪痕一道道，“下次，你不能乱踢别人的东西，我哥说了，这样做是不对的。”
“说得对，这个小朋友，聪明的咧。”
旁边一大妈说道。
“呵呵，是是，”成榆拉住他的手臂让他少说话，又让他把眼泪擦干。
陆璟安见状，拔腿就走。
“哎，你不能走。”成景忽地又抓住他的衣服，气呼呼说：“你还没赔我车车，你不能走。”
陆璟安瞪了一眼成榆，脸色难看，伸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找一分钱。
“你不能耍赖。”
成榆拉住他，耍赖这个词都会说了，可以。
陆璟安一晚上的耐心耗尽，忍着怒意，又不得不开口：“去旁边那个店，你想要哪个玩具，我付钱，行了吧？”
成景执拗回：“那里没有我的车车，我只要这个车车。”
“你！”
陆璟安愤愤瞪了一眼一旁的成榆。
成榆哂笑：“呵呵，他脑子不太好。”
意思、他是智障，让他不要跟他计较。
“行，”陆璟安咬牙，“去哪买？”
“在我家楼下超市，我哥就是在那里给我买的。”
大概觉得他不会反悔，成景终于松开了他的衣角。
“哥，我们给这个哥哥带路吧。”成景笑嘻嘻道，全没了刚才的伤心。
成榆扯开嘴角，笑得有些尴尬。
好不容易到了楼下小超市，成景飞快跑了进去，拿了同样的玩具车又出来。
陆璟安一言不发，沉默地扫码付款，随即转身抬脚离开，一气呵成，毫不停留。
“谢谢哥哥。”
成景对着他的背影甜甜喊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成榆好像看到那人身形一颤，脚步走得更快了。
“小景，”回到家，成榆忍不住又板起脸教育他：“以后不可以在外面耍赖，你刚刚那样就是在耍赖，知道吗？”
“可是，”成景嘟着嘴，“那个哥哥先踢坏了我的车车，他才是坏人。”
“你说的不对。”
成榆哑言，不由放低语气：“总之，以后不许在外面哭闹，很丑。”
“哦”成景应了一声，继续玩手上的新车。
他就跟小孩子一样，脾气来得急去的也快。
成榆洗完澡出来，他就主动跟他道歉，并保证以后乖乖听话。
“嗯，这才是好孩子。”
成榆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眼里满是欣慰。
最初出来的那两年，换了新环境，成景脾气更加急躁，爱哭爱闹，成榆有些时候哄得身心疲惫。
好在后来，大概整天跟他在一起，也开始变得安静了下来。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快睡觉吧。”
“哥哥晚安。”
“晚安。”
窗外的天色漆黑，小风扇沙沙作响，偶尔还听见车子的声音。
两兄弟挤在一张小床上，夏日里屋子里闷热的厉害，成景总睡不安稳。
成榆想着，两个人再挤一起又热又影响睡眠，明天跟房东提一提，换张上下铺的床。
早上他抽空给房东发了信息，没想到晚上回来，屋里的床已经换了。
没等他发信息感谢，第二天便在店里看到了张志合。
“谢谢志哥，”成榆笑道，张志合是他的房东，比他大了几岁，家里的房子都是他在打，一直对他们兄弟俩照顾有加。
“哎你早点跟我说就好了，我都给忘了。”
张志合呵呵道，站在一旁看他干活。
“小鱼儿，周末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啊，”成榆忙完手上的活，问道：“去哪儿？”
“青云山，跟朋友一起去爬爬山、露营，你跟小景也一起吧？好久没见你休息了。”
成榆确实好久没休息了，周末时间都在顾店。
“去吧，小榆。”陈叔说道：“周末我看店，人少不忙，你跟弟弟出去玩玩，休息休息。”
顾虑打消，成榆笑应好。
张志合满脸开心：“说定了啊，周六在楼下等你们。”
“好”成榆应道。
为了腾出周末时间出去玩，成榆决定今天早点出门多送几单。
好巧不巧的，竟又碰上陆璟安，在巷口里。
说来也奇怪，成榆在这里住了三年多，江市那么大，他从来没跟他遇到过，可自从上回到现在、这已经第三次了。
短短一周，这是他第二次遇见他和别人吵架，还是上回那个男生。
他不得不印象深刻。
原本想离得远远的，可成景眼尖，一眼就看到他，开口就喊道：“陆哥哥。”
像看到好朋友似的，兴奋又激动。
还拉了他过去打招呼，成榆一脸尴尬。
那男生满脸不悦。
陆璟安却像松口气，一脸轻松平淡。
“哥哥，谢谢你送我的车，我好喜欢呀。”
成景边说边拿出新买的玩具车，朝他展示。
“你什么时候跟我玩车呀？”
“……”
成榆拉住他，想把人带走。
陆璟安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磁性，“想跟我玩？”
成景重重点头。
陆璟安笑了，侧身对着一旁看呆的林嘉平，笑得一脸痞气：“抱歉哦，我没空了，要陪我朋友去玩了。”
“走吧，小朋友。”
他感觉对面人散发的对他莫名敌意和怒气，再不跑，恐怕殃及鱼池。
只是出了巷口，陆璟安自顾自地朝前走了。
“哎，那个、陆老板，”成榆叫住他。
陆璟安停下，侧身看他，脸上又恢复了不耐烦。
“有事？”
成榆低头看了一眼正伤心的成景，正色道：“你刚刚答应的事，没做到。”
“呵”陆璟安嗤笑，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不似开玩笑，视线又移到成景身上，见人欲哭欲泣的委屈模样，心里不免一阵烦躁，又不能生气，更不能说重话。
成景的厉害，他可是领教过。
“我刚刚、开玩笑的。”
闻言，成景眼泪唰地掉下来。
陆璟安眉头一皱，声音不由低了下来：“下次好吧？我真没空。”
“不骗我？”
成景看他，成榆也看他，陆璟安神情一滞，咬咬牙应了一声“嗯”。
成景笑了，跟他挥挥手说再见。
成榆瞧见他耳朵上缠绕的小蛇在灯光下，格外的好看。
应该没有下次了，成榆想，谁会像他这样，有心思哄小孩。
但他也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又见面了。
周六一大早，张志合开了车在楼下等他们。
“志哥，你朋友呢？”成榆问。
“他们在另一部车，约好了在山脚下集合。”
张志合边说边往后递了一个袋子，有吃有喝，成景见了激动不已。
“谢谢张叔叔。”
“叫哥哥。”
成榆纠正他。
张志合无奈笑笑：“没关系，从他视角看，我可不就是叔叔了嘛。”
成榆讪讪一笑。
车子平缓开着，两人说说笑笑，谈论八卦。成景只顾着吃零食。
周末人挺多，三人走到登山口时，亭子底下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成榆看着有些眼熟。
“陆哥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成景已经飞快跑了过去，围着陆璟安“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你也来玩吗？你今天要跟我玩车吗？我带了车来了。”
“……”
陆璟安脸色不太好，最后不堪其扰，不情不愿淡淡应了一声“嗯”。
得到回应，成景终于安静了下来。
成榆也没想到会在遇见他，更没想到他竟然跟张志合是朋友。
除了他，还有3个人。
其中一人忽地反应过来似的，朝陆璟安幸灾乐祸笑道：“二哥，他就是昨天你说的那个、智障男孩？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事实如此，可从他嘴里说出来，似玩笑又带着嘲讽，怎么听都不对。
陆璟安不悦打断他：“你还没他会说话呢，到底谁是智障？”
“呃，”被说那人怏怏闭上嘴。
张志合惊讶于他们竟然认识，更惊讶成景竟愿意跟陆璟安亲近。
要知道当初，他可是花了几个月时间，成景才愿意开口叫他“叔叔”。
他忍不住好奇：“璟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陆璟安抿着嘴，没回答。
倒是成榆主动回道：“陆、哥帮了小景的忙，所以他才、呵呵。”
成榆干笑，似乎不知道怎么编下去。好在张志合了然点头，又给他一一介绍其他朋友。
刚刚那位吃瘪的叫陆承安、陆璟安的堂弟，怪不得不敢还嘴。
成榆恭敬叫了他一声：“承哥。”
陆承安应了一声，脸上有些挂不住，跟他道歉。
成榆摆摆手：“没关系，他听不懂的。”
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他不在乎。
还有一个杨蕴文，人如其名，安安静静，身上带着一股子忧郁，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其他人成榆没记得住。
几人浩浩荡荡出发上山。
来之前他还担心成景不适应吃不消，没想到他还挺厉害。
只是老跟在陆璟安身边，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成榆也搞不懂，又没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