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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麦客)


暖阁设在群室之末,有黄栌掩映,梓花结种。曲水半山亭将两处隔开,群室内徐牟正讲话,众僚一派安静。宗训稍望了两眼,便引三人入暖阁。
当中也已摆设席坐,原是宗训早就准备好的。
“请坐。王慎应在群室听训,待稍后有闲隙会来暖阁一会。不必等他了。”
狄飞白好笑道:“他想见就让他见?王慎几时这么大的面子?”
江宜道:“这个……他想见自然可以见,何须什么面子?”
宗训道:“我自然知道,以大师王府客卿之尊,不必特意出面。可是——”
狄飞白:“………………”
江宜:“王府?什么王府?”
狄飞白立即道:“哈哈哈,卧虎,他说的是卧虎。意思是我泱泱大国卧虎藏龙,还有你这样的人才。”
“客卿?什么客卿?”
狄飞白:“是客气!说你太客气了!不必如此谦虚!”
宗训:“……………………”
宗训面露疑惑,但觉一阵杀气扑面而来,看狄飞白皮笑肉不笑将自己盯着,打了个哆嗦,忙缄口不语了。
一时无人开口。只有寸刃自斟自酌,自得其乐,将脸色各异的宗训与狄飞白各瞧一眼,似乎觉得好笑。
过了一会儿,江宜问宗训:“你刚刚说——”
话未完被狄飞白打断:“说什么说,他就不会说话。”
宗训忍辱负重,听得江宜说:“哎,我是问,宗先生刚刚说可是,可是什么?”
宗训执一硕腹酒壶,为三人斟满高足酒樽,举一樽敬说:“可是,今日也算作在下的辞别宴,有缘与诸位相识一场,浮云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便以此酒为谢,告诸位相助之恩。”
宗训仰头饮尽,江宜与狄飞白却不动手,因这话说的突然,一时都未明白过来。
“宗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我将随船前去横屿,代替大人与王征交涉归降事宜。短时间内回不了东郡。”
狄飞白一笑:“说得这么郑重,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对你而言不是小菜一碟?”
宗训也笑说:“那么,就当作是为狄少侠与大师的践行吧。我知道二位云游天下,并不会在一处久留。大师助我东郡收服水匪,此间事了,想必不日就会离开了?不论是我们谁离开东郡,再相见也要看机缘了,相交虽短短几日,还是值得一杯酒罢?”
自金山以来,相识与告别常有发生,倒是头一回有宗训这样有心之人,设宴款待。
每一次的相识,虽然都并非全然愉快的经历,毕竟还是感触良多。狄飞白饮了杯中酒,只是江宜为难,正不知怎么解释,一旁寸刃接了酒樽,连带自己那杯牛饮而尽。
“宗先生,这杯我替大师喝了,你不要见怪。只因大师修炼的法门需禁食禁饮,不能开戒,”寸刃说,“你我相识更是没有几面,不过如你所言,一见如故,海上我似乎还曾救过你一命,还是值得两杯酒罢?”
他拿宗训自己说的话回敬,宗训知道寸刃是个怪人,一笑置之。

第92章 第92章 水心
酒酣耳热之际,窗外一道人影徐徐到来。宗训三人都微有醉意,江宜起身去开门,门外踌躇的那人满脸疲态,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懊丧与迷茫,看见江宜的一瞬间,却强作镇定,怔怔盯着他。
江宜亦是怔住。
今日一见,王慎的样子与池州一别竟大有不同。狄飞白曾说,若王征是个枭雄,就杀了儿子自证或可破局,虽只是一句挖苦,却令江宜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在他一夜之间被改变命运以前,江忱也算得上是个好父亲,常言道血浓于水,即使自己的亲生之子,也能毫不留情舍弃,使人掩杀于坟地。
王征在自己儿子身上寄予厚望,为他的佩剑取名四方晏平,即使经营杀生,养出来的儿子却讲热血义气,简直是水中捞月。
这枚珍贵的月亮如今被抛弃,代替他父亲前来投降,一朝改变了他命运的,难道不是江宜么?
这样的想法随着事情进展,在江宜脑海中存在得愈发清晰,更甚于他想出借刀杀人的计谋以前。
席间谈笑的三人安静下来,唯剩江宜与王慎在门前一言不发。
王慎微含的前胸逐渐挺直,宗训看看两人,笑道:“王少爷,来迟了,这里入座吧。想必前厅的饭菜不好吃?”
王慎默默在宗训身边坐下,只是喝酒。他说想见江宜一面,却半天不开口,好一会儿宗训才催他:“既来之则安之,王少爷,你有什么话想说?”
王慎抬头,将在场所有人看过一遍,最后直视江宜双眼:“我就想问问你,当初你救我出狱,我怕你骗了我父,又来骗我。结果,我的确是被你骗了对吗?”
他回到横屿,与父亲见面后不久,一海之隔就频频传来坏消息,那时王慎便隐隐明白了。
大家都能料到这个问题,因此都保持沉默。江宜爽快地承认:“是。”
哗啦一声,王慎怒而摔了酒杯。
宗训只作视而不见,寸刃也不开口。这时候狄飞白忽然说:“我也问你一个问题,申三是不是我们逼你杀的?”
“你们没有逼我!你们只当我是可以随意摆布的傻子!”
王慎心中满是愤怒,他被人耍了,还是被自己曾经信任过、崇拜过的人!更令他敢怒不敢言的是,天道义理也不站在他这一方,别人笑他稀里糊涂,还笑他坑了自己亲爹!
一刻钟前他在群室中,徐牟虽待他客客气气,郡守的态度却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事实上他自己心中亦很清楚这一点,他来东郡不是做客,是来当人质的!一旦他老爹垂死挣扎,不肯伏诛,他王慎就会第一个祭旗。
王慎摔杯而去,席面不久就散了。
宗训送三人出府,城中方向高塔之上忽然一道清光冲天而起,入云霄之中拨开一圈虹彩。
“应当是太常寺的大人们在使用凤台国宝,”宗训说,“王征一夕兵败,东海的妖灾之气也应随之散去了——对了大师,大人有一份薄礼托我转赠予大师。”
宗训袖中拿出一支狭长的雕漆百宝盒,盒面平脱金银螺钿、贝母珠光莹润,入手份量十分厚重,散发醇厚的木香。
“举手之劳,不敢当如此贵重的回礼。”江宜推拒不收。
宗训无赖一笑道:“这我可不管,非是我要送,是大人送的。大师不愿收,自去还给大人就是了。”
凤台国宝发出的清光,十里之内都清晰可见。
玄黄、玉鸡、谷璧三者合一,可勘定天下王气与妖灾。太常寺使者就是凭此追踪东海上异常的紫气。
驿店二楼窗台望出去,狄飞白说:“王征一倒,客星犯紫薇的天象便解了吧?”
江宜在案台上排算筹,随口说:“这可不一定。”
狄飞白:“?”
那厢寸刃怀中摸出从总制署里带出来的琥珀酒,唇沿壶口咂摸一点味道,临时起意,说了声去外面喝酒,起身出去了。
案台上排出的卦象,狄飞白凑前看一眼,不知江宜在算什么,只听说卦象“泽中有雷”、“震惊百里”。
“我看你自打回来,就心事重重,究竟有什么事?”狄飞白问。
江宜道:“确实有些事情。我出门一趟,说不准何时回来。”
江宜收了算筹,自枕头下摸了个什么东西揣怀里,摘了墙上挂的伞,正要出门去。
最近他一定有事瞒着狄飞白,从前两人形影不离,眼下办事却不带他,这令狄飞白十分地不满,并怀疑此事与寸刃脱不了干系——这两人神秘兮兮如出一辙。
“等等,”狄飞白犹豫,一时又想不出个什么理由,指指江宜随手放在置物架上的木匣,“徐牟送你的东西,不打开看看?”
“等我回来再说吧。”江宜随口回答,出门一步,忽然又站住,似乎在思索什么,嘱咐狄飞白:“如果回不来,就随你处置了。”
他脚步匆匆,似乎真要去做什么急事。狄飞白总觉得他话里有什么不对,方回过味来,大喊:“你说什么?什么回不来?!”追出门去,驿店腰厅中一对爷孙在唱小曲,听者无数人来人往,竟然找不到江宜身影了。
他拨开人群去寻,却一晃眼就找不着,只在菱花窗下看见自斟自酌的寸刃。
“你做什么?”狄飞白走近前,看眼寸刃面前茶桌上一字摆开的花生瓜子小酒碗,“看见江宜没?”
“怎么?”
狄飞白道:“他忽然说出门办事,人就不见了。”
“那就是有事。”
“可是他又说,如果回不来,就让我自己看着办——什么叫如果回不来?”
寸刃撩起眼皮,摸了会儿下巴。狄飞白以为他在思考,却发现是在听曲儿,怒道:“我说话你当放屁啊?!”
寸刃道:“别急小弟,先坐。依我之见,江宜只是心里不痛快,出门散步去了。”
狄飞白不肯坐,追问:“什么叫心里不痛快。”
“因为王慎那事。”
狄飞白不屑一笑:“那就是你想错了。江宜非是那等瞻前顾后之人,做了便做了,难道还承担不起后果?设计王慎是为了大义,做大事者岂可拘泥于小节。”
寸刃推了一杯酒给他,翻掌示意请坐。
“你知道江宜小时候的事么?”
狄飞白想起江宜告诉他的故事,说:“他小的时候为一道天雷劈中,领受天命,成了天书玄台,也就是一本囊括宇宙纵贯古今的大书,淋不得雨受不得潮,否则就会化身一滩纸浆,书中文字会透过皮肤浮现出来。”狄飞白一边说一边流下口水。
寸刃:“…………正因如此,在外人眼中,他就成了一个怪物,连父亲兄弟都畏惧疏离他,备受厌弃,过得很不痛快。他虽嘴上不说,心里未必不憎恨那些肆意安排了他人生的世外神通,当初金山下,他曾经就对残剑说过,神予凡人的恩赐从不以人想要的方式。”
狄飞白似懂非懂,不明白这与王慎有何干系。
“也许今日王慎之言,令他忽然觉得自己所为与当初的世外天并无不同。”
狄飞白见他说的信誓旦旦,心中十分不满,斥道:“这算什么?钻牛角尖罢了!”
他气闷地一屁股坐下,端起酒喝了,琥珀酒的甘润充盈唇齿,却有一丝回味无穷的苦涩。
然而他方落座,寸刃又起身。
“你又要做什么?”
“去找江宜,”寸刃说,“我想他应当又是去了道院。”
碧波万顷,孤帆一片,鸥鹭齐飞。时近日暮,水晶宫冷浸红霞。
船艏荡开波光,秋水縠纹,迎风一人把酒长叹:“恰似秋水一片愁……”
宗训凭阑长身而立,一派的玉树临风,惆怅难寄,满腹心事无人诉说。今次出海的只有他一人,有去无回,乃是到横屿坐质的。
说的委婉一些,是替总督大人与王征协商归顺,实则他人在王征手里,同王征的儿子在徐牟手里,意义并无不同。
正自怜自艾,便听得身后人说:“宗先生何故犯愁?”
宗训闻声大惊,猛回头:“大师?!”
果然就是江宜。一身文士青衫,臂弯中挂一把伞,好似秋光里出游望远的闲人逸客。
“你怎么在这里?!”
由不得宗训不惊讶。饯别宴后,他奉徐牟之命,马不停蹄就登船出发,只在清点随船人员时耽搁了一会儿。更清楚船上除了一名主记,两个担夫,两个伙夫,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什么时候江宜也上了船,他竟没察觉!
江宜笑说:“这个嘛,缩地千里的术法你听说过吗?”
宗训目瞪。
江宜道:“跟那个没有关系。不过,差不多就是类似的术法。”
“……”
江宜说的很委婉,其实只因他不声不响,差不多就是一团死物,缩在角落里也无人发现罢了。
宗训无言以对。他的船队漏洞多得想个筛子,谁都能悄无声息地跟上来。每每让他大吃一惊却无可奈何。
“大师你、你跟上来,是做什么呢?你知道这艘船是往哪里去的么?”
“我知道,你说过要去横屿。我所行与此无关,只想借你的船去一个地方。”
宗训看着他。
江宜说:“东极岛南面之地,鬼牙礁。”

鬼牙礁因其状似獠牙而得名,在东郡府志中又有另一个称呼,号沉戟之地。
彼处是八百年前,李氏率领道院师生大战海贼的古战场,葬身鱼腹的怨魂无数,整片海域翻涌着浓黑如墨的颜色。陆地寸草不生,水中亦无活物,连渔民都不会涉足。
宗训皱眉,不明白江宜去那里做什么。
“鬼牙礁距离东极岛尚有半日的路途,恐怕这艘船不能带你去,”宗训先是拒绝,随后又说,“不过,隔舱中备有一艘轻舟快楫,我让船夫送你一程,备上所需干粮,两日可到。届时返程,去东极岛换船便罢。”
江宜忙道谢:“有劳有劳。船夫就不必了,此行怕是顾不了别人。干粮也不必了,轻车简从即可。”
宗训:“……”
宗训满腹疑惑,不知江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鬼牙礁在无人之地,远离东郡水师与横屿海贼,掀不起什么风浪。
船上随从将轻舟推入海浪中,江宜随小船浮出去数步远。船艏宗训的身影逐渐缩小,在视线之外,江宜挥手大喊:“多谢了!就此别过!”
也不知宗训听不听得见。这个初见面就算计了他的家伙,在相处中变得愈发亲切,他似乎是个依附徐牟而活的布衣,但江宜知道宗训是有梦想的人,他想成为一个出色的幕僚,最好能像那位留名千古的谋士冯仲那样。因此他为徐牟鞍前马后。
但即使是第一谋臣冯仲也终有一死,甚至不能被座主点将同登白玉京。
宗训志向在此,能不能得志,却是时也运也。
江宜摇动舟楫,向南划去。
道院先贤塔。
一到榕树院,寸刃就知道江宜不在。青女在树下扫落叶,对造访者视若无睹。
“江宜来过吗?”寸刃问。
青女淡然道:“他又不是住在道院。”
寸刃审视青女神色:“若不是你那些话,引他浮想联翩,他怎会三不五时就往来道院,查一些空穴来风之事。你若有心指点,有话为何不直接对我讲?”
青女似笑非笑:“我引他浮想联翩?江宜如今的局面,哪一样不是顺应天意来的?天意予他指引,我看他也乐得接受。你何不问问自己,你又不曾给过他指引?”
青女一身粗布麻衣,俨然就是一庸常老妇,口中却说着天意,令人心生荒唐之感。寸刃说:“那么就是天意有负于他。”
寒鸦归巢,榕树几片秋叶飘落。
沉默半晌,青女皱眉:“一股酒气。”
来之前寸刃的确喝了几口琥珀酒,只有余味甘醇,却不可能令他陶醉,世间再烈的酒于他也只当清水一般。不过,青女这一句话,忽然间令寸刃腹中酒液苏醒过来,犹如燃烧一般。
“天意引苍生为棋子,当年圆光池边,只不过是一场棋局的开始。我们又何曾在意过有血有肉的凡人。江宜一身骨血尽为化去,只剩一颗凡心跳动,然而他依然是可以选择自己道路的有灵之人。”
“我不记得曾强迫于他。”青女说。
白日里饯别宴上王慎的话在耳边回响:你们没有逼我,你们只当我是可以随意摆布的傻子!
纵然江宜不是傻子,纵然他很聪明,也免不了为神人执棋的下场。
寸刃说:“其实我心中一直有愧。”
青女注视他良久,发现寸刃说的是真心话。她不置可否,收回视线,天色转暗,继续清扫落叶。
“你今日这番话,我会记得转告世外天。”青女说。
金乌西沉,西边苍穹一片蓼染的紫红,东边天空却黑得深邃,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灯火与星光皆被吞噬,只看一眼,仿佛视线也深坠其中,难以自拔。那毫无生机的漆黑中透露出不详之讯号,连飞鸟也避之不及。
两人同时遥望东方,似乎各有所得。
这时一行人自院门鱼贯而入,领头的一身道袍拂尘,身后跟着两个小童,数名卫兵在周围警戒。道士匆匆经过榕树下,犹如没看见两人,口中催促道:“妖邪之气不散,速速用玄黄玉鸡勘定方位!”
数人涌入先贤塔,两名士兵留在殿外守候。
寸刃道:“多半又是水心剑。我且去看看。此次定当了结了他。”
语罢虚空里踏出一步,缩地千里,身形晃而不见。
一阵风散,地上落叶飘零,青女垂头继续扫洒,犹如无事发生。
鬼牙礁。
一两日路途,江宜借来一股西风,急流勇进,只用一刻钟就到了。鬼牙礁耸立在海面之上,犹如一根漆黑的朝天獠牙,又如同一支折断的长戟,深没海水之下。罢船上岸,浪潮随即没过浅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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