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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麦客)


屠破浪听得一惊,心想,什么宴席?
“屠老板,远来是客,府中备下宴席为你接风洗尘,暂时便忘却你我身份之别,客套话就不必说了。”
屠破浪心中惊疑不定,怎想到徐总督会设宴款待自己。
宴息之所在署衙内室,仪门外正对校场,檐桷台壁漆以黑油,府兵仪容肃穆,气氛森严。徐牟更衣迟迟不归,宗训亦不知去向,留下屠破浪一人在席上,坐立难安。
他只怕是先礼后兵,吃了这顿就没有下顿了。
屠破浪心中揣摩半晌,不如趁着徐牟不在,走为上策。徐牟毕竟没有自己与王征勾结的证据,只要离开东郡,回到池州地界,徐牟再想请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屠破浪佯作镇定起身,往外走。阶前士兵却不拦他。
“大人吩咐过屠老板是客人,校场与园林尽可随意参观,只不去前堂衙门就是了。”
“大人何时回来?”
“这就不知。”
屠破浪穿过仪门,往校场去参观,借用墙垣挡住身形,亟欲遁走。校场上无人,只有军中所用演练的长枪短刀、弓箭弩机,天色既晚,黑夜里铁刃闪烁寒光,冷意萧然,更令屠破浪暗觉不妙。
钻过几重门溜过几道墙,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屠破浪猫腰躲起来,墙后人声却是缺席的宗训。
“……中使有言,圣上早对东海局面不满……令大人在任期间雷厉风行整顿……王征供出人名自保,属下亲去池州江宁等地查证……所举同伙属实……”
屠破浪大惊:王征啊王征,你小子是大难临头独自飞啊!
“然而……属下所见这份名单仍有缺漏……王征在岸上的势力仍藏在暗处,王慎此番返回横屿,联络点是我们之前未曾掌握的……”
徐牟的声音说:“王征有意投诚,派他儿子前来,表达诚意,却仍有所保留,可见诚心不足……圣上已经表态,东海剿匪势在必行,活命的机会有限,他既然把握不住,就只好留给别人了……”
墙后,屠破浪越是思索越是骇然。终于意识到前日申三之死乃是一个信号,王征早已得到风声,要弃车保帅了,他屠大老爷还在为失去一个兄弟心痛!若是再不警醒,下一个丢掉脑袋的就是他自己!
屠破浪眼中犹豫渐转为决心,后牙紧咬,表情变得狰狞。
忽然颊上一丝清凉。
他抬头看天,星月清辉隐去,黑云翻墨,笼罩城池,西风抖开风伯扇,风雨一时俱来。
宗训:“下雨了,大人,先回吧,勿让屠破浪久等。”
徐牟低声叹道:“时机稍纵即逝,错过就不能再回头……”
雨流如注,西风于千万雨丝中穿行,犹如弹奏行军破阵曲。夜鸦栖于林,复被急促的脚步惊扰,雨夜里一人匆匆穿过树林、经过外围的拒马桩、路过数座哨楼,到得石寨最内围的小楼前。
“爹!”
王征梦中惊觉,翻身坐起,但见门外雨帘之中,站着一个湿漉漉的人。
王慎脱下为雨水浸透的蓑衣斗笠,浑身滴水,一步跨进屋内:“爹,我回来了。”
岸边,海浪乘风而起,犹如巨鲸展鳍,拍碎在礁石上,声势震耳欲聋。黑风怒号,遮云蔽月,一旁遮雨岩下,有一团微弱的柴火。
火堆边,寸刃盘膝而坐,默然凝视手掌心上的数道白痕。这些痕迹杂乱无章,寸刃却看得很仔细,仿佛那是龟甲上的烧纹,暗藏了玄机。
但那其实是翦英留给他的剑伤。
寸刃以手握拳,再摊开,白痕便都抹消了。
他伤不了翦英,翦英也伤不了他。二者犹如天地间唯一的一对石头,只有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才是这一场针锋相对的结局。
一叶浮舟穿过黑夜,停泊在岸边,静悄悄地将大海与风雨破为两半。舟客上岸,浑身裹挟黑气,不辩真容,凭着直觉向寸刃所在的遮雨岩走来。
他所经之处,无形剑气斩开岩石、斩碎海浪,沙砾为之深陷,迎面一股刺人双目、逼人落泪的凛冽之风。
寸刃起身,一手拔剑。
“下雨了。”江宜伸手,接了满手水珠。
风吹得屋内烛火飘摇欲熄,狄飞白想要关窗,蓦地江宜却道:“你看东边是什么?”
东边天空亮起几道闪电似的光芒,却没有听见雷声,闪光更无规律,犹如穿梭的银蛇。
狄飞白道:“又是那天的剑意!”
二人从池州打到东郡,又在今夜的大雨中交手。
江宜稍看了一会儿,取了把伞与一件蓑衣:“徒弟,我出门一趟。”
“你要去找他?!”狄飞白立刻反应过来,“我也去!”
“不。”
江宜穿上蓑衣,将伞夹在腋下,看上去像一个星夜兼程的赶考书生:“说不定找不到人,我也不晓得何时回来。你留在这里。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请他等一等。”
江宜撑开雨伞,步入瓢泼世界。
四面犹如悬泉瀑布,轰鸣不断,三千雨水倾打在伞面,又顺着江宜脚边坠入深渊。江宜撑着一柄独伞雨夜前行,恍惚是误入了异度世界,唯有他脚下的一块实地,而天水不断坠落,洗练着万事万物。
眼前的雨帘深处,不时亮起光芒,犹如指引他前行一般。
那光芒吸扯着空中的水珠,无以量计的雨滴随着一式挥出,聚为一道波光粼粼的弧。飞弧斩来,拖着尾迹撞破密集的雨丝,在江宜面前碎为一片清新的水汽……
云销雨霁。
风清气爽,雨后的空气直透肺腑。犹如一只巨手扯去了遮盖银河的帷幕,头顶星河闪耀,亘古不变的星盘徐徐移动,十八星曜飞躔宫度,天机于一刻隐现。
一只白鸟飞掠过头顶,在不远处的滩涂敛翅降落。
江宜低头只见地面上无数道裂纹,有的裂纹阔而浅,犹如被巨剑拖行,有的裂纹狭而深,犹如被剑气贯穿。而裂纹的汇聚点正在白鸟降落之地。
蛛网的中心乃是一座深坑,海水正顺着裂隙缓慢倒灌。坑底积郁起一汪浅淡的蓝。
寸刃泡在海水中,无知无觉,眼中唯独倒映黑夜与星空。
时间仿佛在一眨眼间过去了很久。直到飘落在他面颊上的雨丝消失了。
一柄伞遮住他的视线。寸刃偏过头,看见一个披着蓑衣的小孩。
“是你啊,我找了你好久。”寸刃说。
小孩笑笑不说话。展开的眉眼一忽儿变成少年模样,一忽儿又变成唇红齿白的青年郎君,面容隽逸而清朗,犹如一面精雕细琢的玉壁。
“你都长这么大了。”寸刃注视着江宜,感叹似地说。

第89章 第89章 青女
寸刃出了会儿神,终于清醒过来,眼前确实是江宜的面孔。翦英退去前的一击令他心神不宁,有片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江宜一身湿漉漉的雨披,蹲在坑边,撑伞看着他。雨已经停了,只有细微的雨丝飘荡。
寸刃蓦地记起,想试试江宜身上有没有被雨水打湿,抬起手才发现自己已经湿透了。
“你怎么在这?”
寸刃从坑底坐起来,江宜眼看海水将他面色泡得发白,形容十分狼狈,还从未见过残剑与半君落到这步田地。无论是何险境,他二人都保有游刃有余的风度。现在想来,应当是从前种种都不值一提,并不算真正的危险。
“我见海边有剑虹现世,想是你在这里,就来看看。”
寸刃起身,一缕清气灌顶,将他浑身水汽逼出,复又恢复一身干爽。江宜收了伞,随他步出坑外。寸刃一手在江宜颔下摸到绳结,解了蓑衣拎在自己手里,信手拂去江宜身上的潮气:“夜里着实下了一场大雨,没淋湿吧?”
“没有,很快就放晴了,”江宜道,“前日在池州城外,也是你与翦英么?”
二人漫无目的,沿着海岸踱步。寸刃应了一声。
江宜说:“你那日同我说,虽无法伤到翦英,却可以捉住他,此事当不难解决。想不到,这会儿仍僵持难下——池州城外我遇见了青女阁下。”
“哦。”
“祂说不忍见居住了数百年的地方毁于翦英之手,盼望能有办法收服翦英。或许唯有找到翦英这个人的过去,才能消解断剑的执念……”
江宜乃将那日青女的一番话转达给寸刃。
青女认为,寸刃迟迟不能捉拿翦英,乃是因他起了胜负心。每逢二者相遇,都一心斗个高低,将除此以外的一切事都抛诸脑后了。
寸刃听了只是笑:“言之有理。”
江宜担心他心中不悦:“青女说祂的本事不如你,若是连你都没有办法,就无人能阻止翦英了。”
寸刃道:“青女不善战,祂的职责是正四时之序,顺十二之月。各司其职,无所谓长短。也许正如祂所说,我被好胜之心蒙蔽,才会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江宜见他似在思忖,就没有出言打扰。一时默默走了数十步,方听寸刃叹了口气:
“青女是想借你之口提醒我。祂既已如此说了,我不可执迷不悟,眼下看来,再与翦英一味争斗下去并不会有结果,还是暂且先冷静下来罢。”
江宜心想,寸刃原来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也许残剑与半君并非只是他假装扮演的凡人,而都是他人格的一部分。执剑的神君,心性却是温和的。
“那么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江宜问。
寸刃道:“打算?打算跟着你,不知方不方便。”
江宜:“……”
清晨,天光熹微。狄飞白守了一夜没等到人,早晨准备下去填肚子,一开门看见江宜与一落拓浪客相偕方从外面回来。
那浪客两袖洒然、一身轻松,眉宇十分英朗,顾盼之间气度天成,正是狄飞白曾见过一面的寸刃。
原来寸刃说没有打算就是真没有打算,要他不与翦英争斗,他却也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什么也不做,顺其自然,听天由命。本来他还有一桩任务,就是保护江宜,只因被翦英耽搁了。于是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就跟在江宜左右,等待灵光一现,赐予他解决掉翦英的办法。
江宜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脸上神色十分古怪,狄飞白问他:“你捡到钱了?这么高兴。”继而又看见寸刃,立时变得警惕:“是你。”
他猜到江宜夜里是去找寸刃,却没想到会把人带回来。
寸刃道:“又见面了,狄小弟。”
狄飞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早饭也不吃了,三人关起门来。
“是这样的,”江宜说。“寸刃这段时间会和我们一起行动。”
寸刃纠正:“不是这段时间,是一直。解决了翦英的事,我就不走了。”
狄飞白震惊:“一直?不走了?你想做什么?你究竟何方神圣?不,等等——”
寸刃与江宜看着他。
狄飞白自有看法,忖度了良久,说:“应该说,是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你和那个骚气的风伯、且兰府的雷公,还有那个据说是霜神的老太婆,是一伙的。你们一路跟着我们,暗中观察,每次都在重要关头现身,引导我们做事。若说没有图谋,三岁小儿都不信!还有那个风伯,虽说现如今我跟着江宜乃是因我自己愿意,但当初祂强迫我与江宜同行,其中必定有鬼!”
即使面对诸位神通,狄飞白的脾气也毫不愿收敛。
寸刃答道:“屏翳、丰隆与青女有什么图谋,我不知道。但强迫你同行保护江宜,是我的主意,希望你不要介怀。只因那时我大意身死,不得不抛弃残剑的身份,剩下江宜一人独行,十分不安全,方才请你随同。之后我虽化身半君,还是难逃一死。肉体凡胎过于脆弱,我时常把握不好,一不小心就被弄死了。”
狄飞白:“…………”
狄飞白心神大受动摇,甚至不知道究竟残剑、半君与面前的浪客寸刃乃是三位一体,还是当初风里抽他耳刮子的是寸刃而非屏翳更令人震撼。
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江宜十分同情他,解释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你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也不知天机之窔奥。说什么图谋不图谋的,天人那是指点我们罢了。”
“……”
狄飞白问道:“屏翳收风,丰隆降雷,青女履霜。不知道阁下又是个什么神仙?”
江宜也很好奇,遂竖起耳朵。
喝罢茶水,寸刃说:“我是什么神仙……你看好了——!”
抬手,袖中一团光芒爆闪,狄飞白捂脸大喊:“眼睛!我的眼睛!”只见那光芒持续膨胀,射出驿店,越滚越大,照亮半边天空,便连太阳的辉煌都被压制,方圆百里俱能看见这白茫茫一片,犹如无瑕的雪原。这天号称二日同辉,永载府志……
在驿店住了三天,江宜估计中会前来拜访的人终于来了。
宗训一连忙碌了三天三夜,总算将一切布置妥当,来找江宜。他知道徐牟派人请了几次,都被狄飞白冷眼拒绝,不过仍有地方要请教江宜,这次前来,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咦,你不是那个浪客?你怎么也在这?”
寸刃十分闲适,与江宜各据罗汉榻一隅看书,手边一杯茶水,因江宜时时留意添续而始终保持在适宜温度。狄飞白独个儿在不远处的交椅上打坐,膝上横着牙飞剑,面上带着一种时而茫然时而羞耻的神情。
宗训:“…………”
江宜道:“宗先生,请坐。你来所为何事?”
宗训犹豫道:“这个,寸刃兄为何出现在此?”
江宜道:“寸刃兄是我朋友,宗先生不必有顾虑,有话但讲无妨。”
宗训困惑不解,他知道江宜乃是与他同一天遇见寸刃,此人来历成谜,目的不明,怎么就忽然和江宜成值得信赖的朋友了?
不过,江宜既然都如此说了,他对江宜那是五体投地,更相信江宜不会拿正事开玩笑,也就不多顾虑,直言道:“多亏了大师的计策,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屠破浪以为王征投靠朝廷,为求保命,他自己交代了王征在陆上的几个联络点。风声想必也已经传到王征耳朵里。他遭盟友背叛,不会善罢甘休,两方相斗,总制署尽可坐收渔利。届时只需将申三是为王慎所杀的消息放出去,所有与王征合作的黑商伙帮就会明白,王征已被招安,乃是替朝廷清剿他曾经的同伙。到了那个时候,王征失去人心,不降也得降。徐大人只需再唱个红脸,王征之祸便不费一兵一卒地解决了……”
房中安静半晌。
狄飞白听得入神,似乎也对此事的结局颇为赞同,点了点头。
江宜不说话。寸刃却没听懂,问:“王慎杀了人?这与王慎杀人有什么关系?”
宗训道:“哦,你不知道?这是大师的安排。原本王慎被关进龟狱,万事休矣,我都不存希望了。大师却神来一笔,让狄少侠将王慎救出来,带他从池州逃跑。我们探得池州屠破浪乃是王征的合伙人,他三弟侵占了池州周家的族地,周家乃是王慎的母家,因此特意让他做个见证。王慎血气方刚,心思简单,不曾怀疑是局,加之对申三心生仇恨,一怒之下就把申三杀了。”
寸刃:“……”
狄飞白承认说:“我故意激他,以为他不敢在逃命途中多生事端,不过王慎对自己母亲的家族却有几分真情实意。我只当他是去痛扁申三一顿,没想到,等我到场时,他已经把人杀了。”
“杀了更好,”宗训说,“之后狄少侠把申三的人头交给我。屠破浪见到人头在我手中,自然就会明白,申三之死是总制署与王慎合谋所为。王慎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他回到横屿王征身边,都对大师与狄少侠十分信任,绝不会打草惊蛇。呵呵。”
宗训一笑,表现出十二分的狡猾,他本来就一脸狐狸面相,此时更有一种轻蔑与嘲讽。
寸刃问他:“王慎之后会怎样?”
宗训道:“这我怎么知道,他的局已经结束了。”
言下之意便是,王慎的价值用尽,之后的事没人在意。
寸刃看着江宜,眼神有些奇怪。
江宜还没反应过来,狄飞白说:“若我是王征,被自己亲儿子卖了,肯定气得要死。是个枭雄就杀了王慎撇清关系。不过就算他这么做,屠破浪那些黑商也不一定会相信。总之,王慎肯定不好过,他算是亲手把自己老子送进了进退维谷的局面当中。”
“不错,就是这样。”宗训说。
一时四人又都无话可说。
只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寸刃拈起茶杯,方注意到杯中无水了,江宜执壶给他添水,寸刃却将杯子推开。
气氛十分古怪。宗训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听得江宜说:“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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