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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麦客)



第90章 第90章 水心
宗训说回正题,原是特意来提醒江宜等人这几日不要出门,以屠破浪为首的黑商与王征在东郡等地的据点必起冲突,这些人皆是心狠手辣、没有道德感之徒,最好不要卷入他们的纠纷中。
他与徐牟颇为看重江宜,之后的计划原也想让江宜参与进来,单看他对待王慎的态度,似乎并不排斥做幕后谋士。只是今日前来,这三人的态度都很奇怪,狄飞白低头擦拭牙飞剑,寸刃沉思不语,江宜则望着台案出神。
宗训心中揣测,也许这三人之间还有什么事,于是也不再提别的,当下告辞了。
海寇的据点于东郡、池州、江宁等地星罗棋布,伪装成渔民、当铺、茶寮、酒肆,等闲不易分辨。江宜虽听了宗训的话,却没当回事,毕竟城中住民数以万计,倘若徐牟把握不好局面,岂能轻易引双方交恶,置黎民百姓于危险之中。
没想到他果然是有点运气在身上,这日走在大街上,忽然头顶就是一声暴响。抬头一看,路旁瓦肆塌了,房顶稀里哗啦倾塌下来。
江宜与狄飞白皆愣着,只有寸刃反应过来,一把搂过江宜:“救人!”
狄飞白回过神,腰间飞剑出鞘,指天一划。数道剑光穿梭,将瓦顶碎为齑粉。尘埃落定,街上行人有惊无险,只见废墟里冲出来数个灰头土脸的人物,小巷中钻出一行打手追逐其后,口中嚷道:“抓住他们!不能让他通风报信!”
逃跑中一人甩手放出烟火信号。
道旁民舍檐后嗖来一箭,擦断引信。又是一箭直奔放信号的人,正从寸刃身前飞过,为他手起刀落劈落两断。
江宜立即看见,民舍屋檐上匍匐的卫兵起身,远远注视寸刃,后不知谁给了命令,遂没有发难,抽身撤退了。
赶来的打手将跑路的几人齐齐压下:“就是这几个人!带走!”
复又几人跑去废墟里搜查遗漏的。这间瓦舍原是裁缝铺,经营了五六年,除却老裁缝,平时有十来个学徒,人员流动频繁,邻里都认不全人。人群既惊恐又好奇,目睹裁缝铺的人被众打手捉走,跑去报官的人迟迟没有回音。
那支被暗箭射下的烟花掉在路旁,江宜捡起来,底部是一团小小的貔貅兽印。
狄飞白拍去身上灰尘,也凑过来审视。那团印记与王慎佩剑上的如出一辙,显见就是王征一伙海寇用于通风报信之物。也许是屠破浪向徐牟揭发,徐牟的人伪装成打手掀掉了此处窝点,也许是屠破浪为报兄弟血仇,亲自动了手。
这就像一个信号,代表江宜与宗训合力促成的局面,就要缓缓展开了。
而江宜迟迟留在东郡不走,每日钻进道院先贤塔,不是静观殿中壁画,就是走览先贤塑像。狄飞白起初几日还跟着他,后面着实无聊,就自去寻乐子。有时江宜以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从高塔凭栏处俯视,却能看见寸刃躺在院中榕树的枝丫上假寐。
“你觉得,寸刃与我们有何不同?”青女说。
江宜与青女在八丈高塔顶端,塔尖出浮云,层岚峨峨,东郡上下四方尽收眼底。
“大道无极,诸法空相。玄虚之中诞生混沌,混沌化为二气,以其清气聚而为神,”青女徐徐说,“神亦是这玄虚的一部分,是无,无为有处有还无。”
江宜亦有这样的体会,屏翳、丰隆与青女,祂们在这里又不在这里,虽聚为人形与你面谈,真身却是每一缕风、每一声雷、每一片霜花,化为万物无处不在。实相无相所见即虚妄。
但是寸刃,他却能真实地感受到这个人。他有喜怒哀乐,亦有困惑难解,他并非高高在上的看客,亦不是袖手无为的世外仙,他化身成不同的角色陪伴江宜一段旅程,都像一个真正的凡人参与了因果、结交了缘分。
“寸刃有我们没有的东西,”青女以指尖轻敲胸口,“一颗凡人的心。”
“上三天中,世外天是真正的无尘之境,白玉京却像名都在天上的对照,仅仅是又一个朝廷罢了。白玉京以李桓岭为首,座下尽是他钦点的天兵神将,这些人即使飞升得道,却无法洗去尘心。凡心生秽种,弄得乌烟瘴气。”
江宜问:“这么说,世外天与白玉京,是各自为政?”
青女答道:“不错,二者之间几乎不相往来。唯有寸刃常在两地辗转,无论世外天的神通,还是白玉京的仙人,都颇给他几分面子。”
“寸刃自有他过人之处。”
青女闻言一笑:“你这么说,也算不错。因他似人,白玉京亲近他,又因他是非人之物,世外天也接纳他。江宜,你猜猜,什么东西是似人而非人?你这么聪明,可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傻了。”
江宜沉默片刻,低声说:“人偶。”
青女道:“不错。他是人之思想投射的产物,与那断剑水心十分相似——在凡人手中诞生,受尘心洗练,而生出神智。因此他想要战胜水心,十足不易,这是两颗尘心的碰撞。比的不是武艺,而是心的境界。”
云海翻涌,江宜下意识看向脚下的院落。榕树藏在云层之下,他却能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青女说:“我观察凡人,生生世世魂魄轮回,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却也是相似的。譬如千万片树叶,没有一片完全相同,可也没有一片足够独特。我有时觉得有趣,更多时候却很无聊。我在东郡道院住了八百年,寸刃却在人间行走了八百年。他喜欢凡人,从不觉得他们无聊。这是他最不像神通的地方。”
两地往来,有时候也意味着无处可归。江宜没有从青女的话中听出不满,这也许是因为青女喜欢观察凡人,某种程度上也理解寸刃的缘故。
世外天眼中的非人,白玉京眼中的似人,也可以是世外天眼中的似人,而白玉京眼中的非人。
这是江宜第一次了解寸刃。
青女拾起笤帚,预备离开了。江宜跟在她身后,一起下楼,忽而问:“那么当年我在雷公祠前敬香,选中我的究竟是世外天还是白玉京?”
青女似乎觉得有趣,声音中带着笑意:“你敬的是丰隆,难道愿望还能传递给白玉京?那时候因诸天星官掐算到人间将因秽气生乱,需要天命之人从中转圜,世外天便决定在人间选择一位天命之子。是寸刃说,凡人何辜,随意降下天命,而不顾其人想法,岂非天道不公。最终诸神通便决议听其心音,择一位心甘情愿之人。若非如此,恐怕还不会选中你。”
江宜轻轻道:“天道不公,凡人何辜……”
青女叹道:“他最是理解你们。该当是他一路守护你。”
送走青女后江宜在先帝殿中看画,他其实已将那画看过无数遍,此时更似一种静心的仪轨。殿中长燃青山安息香,二寸见长的香蜡烛昼夜不熄,余烟徐徐袅袅,升腾描绘出一副空中楼阁的蜃景。有传言说这是由于蜡烛中添加了东海人鱼膏脂的缘故。
皇帝金身在云雾之后,恍然如身处天境,令敬拜者更加心生虔诚。
青女今日这番话,江宜隐约明白,仍然是关于寸刃与水心的争斗。只是天人说话点到为止,其中韵味却是无穷的……
稍站了一会儿,身后有人走近。
江宜知道是寸刃,没有回头,问道:“我想知道,十五年前派你来平定东海剑鬼的帝君,是哪一位。”
寸刃答道:“是你面前这位。”
江宜心中震动。
面前金身塑像宝相庄严,一手执书一手握枪,开创百年盛世,供后人景仰,百年来多少英才人杰都难以望其项背。
青女所说,白玉京乃是名都建元宫在天上的映射,是一个小朝廷。难道寸刃是在那个朝廷中,为帝君麾下的臣子之一?
那么按照人间的礼法,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寸刃失误放走了水心,更引发客星犯紫薇,冲撞了人间皇帝的气数,天上的那个帝君,会如何惩罚他?
“你每日流连先贤塔,究竟是在看什么?”寸刃问。
“看画,”江宜说,“你知道池州那天在海边,青女阁下引我去看了什么吗?”
“……”
“起初我以为,祂想让我看到那座雷公祠。后来,我想起祂一路引着我,其实是跟着赛神的队伍走,看了一出赛神戏。”
江宜抬头望着神像身后满墙壁画,画中五十英勇弟子立身于白浪黑涛中,各执兵器若干,或以三尖两刃刀冲锋陷阵,或引四羽大笴万箭齐射,或凭斩马刀劈山填海,或舞蛇矛搅动风云……在那海浪尽头,有一道白线一波三折地连接着海屿与天空。
第一次见到时,江宜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看了那场赛神戏。
“因你与水心一战引发天象震动,池州城民为了平息天人之怒,赛神戏选择的剧目,是这近千年的记忆中,东海最宏大的一场天人感应。八百年前李桓岭上任东郡,建东郡道院,练水师造艨艟,以平海乱,道院五十弟子鞍前马后,追随先帝阵前搏杀。有一回李桓岭中计身陷重围无人救援,正当贼寇围杀、危如累卵之际,忽然天降神雷,劈死敌军无数。待众弟子率军赶到,海岛上尸横遍野,唯有李氏一人存活下来。这出剧目就叫,王者不死。”
寸刃:“……”
安静良久,寸刃纳罕道:“这么久,你就为了看一幅画?有什么稀奇的 ?”
江宜回过身来,看眼寸刃,方才说:“哦,其实我是为了找到翦英的身份。现在我觉得,当年水心剑的主人翦英,也许是东郡道院的弟子之一,在跟随李桓岭屠灭海贼的过程中,葬剑海底了罢。”

第91章 第91章 水心
五十弟子斗海贼的画,当中却只有四十九人。虽则这个五十可能只是虚指,画师却偏偏只绘四十九数,难免不令人多想,这些年来才正如宗训所说,传出许多谣言。
“也许是个巧合。”寸刃说。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线索,”江宜道,“青女曾见到剑身铭文‘水心’二字。水心剑曾为秦王佩剑,末代秦王子履挥霍无度,水心剑随同其它宝物从国库中流失民间,下落不明。秦亡之后,更无水心剑踪迹。也许,就是在改朝换代的战争之中,剑与主人身亡命殒。”
寸刃不置可否,只是说:“知道了它的主人是谁,就能消除它的执念?”
江宜无奈:“恐怕,我也没办法将八百年前殒身海底的翦英的尸骨,带到水心面前。”
寸刃于是一笑,说:“那么,还是只有打一架。”
燃香团聚的宫室蜃景散为一片白色云海,烛焰光晕犹如云后一轮初升之月。江宜想起寸刃右手食指上的伤。
青女将寸刃与水心比喻作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缘何水心却能给寸刃留下伤痕?
“我记得你说过,你很不容易受伤,受了伤也不容易好?”江宜问。
寸刃答道:“不错,那是十五年前你我在太和岛雷音阁下。我被水心剑伤及手指,血流不止。其实,不瞒你说,我心中至今也不明白,何以会留下那道伤口。”
江宜道:“这就证明,水心剑也并非不可摧毁之物。”
“……”
“你认为自己不容易受伤,却被水心伤了。你认为水心是无坚不摧的,但它如今却是把断剑。当年一定有某种办法,摧毁了水心剑,令其沉入海底。只是我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办法……寸刃兄,十五年前你与水心一战,为它所伤时,是什么情形?”
不假思索,十五年前那天外一剑就重现眼前。寸刃绝不可能忘记,与水心初见之时,它从袖里飞出的剑光。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谁都可以做执剑者,而他是唯一的锋,锋芒所至,可以断尽一切。因此当水心的剑光来到眼前时,寸刃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那几乎谈不上招式的一剑,其中蕴含的无往不利的信念,代表着名剑得道,修成真身。
“我……”寸刃略有犹豫,“很震惊。修炼八百年我从未见过一柄化出神智的剑。”
“这很难得?”
“非常难得。”
寸刃表情很淡:“一座化出神智的山,可以称作山伯;一只修成人形的石,可以称作石公。取山之材营造宫室,宫室却没有神智;碎石之躯打做石镰,石镰却不能修出人形。天地可以造化万物,人却不能。剑自人的手中诞生,如何能与天材地宝同行大道?如果有,那么它就是上天入地唯一一剑。”
“所以,当你接下水心的攻击,手指就为之留下伤痕?”
“是的,手上的伤痕,亦是我心中之痕。”
大殿之中静谧多时。
道院讲经散席的钟声三响,学生三三两两的声音飘扬进来,枝头惊雀。
寸刃回味良久,方道:“江宜,你说的对,唯有用当初水心伤我的办法,才能伤它。但是这头绪若有若无,我却还要再体会一番,才有把握。”
江宜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说:“不妨,时间多的是……我想问你借一样东西。”
自道院归来,但见路人皆行色匆匆,卷摊收锅回家闭门关窗,官府的护从甩着静鞭从街头走到巷尾,告之有贼寇作乱,城民宜闭门不出。
与狄飞白汇合后,三人一合计,都说是东极岛水匪与东郡总制署的矛盾终于激化,双方必有一场交手,成败之后方可论英雄。而王征失去了盟友,据点被一一拔除,大势已去,低头认输是迟早的事。
在驿店中禁足数日,店中借宿的南北行商并旅人闲来无聊,就水匪一事议论纷纷,狄飞白每常混迹其中,得来不少消息。
道是徐牟麾下水师与横屿水匪在飞沙湾附近交战,徐牟的楼船战舰有数十座,水面上排开旌旗蔽天、鼓声动地,王征水匪且战且退,初露败相,结果却是在东郡下辖的瞿城发难,与城中潜伏的同伙里应外合,攻其后方。
可惜其同伙早已为盟友揭发,徐牟只是守株待兔,一举俘虏三百余人。
王征见是穷途末路,一心与徐牟的主力军在海上拼个两败俱伤,谁知道战时忽然刮起妖风,海上浪涛连天,大风摧折了战舰的桅杆,海啸船翻,官兵与水匪皆落水丧生狼狈不堪,双方乃暂行撤退。
不过经此一战,王征手足俱为徐牟斩断,只剩海岛一隅顽抗。徐牟围而不攻,只待他投降就是了。
狄飞白将此话转述与江宜、寸刃,寸刃道:“什么妖风海啸,又是那水心剑罢了。这家伙流连东海不去,无论为我击退多少次都会回来。”
“那是它在东海有难以忘怀的东西,”江宜说,“想必就是翦英丧生之地了。”
落日熔金,遍洒在飞沙湾海面上,舳舻千里旌旗蔽空,官兵一径排开,乘骑弄旗标枪举刀,极尽奔腾分合之势。东方一舰远行而来,一经出现在视野中,两岸即战鼓喧天,气势达到顶点。
总制署,群室之中设下酒席。拾阶而下,花园景观一径幽美宁静。不多时远处那战鼓声声便传入府院,犹如在炫耀战胜者的武威。
宗训笑而说:“这是受降仪式。王征的船队到了。”
“竟然还有投降一说,”狄飞白说,“王征是困兽之斗,徒增笑柄。堂堂东郡,战舰以百,开过去将东极岛夷为平地,管他谁是王征李征。”
数人沿飞石小径散步,日前江宜等人受宗训之邀,前来总制署,正赶上王征投降之日。
宗训道:“却不是这么简单。王征经营多年,不说他的横屿易守难攻,又有东极岛作为屏障,岛上渔民靠王征吃饭,对官兵抵触情绪很大,矛盾不易化解。单是他在沿海埋伏的眼线,流毒极广,虽靠屠破浪等人不足以清理干净。强攻横屿,只怕久攻不下,为战者攻心为上,杀了王征群匪无首,若是在城中放火作乱,也不好应付。”
狄飞白道:“那么这次王征来投,就会为你们所用?”
宗训道:“这次来的不是王征。是他的儿子,王慎。”
“……”
狄飞白下意识看眼江宜,却见他愣住。其时园林里除了他们一行四人,不见人迹,锣鼓稍歇,厅堂方向吆喝通传:东郡太守、协守总兵、海事指挥、游击将军等三地守备将领陆续入府,阖府上下皆在前堂后厨忙碌。
王慎也应已抵达了。
江宜问:“你这次叫我们来,不会是为了吃一顿饭吧?”
宗训苦笑:“怎么说呢,这场酒席我可吃不起。宗某幸得外人高看一眼,以为徐大人心腹,说穿了不过是个布衣。为人幕僚,便是做到昔者冯羽公那等功劳,也只是一介草茅之臣。不能得公卿将相高看一眼——今日请三位前来,其中一个原因,是王慎想见见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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